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安德烈问,“你想先听哪个?”
今日的安德烈问题过多,莱恩斯冷冷地看着他,没有要回应的意思。
安德烈晃着红酒杯,放在嘴边饮下一小口,“好消息是我们有挑起争端的东西。坏消息是,我和劳伦斯关系不好,或者可以说,有仇,单方面的。”
“所以他对我的气息很熟悉,时间久了一定会露出蛛丝马迹。并且,”安德烈指着方才经过的一件类似办公室的屋子,说,“很不巧的是,我在那里看到了您的肖像,下面写着通缉令的那种。”
“……”莱恩斯没想到安德烈还有时间去偷窥别的房间,也没想到通缉令竟然能传到这里。
通缉令代表公会一定和血猎的人有联系,也证明莱恩斯早晚要被认出来。而由于劳伦斯的存在,安德烈的身份也很容易暴露。他们必须在被发现之前想个办法。
“十天后就是盛宴,我不认为真的会有神赐下宴席,多半是另一个陷阱。”安德烈分析到,看到莱恩斯认同地点头,从酒柜拿出另一只高脚杯,为莱恩斯倒上红酒。
“我这里有个办法。探长大人有兴趣听听吗?”
安德烈这杯酒和这个提议都来得太过自然和巧合。很难不让人怀疑是预谋好的。
但吸血鬼最会设陷阱,且诱饵给得又精准又美味。莱恩斯接过酒杯,做了一只愿者上钩的鱼。
公会依旧每天给新来的神侍们提供上好的神血作为食物。一同前来的使者们始终和日行者们呆在一起,从诺兹被评为叛徒后,剩下的这些使者更加安静和孤僻。从未和其他人有过交流。
安德烈对这种态度颇为好奇。作为破格成为使者的日行者,他的房间和其他使者被安排在一起。那些屋子一天到晚除了修女来送神血时会打开一个缝隙,其余时间都是紧闭的。
神殿平安无事渡过了三天时间。直到走廊尽头的屋子被一队裹着斗篷的士兵强行推开。
巡逻人员只有夜里才会出没。安德烈为了尽快弄清楚公会目的,每晚都外出打探。
夜里的神殿安静无比,连端着血瓶的修女仪仗队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一切好似安详而柔和。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三天,在第四天,安德烈终于等到了隐藏在神像里的魔鬼。
巡逻队不似修女们文静,他们的斗篷里挎着银枪,背后背着圣器。他们是巡逻队,也是装备齐全的猎人。
安德烈在这之中看到了不少有几面之缘的熟悉面孔。他们或许属于欧文,或许属于某个文职探长。剩下的还有一些,则在黑市的酒馆里见过。
这是个复杂的队伍。猎人,警察,罪犯,流氓,还有疯子。统统披上制服,一脸严肃的为“神”效力。
今日巡逻队有备而来。安德烈很幸运,刚打开门,就看见了来势汹汹的队伍,于是虚掩起门,不动声色地观察。
他旁边的屋子属于一位神的使者。
巡逻队中有人用刀刃撬开门锁,一脚踹开屋门,在里面的人有动静之前关上门。
门口留着两个巡逻队队员,从队尾把一直跟在后面唯唯诺诺的修女拽到门前,仰着下巴示意她。
修女手里端着血瓶,步子被推得踉跄,但表情没有多余的惊恐或嫌恶。
“你们不进去,阵法会无差别攻击你们。”修女端着血瓶,对身后虎视眈眈的两个男人说。
两个男人骂了一声,推开修女,指着女人的鼻子威胁:“少搞花样,你主人在我们探长那还得低一头,今天谁死了你也跑不了。”
修女敛眉,退后一步躲开男人沾着银绣味道的手指,一言不发。
男人们拿女人没有办法,又忌惮阵法,于是骂骂咧咧地进门。
走廊狭长空旷,修女注视着房门关闭,端着血瓶转身向黑暗的走廊弯下腰。
高跟皮鞋踩在地面上造成的叩击声回荡而来,修女抱着血瓶,恭敬地向来人敬礼:“伯爵大人。”
劳伦斯换了一身礼服,帽子依旧夸张,歪头时会压在鼻梁上,只露出一只眼睛。
“嗨呀,我的朋友又不听话地来抢我的食物了?”劳伦斯踱着步子,捏住血瓶,长指甲刮在玻璃表面,发出刺耳的声音。
“一共十三人,没有高级探员。但依照他们的行事作风,应该有欧文的指使。”修女说着举起右手,纤细苍白的手腕上套着一只刻有花纹的镯子,手腕周围有一圈烧伤。
“天啊,看看这群粗鲁的莽夫对我的宝贝做了什么!”劳伦斯叫道,怜惜地握住修女的手腕,爪子狠狠剐蹭手镯,把圣器掰成了两段。
他掐着修女的下巴,珍爱地抚摸,“不懂得欣赏美的蠢货。自以为是的弱者。我们该给这些人类一些教训对吗?”
修女老实地站着,似乎享受劳伦斯的抚摸,“是的,伯爵先生。”
劳伦斯满意地扬起嘴角,两颗锋利獠牙泛着照进走廊的月光。
“你最懂我。”他说着抽出修女手中的羽毛笔,在门上画了阵法,拉开房门走了进去。
劳伦斯丝毫没有掩盖自己的气息和特征,完美侵占了神殿,把这里当做了他的巢穴。幸运的是,这里的日行者和吸血鬼众多,气息驳杂一些并不好引起劳伦斯的注意。
安德烈挤过门缝,抓着劳伦斯夸张的燕尾服下摆,一溜烟混进了房间。
如巡逻队所愿,阵法屏蔽声音,并且吸收血液,但他们没有和吸血鬼共处一室的兴趣。
屋子装修与日行者居住的房间都差不多,只是客厅铺开的巨大地毯此时沾满了血,蜿蜒着流向门边,被运转的阵法吸收的一干二净。
“啧。看看你们对神的使者做了什么!”劳伦斯举起拐杖,佯装愤怒地敲击地面,打断了围成一团的巡逻队。
地毯中央的血浑浊不堪,间或零星掉落物体烧焦的碎屑。墙角,一个男人捂着胳膊痛苦呻吟,不远处还躺着一具身着巡逻队服装的尸体。
一汪鲜血中,使者团在地毯上,身上烧灼的痕迹以及流血的伤口不断愈合,皮肉翻搅,疼痛但救命。比起远处嗷嗷直叫的巡逻队队员,使者的耐受度显然高多了。
劳伦斯赞赏地打量着地上的男人,用余光撇向自动退开的巡逻队。
他们装备齐全,子弹和圣器足够杀掉神殿所有的日行者。
“如果我还没有眼瞎的话,阁下手里拿得是属于血猎的圣器。我记得合约里禁止巡逻队佩戴除枪和匕首以外会对日行者造成伤害的器具。”劳伦斯眯起眼睛,宽大礼帽向后扬,刚好露出他泛红的眼睛。
“呸,什么破烂合约,没有我们大人,公会早就解散了。你一个来这里管女人的,够格和我们聊吗!”巡逻队为首的男人抓好圣器和枪,朝劳伦斯骂道。
劳伦斯的笑容瞬间消失,不愉地看向骂骂咧咧的男人。
安德烈早就离开燕尾服,找了个地方看戏,听到巡逻队队长的话默默换了一只离那男人远一些的桌角。
屋子里只有墙角男人期期艾艾的喊声代表痛苦,劳伦斯的沉默让探员们以为他们说准了。
这个装神弄鬼,自诩清高的怪人每天自以为是,看不起他们,早就惹来不少厌恶。更何况说是伯爵,但手里只有一队什么也不会的女人。
巡逻队队长嘿嘿笑着,眼神往门外面瞟:“哎,我说你一个人,哪用得了那么多女人,你给我们兄弟一人配一个,这什么破使者我们就不动……”
“你说你要用谁?”
“啊啊啊——!!”
劳伦斯把手里一坨裹着布料的血红软肉扔在一边,垂眉看着男人缩成一团滚在黏腻的血堆中。
“你!……你!”男人捂着下身,惊惧而愤怒地仰头看劳伦斯。
后者没有再施舍给他机会,高跟皮鞋粗短的鞋跟精准踩在脖颈,劳伦斯皱起眉用桌布擦着手看向面前的一群男人:“你们对女人有什么误解吗?”
第六十六章
劳伦斯,一位在血族没什么好形象的贵族。安德烈不止一次的听过他的名号,并且和这位贵族有一点小摩擦。
劳伦斯所在的家族可以说是典型的虎父犬子,他的父亲热爱所有美貌的人类女子,与她们交//媾,却固执地拒绝给情人初拥。
因此这支贵族后代血统并不纯正,能力在血族也属于底层。劳伦斯作为其中血统最好的孩子,被选做家族的接班人,却因为血统和喜好备受嘲讽。
劳伦斯最讨厌的两个评价,一个是说他没能力,另一个则是说他沉浸在女人里浪荡离谱。
巡逻队队长作恶太多,所以运气极差,在语言上很有杀伤力的戳中劳伦斯。
安德烈听到这里就知道,这男人绝对活不了了。
“我的修女们比在场的诸位有能力的多。”劳伦斯擦干净手上的血液,笑着看着纷纷后退的巡逻队,“至少她们可以保护自己的生///zhi///器。”
“我想我和你们这些蠢货也没什么好交流的,是时候去看看你们又出钱又出力的天才上司了。”劳伦斯一边说一边弯腰,划开手心给躺在地上的使者喂血。
使者抗拒了片刻,在对上劳伦斯的眼睛后恐惧地张开嘴,咽下血液。
劳伦斯满意了,在使者手上画了几笔,和他定下契约。
巡逻队的人无暇顾及到手的猎物跑了,更无暇顾及地上躺着的尸体,纷纷举起武器,防备劳伦斯。
劳伦斯好似没有敌意,只是等使者的伤愈合好能走动,就带着人准备离开。
出门前他回头看着聚在一起的巡逻队,说:“真像一群蠢猪,送你们点东西。”
说着他挥起衣袖,成片的蝙蝠从阵法里扑出来,越过劳伦斯直冲巡逻队而去。
安德烈看了一场好戏,就着蝙蝠潮重新扒上燕尾服,乘顺风车离开房间。
劳伦斯关上房门,从一直候在门外的修女手里拿起羽毛笔,漫不经心地在门上画了几笔。鲜红的阵法露出几分杀气,劳伦斯笑笑说:“你们没有出来的必要了,当我送给盟友的见面礼吧。”
第二天一早,神殿热闹极了。
走廊尽头围满了穿制服的人,把使者的屋子堵得严严实实。日行者们一个个被抓出来问话,心情都不太愉快。
昨晚风平浪静,他们什么也没听到,眼下一群人把跟盘问犯人一样审他们,还要搜房间,能愿意才怪。
最重要的是,这群耀武扬威的人,根本不是日行者,只是一群普通人类。
如果说黑市外的日行者处于社会底层,那么在神殿里,强者才配得到敬仰。
外面吵吵闹闹,就差打起来了。安德烈离出事的房间最近,却是最晚被揪出来的,他带好兜帽,设置好幻术,开门就看到了老熟人。
“你叫什么名字?”副手瞥了他一眼,问道。
“卡尔。”安德烈压了些声音,简略回答。
欧文听到他的声音耳朵动了一下,上下打量安德烈,“你就是卡尔?装什么神秘,兜帽取下来!”
安德烈看了他一眼,取下了兜帽。
卡尔的脸还算好看,有一种成熟的冷冽,体格健壮,很讨人喜欢。
欧文显然也不例外。
安德烈无视他的眼神,朝被赶出房门的日行者们看了一眼,不少人都厌恶地盯着欧文。其中不乏长相还不错的日行者。
同时,他也看到了脸上抹着煤灰,用布包着左边眼睛,看起来十分落魄的莱恩斯。
“……”
安德烈迅速应付完欧文,朝人群中可怜兮兮的“乞丐”走去,“品味独特。”
莱恩斯看了安德烈一眼,没说话。左边眼睛的纱布为了保真,还往外渗着血,安德烈闻出那是修女给的神血。
上好的神赐被猎人用来玩易容,讽刺意味十足。
虽然有些浪费,但安德烈支持这种行为。
莱恩斯指了指自己的嘴,摇了摇手,抓着安德烈跑到了走廊角落,避开盘问的巡逻队。
“欧文竟然直接露面了。”安德烈说。
莱恩斯环顾四周,确定没有欧文的人注意到他们,才说:“巡逻队失踪了一批人。”
安德烈没有表现出任何惊讶,莱恩斯等了半晌,呼出一口气:“你又做什么了?”
“什么也没做。”安德烈摊开手,“看了一场内讧的好戏。劳伦斯和欧文似乎不太对付,那些巡逻队多半都是正常人,不是血族或者日行者。”
莱恩斯心领神会:“这些是欧文自己的人手?”
“劳伦斯在血族时就养了不少女人。修女是劳伦斯的人。而这些和血族不沾边,甚至看不起日行者的,就属于欧文。”安德烈言简意赅,顺带把昨晚的事情和莱恩斯说了一遍。
安德烈:“欧文和劳伦斯之间的矛盾不轻,那些人敢拿欧文来压劳伦斯,就证明欧文其实没把劳伦斯放在眼里。很方便我们挑拨离间。”
“离盛宴已经越来越近,我们不能再拖了。”莱恩斯思考了片刻,打量安德烈,“刚刚欧文是不是一直盯着你看来着?”
所谓不怀好意,大致可以完美地解释此时安德烈和莱恩斯看对方的眼神。
欧文喜好广泛却也专一,美人计是打消疑虑的最好方式。而安德烈,每次都会被错误当成可以捕猎的猎物,被欧文一眼看中。
“我们要接触神殿最核心的部分,一直拿卡尔的身份去探索效率太慢。”安德烈接受莱恩斯的方法,但同时也不会放过出馊主意的猎人,“如果这个卡尔手里有他想要的东西,地位就不仅仅是一只好看的花瓶那么简单了。”
“还记得我和你说的办法吗?探长先生。”安德烈笑起来,有一种把人拖入陷阱的得意,“老规矩,现在是你做选择的时间了。”
吸血鬼从来不是善良公正的民族。安德烈每一次给出的都别有用心,而这一次则纯粹是为了欣赏猎人黑如煤炭的脸色。
莱恩斯冷冷看着伪善的安德烈,说:“你好像没有给我选择的余地,顾问先生。”
“我只负责提供方案,决定权在您手里,不要迁怒下属,长官。”安德烈耸肩,无辜的十分理所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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