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新染不爱说自己的家事,她和老李头关系很亲,也只闲聊时泄露过一星半点,老李头对她的家庭情况了解不多,但瞧她每年寒暑假都在宿舍里度过,她的家庭情况如何,猜也猜到了。
所以老李头对姜新染多有关照,欣赏她在这种家庭环境里仍锐意进取的精神,也心疼她身边没个家人,几年来总是独来独往。如今姜新染有了心上人,老李头能做的就是提点提点自己的小徒弟,替她把好关,做她的后盾,哪能自己当师父的头一个打击她?
“师父……”姜新染哽咽得说不出话来,眼泪汪汪地,神色动容极了。
老李头笑道:“有时间你带着顾若去我那吃顿饭,你师娘要知道你有意中人了,肯定也高兴得很。”
“哎!”姜新染用力点头,“一定!”
从老李头的办公室出来,姜新染的眼泪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她找个没人的角落痛痛快快流了一场泪,擦干后,心情就像雨过天晴一样,清新明媚,连步子都轻快起来。
回到实验室里,师哥师姐都很紧张她的情况,问她有没有被老李头刁难,还说老李头毕竟年纪大了,可能脑筋有点死板,要是姜新染一个人说不通他,他们也能轮流上去做他的思想工作。他们只顾关心姜新染,倒是把对顾若的好奇都抛在一边暂且不提了。
姜新染顶着两个通红的眼睛,师哥师姐们都以为是被老李头骂了,纷纷安慰。
姜新染被他们的关心闹得不好意思,破涕为笑,“别担心,老李头没骂我,他还鼓励我来着。”
师哥师姐们松了一大口气,也笑起来,其中一个道:“这还差不多,是个做师父的样子嘛。”
虽然实验室里没对姜新染区别对待,但是这事已经传遍整个院系了,中午姜新染和师哥师姐们一起去食堂吃午饭时,就有几个同院不同系的男生对她指指点点。
“看见了吗?就是她。”
“和顾氏老总搞在一起地那个?”
“可不是。”
“长得倒挺漂亮的,可也不至于吧,顾氏老总不是个女的么?而且那么有钱,她就算想搞女人,娱乐圈那些漂亮明星不有一个算一个的随她挑么?怎么看上了她啊?”
“据说早就搞在一起了,要不怎么咱们院评奖学金年年都有她的份儿呢?”
“……”
几个男的鬼鬼祟祟在姜新染背后嚼舌,又想让她听见,又怕让她听见,声音一会儿大一会儿小,畏畏缩缩的。
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注),姜新染得了顾若的开解,后来又有老李头和师哥师姐的轮番开导,不跟这些人一般见识,一笑而过。
和姜新染一道的几个师兄姐们打完饭坐到这桌,听到后面那几个嚼舌根的人,一下就炸了,蹭地站起来,走到他们那桌,抱着胸看向他们,冷笑着理论:“我当什么人在背后当老鼠,原来你们是眼红别人年年拿奖学金啊。人家能拿奖学金,那当然是因为她优秀,每个学期成绩都是专业第一,又年年发表论文,你们要不服气,也先考个专业第一再说呗?”
那几个人弓着身子,缩着颈子,脸色一阵青一阵白,都不敢吱声了。
姜新染笑着对帮她出头的师哥师姐道了声谢,没管那些小人,继续吃饭了。
……
姜新染已经退了宿,中午没处去,就在实验楼附近闲逛,中途顾若打了个电话来,问姜新染在学校里怎么样,有没有遇到不开心的事。
“没有,我实验室里的人都挺好的,你不用担心。”姜新染笑着。
顾若在那头也轻笑,“那就好。”
姜新染蹲在花坛边,揪了一根杂草下来,翘起唇角:“我是挺好的,你可就不好了。”
“怎么?”
“我师父都说了,他老人家这么多年积攒下来不少人脉,他在后面给我撑腰呢,哪天你敢欺负我,他肯定要你好看!”
顾若眼底氤氲着笑意,愉快道:“用不着劳动他老人家,”她闷笑着,声音也低下来,“染染,我会对你好,比任何人都好。”
丝丝缕缕的气音,透过听筒,将姜新染层层包裹,托进了云端里。
姜新染耳朵上覆盖了一层旖旎暧昧的红,脸也热了,看看四下无人,才偷偷勾起甜蜜的笑:“看你表现吧。”
傲娇地端起语气,其实眼里心里,欢喜已经漾满了。
两人又腻歪了一会儿,姜新染说起自己今天晚上回去的时间,顾若顿了下,才说今晚自己有个会,可能接不了她,已经派了司机过来,让她自个人先回去。
姜新染被顾若这通电话勾得,想她想得厉害,听她这么说,心里有点失望,语气也垂丧下来,“好吧,那你记得按时吃晚饭,别太累了,我不打扰你了。”
挂断电话之后,姜新染心情有点晴转多云的趋势,喜悦少了些,懒得在外面瞎逛了,径直回了实验室。
下午的忙碌,让姜新染没时间想念顾若,等到傍晚,从实验室出来,下意识要找顾若,却看远处开了辆牌号陌生的黑色轿车过来,停在实验室旁边的马路上,司机下车,冲姜新染礼貌地弯了弯上身,道:“姜小姐,顾总还在开会,派我来送您回去。”
姜新染这才想起,压住失落,叹口气,道:“那就辛苦你了。”
回家路上少了和顾若的插科打诨,安静得有点不习惯。
司机把车停在小区外面,姜新染一个人走回家。
打开家门后,发现了不对劲。
屋子里看起来没人,但是玄关处却撒了厚厚一层玫瑰花瓣,香气扑鼻、颜色艳丽,让人无法忽视。
“若若?”姜新染试探喊了一句,没人应。
她低头扫过那玫瑰花瓣的走向,从玄关,经过客厅,一直到顾若的卧室门口,铺成一条玫瑰花瓣小径出来。
这么多的花瓣,也不知摘了多少朵玫瑰,难怪进门就是花香扑面。
玫瑰小径在顾若的卧室门前戛然而止,因为她的房门是紧闭的,看不清里面的情形。
姜新染用脚趾头都能猜到,顾若一定藏在里头,等着给她一个突然袭击。
不知她又是从哪个不靠谱的网站上学来的“浪漫”,太土了,有这么多花瓣好糟蹋,还不如一整束直接送给我呢,至少赏心悦目。
姜新染面上看起来好像很嫌弃的样子,其实心里早就乐开花了,上扬的嘴角压都压不住,心里那点小失落早就不见踪影,有些迫不及待地沿着花瓣路走进去,推开了顾若卧室的门。
顾若却不在里头。
甚至里头陌生的布局,让姜新染一时怔住了。
那间房原本是顾若的卧室,此时,卧室已经大变样,被改成了书房。
床、衣柜、台灯这些家具统统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现代风格的书桌和书架,书架上收纳的全是那天姜新染从宿舍里搬回来的书,每一本都被擦拭干净,分门别类地住进有着透明玻璃推拉门的小格子里。
原来毛坯房自带的窗户被打掉了,换成明朗透亮的落地窗,巨大的窗棂,窗台被改成了一个可以休息的小榻榻米,冬天姜新染看书看得疲倦了,可以窝在这里,晒着太阳,来一个午后小憩。
姜新染只在有一次被顾若压在床上弄到后半夜时,迷迷糊糊地跟她提过一嘴,要是有个书房就好了,看书、喝茶,甚至只是玩玩电脑都好。
姜新染自个儿都差点忘了什么时候说的了,难为顾若竟然记在心里。
这书房简直就是姜新染梦想中的样子,宽敞、明亮,占据一整面墙的带玻璃门的书架,和纯白极简风的书桌。
连榻榻米都是姜新染喜欢的浅色。
书桌最显眼的位置放着一捧红玫瑰。
颜色娇艳,每一支花朵都开得恰到好处,花瓣上沾着水珠。
姜新染像被磁铁吸引着一样,怔怔地走过去,捧起那束玫瑰。
突然,被人从身后抱住。
顾若的气息从后面包裹上来,她的薄唇贴在姜新染的耳鬓旁边,旖旎的气息绕在了姜新染的耳廓上,只听顾若的声音故意压得又轻又低,带着点喑哑,幽幽地问:“染染,你喜欢么?”
姜新染突然有个念头。
从玄关到书房这一条路上的玫瑰花瓣,说不定是顾若一朵一朵亲自剥的。
要不怎么连她的呼吸里也带上了玫瑰香?
第七十一章 宝贝儿
顾若身上萦绕的那股玫瑰花味儿太好闻了, 仿佛带着某种迷幻效果,姜新染的后心被她按在胸口里,她的体温贴过来, 滚烫的,烧得姜新染有一瞬间的眩晕,耳朵也被她的吐息弄得发热。
姜新染捧着那束鲜灵灵的玫瑰, 唇颤了颤,她想说什么,但所有的音堵在胸口,发不出来。
顾若的嘴唇靠在她左耳, 手搭在她肩头,食指勾着她另一边的耳垂, 若即若离地打转, 等不来她的应答, 不满似的低哼了声,对着她耳根呼着气, 低吟似地问第二遍:“染染, 我这次, 算给你一个惊喜么?”
姜新染心动了下, 往后扭着头,鼻尖蹭在顾若精致的下颚线上,眉心一抬, 就和顾若的眼睛对了个正着。
一双漆黑有神的眸子,宝石般的晶亮,那视线仿佛有实体, 直探进姜新染的心底去。
姜新染攥紧手指, 心头陡然一烧, 手里的花捧不住,差点滑下去,多亏顾若眼疾手快,扶了一把。
顾若把花重新扶回姜新染的怀中,看着她的眼睛,一双形状好看的薄唇,浅浅地弯了弯。
顾若的五官明艳大气,轮廓又立体,嘴边半含着笑,面容立刻就生动起来,最好的画家也画不出这么动人的浅笑,不仅嘴边,连狭长的眼尾都潋着深情。
她替姜新染扶好了花,纤细的指尖顺势往上,托起了姜新染的下巴,抬起脖颈,在她额角落了一个吻。
那温度,热得姜新染颤了颤睫毛,气息也有点烧。
“好端端的,怎么突然送我花?”姜新染心下暗自稳住心神,但是深浓的笑意仍然从眼睛冒出来,一双眼盈盈的,看得顾若心跳漏了一拍。
连声音里都像汪着水似的,泛潮,又柔软,顾若从她额头吻到眼角,喉咙里滚出几声笑,道:“你先回答我,喜欢不喜欢?”
姜新染的心被她笑声震得发痒,侧脸很快浮起绯红,轻轻嗯了一声,又点了下头,算是回答,继续追问她,好好的怎么想起来送花。
顾若得她一声赞同,心里美得都没边儿了,暗叹果然精诚所至,为姜新染准备了许多惊喜,终于让她高兴了一回,看着姜新染白皙的侧脸,越看越喜欢,又在她脸颊上清亮地亲了一下,才说:“你上次说过,只喜欢我送的花。”
“有么?”姜新染一呆,认真地歪着头回想了一会儿。
好像是的,姜新染喝醉了心里藏不住事儿,竹筒倒豆子似的,把她师哥怎么暗恋她,又怎么给她送花,一股脑地全对顾若说了。
似乎还听到顾若问她是不是很喜欢花。
姜新染笑得醉态可掬,傻乎乎地说,不喜欢别人送的花,只喜欢若若送的花。
记忆回拢,姜新染忍俊不禁,半真半假地抱怨顾若:“你这人也太认真了,怎么连我的醉话也放在心上啊?”
顾若的声音听起来笑吟吟的,“你的每句话我都记在心上。”
原来是这么个缘故,所以才送花,姜新染重新低下头端详那束花,比上回师哥偷偷送到她办公室的花大多了,也鲜艳多了,又觉得八成是自己的心理作用,俗话说情人眼里出西施,顾若送给她的,哪怕是根狗尾巴草,也比名贵珍稀的兰花更漂亮幽香。
姜新染刚想数一数是几朵,顾若仿佛猜透了她的心意,道:“九十九朵。”
说明这花不是随便买买,是顾若用心挑的。
姜新染心里乐得什么似的,仍要故意挑剔,清清嗓子说:“怎么不是九百九十九朵啊?”
“本来是。”顾若圈着她解释,“剩下的都在地上。”
姜新染垂眸看了眼地上那些花瓣,心想果然,地上撒的花瓣都是顾若一片片剥出来的。她赶紧拉着顾若的手指看,瞧见她十个指头都被玫瑰花梗扎了好些刺,心疼得直皱眉,“傻瓜,你不知道有现成的花瓣卖么?”
顾若没当回事,浅笑着道:“那些都不好。”
给姜新染的,她总是想给最好的。
顾若自知是个愚钝的人,她没有姜新染那样细腻的心思,也不会准备太多新奇有趣的惊喜,关于怎么送花这件事,当然也是从网上抄来的,也许已经落后于时代,没准还会被姜新染嫌弃老土俗气,但她对姜新染的心是真的,说了对她好,连细节处都一丝不苟,没有歪脑筋,也没有偷懒。
姜新染痴痴地摸着她手指上的伤口,眼眶又酸又热,带着哭腔又骂了一句傻瓜,靠在顾若怀里,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顾若送的那束玫瑰,姜新染宝贝得很,专门找了个漂亮花瓶插起来,放在书桌上显眼处,有事没事就凑上去闻闻,就连看书时,姜新染的注意力也时不时落在花瓶上。
“这个送花的方式可真不像你的作风。”姜新染看着那束花在花瓶里相继绽放成最盛大的模样,突然没头没脑来了这么一句。
“哦?”顾若刚进书房,挑着眉,挨坐过去,两人挤着一张椅子,“我的作风该是什么样?”
“凭你的性子,知道有人送我花,肯定又要瞎吃飞醋,难道不得把花直接送到我宿舍楼下,或者实验室楼下,恨不得让全校人都知道,我已经名花有主了,任何人不得觊觎么?”
不止如此,恐怕还得揪着姜新染师哥的领子,眼珠子通红,恶声恶气地对他一通警告,威胁他再也别打姜新染的主意。
顾若咂摸一会儿,闷笑出声。
别说,姜新染分析得还挺对,顾若一开始真是这么打算的,最好声势浩大,尽人皆知,这样才能彻底杜绝别人对姜新染的窥伺。
“我的确这么想过。”
“后来呢?”姜新染抬眼,“为什么放弃了?”
是啊,为什么呢?顾若摸摸下巴,环着姜新染,轻声道:“我想,你不会喜欢我这么做。”
“为什么不喜欢?”
“张扬得太过,也许你的老师和同学都会讨论你,你会在学校里抬不起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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