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是,您杨公子喜欢就是您杨公子的!”鸨公连连弯腰点头,“那杨公子,您就把雪君下月包身的银钱付了吧,小人也好对堂主有交代。”
杨烨奇道:“我不是签了帐嘛?”
“是,您是签了,”鸨公做出很为难的样子,“可是小人今日去杨家的馆上却提不出银子来了,管事的说,您家主事的发话了,往后您再签到春碧堂的银子,都让您自己付。”
杨烨登时心头一紧,下意识看向段山雪,段山雪也在担忧的看着他。
“我知道了,”杨烨稳着情绪,对鸨公略点了下头,“明日我便拿银子来。”
鸨公又堆起满脸的笑,“诶诶,好,”他又朝段山雪看了一眼,对两人弯了弯腰,“那就不打扰杨公子了,您继续。”
鸨公一走,杨烨就忧心忡忡的说:“是我大哥,这是在惩治我呢。”
段山雪从桌子对面走过来,坐到杨烨怀里,跟杨烨蹭了蹭额头。
杨烨着实是心慌了,“我那还有点私钱,是这段时间攒下的,用来给你赎身的,”他抱紧了段山雪,懊丧的说:“现在只能先拿出来顶一阵子了,明日我回家再想办法。”
段山雪没说话,只捧着杨烨的脸,安抚一般的蹭着杨烨的额头。
杨烨定下心神,凑上去吻了他一下,“你别担心,我会想到办法的。”
段山雪百般眷恋的瞧着杨烨,嘴角勾出一抹轻柔的笑意,“阿烨累了吧,”他轻轻的说,用拇指抚蹭着杨烨的脸颊,“早点歇息吧。”
杨烨低低的吐出一口气,敛下情绪温柔的笑了笑,“好。”
第二日杨烨早早就回了杨府,刚好杨仪还没出门。
杨烨恭敬的跟大嫂打过招呼,转而对杨仪低声道:“大哥,我有话要与你说。”
杨仪睨了他一眼,转身走向书房,杨烨紧跟上去,进了门站到书桌对面,有些局促的看着杨仪,“大哥,你何故如此?”
杨仪随手整理了一下桌边的书籍,眼神却锐利的扫向杨烨,“你这是在质问我?”
杨烨下意识略微低下了头,“没有,”但随即他又抬起脸,“只是,”他想着段山雪的事,不得不与杨仪对峙,“只是不知,大哥要惩治我到什么时候?”
“你还知道是惩治?”杨仪的面色沉了下来,厉声道:“就是从前对你管教太少,才让你变作现在这个样子!今后你别想从家里拿一文钱去那腌臜地挥霍,非教你改了那些臭毛病不可!”
杨烨听不得杨仪把段山雪想的如此不堪,顶撞道:“那不是腌臜——”
“住口!”杨仪越发愠怒,“那些个脏东西整日陪人亵玩取乐,索要钱财!你不以为耻,反而还失心流连,真是无药可救!”
“大哥!”杨烨生平第一次敢这样大声顶撞杨仪,“你别把他们都想的如此不堪!他们大多都是被卖进去的,并非自甘堕落,是可怜人呐!”
杨仪气的拍桌子,“即便是被人卖进去的,也该以死保节!可他们却贪图享乐,苟且偷生,这不是自甘堕落是什么?!”
杨烨简直无语,“大哥,生命堪怜——”
“够了!”杨仪怒喝,像是再听杨烨多说一句都要污了耳朵,“你给我滚出去好好反省!”
杨烨明白与杨仪是无法沟通的了,当下也不再辩驳,“大哥,”他低低的呼出一口气,下定决心道:“我虽没什么长进,可也是家中一子,合该有我支配的一份钱财。”
杨仪愣了一下,声音都放低了,“你说什么?”
杨烨顶着压力,眼神闪躲了一下,又直视回杨仪,“即便不给我自己的那份,我娘临终前也是把奁产留给了我的。”他握紧了拳头,硬着头皮说:“请大哥清点出来,给我。”
“你这混账!”杨仪勃然大怒,颈间青筋暴凸,“那狐狸精是使了什么手段,把你弄的失心疯了!”他指着杨烨,咬牙切齿道:“你居然为了那个脏东西,要动你娘的奁产!你真是,真是病入膏肓了!”
杨烨哪能受得了杨仪一再侮辱段山雪,当即剑眉紧拧,不甘示弱的恼道:“请大哥言语自重!”
“你给我滚!”杨仪真是气极了,指着门口的手都有点抖,“无论是你的那份家产,还是你娘的奁产,你要是敢拿,就不再是我杨家的人!”
杨烨震惊的瞪着杨仪,没想到杨仪竟然会把话说到这份上。他毫不怀疑,杨仪说的绝对不是气话,如果他现在强行索要,杨仪一定会把他赶出家门,即便是父亲也不会容他。
如此一来就陷入了僵局,杨烨没敢再和杨仪硬争,只得懊丧的退出了书房。
杨仪的别院里花草甚多,可如今即将步入初冬,大半都接近凋零了。
杨仪站在廊下拢了拢被凉风吹起的外衫,心里也是一片茫然萧索。可他忽然闻到了一股清冽的香,是段山雪身上的味道。
两人相伴日久,杨烨在不知不觉中就染上了段山雪的气息。他偏头嗅了嗅肩侧,不自觉的就漾起了温柔笑意。山雪还在等他,他得冷静下来,不能消沉。
又过了一些日子,天气已经入冬。杨烨先前攒下的银子眼看着就要支撑不住了,可他还没想出个妥善办法来。
在庄子那边,杨琼应该是被杨仪授意,许多事情也都不叫杨烨去做了,这是要彻底束住他,杨烨整日忧心如焚。
昼短夜长,天黑的越发早了,吃过晚饭不一会儿,杨烨就搂着段山雪躺进被窝里。
段山雪的手脚极易凉,天冷的时候更是如此,杨烨就把段山雪的手捂在胸口,又用腿夹着他的脚,把人整个都团在怀里暖着。
“阿烨最近都消瘦了,”段山雪蹭着杨烨的鼻尖,心疼道:“是忧心太过了吧。”
杨烨跟他亲昵的顶着鼻子,柔声低语,“哪有消瘦啊,我比山雪重好多呢。”
段山雪抚摸着杨烨暖融融的胸口,柔声道:“阿烨不必太担心,”他笑着亲了亲杨烨,“明日我就去跟师傅商量一下,让师傅在堂主那边说说情,多宽限阿烨些日子。”
“能行吗?”杨烨顿时高兴起来,又不放心的说:“怕是堂主那边不能通融吧。”
“没事,毕竟阿烨还有杨三公子这个身份,堂主怎么都会给些颜面的。”段山雪顿了顿,继续轻声说:“不过,虽说是宽限,怕是陪侍酒席是少不了的。”
“不行!”杨烨斩钉截铁的拒绝,紧紧抱着段山雪,“我会想到办法的,实在不行,”他绞尽脑汁,咬牙道:“实在不行我先去找白兄接济一下,总之不能让你去遭罪。”
段山雪安抚似的拍了拍杨烨的胸口,软声劝道:“我们需要那么多钱,一时半刻怕也寻不到好办法,找人接济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呀,况且还是因为这种事,我也不舍得让阿烨没脸面。”
杨烨吻了吻他,难过的说:“我不怕没什么脸面,我只怕护不住你。”
“我知道阿烨的心,我知道的。”段山雪柔情万种的看着杨烨,捧住杨烨的脸道:“只是,要堂主宽限,要是连酒席都不去,怕是就说不通了。”
“不行!”杨烨把段山雪搂的死紧,生怕被人抢走似的,“我宁愿去借钱,也不能让你去!”
“阿烨,你听我说,”段山雪抵着杨烨的额头,极力劝解,“即便陪侍酒席,我至多就是弹弹琴,敬几杯酒。我会跟师傅说只接清席,看在你的面子上,师傅会通融的。”他深情款款的在杨烨唇上吻了一下,“阿烨放心,我不会让别人碰我的。”
杨烨就一个劲儿摇头,“不行,不行!”
段山雪又是一阵耐心的劝,分析形势讲道理,再三申明只是献艺,杨烨才终于松动些,“当真,只是弹弹琴就可以?”
段山雪笑了笑,柔声道:“阿烨还记得我们初见吗?”
想到初见,杨烨也情不自禁的笑了,“自然记得,”他在段山雪的腰上缠绵摩挲,声音软的不像话,“那时我还不知,在我面前的,竟然就是我此生挚爱。”
段山雪笑弯了眼,抱紧了杨烨结实的脊背哄劝道:“那次的酒席不就只是说说话,喝喝酒,我只陪侍这样的场合,这样一来在堂主那边也说得过去,好么?”
杨烨难得孩子气的噘了噘嘴,小声嘟囔,“那次你还跟我皮杯儿了呢。”
段山雪噗的笑出来,“傻阿烨,那次我是故意逗你的嘛!”他贴上去,探出舌尖舔着杨烨的嘴角,“那是我最后一次皮杯儿,除了阿烨,我不会再吻别人。”
杨烨痴恋的看着怀里人,张嘴含住了段山雪的舌尖,翻身把人压在身下,缱绻深吻。
第35章 周旋
第二天早上杨烨一走,段山雪就坐在床边发呆,好久才回过神来。他幽长的叹了口气,起身走到小柜子旁,掀开柜门,朝深处翻了翻,捧出一个不起眼的小木盒子。
段山雪两手捧着小木盒子,又坐回床边,摩挲了盒盖好一会儿才打开。
小木盒子里头是他这几年偷偷私藏下的赏钱,是他所有的指望和依靠。
他仔细的盘算了一下,这些钱不算太多,包身的话肯定很快又会山穷水尽,但是如果鸨公肯帮忙在堂主那边打马虎眼,只做留夜钱,还是能再多支撑一些时日的。至于这些钱用完之后该怎么办,他闭上眼睛叹了口气,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昨晚那些话,也就杨烨那个傻人才会信。春碧堂是开门接客的地方,堂主怎么可能宽限。别说是杨烨,即便是杨烨的老子来了也没那么大的颜面,没有钱照样行不通的。
段山雪让小福悄悄地请了鸨公来,特意给鸨公沏了杯茶,两手奉上,“师傅,这几年还没谢过师傅呢,徒儿今天就略表下心意,师傅请用茶。”
不得不说,鸨公倒是有点受宠若惊了。这大美人来了春碧堂没多久就成了红人,堂主也捧着,这两年越来越不把他放在眼里,何时这么殷勤过?
不过鸨公可是个人精,当即就明白这必定是有求于他,于是他笑眯眯的接过茶盅,却没喝,拿腔拿调的说:“我的好徒弟,师傅我如今可受不起你敬的茶呀。”
段山雪玲珑剔透,也不多绕弯子,拿出一张银票就塞到鸨公手里,“这是孝敬师傅的,还请师傅别嫌弃。”
鸨公捧着银票反复瞅了瞅,随后就笑出了半脸的干褶子,“哎呦我的仙人儿,你这可为难师傅了,”话是这么说,他却紧着把银票朝怀里塞,“这是有什么难事儿,快说给师傅听听。”
段山雪笑了笑,又转头把桌上的小木盒子拿来,递给鸨公,“请师傅帮忙,多周旋些日子,我只接清席,不侍客,不留夜。”
鸨公打开小盒子一看,尖眉跟着就一挑,“你这是,买自己的夜?”他转了转眼珠,表情甚是玩味,“是为了那杨公子?”
段山雪敛眸含笑,没接鸨公的话,只道:“劳烦师傅费心。”
“啧啧啧~”鸨公装模作样的摇头感叹,“好徒弟,你可真是个有情人呐!”他把盒子夹怀里,边往出走边老神在在的应承道:“放心吧,师傅最疼你了,肯定成全你。不过这里头的斤两你自己清楚,怕也周旋不了太久。”
“我知道,”段山雪送鸨公到门口,陪笑着请求,“请师傅尽量多费神吧。”
鸨公摆摆手就走了,可没两步又转了回来,“可别说师傅没提点过你啊,”他难得有两分真心,此话确实出于好意,“师傅见多了,那薄情寡恩的,可多是读书人呐!”他拍了拍段山雪的肩膀,是见惯了世间冷暖的口气,“那些公子哥,吃不得苦头的!”
送走了鸨公,段山雪又坐回床边发呆。过了一会儿,他又起身抻了抻微皱的床褥,在外侧的枕边拈起几根长发,是杨烨的。
一直以来,杨烨都睡在外侧,无论夜里两人情事如何热烈,睡下的时候杨烨总要躺在外侧,下意识的保护姿态。若是段山雪在睡梦中醒来,一定在杨烨怀里,稍微动一动,杨烨就会跟着醒,不论他是口渴了还是想解手,杨烨都先把他安抚好,然后下床伺候他,又温柔又体贴。
段山雪用手指缠卷着那几根头发,缠着缠着就乱乱的绕在了手指上,除非扯断,不然解不开。
他想起鸨公刚才的话,把缠着杨烨头发的那只手贴在心口,闭上眼睛深深的叹了口气。
过了晌午,鸨公就笑眯眯的来敲门,让段山雪下楼,说是一楼来了几位雅客,请雪君作陪。
常来春碧堂的客人都知道雪君被人包下,久不露面。如今终于能得美人同席陪侍,即便无法深入亲近,能观赏一下也是好的。何况有很多风雅人也的确是欣赏雪君的技艺,品酌着美酒的时候听美人抚琴,何尝不是美事一桩呢。
段山雪略整理了下仪容,站在门口轻轻的吸了口气,推门而出。
他一边走一边思虑着一会儿该如何避开不规矩的人,走到楼梯口的时候,旁边的房门开了,柳柳装扮光艳的走了出来。
“呦,雪君这是要去哪啊?”柳柳还是那副阴阳怪气的样子,“怎么不窝在房里享福啦?”
段山雪淡淡的笑了一下,毫不在意的说:“下楼,陪清竹阁的客人。”
柳柳有点惊讶,但随即就幸灾乐祸的笑起来,“怎么,杨公子不要你啦?”他得意的把两条胳膊交叉在胸前,上下扫了段山雪一圈,“还以为你有多大本事呢,如今不还是要出来接客?”
段山雪懒得理他,悲悯的嗤笑一声就下了楼。可柳柳却一直跟在他身边,又讥讽又挖苦的说了一路,一直到清竹阁门口。
段山雪站在门前,斜睨着柳柳,“你也来这?”
“是啊,”柳柳挺起胸膛,眉飞色舞的说:“里头有位大爷,每次来都要点我的。”
段山雪像听笑话似的笑了,“那你还不快进去,可别让你的大爷等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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