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有时候真不怪穆京宸压榨甄晦,就他这不得闲的忙活命,不让他多辛苦些都觉得是在委屈他。
“记得南门街那个每天排队十几米的烤鸭店吗?”
“酥皮烤鸭?记得啊,那味儿香得我每次经过都还要多吸几口。”
“你去排队买两只送去给小海棠。”
“得嘞!”
甄晦拍拍胸脯,接过穆京宸扔来的钱袋子便哼着小曲儿往屋外去,他干惯了上房揭瓦偷鸡摸狗……呸,干惯了要到处打听情报的活计,最烦在屋里闲站着。
“哎,大哥!你好你好,你记得我吗……?”
哼着的小曲儿被打断,甄晦被一个看起来和周雨卉差不多年纪的小丫头给拦住了去路。
“这位小姐是?”
“哎呀不记得也无所谓,我是你们那个周小姐的同学,她带我来过你们家玩,有印象不?你们这宅子太大我迷了路,想请问周雨卉的房间在哪儿啊?”
童栖樵挠了挠耳朵,满脸真诚地看着甄晦。
“顺着这长廊走到头再右拐,表小姐的房间在二楼。”
甄晦瞥了眼她手里抱着的纸皮袋,看形状估计只是些点心,便没多盘问。
“谢谢大哥!”
童栖樵朝他鞠了个标准的鞠躬礼,揣着纸皮袋子嘿咻嘿咻地往甄晦指的方向跑去。
她寻到周雨卉的房间推开门时,昔日里不可一世的表小姐此刻正怏怏地靠在床头发呆,地上扔满了因为看不下去而被撕掉的书页。
听到有人进来时周雨卉并没有太大反应,这几天突然有许多“关心”她的人来看望她,起初她还有一种众星捧月的满足感,到后来就算是她也能感觉出这些人的醉翁之意不在酒。
“周雨卉?你发什么呆呢?”
童栖樵顺手碰上门,走到床前伸出手在周雨卉面前晃了晃。
“童、童栖樵……?!”
周雨卉原本浑浊的瞳眸中突然又聚起焦来,她本能地推了一把童栖樵,扑腾着要掀起被子挡住自己的脸,
“你别看!谁让你来的、谁让你进来的?你是不是来看我笑话的!”
“哎你这样会弄脏被子的,你别激动啊,”
童栖樵手忙脚乱地也上手按住周雨卉的胳膊,“你当我那么无聊啊,为了看个笑话专门跑来你家?”
“那你想干什么?是不是陈姝雅派你来的……陈姝雅那个叛徒、她是邹月吟那个疯女人的狗!她根本就不是真心和我做朋友!”
“关她什么事,”
童栖樵抽出手帕帮周雨卉擦去流到脖子上的脓血,将她抱了一路宝贝似的纸袋子放在了床头柜上,
“喏,我听人说你脸上长疮,这是我老家的偏方,小时候我背上生恶疮就是靠这个涂好的。你要是信不过我可以让你们家的人拿去检查检查。”
“什么?”
周雨卉几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童栖樵在说什么?她、她居然是来给自己送药的?
“我知道你们大家小姐肯定瞧不起这些偏方子,也没指望你真的用……虽然我们之前是在闹矛盾,但都是女孩子,我知道面容对你而言有多么重要,反正东西我是给你送来了。”
童栖樵一面说着一面将纸袋里的小瓷罐拿出来摆在了桌面上,打开瓷盖剜了一勺出来往自己胳膊上涂开,好向周雨卉证明这东西没害。
“脸面……哈哈,脸面,对我来说这脸面有什么重要的?”
“你那么乖巧可爱,我见犹怜,多讨人喜欢呀。”
“可是我哥压根不在乎!”
“你不会真以为你和你哥能在一起吧?拜托!你们可是兄妹,真在一起了不得被那些七大姑八大姨给嘴死啊?穆少爷是好,可你干嘛吊死在这颗树上呢,那天底下又不是没有其他好男人了。”
童栖樵想说又不敢说,虽然有些冒犯,但如果周雨卉长一张渝棠那般模样的脸,说不定穆京宸还真可能为了她罔顾人伦。
“你什么都不懂,这世上不会有比我哥更好的人了。”
“……”
童栖樵见和周雨卉讲不清道理,索性也不再多说,只是无声地叹了口气,“这药每天入睡前涂一次,涂完不要水洗,早上起来用温水敷脸,我看你伤口也不深,说不定两个星期就能愈合……”
“我不要愈合!”
周雨卉一听此言像是受了什么刺激,啪的一声将桌上的小瓷罐挥落在地,摔了满地渣子,“我不要愈合!童栖樵你懂不懂,这是我最后的筹码……他既然不会喜欢我,那我就要让他可怜我、让他觉得亏欠我!只有我的脸毁了,我亲爹娘才有筹码和他们谈判!”
“你……你疯了?!”
童栖樵震惊地瞪大了眼睛,可面前的周雨卉却像是着了魔一样不管不顾,嚷嚷着要她把这什么土方子给藏起来,不能让穆家人知道。
“你快滚吧,”
周雨卉恶狠狠地指着房门,“别再来找我了!你的那片好心对我来说都是负担!”
“好,好好好,我走就是,你别发疯。”
童栖樵被吓得二话不敢多说,潦草将地上碎落的药罐捡起来后便匆匆退出了周雨卉的房间。
她一直以为周雨卉只是单纯,或者是爱做幼稚的梦,但没想到她居然真的妄想要通过毁掉自己来捆绑穆京宸……穆京宸是剿匪的英雄,那个渝棠也是个好心人,她、她不能就放任周雨卉这样毁了他们。
童栖樵下定决心,就算被说成是挑拨离间她也要把周雨卉刚刚那番话告诉给穆京宸。
没错,穆京宸也好渝棠也好,他们都是聪明人,有了自己的提醒,他们知道该如何应对……诶?
让童栖樵没想到的是,她居然因为认不清路而直接走出了穆宅的侧门,从头到尾都没绕回穆京宸所在的正院。
“我真服了我自己!”
童栖樵重重敲了敲自己的脑门,她怎么不蠢死自己得了!
如果她知道自己此刻和穆京宸不过是隔了一个院墙一排梅树,恐怕真的会想掐死自己。
院内的穆京宸何尝不清楚周家人打得啪啪作响的那小算盘,否则他也不用这般跪在这里给外人看。
只是苦了他的小海棠,免不得要受人一顿编排揣测。那些写文章的最是喜欢在渝棠这样长得漂亮又没背景的人身上下功夫,三两句一个祸水,甚至更加媚俗冰冷的字眼来形容他。
等把周雨卉名正言顺地送走后他必然要像当初砸攀花楼那般砸几个无良报社来镇一镇那些酸溜溜执笔人的邪气。
“穆先生?”
也怪他没有时刻防备着周雨卉这丫头,早该在她第一次侮辱渝棠时就狠下心去将她送出峪临。
“穆先生,你还好吧?”
害得他现在这么想见小海棠,却得不动如山地跪在这儿浪费时间,甚至想念渝棠想得都出现了幻听。
“穆京宸!”
渝棠提高了好几个嗓门,终于把咬牙切齿的穆少爷给喊应了,穆京宸抬头望去,只见他心心念念的小渝老师此刻正藏在院墙边茂盛的铁树丛中,和他对视时便再也忍不住笑意,让那些藏不住的欢喜在眼尾晕出了花色。
“你怎么……”
“你别起来!”
渝棠挥挥手,示意他别乱动,
“外面有人盯着你呐。”
“甄晦,今天会客时间已经过了,送客落锁。”
穆京宸远远闻到烤鸭味,便知道是甄晦买鸭子回来了。
“早想闭门谢客了!”
甄晦一听,喜笑颜开地叫上人去清场,就算有探望周雨卉的借口,也不能一直赖在人家里不走不是?
穆京宸手下的人雷厉风行,没两分钟便把宅内真真假假的客人门都请出了门去,随着通往正院儿的那道洞门落上了锁,刚刚还离渝棠好几步远的人眨眼间便凑到了他面前。
“你……吓我一跳。”
渝棠眨了眨眼,他很少和穆京宸这样近距离地面对面站着,到今日才如此明确地感受到他与穆京宸之间的体型差异,以及来自穆京宸的,独特而有侵略性的吸引力。
“肚子饿不饿?”
穆京宸将下巴垫在渝棠柔软的脑袋顶上蹭了蹭,修长有力的手指顺势捏了捏渝棠的耳朵,
“小心倒春寒,耳垂冰凉,别冻着了。”
“怎么每次都是你担心我,”
渝棠笑着偏了偏脑袋,像军营里的那只豆花一样用耳朵摩挲着穆京宸的指尖,“跪那么久,腿不累嘛?”
“不累,至少还能抱着小渝老师绕峪临城走三圈。”
穆京宸说抱就抱,话音未落便拦腰将渝棠抱起,抱他时顺手掐了掐渝棠的腰,估摸道,
“好像是被我喂得没以前那么瘦了。”
“每天都在吃,能不长肉吗。”
渝棠害羞地将脑袋埋入穆京宸的颈窝,他身上常常带着穿梭山林沉淀出的草木香气,被阳光炙烤后蒸发成像是云朵一样软绵绵又让人安心的味道。
许是现在呆在穆京宸身旁足够放松,渝棠一个没忍住,贴着他的脖颈轻轻又嗅了一口。
穆京宸肉眼可见地一愣,渝棠几乎能听见他滑动喉结的声音:
“渝棠,别乱吸。”
第51章 如何处置渝棠
祝我的宝贝们节日快乐鸭!!
“我没有乱吸。”
渝棠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穆京宸的意思,抬起眸来投以迷茫无辜的神色,但这抹无辜很快就被穆京宸眼里不言而喻的克制给冲乱成了温烫的绯色。
“不是……我、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觉得你身上的味道很特殊,没忍住就多闻了闻。”
渝棠讪讪地垂下脑袋,穆京宸这人知不知道他按行自抑的样子其实比敞开了的直白欲望更加容易惹人泛滥……
“不是味道独特,是专讨我们小渝老师的喜欢。”
穆京宸笑道,将渝棠打横一路抱进了穆宅里新建的那栋西式洋楼,此处深院与外头的正院回廊不同,藏在枝繁叶茂的花墙内,没人能将眼睛探到这里面来。
“这是什么香味?穆先生怎么猜到我会喜欢的。”
“是我房里插着的海棠,之前和你说过我屋外种的有棠树,想去看看吗?”
渝棠一个“想”字正要被钓出,转念一想现在虽然天气回暖却不过是漫天飞絮的四月春,哪里会有海棠开花?
穆京宸在把他往自己屋里哄骗呢。
“海棠明明无香,而且我还闻出了冬加豆的味道。”
“那说明你饿了。”
穆京宸一本正经道,餐厅内的八角桌上已经摆上了甄晦买回的烤鸭,零零散散的还有些厨房送来的点心。
“怎么没胃口?”
鲜亮的桂花藕粉被盛好了送到渝棠面前,这批藕粉成色好,像是接了一碗盈盈的月色,剔透晶冻,热腾腾的糯香被桂花染上清新的甜意,该是渝棠最喜欢吃的甜点,可穆京宸一眼就注意到他此时的心不在焉,一勺一勺搅拌在碗里快要将糖粉给搅坨。
“看来想把我骗进穆宅的不只有穆先生,还有邹月吟。”
渝棠眨眨眼,他对愿意亲近的朋友诸如邹家姐弟都会直呼其名,而对有意疏离的人才会叫的格外客气,比如之前一口一个的“表小姐”。
只不过却格外愿意喊穆京宸“穆先生”,起初穆京宸还觉得他喊得生疏,后来却慢慢从这一声声“先生”中听出了几分与众不同的恃宠而骄。
“关那丫头什么事?”
“邹月吟和我说你家新来的厨子做饭不合胃口会害你饿肚子,我这才忙不迭赶来的。”
“她也没说错,前些天总能和你一起吃饭,这一下子没了你在旁边,我倒真觉得吃什么都不香了。”
“……你又嘲笑我吃饭像馋猫。”
“那也是讨人喜欢的馋猫。”
穆京宸笑得开怀,之前他被渝棠带去军校后头某处不知名的小黑店嗦粉时说过渝棠像馋猫,一吃饭就格外认真入迷,让他光看着也觉得有胃口了。
“你们表小……周雨卉,她不是也还在家?吃晚饭不用等她吗?”
渝棠自知他这一句句“表小姐”天然就带着几分不屑和嘲讽才临时改口叫她大名,否则怎么听都有趁人之危来看笑话之嫌。
“自是饿不死她。”
穆京宸语气淡淡,帮渝棠扯了只酥皮鸭腿,“伤口感染免不得要忌口,现在专门分出一桌清淡菜点给她,省得她又说被怠慢。”
“穆先生已经确定她是伤口感染才流脓长疮吗?”
“我对外伤了解不多,但邹月吟是这么说的,后来请来的名门大夫也都是这个看法。现在她该着急的是怎么治好,而不是为什么变成这样。”
穆京宸说得隐晦,但渝棠却能听明白他又一次在为他留后路。
邹月吟既然有本事能看出其中的端倪,穆京宸又何尝不能?
“渝眠每隔一段时间都会让我陪他去逛逛花市,他从小就喜欢研究药草花木,但是我们家总会把花给养死,”
渝棠小口舀着碗中粘稠的桂花粉,剔透的凝冻倒映着不明不扬的光尘,“只有一盆铃兰倒是活了几个月,长势见好。只可惜今早邹月吟提醒我们也该把它处理掉了。”
像是料到了渝棠接下来要说些什么,穆京宸停下了手中帮他剥栗子的动作。
“铃兰花株有毒,入了血肉可引起红斑溃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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