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礼初成,同、同心同德……”
想到后头还有百来句祝词,司仪不禁抬眼看了看穆京宸,果不其然,穆京宸朝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想办法快些结束,司仪便心一横,直接洒了把碎金叶子后一棒子敲响了囍锣,
“送入洞房——!”
只来看热闹的客人们听了便欣然举杯或是动起筷子,个别对传统礼制有些了解的才能听出其中的急促,看着穆京宸快步将渝棠扛入内院,邹卫伊难掩嫌弃地向邹月吟揶揄道,
“这个禽兽,连两句话的功夫都等不住。”
这话渝棠也和穆京宸说了一遍,此时他正被穆京宸扛在肩上,喜服上丁零当啷的金珠银坠碰撞在一起响得清脆不已,穆京宸听了只是轻笑一声,一掌拍在渝棠屁股上,
“还不是怕小渝老师饿肚子,才想要尽早喂饱你?”
“又讲荤话。”
渝棠轻轻揪了把穆京宸的头发解气,“你不用去前厅敬他们喝喜酒?再说,哪有大中午就洞房的?”
“午宴招待的都只是贵客而非朋友,比起我的酒,他们更想和我爹喝上一杯。真正的喜酒留着明天中午喝,甄晦还说他们到时候要给你准备葫芦鸡和椒盐小排骨吃。”
“是军营里的小厨子亲自做的吗?”
“以后干脆把他从营里直接调回咱们家专门做饭给你吃得了。”
穆京宸笑话渝棠记吃不记人,说笑间两个人已经走出喜宴的万般热闹,被布置成新房的小楼矗立在海棠树簇成的粉雾花海之中,穆京宸房间的窗户朝阳而开,渍了阳光的花瓣静悄悄地掉落在窗台上,屋内不知何时已经摆上了一副巨大的画架,桌上花瓶中也插上了一丛新修剪的西府海棠,渝棠看着桌面上一排摆放工整的画笔画具便不由得回想到了上一次穆京宸教他画画时画着画着便褪了衣服的荒唐事,耳畔不知不觉又泛起滚烫的红,像是浸了水而颜色发深的棠花。
“灰鼠毛做的笔尖,这次不会弄疼你了。”
穆京宸看出渝棠心里在想什么,便没忍住要捉弄他几句,渝棠自然是个脸皮薄的,踮起脚就要去捂穆京宸的嘴,穆京宸连哄带拐地接住他,看起来像是在挨打,实际上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人搂进了怀里。
直到屋外有人敲门,是管事的喊他们去前厅走个过场,渝棠不喜欢酒桌上的气氛,穆京宸便让他先在房间里歇着。
听着两人的脚步逐渐远去,渝棠才悄悄关了窗门脱下那件因为做了太多工艺而显得有些沉重的外衣。
“咕嘟嘟——”
没休息一会儿,那不老实的肚子却又响了起来,他们房间里平时不放吃食,现在内院里除了他也再没别人,大婚之日悄悄跑到街上去买东西吃又有点不成体统……
考虑再三,渝棠决定选择忍耐,又不是没有饿过肚子,可不能因为被穆京宸宠惯了就变得娇气。
肚子饿加上腰酸,渝棠想躺下休息一会儿,却没想到这一躺莫名其妙就换来咔嚓一声脆响,渝棠发现软和的床被突然变得崎岖不平,便掀开半床被角一探究竟,只见床铺下铺洒了满满一层的桂圆红枣和花生莲子。
早生贵子的寓意虽然和他们没太大关系,但毕竟是图个吉祥如意的好兆头,看来穆家确实是从里到外、一丝不苟地为他筹备了一场足够盛大的婚礼。
渝棠轻轻掩回被子角儿,却不争气地被桂圆和花生的香味吸引得又觉得肚子饿了起来,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后,沉稳自律的小渝老师决定先以这椒房之宠解燃眉之急。
于是不多一会儿后穆京宸回到房间里时正巧把在偷吃桂圆的小渝老师抓了个正着,只能哭笑不得地将他刚刚从前厅带回来的几碟小菜摆满在桌上,渝棠乖巧地坐在桌对面,认认真真地拿起筷子扒光了一碗莲藕虾仁水饺,连嘴都还没来得及擦就被穆京宸牢牢抓住:
“饭饱思淫欲,小渝老师吃饱之后是不是就该干活了?”
“先、先生喝过酒……还拿得稳画笔吗?”
渝棠嗅出穆京宸身上淡淡的酒香,略微有些迟疑地滑了滑喉结——沾过酒精的穆京宸不会像平日里那般克制,会变得更加莽撞,也更加黏人。
“试试?”
穆京宸说着已经吻上了他的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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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易主
初夏天气晴朗,风过海棠落下斑斑花影,穆宅经过三天盛大的热闹后沉积出喜庆色彩并未散去,窗户上还贴着大红的剪囍,把透进室内的光笼罩成温昏的暖色,渝棠难得比穆京宸醒得要早,正坐在桌前摆弄邹卫伊送来的咖啡碾磨器时忽然听见门外有脚步声靠近。
渝棠竖起耳朵,除了甄晦没人能这么自由的出入内院里这栋都是卧房的小楼,但甄晦前天晚上喝得不省人事被小厨子他们抬出去住了,那这个点儿会是谁来找他们?
“咚咚咚——”
敲门声已经响起,渝棠正要起身询问是谁,胳膊却被还躺在床上的穆京宸一把拉住,
“没事,是我爹的秘书。”
穆京宸已经转醒,眼神清明,看渝棠面带疑惑便又和他解释道,“前几天被派去恩夷,今早赶回来是为了汇报工作的。”
“喔……我听穆伯伯提起过。”
渝棠点点头,一说恩夷他便知道是指去重修渝家祠墓、收集当年林粤与山匪沆瀣一气的证据,以及安顿渝眠的工作了。
“让他进来吧。”
穆京宸穿好衣裳,顺手往渝棠身上又披了件薄衫,“今天你怎么醒的这么早?”
“浑身都酸疼,睡不安稳。”
渝棠如实回答,埋怨得穆京宸只能讪讪一笑,
“还是要怪小渝老师会勾,勾得我腰都要顶废了。”
渝棠拿胳膊肘重重?了穆京宸一咚,正巧门外的秘书推门进来,两个人才没再溺在一起打闹,老老实实地都坐在了沙发上。
“少爷,夫人,”
秘书规矩地和他俩打了招呼后才将手中一沓厚厚的档案袋递给了渝棠,
“夫人,这是我们收集到的材料,同样的文件已经送到了军部和警局,穆老爷之前严正要求他们重审林粤一案,虽然林粤已经畏罪自杀,但绝不姑息枉判,今早刚下达了最终判决书,这一份便是原件。”
另一份文件也被送到渝棠手上,穆京宸便帮他拆开来一起看。
“把林粤名下的财产全都赔给渝家?他名下还能有些什么东西?我们不一定看得上。”
穆京宸不屑道,秘书闻声只是笑笑,很快又递上了一本账簿模样的册子,
“碧麟帮这些年偷摸干的勾当不少,也算积攒了一些家当,比如攀花楼、碧麟商会,还有城北的洋衣行、码头上的三艘货船……虽显零散,却也不是一笔小数目。”
“早知道当初我就不砸那攀花楼了,”
穆京宸看着账本册子哭笑不得,“反正最后都是我们小海棠的。”
“谁要去当那劳什子会长,我是峪临军校里有正规编制的员工,这可是先生亲口说的。”
“不打紧的,夫人要是忙不过来可以外包出去,邹家小姐听到风声后一早就在会客厅等候了,”
秘书不紧不慢地将文书地契一一码在渝棠面前,
“这些东西虽然不及当初渝家的鼎盛,但留给夫人傍身也是不错的。除此之外,军部念及当初渝郑楼先生帮助穆家军抗匪有功,赠了一副青石门匾以表荣耀,现在已经挂在了重新修筑的渝宅门上,夫人的弟弟也已经平安到达,您要是想家了可以随时回去。”
“要那些东西傍身作甚,你们夫人也是穆家的主人,在穆家见渝棠便如见我。”
穆京宸说着还揉了揉渝棠的后脑勺,帮他把压翘的软发给按服帖,“林粤留下的那些脏物来头都不干净,你拿来砸着玩还差不多。”
“刚还说砸了攀花楼后悔呢,”
渝棠被穆京宸逗笑,“我倒挺满意的,你干嘛那么嫌弃?来头不干净的便拿去捐了,剩下的基业不动产留着好好经营便是,以后那些东西姓渝不姓林,营生好了还能给我们穆小将军赚点零花钱。”
“好好好,都听渝会长的,那我就等着渝会长的包养。”
原本穆京宸嫌弃碧麟会也是怕渝棠会觉得膈应,只不过渝棠的心态比他想的要开明坚韧更多。
“还有一事,”
秘书交待完恩夷诸事后并未离开,反而又从口袋内侧掏出了一封信函,只不过这次他直接递给了穆京宸,
“军部急件,崂山匪患一事火烧眉头,部主席说他知道少爷您刚刚新婚,此时派您出去也是于心不忍,只是蔡鹤一案牵连甚广,现在除了您再无值得信赖的可用之材……”
“重点是?”
穆京宸和部主席打过交道,知道他前头说的这些都是客套话。
“部主席承诺,待您平患归来,一定亲自为您接风,直升您为中将。我按照您的意思帮您回了话,等您安排好家事后便即刻出发。”
“好。”
穆京宸点点头,秘书说还要去向穆老爷子再汇报一遍工作便匆匆离去,临走前不忘提醒他俩邹月吟还在客厅等着。
“邹小姐消息灵通,这次来估计也是为了她和周青墨的旗袍生意。”
渝棠笑笑,此前碧麟商会在峪临城几乎垄断粮食衣料生意,新店小店的生存空间极为严峻,现在换了老板,可不就是迎来了一次新的机遇。
“那丫头想一出是一出,要是她的主意不好赚不到钱你也没必要将就她,”
穆京宸知道渝棠是个好说话的,便提前叮嘱他,看渝棠立刻要换衣服去客厅才又一转话锋,拉着渝棠的手腕在他手心里画着圈圈道,
“小渝会长都不关心关心你即将出征剿匪的丈夫?”
“因为我相信先生,”
渝棠踮脚亲了亲穆京宸的额头,“崂山的小贼小患都不够给你看的,此次速去速归,等先生回来刚好我赚来第一笔零花钱,请先生吃饭。”
穆京宸被哄得只顾着笑,一路跟着渝棠快走到客厅时才想起来道,
“邹月吟今天来恐怕不是为了谈生意,今天是我叫她来的。”
“……?”
渝棠歪了歪脑袋,不知道穆京宸喊邹月吟会所为何事。
“前几天在床上你不是说想收养一个孩子吗?邹月吟刚好认得福利学院的校长,今天带你去看看。”
第95章 慕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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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家军从未放松过操练,时刻保持着待命状态,才让穆京宸有空在出发前依旧陪在渝棠身边。
“你怎么不在家老实收拾行李?还怕我把你的新婚夫人掳走了不成?”
邹月吟吊儿郎当地甩着手里的墨镜,饶有兴致地看了眼走在渝棠身旁的穆京宸。
“像你这种没结过婚的人才需要急着自己孤独地收拾行李。”
穆京宸不动声色地牵起渝棠的手,故意用两人手上的戒指去反光晃邹月吟的眼睛。
“那你作为一个已婚人士能不能稍微成熟一点?”
邹月吟气得鼻孔出气,念叨他道,“渝棠你看看这臭屁的混小子,哪里有一个能当爹的样子?我都怕人家福利院的小孩儿都嫌弃他。”
“我觉得先生这样挺可爱的,比工作时板着脸要有趣。”
渝棠眨眨眼,邹月吟面对穆京宸的臭屁时还能开口笑骂两句,但渝棠实在过于乖巧,让她哑口无言,只能默默接受来自穆京宸的无情嘲笑。
“浸玉姑娘在你家还适应吗?林粤的事恐怕会对她有些影响。”
“浸玉姐忙着帮我打理旗袍生意,才没心思去想这些,至于那些爱嚼舌根的无聊小人,我见一个办一个,”
邹月吟说着还挥了挥拳头,“我看谁敢说浸玉姐半个不好。”
“你这……以暴制暴的本领倒是和穆京宸如出一辙。”
渝棠笑道,一提旗袍生意邹月吟便来了兴致,拉着渝棠问和碧麟商会有关的事,
“你打算自己管?会里的那些元老都是老奸巨猾的商人,你可要小心,不过陈姝雅的爸爸倒是在里头很能说上话。我建议你到时候就把穆京宸喊去,谁不听你话你就让穆京宸揍他。”
“我正准备先请陈老爷代我管理一段时间,正好我可以跟着学一学好上手。”
渝棠顿了顿,又继续道,“不过画室里的工作是没时间去了,还得和邹卫伊道个歉,当初麻烦他帮忙把我介绍进去,现在我却说走就走了。”
“我看是穆京宸小气不让你去吧,”
邹月吟笑盈盈地瞥了眼穆京宸,拍了拍渝棠的肩膀,“没事儿,邹卫伊可不会介意这个。而且我帮他介绍了一个新的美人儿去接你的班。”
“周青墨?”
穆京宸大约猜到会是他,周雨卉死在林粤家中后穆家算是和周家彻底断了关系,崂山的本家不好过,惠州的那几户也连带着遭殃,这周青墨是个识时务的,连夜就买了车票来到峪临想重新闯荡,平日里帮邹月吟打理生意,得空了便去画室多赚一份钱。
“没错,周青墨虽然嘴上老没个正形,但为了赚钱做起事来倒是足够勤快,而且身段也不差,邹卫伊还夸他说他在画室表现得不错。”
邹月吟说着已经带着他们俩进了福利学院的大栅栏门,学院是邹家联合几个有闲钱的老家族共同资助建立起来的,但因为师资紧张难求,说是学院,其实更多是教授一些简单的劳工技巧,院里的孩子们多是流民孤儿,为了能吃饱饭什么苦活儿累活儿都愿意学着去做。
值得欣慰的是学院里的设施并不差,校舍内有一片铺了草皮的缓坡,平日里用来供年纪小的孩子们放风打闹。
学院院长并不是个会夸耀谄媚的,见了东家邹月吟也只是略微颔首,两三句寒暄后便要给渝棠他们介绍学院里的孩子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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