“或许小晚愿意陪他一起死呢......”不知初七说的是小晚还是他自己。
死亡,对他们来说并不遥远,凌嬷嬷,赵元禄,梁太傅,尺素先后离世,初七亲近的长辈接二连三的回归大地,今年除夕夜,只有他,李轩还有长成半大小伙的小初六。
安宁早些年有了心仪的郎君,李轩给他指了婚嫁了出去,芸儿今年冬天,也被她眉来眼去好些年的禁军统领带回了家,少了机灵胆大的丫鬟在身边吵闹,今年这个年有些冷清了些。
小初六规规矩矩地给两位父皇拜了年,初七像梁太傅一般教导了小初六一番,便让他入了座,李轩同往年一般,在盘子里挑挑拣拣,将那只包了铜钱的饺子夹到初七碗里。
初七轻轻咬下,将铜钱吐到碗里,发出清脆的声响。
“初七明年一定福气满满。”李轩摸着初七的侧脸,满眼都是怜爱。
小初六低着头一个劲地往嘴里扒饭,这个场景,自打他记事起,每年都要看一次,同理,他每年都吃不到那枚带铜钱的饺子。
吃过年夜饭,小初六的两个父皇,牵着手,相互依偎着,踏入风雪之中,对□□向来懵懂的小初六突然有些鼻酸。
“怎么回事?是不是今年的蒜泥太辣了,把我眼泪都辣出来了。”小初六搓搓鼻子说道。
“从前身边人多,天天吵吵闹闹,不觉得皇宫有多大,这身边少了许多亲近的人,倒觉得这皇宫空旷的很。”初七停下脚步替李轩整了整有些松动的狐裘说道。
雪落在初七发间,李轩轻轻描画着初七的眉眼,“不过走了几步路,你怎么就白了头。”
初七笑了笑,“半辈子都过来了,怎么能不白头。”
“你还好小......”李轩将初七的两只手捉进怀里,他的初七,不过二十多岁,风华正茂的年纪,却被他困在这一方天地。
他曾经想给初七千般好,万般好,却没曾想,初七竟成了自己最大的依仗,若是没有自己,以初七的能力,这天下应该任他来去。
他该是自由的。
“小初六年纪不小了,这几年我们该放权了,等到他及冠,便将皇位传给他,我们去江南买个宅子,买几个漂亮丫鬟侍奉,天天养花遛鸟,看着小丫鬟叽叽喳喳,好不好。”
听到要离宫,初七的眼睛亮了起来,但是一听漂亮丫鬟,初七忍不住被气笑,不轻不重的拧了李轩一把,“出宫倒是次要,我看你就是惦记南方漂亮丫鬟。”
“哪有,没有人会比初七更好看了,丫鬟天天在眼前晃悠,样貌好点笨手笨脚的无所谓,若是长得丑,我们天天看着也闹心,你说是不是。”
“那你答应再找几个漂亮小厮,我便依了你。”初七眉梢一挑说道。
李轩的醋坛了一下子就被打翻了,眉毛一竖,扛着初七便往养心殿跑,“还有心思想漂亮小厮,朕让你床都下不了。”
下不了床的初七,躺在床上,小初六早上来拜年,他都没能起来,好在,大家都见怪不怪,谁让李轩和公子二人,十几年如一日的恩爱。
李轩在位这些年,一直没有立后,尽管与初七恩爱,但也没有将他立为皇后,李轩曾经承诺,要给他一场婚礼,但直到李轩禅位,他们离宫,初七也没有等到那场婚礼。
永安帝李戟登基第二日,便送别了他的两位父皇,影卫首领宣颢也在执行他最后一次任务,护送李轩与初七下江南。
这次任务结束后,他便要与柳天翊归隐江湖了。
“宣颢,江湖险恶,混不下去,便去江南,我会赏你口饭吃。”李轩掀开马车帘子,满脸写着不正经。
“您若是在江南横行霸道,惹了仇家,给我写封信求救,我会去救你的。”宣颢骑在马上,笑眯眯地说。
“宣颢,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好歹当过皇帝的人,家底得多厚啊,你可不能得罪他,以后我们日子不好过,还得找轩哥要钱呢。”柳天翊一夹马腹,上前说道。
得,明目张胆地打李轩家底的主意,竟然还嚣张地不肯说借,直接要,这俩人怎么不直接抢呢。
“柳天翊,你男人目前还在职,你便如此嚣张。”初七探出脑袋来说道。
四个人一路说笑着。
夜里在驿站落脚时,收到一封加急的信件,初七看完沉默许久,最后抱着膝盖又吃吃笑了起来。
“发生了何事?”初七笑的满眼都是泪,李轩有些担心。
初七将信递给李轩,“我们向小晚儿辞行时,他不是已经知道了向将军的死讯了,这信是向府老管家寄来的,小晚儿他...他给将军殉葬了...”
李轩呼吸一滞,向秦死了有六七年,加上他在东海打仗的三四年,两人得十余年未见,十余年竟然没有将小晚儿对向秦的感情磨灭。
“也不知道向将军那个心狠的人,有没有在奈何桥上等等小晚儿。”
李轩看着初七,开始有些怕了。
没了家国天下的担子,李轩这一路游山玩水走的轻松,到了江南时正值盛夏,他们的宅子买在一个依山傍水的小镇上,风景极美,头一次来江南的柳天翊简直拖不动腿,直嚷嚷着要多住几日。
今日小镇上喜气洋洋,原来是镇子上最大那户人家有喜事,听镇上的居民说是那户人家的李老爷娶男妻,那李老爷是个大善人,给小镇捐了一所私塾,还请了几位先生。
好巧啊,那位老爷也姓李。
“那老爷可真是个大好人啊。”初七看着那个漂亮的大宅子感叹。
“那便带你去见见那位大善人。”李轩拉着初七的手便将他往宅子里带。
“别别别,人家又没邀请我们,况且我们两手空空。”初七说道。
“讨杯喜酒喝,无妨。”一向冷淡的宣颢也跟着往里走,初七就这么半推半就地被三人架了进去。
主人家好似都在后院,前院只有一群漂亮丫鬟和漂亮小厮在忙碌着,他们一见这四位不速之客,显示愣了片刻,而后齐刷刷地行礼,“见过老爷,夫人。”
这次换做初七愣了起来。
还未等初七回过身来,一群小丫鬟便围了上来将初七拖到了后院。
“哎...你们做什么?李轩...李轩救我...”长这么大没被小姑娘这般簇拥的初七一下子慌了神,站在后头的李轩忍不住笑了起来。
小东西长大后,李轩可再也没见过他这幅窘迫的样子了。
初七被小丫鬟带到一间卧房,七手八脚地扒了他的外衣,给他穿上一件大红的喜服。
“夫人生的真美。”
“我还头一次见夫人这么美的人。”
“像画里的妖精。”
“也不知道老爷能不能吃得消......”
小丫鬟年纪不大,胆子一个个都不小,这一番话说得初七这个大男人羞红了脸,小丫鬟们给初七换好衣服,将他按在梳妆镜前,还想替他上妆。
喜服都穿上了,初七心里也大概有了猜测,应该是李轩这个缺德鬼安排的,一堆胭脂水粉凑到眼前,初七连忙摆手说不用了。
确实也没必要再上妆了,领头的那个丫鬟,拿过胭脂,在初七唇上轻轻点了一点,点完,一众丫鬟,倒吸了一口冷气。
初七没顾得上看镜子里的自己,外头喜婆开始催了。
竟然喜婆都有,李轩这是准备了多久!
吉时到了。
一顶红盖头遮住初七的视线,初七被搀扶着出去。
他要和李轩成婚了!
被红盖头遮住视线,这个想法才落了地,不知怎么,他有些想哭,曾经李轩说要与他成婚时,他心里满是期待,可这场大婚,拖了近十年,他早已被失望浇透了。
可现在,李轩那个乌龟王八蛋,竟然偷偷摸摸准备婚礼!
李轩早已换好衣服在前厅等着,两个男人的婚礼,没有很多的繁文缛节,拜过天地便算礼成,他们高堂不在,但还是朝尺素的灵位行了礼。
礼成。
李轩掀开初七的红盖头,呼吸一下子凝滞住,初七这张脸他看了十多年,他以为人间绝色就是这般了,可被红色簇拥,还涂了胭脂的初七更是美得惊心动魄。
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若不是初七就站在他的面前,他不会相信世间会有这种样貌的人。
“看新媳妇看傻了。”早在江南等了数日的徐子洛领着众人起哄。
眼里只有李轩的初七听见徐子洛的声音微微有些差异,看到徐子洛与京墨紧紧挨在一起时,又会心一笑。
“我不是没想过在皇宫举行大婚,但总觉得皇宫的婚礼是皇上与公子成婚,身份永远在我们名字前面,我想举行一场李轩和初七的婚礼。”李轩握着初七的手说,“不过你放心,哪怕婚礼没在宫里举办,你的名字也写进族谱了。”
初七被李轩这一本正经的解释逗笑了,不过,李轩和初七的婚礼,真好。
六个人喝酒喝到半夜,尤其是徐子洛师徒,在宫外不知是受了什么苦,就跟八辈子没见好酒好菜似的,脸都要埋进盘里了,一心想要洞房花烛的李轩早早地撇下他们,拉着初七,便进了洞房。
“你干什么,怎么这么毛躁?”一进房间初七便被李轩按倒床榻上,被子里有东西硌到他,他伸手一摸,摸出一把红枣花生桂圆瓜子。
“早生贵子?”初七不可思议地看着手里的东西,一把扔到李轩身上,这个人想让自己生孩子的念头还没打消呢!
“讨个彩头,讨个彩头。”东西扔在身上又不疼,李轩着急忙慌地脱掉自己的衣服,露出精壮的身体。
初七倒在床上咽了咽口水,他这些年不是没练过肌肉,可是怎么练都是一副干瘦的样子,跟李轩没得比,李轩这些年虽然有了一丝丝老态,但是更有味道了好不好!这种成熟英俊的男人谁能拒绝。
(删文......)
初七睡了个天昏地暗,第二日晌午过后,初七才被李轩叫醒。
睡饱的人满脸餍足的往李轩怀里钻。
“懒猫,别赖床了,我带你去私塾,你的学生都在等你呢。”李轩低下头,蹭蹭初七的鼻尖说。
初七一下子清醒过来,什么学生?
那李老爷是个大善人,给小镇捐了一所私塾,还请了几位先生。
初七一下子想起昨天听到镇子上的人说的话。
那先生不会是自己吧。
“李轩!你是生怕我闲着?”初七忍不住吼道。
☆、钟情
私塾离着李府并不远,出了门溜达几步就到了,还没有卧房到正门的距离远,李轩买宅子的时候,生怕初七晌午睡懒觉误了时辰。
初七一路走得懵懂,当进了私塾,被一群孩子看着的时候,初七才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真是...”
“在这里天天无所事事,总得给你找些事干,每日未时到申时我便陪你来教孩子读书,初一十五和月末休沐,每个月可以领一两银钱,是咱家唯一的收入,你可要好好教,这一大家子可指着你养着呢。”李轩笑道。
初七将手背在后面,狠狠地拧了一把李轩,李轩自然不差那一两银子,只是想给自己找些事做,怕自己在家里闷坏了。
“那你以后可要好好听话,否则,我就不给你饭吃。”初七说道。
“都听夫人的。”李轩当着一群孩子的面往初七脸上凑。
初七往后一躲。
“先生,听说你和新搬来的李老爷成婚了,男人和男人也可以成婚吗?”一个小胖丁问道。
初七被问的一愣,还未等回答,小胖丁后面的一个稍大点的丫头站起来拍了一把小胖丁的脑袋说,“二蛋,你可真是没见识,永琛皇上不也是娶了男妻,还为他遣散后宫吗?”
久居皇宫的初七从未想过自己会面临旁人的闲谈,更何况是这么小的孩子,脸腾地一下红了,永琛帝的男妻初七本七支支吾吾地说:“你...你...”
“你们一个个的,不好好读书,瞎打听大人的事,小心先生罚你们抄书。”闲散人员永琛帝李轩一拍桌子竖着眉毛说道。
一群小家伙瞬间俯在案上没了声息。
皇帝的威严还在,不过也只能用来吓唬吓唬小朋友了。
七八岁的孩子正是狗都嫌的年纪,让他们老老实实坐两个时辰是不可能的,好在有李轩这尊大佛坐镇,一下午相安无事。
傍晚下了学,两个人牵着手,随着一群孩子走出了私塾。
“累吗?”李轩异常狗腿地去捏初七的肩。
“还好,明日你不要来了,小孩子上私塾都自己来,我身为先生,还需要夫君陪着,不像话。”初七说道。
“那不行,”李轩声音直接高了八度,“你要是被这群小兔崽子欺负了怎么办,若是有旁的先生与你搭话怎么办,我得陪着你,这事没得商量。”
行,私塾是你家的,你说了算。
时辰尚早,还不到晚饭的时候,两人去集市上转了一圈,坐了小船,买了莲蓬,两个样貌极佳的人并肩坐在船上,美的像一幅画,来往姑娘看红了脸。
“我想就这么过一辈子。”夜里初七躺在李轩怀里说道。
初七的一辈子很长,而他的一辈子却有些短。
李轩倒真的过上了养花遛鸟的养老生活,就连因为他亲儿子决策失误导致运河停工半年,损失千万两黄金,李轩听了眼皮都没抬一下。
“父皇,儿臣没用,儿臣可能不适合做皇上。”夜里,从皇宫一路疾驰到江南负荆请罪的李戟,鼻涕一把泪一把地跪在地上祈求李轩的原谅与指点。
李轩眼里只有他养的那两只杂毛鸟,别人家的鹦鹉都会说话,怎么偏偏他养的东西就这般不成器。
“没用的东西,晦气。”李轩逗了半天鸟,那鸟半死不活地都不看他一眼,气的李轩破口大骂。
吓得跪在地上地李戟浑身一个激灵。
初七在旁边看不下去了,将李轩的鸟笼扔到一旁,将李戟从地上拉起来,“好了别嚎了,先下去休息,一路上也累了,明天再说。”
“谢父...爹爹。”李戟看到周围侍奉的丫鬟,将父皇两个字咽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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