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咳一声,看了一眼呼呼大睡的女孩子,想了想,起身走到温时星身旁坐下。
“刚刚……你们笑什么呢?”柳宗鹤装作若无其事,手不自然地撩捡柴火。
“谈你的终身大事。”
柳宗鹤动作一滞,他以为自己听错了,转过头,看见温时星面上并无开玩笑之意。
“我的终身大事?你和一个小女孩谈?”柳宗鹤心里一阵发堵,这么多天想和温时星谈谈这些,要么没机会,要么被避开。好不容易温时星鼓起勇气,却还带了酒。
眼下,他居然和一个见了一面的小女孩谈这些。柳宗鹤心里发酸,觉得自己大概是这个世界上最难的人了。
“她要你娶她。”温时星憋着笑,极力摆出一脸冷漠的表情。
这下,柳宗鹤是彻底受不了了。
“谁?我?娶她?”柳宗鹤呆滞地看着温时星,企图找到其说谎的迹象。
温时星咬着牙,点头道:“嗯,她娘说要找个像你一样的男人。”
“开什么玩笑?”柳宗鹤丢开手里的木棍,背靠在草堆上,“虽然我同意她娘说的找我这种,但我喜欢你这样的!”
温时星忍不住笑了,他站起身走到一侧,弯着腰笑得格外灿烂,“娶她也没什么不好,她娘喜欢。”
闻言,柳宗鹤从地上跳起身,走到温时星面前,“你就是故意看我笑话吧,人家才十六呢!”
“没有没有。”温时星摆摆手,却忍不住扬起笑。
见此,柳宗鹤立刻上手去挠温时星的腰,“我让你笑!就知道看我笑话!”
温时星赶忙逃到一边,“我哪有啊!对了,这是不是人家说的,老牛吃嫩草啊?”
“你还说!”
两个人在河边打打闹闹,温时星终于在柳宗鹤面前笑得像从前一样了,他在淡淡的火光面前像只小精灵般跳跃。
两个黑色的身影来来回回追逐,火堆旁的依依被笑声吵醒,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好像看见不远处河边的两个身影。
其中高大的那个身影追上了另一个身影,接着二人纠缠打闹一番,瘦弱的那个人被一把抱起。
“嗯?”依依摇摇头,那个大魔头哥哥哪里会笑,做梦呢。她倒头继续睡,不去理会。
次日,依依被一阵粗鲁地动作推搡吵醒。她睁开眼,面前蹲着的柳宗鹤黑着张脸,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果然,昨晚一定是梦。
“今日/你走路。”说完,柳宗鹤起身牵马。
依依一下子清醒地坐起身,“不要!我好累!”
男人踩散火堆,白了她一眼,睡得最早,一点活都没干,还敢喊累。他把马直接牵出草丛,递到温时星手上。
“上马。”
温时星回头瞄了一眼,草里急急忙忙钻出女孩子的身影。他无奈地摇摇头,“没事,让给她吧。”
闻言,依依哼了一声,爬上马。
经昨晚那么一闹,柳宗鹤心情是比昨天好上许多的。他没想到能和温时星还有打闹的时候,到了临睡之际都在回想那段快乐。
他抬头看了一眼温时星,对方刚好也转头看见自己。二人视线相撞,温时星先避开,脸上不再是之前那种抗拒了。
这是好的开始。柳宗鹤心里暗喜,起码,温时星不那么抗拒自己了。这死丫头还是有点用的,柳宗鹤抬眸看了一眼马上的依依。
三人重新启程,路上很是无聊,依依想着找些话题聊聊,“你们去过南城吗?”
温时星回过头,“听说过,但是没去过。”
“南城可漂亮了。”
“一个偏僻的城池罢了。”柳宗鹤冷哼一声,打断依依的话。
“你胡说!”依依立刻从马背直起身,严肃道:“我们那儿有各种各样的奇珍异兽,哪里是你们这些地方可比的。”
“这么好,那你还不回南城?”柳宗鹤嗤之以鼻,只觉得吹嘘再好,也改变不了他们少城主给他的印象。
偏僻,邪恶。
“因为我娘说了让我不要回南城。”说着说着,依依的声音忽然小下去。
温时星慢下步伐,他走在依依身边,轻言细语道:“为何?南城这般好,你娘怎么这么说?”
依依不说话了,只是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哑了?”柳宗鹤直接来了句粗话,丝毫没有回头看身后发生了什么。
见她不愿意说,温时星存了个心眼,他走到马头前,朝柳宗鹤使了个眼色。
三人再次无言。
本来两天能赶完的行程,中途这姑娘加入直接导致进度变慢许多。温时星手上没有什么能联络程青寒的工具,只能心里默默祈祷他们平安到达。
“前面是村庄。”柳宗鹤的话打断温时星的思绪。
他抬头一看,果然是个村落。
三人进了村,村落倒也没有其他异常,他们进了一家客栈。
“你确定你以后就呆在这儿?”温时星见依依也对村落陌生极了,起初信誓旦旦的模样也都消失。
“没关系,待我在这儿找个活儿做起来,就能在此处扎根啦!”依依一改刚刚不知所措的样子,扬起大大的笑。温时星点点头,也没有说什么。
柳宗鹤叫了几个菜上桌,又包了两间房。
“活我自己找就行,你们忙你们的。”依依拿起包子往嘴里塞,柳宗鹤与温时星对视一眼,总觉得这十六的姑娘胆也忒大了。
“那等你找个合适的活儿,我们再走?”温时星总觉得直接把姑娘家丢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儿,到底是不安全的。
“没事儿,你们休息好了,直接走也行,不用管我。”依依发出憨憨的笑声,嘴里塞得满满的。
闻言,温时星也没再搭腔。待吃完饭,他与柳宗鹤上楼休息,小姑娘屁颠屁颠跑出去,说是找活了。
温时星搭在窗台,默默看着那个蹦来蹦去的身影,“你说她能找到好活吗?”
回头,柳宗鹤大大方方地躺在床上,对依依的情况半点关心都没有。他走上前,“万一找不到好活,我们就得一路带着她了。”
柳宗鹤睁开眼,“没事,到时去了桃谷,我来安排她就行。”
“你带她回云峰?”
“都行,看她。”柳宗鹤坐起身,眼珠子转了转,“你说,她今日在马背上的话是什么意思?”
温时星一愣,“我以为你没想呢。”
“什么叫她娘不让她回南城?南城不是很好吗?”柳宗鹤皱着眉,仔细琢磨这句话。
“你说,她脸上的伤会不会和南城有关?”温时星想起她脸上那怪异的伤,这种伤放在平日里绝对不一般,更别提这小姑娘各项举动都与旁人不同了。
“她好似不愿意提南城那些不好的事情。”柳宗鹤想起,她是被当成活人祭祀的,既然如此,怎么还会说南城的好?
“她会不会知道活人祭祀的一些事情?”温时星想了想,起身跑到窗边,那个身影已然不知去向。
“若真如此,还得从她嘴里橇点东西出来。”
温时星回过头,打量起柳宗鹤来,脸上划过一丝不明的情绪。
床上的柳宗鹤顿时汗毛竖起,他隐隐觉得温时星起了个鬼点子,而且不利于自己。
“你说,要是你去问,她会不会愿意说呀?”说着,温时星快步走到柳宗鹤面前,眼里闪着精明的光。
“你…你不能啊,不能牺牲我。”柳宗鹤大抵知道温时星在想什么了,他艰难地咽了咽口水,看着对方的表情由精明到哀求。
“只能你去套话了。”温时星摆出可怜状,慢慢歪着脑袋看柳宗鹤。
偏偏柳宗鹤还真吃这一套,即使深知这是温时星的演戏,他也毫不犹豫地跳进这陷阱里。
“我先说好啊,我对她一点想法也没有!”
闻言,温时星立刻笑弯了眉眼,乖顺地点头说好。
第七十七章 叫声哥哥呗
到了夜里,依依从外头回来了。三人聚在楼下用膳。
“怎么样,你的活找得如何?”温时星夹了一片肉放在依依碗里。
“我与一个绣娘说好了,明日我同她一起织绣,你们放心吧。”依依大大咧咧地往嘴里塞饭,丝毫没有察觉到温时星与柳宗鹤的暗中交流。
柳宗鹤开不了口,只知道埋头苦吃。膝盖处传来一下下碰撞,他只当没知觉。
见男人假装不理的样子,温时星眉头一拧,直接对着依依道:“晚上你有空吗?这哥哥想跟你说点事。”
柳宗鹤一愣,抬头看向温时星。他不是惊讶于温时星的直接,而是哥哥二字从他嘴里说出来,好像别有一番滋味。
他平日里听温时星左一句青寒哥哥,右一句青寒哥哥。对自己的称呼要么是柳宗鹤,要么是没称呼。
不知怎的,柳宗鹤忽然在意起这点小事来。
“什么事啊?”依依从饭碗里抬起头,嘴角还沾着米粒,眼睛睁得大大的,充满期待。
柳宗鹤下意识想说没事,可见温时星耸着鼻子暗示自己。他嘴里的话于是变成:“等…等你吃完饭,我再和你说。”
哪知道依依等不及了,她胡乱塞了几口饭,粗鲁地拿袖子擦擦嘴唇,站起身:“我吃好了!”
男人感觉膝盖上又来了,他闭上眼,无力地点点头,“好。”
见此,依依蹦蹦跳跳地先上楼了。柳宗鹤半个胳膊撑在膝盖上,要他做出这种牺牲色相的事,真是头一回。
“你别太激动,喝口茶再上去吧。”温时星递了杯温茶塞到柳宗鹤手里,笑得像只小狐狸。
柳宗鹤视线直直地盯着温时星的双眸,仰头喝下茶后,心里萌生一个想法,“那你……能答应我个要求么?”
“只要不过分。”温时星收敛一点笑意,他就怕柳宗鹤提些事关终身的要求。
男人双手撑到桌上,微微俯身到温时星面前,沉声道:“事成之后,你喊我我一声哥哥呗。”
闻言,温时星整个人都呆滞了。他发愣地看着眼前那双仿佛充满蛊惑的眸子,深邃地宛如深湖。温时星看见自己的倒影像被什么一圈圈缠住,直到自己木讷地说出好字。
男人才起身,上楼。
坐在桌前的温时星一下子回神,他捏了一下脸庞,刚刚自己是被柳宗鹤骗了吗?
楼上,依依的房门开着,小姑娘哼小曲儿的声音传来。看起来她真如温时星所说的,对自己存了那般心思?
依依回头,看见柳宗鹤站在屋外,迟疑着没有进来。还以为他不好意思呢,于是赶忙上前,自顾自地挽住柳宗鹤的胳膊往里带。
“哥哥你想和我说什么啊?难不成,你要跟我呆在这儿?”
柳宗鹤僵硬地抽出手臂,走到窗口附近,心理建设了一番,“不瞒你说,我此次去的地方就是南城。”
“南城?你们去那做什么?非去不可吗?”依依脸上的笑容失了大半,她的语气逐渐急切,好像阻止的话语即将喷薄而出。
“我们是去找人的,非去不可。”柳宗鹤快速扫过她的脸,发觉她是真的有些着急,好像有些话想说出来,可理智却让她闭上嘴。
“我听你说,南城很不错,就想打听一下那边的情况。”柳宗鹤斟酌用词,想着如何引导依依说出那些她不能说的话。
“南城…南城确实很不错。只是,只是哪个地方都有好人坏人嘛,你们要多加小心。”依依收拾好脸上的情绪,有些僵硬地重新露出笑容。
“嗯……第一次去,我们需要注意什么?”柳宗鹤装作懵懂的样子,睁着无辜的眼眸看着依依。
难得见柳宗鹤对自己这么“温顺”,依依的笑更深了,她仰起头仔细想了想,“总是你若是遇见穿黑长袍,打扮奇怪的人,尽量不要与他们有接触。”
打扮奇怪?柳宗鹤心里琢磨片刻,南城本身服饰便于他们不同,按依依的说话,这些这么古怪,大抵是和异术有关联。
“遇见了会怎么样?”
依依作思考状,单手撑着下巴,脱口而出:“他们会占卜的。”
说完,柳宗鹤看到她的表情明显一紧,接着便不再继续说话,眼里有些慌乱和紧张。
为什么提起这个她会有这样的表现?
柳宗鹤盯着那张脸,这伤莫不是真和这些邪术有关。于是他撩起外衣,伸伸腿故作玩笑道:“那他们能占卜出我这伤是何人所为吗?”
闻言,依依低头看去,对方穿着靴子因此没有露出脚伤。
“你受伤了?怎么看不出来!”
见她不信,柳宗鹤也不含糊,直接把靴子脱了,撩开裤腿,露出抱扎得严严实实的纱布。
“这还能有假?两个伤口,别提多疼了。”说完,柳宗鹤拿起地上的靴子,又想起什么,指着自己的眼下道“你看,我这儿也是口子啊。”
“是谁把你脸伤成这样?平白添了个这么丑的痕?”依依皱着眉头靠近,伸手点在柳宗鹤的脸颊上。
此时,正在偷听的温时星,透过纱窗看到这一幕。这小妮子真对柳宗鹤动心了?他视线落在那双纤纤玉手上,忽然心里没有刚刚那般看好戏的姿态了。
“这都过去多久了。”柳宗鹤借低头穿鞋的功夫,躲开依依的碰触。
然而小姑娘没有善罢甘休,“过去多久也给你脸上留疤了,这多难看啊!明明你相貌如此……”
说着,依依停了嘴,半是惋惜半是不解地盯着柳宗鹤。
见她这般激动,原本柳宗鹤想调侃几句,忽然看见她半脸巨大的伤痕,心里没有了玩笑的意味。
旁人不过是小小的伤口,她都能这般在意。换作自己,这火烧癍又用了多久才接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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