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冻木了便感觉不到伤口的疼了。
李轩在御书房处理完政务,赵元禄躬着身子进来问今日在哪用晚膳。
“初...”李轩刚想说去初七那里,又想起今日他们不欢而散,自己怒气冲天地摔门出来,说绝不会再踏进他房里一步,他再也不想看见初七了,现在一天不到。他再灰溜溜地去找他吃晚饭,这皇帝的面子往哪放啊。
“在这里吃吧,传膳吧。”李轩放下折子,看着窗外说道。
乌云涌上,繁星被乌云遮住,今夜看上去又是要下一场大雪,下吧,下的再大些,明年又会是个丰收年。
李轩心里有事,晚膳吃的食不知味,草草吃了几口就扔下了筷子。
奏章看的他头疼,忙了一天了,李轩累得很,传了赵元禄,便要摆驾回养心殿。
外头不知何时下了雪,地上白茫茫一片。
“今年冬天下了好几场雪了,明年定能丰收。”赵元禄看着满天飘雪说道。
“嗯。”凌冽的空气吹散了李轩周身的疲惫,李轩吐出一口浊气说道,“夜里若是雪大,明日早朝便免了,几位老臣年纪大,路上别摔了,让他们下午去中枢院议事,哦对了,记得提醒朕明日别忘了嘱咐各州防寒的事宜。”李轩边走边说。
“皇上体恤百姓,爱民如子......”
赵元禄说了什么李轩没有听清,反倒看了方才过去朝自己行礼的几个宫女太监有些恍惚,这不是自己安排在初七院里侍奉的人吗?这大雪天的,不在院里伺候,出来溜达什么。
“方才那几个人,叫回来。”李轩说道。
立即有脚程快的折了回去。
几个人战战兢兢地跪在李轩面前。
“去何处?”李轩问道。
“回皇上,奉王管事的命,去太后宫里伺候。”领头的一个太监说道。
王管事是陶管事死后新上来的管事太监,为人圆滑周到,很会审时度势,为人虽然势力了一些,但很会讨人欢心,在这位子上,坐的也是稳当。
“朕不是让你们在初七公公身边伺候吗?”李轩冷着脸问道。
“这......”几个人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作答,但看着面前冷着脸的皇帝,还是如实开了口:“今日您从初七公公那里怒气冲冲走了以后,王管事便说那里不需要伺候了,就让我们都走了。”
李轩冷笑一声,皇宫里的旧风气,又被带了起来。
“王管事,杀了吧。”李轩随口说道。
两名带刀侍卫,从队伍出列,往王管事的住处走去。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跪在地上的宫女太监不住地磕头。
李轩厌烦地瞥了一眼。
“皇上又没说摘你们的脑袋,还不快走。”赵元禄在一旁说道。
几个人一愣,连忙谢恩,然后连滚带爬地往后跑。
“错了,初七公公住东头。”赵元禄恨铁不成钢地说。
几人皆是一愣,回过神来,往初七那小院跑去。
“这几个孩子年纪太小,不机灵。”赵元禄说道。
经此一事,这几个人伺候初七便不敢再马虎。
李轩没有说话,冷着脸,大步朝初七那院走去。
仓皇跑回来的宫人刚刚在院里燃起灯李轩便大步迈了进来,院里落了一层积雪,太监正拿着扫把清理着,李轩路过他们时,突然发现了什么,,顿住了脚步。
清理出来的雪地上有一滩结了冰的呕吐物,借着灯火,李轩看的清楚,只有一点清粥,自己是早晨走的,太监也是在自己走后被遣走,初七一整日,难道就只喝了一点粥。
李轩白着脸推开房门,屋里的冷气扑面而来,竟比外头还冷上几分,床边的炭火早已熄灭,被寒风吹气一点灰尘,屋里昏暗,雪地折射进一点光线,李轩看着床上缩着一个小小的人影。
被子一片冰凉,初七缩成一团,身上没有一点温度,不知是不是做了什么噩梦,脸上尽是痛苦的神色。
赵元禄带着人一路小跑过来,跑到院里显示斥责了洒扫庭院的宫人,又让他们赶紧去拿木炭及暖炉。
炭火燃起,屋里温度回升,李轩又给初七盖上一床厚厚的棉被,还在被窝里塞了一个汤婆子,初七才缓缓地舒展了身体。
冻木了的身体回暖,恢复了知觉,胸口的剧痛又开始磨人,初七昏昏沉沉地睁开眼,发现李轩正红着眼睛看着自己。
“你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李轩见人清醒,连忙问道。
“疼......”初七喘息着说道。
他没曾想,这药竟有这么大的副作用,现在竟还痛。
李轩以为他是背后的伤处疼,将人翻过来,褪下衣物,却发现后背消了肿,伤处被处理过了 ,显然那地方,初七自己是碰不到的。
妒火再次油然而起,自己不在,他到谁面前示弱去了。
“去太医院了?”李轩忍着怒火问道。
胸口被压着,好似缓解了一下疼痛,初七轻轻嗯了一声。
“徐太医闻到了我身上有药味,便帮我处理了伤口。”初七说道。
闻到了药味?离得多近才能隔着衣服闻到他后背的药味。
“还做了什么?”
初七翻过身,仰躺着看着李轩,“我说什么都没做,皇上会信吗?问我倒不如亲自检查一番。”说着便将长腿盘道了李轩腰上。
李轩竟还真的将手伸到初七身后摸了一把。
初七一怔,随即轻笑了一声。
“那伤处疼的厉害,奴才实在忍不了了,才去的太医院,皇上莫不是连这种醋都要吃。”
李轩摸着初七凹陷的腹部,“胃里难受吗?我看你吐了。”
“疼的罢了。”初七肚子里空的很,被李轩这么一按,更是饿的难受。
“传膳。”李轩朝外头说道。
很快便有宫人端着饭菜走了进来,闻到饭香初七更是饥饿难耐,爬起身便要下床,可胸口依旧疼的厉害,一起身便疼出一身冷汗。
“躺着吧,朕喂你。”李轩扶着他靠在床上。
李轩经常喂他吃饭,初七没有拒绝,半躺在等着投喂,今日消耗了太多体力,初七吃的香甜,小肚子吃的圆溜溜的,方才砸吧砸吧嘴道吃饱了。
食物就是有特殊的魔力,刚刚吃下浑身便充满了力气,就连刺痛的胸口都不怎么疼了。
初七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口,好似没什么变化。
“初七,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晚膳被撤下,李轩站在房里吸了吸鼻子说道。
“有吗?”初七疑惑道?他怎么没闻到。
“很香。”李轩便闻便往初七床边走,“好像是你身上传来的,幽香神秘,朕从来没闻到这么好闻的味道。”李轩像是被那香味勾了魂,一脸痴迷地朝初七那处走着。
“怎么又没有?”李轩走到床边,那股香气便消失了,李轩有些懊恼地摸了摸头。
初七捏着被角,心中暗喜,药效发作了,他今日配的那贴药,药效之一便是浑身散发异香,那点味道自己都没闻到,李轩隔着那么远竟然闻到了,还真是长了一个狗鼻子。
夜里,李轩钻进暖烘烘的被窝,抱着初七,还有些不死心地乱嗅,倒像个被人藏了骨头的大狗。
这香味连李轩闻了都能恋恋不忘,更不用说别人了。
初七看着熟睡的李轩,伸出手指,轻轻描绘着他的眉眼,李轩,你若是发现,你信任的朋友,疼爱的兄弟,跟我厮混到了一起,你会不会像杀长福和小泉子那样杀了他们呢?
☆、韶华
初七住进太监所,宫里上上下下都怀着幸灾乐祸的心思,这个太监可算失宠了,可谁知还没等开心半日,夜里便传来了王管事被斩的消息。
第二日,皇上更是将太监所的牌子给摘了,御笔提了字——“韶华阁”,新的牌匾当日便挂了上去。
这个太监只要没死,便怠慢不得。
新的宫苑虽然是离皇上住所最远,地段最不好的,但是今日算是初七正式入驻韶华阁,宫里上上下下都送来了贺礼。
初七刚喝了药,身上疼的难受,看着推了一房间的礼盒,心里头烦闷,脾气暴躁地一股脑全扔了出去。
负责侍奉的宫女芸儿吓得连忙跪到地上:“公公息怒,这都是各宫娘娘送来的贺礼,这般扔出去,怕是要得罪人。”
不提各宫娘娘还好,芸儿一提,初七胸口更疼了,“你们拿去分了吧,别放在我面前碍眼。”初七忍着痛说。
芸儿跪在地上不知所措,礼品不敢拿,初七的话也不敢不听。
“你主子既然说了,那你便将东西收拾走,别放在这里碍眼了。”门外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初七抬头一看,正是娴妃。
她只身一人缓缓走来,面色苍白憔悴,不复往日风光。
“娴妃娘娘今日怎么有时间来了。”初七看着她,便想起她与李轩那日的旖旎,没好气地说。
“你先退下,我与你主子有话要说。”娴妃说道。
芸儿跪在地上看着初七。
“退下吧。”初七摆摆手,坐到石凳上。
“公公好姿色。”娴妃仔细端详着初七,良久,感叹道。
“娴妃今日来,只是为了夸赞我一句?”初七没好气地说道。
谁知那娴妃竟直挺挺地跪到了自己面前,“公公,您究竟为何?”
初七被她弄得一头雾水,神色怪异地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娴妃,“你想做什么?”
“公公,我知道皇上心悦于您,可我也从未奢望要与您争什么?您何苦为难我?”娴妃说着,便摸起了眼泪。
“你什么意思?”初七听不懂,将被娴妃攥在手里的衣袍扯出。
“初七公公,您是男子,不能为皇室诞下子嗣,您何苦独自霸占着皇上,妾身无欲无求,皇上本已答应让妾身诞下皇嗣,您又何苦从中作梗?”娴妃哭泣道。
初七听得胸口发闷,一甩手说道:“我何时干预过你们!”
“那您当日为何突然出现在御书房,您若不没有出现,现在妾身说不定都怀上了。”
“那与我何干?我又如何得知你与李轩□□在御书房做那档子事?你要怀子嗣,你去找李轩,你找我一个太监做什么,我已经从养心殿搬出来了,我离得他远远的,这还不够吗?”
初七忍不住咆哮道。
娴妃被吓得一怔,啜泣了一会儿,又继续道:“您走后,皇上便让我回去了,并且让敬事房撤了我的牌子,从此对我不管不问。”
怪不得那次没有找到娴妃的牌子。
娴妃身边没有宫人伺候,这身衣服初七也见她穿过多次,已经洗的发白了,想必她被冷落后过得也不尽人意。
“我帮不了你,我也从未想过独占李轩,他要如何我管不到,我也不想管,你来求我,倒不如去求李轩。”
良久,娴妃缓缓起身,擦了擦泪痕,一步步朝初七走近。
“妾身知道了。”娴妃说着,摘下自己耳侧一枚猩红的耳坠,捏着初七的耳朵,揉捏一下,手指一用力,尖针刺破皮肉,那枚耳坠便挂到了初七耳上,“公公生的美,这坠子最适合你了。”
随即初七方才感受到耳边传来火辣辣的痛感。
微风吹气银线,耳坠在轻轻晃动,“多谢娘娘,这礼初七收下了。”
“容颜易老,韶华易逝,情悠悠,恨悠悠,几时休......”娴妃低声低声呢喃着一步步往外走去。
***
“师父,你宫里认识的人多,你帮我打听一下嘛......我在宫里问了一圈,没人知道这宫里有个叫子玉的太监,那人就像凭空冒出来的一样。”京墨扯着徐子洛的衣袖撒泼打滚地祈求道。
徐子洛无奈地看着这个自己几个月前在江湖上随手捡的便宜徒弟,一脸无奈,这人非说自己见到一个受伤太监,名叫子玉,担心他的伤势,还想寻得那人,替他检查伤势,可在宫里问了一圈,就没这么个人,无奈之下,非让自己给他去寻。
子玉,子玉,一听便是假名,那人定是看了民间流行的话本《乔生风月纪》胡诌的名,这蠢蛋还真信了。
徐子洛被缠的脑瓜子疼,随口说道:“八成钻回书里了。”
本是一句玩笑话,谁知京墨竟信了,脸上露出释然的表情,喃喃道:“我就说嘛,世上怎会有如此貌美的人,果真是书里的人走出来了,师父,你可知是哪本书,我要买来看看,徒弟实在想念他想念的紧。”
看着京墨一脸痴态,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徐子洛却有些疑惑,漂亮太监......
“你几时见得他?”
“三日前,午时一刻,药方门口。”
那不是在初七去他药室之前吗?
“他伤了后背?”徐子洛问道。
“师父也见过?”京墨惊喜的说道,“不是梦,是真的从书里出来的人!”
初七去药室做什么?徐子洛有些疑惑。
“别瞎想了,书里的人我们这些凡人可沾不得。”徐子洛敲了敲京墨的脑壳说道。
“哎呦,想想都不行啊。”京墨气呼呼地走了。
那日初七的确提了几包药,可他若要伤药,直接让太医煎好送去即可,何必自己跑一趟,还要去药室,徐子洛心里疑惑,这几日初七和李轩闹得凶,初七莫不是想不开了想服毒自尽。
徐子洛越想越怕,配药出了不少岔子,于是干脆放下手里的活,朝韶华阁跑去。
那想不开的人正坐在藤椅上晒着太阳嗑瓜子呢,旁边煎着一个药炉,正咕噜咕噜地沸腾着。
周边没人伺候,徐子洛直直地走了进来,抓起抹布,将药罐从炉火上拿下来。
“都煮沸了还不拿下来,药效都要煮没了。”徐子洛将药倒到瓷碗里,“你身边伺候的人呢?”
“嫌他们吵,让他们出去玩了。”初七懒洋洋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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