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红莲的事,免谈。”
城主的话几乎没有反驳回旋的余地,柳宗鹤微微皱眉,他上前一步,开门见山道:“我想向您借兵。”
话音刚落,柳宗鹤看见父亲仿佛静止,他站在原处半晌,忽然将笔带着墨汁重重地摔在纸上,连同“静”字,变得一塌糊涂。
“你要我云峰的士兵,去给红莲卖命?”
眼看要被扣上这样大一顶帽子,柳宗鹤赶忙发话,“父亲,我绝无此意。只是,时星也是我们的人啊。更何况,红莲不是您的世交吗!”
听此,城主冷笑一声,她伸手指着红莲的方向,“你去打听打听,现在的红莲除了那块石碑,哪里还是红莲。再者,那温时星是你什么人?”
柳宗鹤瞬间被噎住,什么人,对啊,他们已经和离。按照道理,他们没有关系了。
“父亲,只要你愿意借兵给我,我愿意什么事都听您的。”
没有办法,柳宗鹤只能搬出这套理论,与父亲作为筹码进行交换。
哪知道,城主却大怒让他滚出去。
“父亲!哪怕只有一千兵也好,我都愿意做任何事,算儿子求您了!”柳宗鹤越说越激动,可这并没有打动城主的心,他甚至喊来侍从将柳宗鹤拖出去。
“放开!”柳宗鹤伸长脖子,额头爆出青筋,“父亲,儿子求您了,我真的什么都愿意做!”
眼看着城主脸色越来越不好,侍从们只能硬着头皮把柳宗鹤拖了出去。
“我不走!”柳宗鹤跪在院子里,开始了胡搅蛮缠。他一定要得到这些兵,不为别的,就为了帮温时星夺回红莲。
屋外是柳宗鹤都喊声,侍从走到城主身边小声道:“少城主跪在外面了。”
“让他跪!我看金贵的他能跪几个时辰!”说罢,城主转身进了内室。
这几日本就天寒,地砖比以往更加冻骨。只不过跪了一盏茶的功夫,柳宗鹤便觉得膝盖有些酸痛。
他忍不住伸手揉揉膝盖,一旁的侍从细声道:“少城主,快回去吧,这几日天气越来越冷,您这样身体可吃不消啊。”
柳宗鹤没理他,固执地看着那道门,双膝就是跪在地上,不挪一下。
那侍从见他如此,又道:“您这样,温…温公子也不会知道的。”
男人抬眸瞪了他一眼,“滚!”
被一声吓得不轻的侍从,赶忙缩着脖子就跑。好言相劝,倒还落得个这下场。
柳宗鹤也倔,偏偏就是死跪在此,看着那些侍女侍从进进出出也不为所动。城主出门也不看他一眼,任由他跪着。
直到午膳时间,温时星发现柳宗鹤还没回来,于是便问侍女:“你可知柳少主哪去了?”
那侍女先是看了看周围,确定无人后,才悄悄地告诉温时星:“柳少主被罚跪了。”
“你说什么?在哪里被罚跪?”温时星一听,立刻瞪大了眼,没想到这一早去到现在,居然被罚跪至今了。
“在城主书房……哎!……”还没说完,温时星转头就跑。
等他气喘吁吁地到那院子时,果然看到跪在地上的男人。温时星立刻上前,蹲在他面前。
“你没事吧?”
听到声音,柳宗鹤立刻惊喜抬头,他伸手握住对方的手,双眼直直地盯着温时星的脸。
“问你呢,你这膝盖不要了?”温时星伸手想拉他起来,对方却不肯起身。
“不行,我不能起来。”
“城主罚你跪多久啊?”温时星重新蹲下身,然而对方却摇头。
“父亲没有罚我,是我自己要跪的。”
听此,温时星立刻起身拉他,既然不是被罚,那干嘛傻乎乎地在这儿跪着!
“快起来,这地砖太凉了!”温时星拉不动他,想不到柳宗鹤也是这样固执的人。
实在是劝不动也拉不动了,温时星跺了一脚,他转身就走,走到一半回过头看柳宗鹤有没有追上来,却发现他还是跪着。
温时星一咬牙,转头走了。
本想着也许等会他就会回来找自己,却没想到这一等就是一天。到了晚上,温时星搅着碗里的汤,时不时看向门口。
这柳宗鹤真是这样执着?他站起身走到门外,一阵冷风袭来,夜晚比白天似乎更冷了。
他伸手呵了一下,心里一阵忐忑,最后转身回屋拿了件披风就出了门。
兜兜转转,温时星还是回到书房。他看见柳宗鹤跪在那个昏暗的小角落里,低着脸不知在想什么。
温时星咬了下嘴唇,走上将披风二话不说系在他身上,对方抬起头,嘴唇有些冻得发紫。
这一幕看得温时星心里有些心疼,待他系好披风后,温声道:“起来吧。”
对方也是含情脉脉地盯着自己,然而听到自己的话,却依旧摇头,不肯起来,他哆嗦着嘴唇道:“我一定会借到兵的,放心。”
说着,柳宗鹤习惯性地握住温时星的手,可这一握,双方才知体温差距。柳宗鹤感觉温时星的手暖极了,可他没有留恋,毅然放开,因为他担心冻着温时星。
“你的手都这样冷了!”温时星主动牵起柳宗鹤的手,放在嘴边呵了一口气。
看着他的动作,柳宗鹤心里一阵暖意,这是温时星这么久以来,第一次表现得如此关心自己。
“没事,别冻着你了,快回去吧”柳宗鹤不舍地抽开手,他勾起发僵的嘴角,扯得嘴皮生疼。
看着他居然还有继续跪的打算,温时星再也忍不了了,他甩开披风,也跪在了一边。
“你……你快起来,你身体受不住!”这下轮到柳宗鹤急了,他赶忙去拉温时星的胳膊,对方却不为所动。
“你受得住,我也能受得住。”
看着这倔强的侧脸,柳宗鹤无奈叹气,“你听话,先回客栈休息,你一觉醒来肯定看得到我。”
温时星不听,依旧跪着不动,“本来就是我求人,没有只是你跪的道理。”
闻言,柳宗鹤便不再说什么。温时星决定的事,他撼动不了。更何况,现在起身温时星也未必肯跟自己走了。
于是柳宗鹤转过头,努力将手心搓热后,默默握住温时星的手。
二人十指交缠,粗励都掌心包裹着温时星的整个手,二人均是低着头,听着自己的心跳声。
“你以前,也被这样罚跪么?”温时星忽然说话,白色的雾气从他的嘴边散开,暖暖一小团,很快消散。
“不大记得了,反正我父亲挺凶的。”
温时星想起自己的双亲,他们对自己永远只有说教,从不打骂。父亲虽然脾气暴躁,却对自己从没动过手。
因此他听见夫人说打骂时,才会这样震惊。
“程允到底和你说什么了?”
正当温情时刻,柳宗鹤一句话破坏了全部氛围。温星没想到他还在记挂这点事。
“他肯定不是说那些话,不然你不会给我好脸色的!”柳宗鹤说得信誓旦旦,仿佛有理有据。
温时星默默撇嘴,“就是叫他不要在你身上花费心思了。”
说完,他立刻感觉到身边的人凑过来了,对方眉宇间全是笑,那口白牙就这么在暗处快闪瞎温时星。
“真的?你真这样说?”
温时星点点头,懒得和柳宗鹤弯弯绕绕地玩把戏了。这人有时候敏锐的很,一说假话他就能分辨。有时候又特别迟钝,胡话张口就来。
“为什么啊?”
显然柳宗鹤还想要一些意外又惊喜的答案,他像只小狗般拉着温时星的胳膊,眼睛闪闪的。
“没有为什么,不想他误入歧途罢了。”温时星故意不去看他,免得被那副皮囊给骗了。
“不对,你是不是……吃醋了!”
说完,还没等温时星点头或否认呢,柳宗鹤全当自己说的是真的,举着温时星的手一阵乱晃。
高兴得像个打了胜仗的将军。
“别…别晃了!”温时星被晃得重心都不稳了,他推了一把柳宗鹤,抽回手。
“你说嘛,你是不是吃醋了!”柳宗鹤内心跟吃了蜜一样,疯狂冒出甜蜜的泡泡。他没想到,今日一跪,没跪来兵,却跪来温时星。
他忽然觉得,这样也挺值。
温时星被缠得烦,加上心思也有点被揭穿的意思,他挥开多发缠上来的身体,佯装不耐烦道:“是是是!”
听到这声答案,柳宗鹤更兴奋了,他立刻伸手抱住温时星,“我也喜欢你!”
温时星无语,刚刚谈得是这个问题吗?对于柳宗鹤而言,这性质跨度也太大了吧?
“我快被你勒死了。”温时星被勒得面红耳赤,只觉得这男人真好满足。
第八十九章 城主殁了
激动过后,温时星跪着也觉得膝盖小腿发酸,他挺直了背,扭动身躯。
“我还是要说,你回去吧,你在这儿跪没有用。”柳宗鹤转过头,伸手替他捏捏发酸的膝盖。
“你也知道这个道理,还在这儿跪。”温时星拨开他的手。
“有我一个跪着就行了。”柳宗鹤说完,对方也没点要起来的意思。他只能作罢,温时星实在是倔。
插科打诨半天,夜色渐渐浓了起来,天空的月亮似乎更亮了。温时星低头看着地板上的竹影,伸手跟着描绘一番。
柳宗鹤转眼看见他手指有些发紫,于是赶忙脱下外套,披在温时星身上。
“我不冷,你穿着。”温时星想取下,却被对方摁得死死的。
柳宗鹤都看见他手上颜色不对劲了,既然劝不回去,便只能尽力照顾好他。
屋内烛火摇曳,案板前的人影迟迟未动,温时星知道在这儿跪多半是没有结果的。偏偏柳宗鹤不信邪,固执己见。
而他,也不得不承认自己愚笨,见不得柳宗鹤一人在此受苦,也上赶着来陪他。
“我母亲若是知道了,肯定要闹一场。”柳宗鹤突然低笑道。
“夫人身体不好,别气她了。”温时星转头去看柳宗鹤。
对方低着眸子,看着二人交缠的手。他举到二人脸前,“你知道吗,我都不敢设想有这一天。”
温时星没答话,默默地盯着柳宗鹤的脸。
“你从云峰出去之后,我整个人都跟疯了一样,拼了命地寻你。”柳宗鹤说着说着,眼神看向远处,似是沉浸在当时的那段回忆了。
“我还记得,你将发簪丢掉时的样子。”柳宗鹤脸上一抹苦笑,“我那时候多心痛啊,可我联想到你那日也是这样的心情时,我就又觉得你做得太对了。”
“在见不到你的时候,我每分每秒都在想,我要和你说什么,做什么,你才不会厌我。”
透过烛光,温时星看见柳宗鹤眼角的晶莹,他仰头皱眉看着,以为自己看错了。
“可一见你吧,我的嘴就笨得很,好像说什么都让你生气。”
风带着冷意席卷二人,温时星小小瑟缩了一下,柳宗鹤的手立刻握得更紧。
“我不希望你现在对我的感情是感动或者其他的。”柳宗鹤转过头,眼神直直地盯着温时星的眼眸,“我贪心一点,我希望你也喜欢我。”
说到最后的喜欢时,柳宗鹤的声线居然微微发颤,在寂静的院子里格外明显。
温时星勾起嘴角,轻轻呼了一口气,白色雾团在烛光里尤为明显,他反手握紧柳宗鹤的手,“我对你的感情,可能从来没变过吧。”
否则,怎么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将自己的心,完全放任地跟着柳宗鹤走呢。
这么久了,温时星早已意识到这一事实,只是从云峰出来的时候,他深感悲哀。
这样的情,每天都在加深,明明柳宗鹤伤害过他,却也只能看着自己的心被这个人一点点地填满。
这几日好似与云峰时不同,二人相处格外像四年前时的模样。温时星明白了,自己从一而终,没有变过。只要柳宗鹤在眼前,他还是四年前的自己。
稍稍相处,就变成一个任性的人。
听到温时星的答案,柳宗鹤先是一愣,仿佛久久回不了神,他的脸色先时唰得一下子白了,接着眼神激动,红血丝立刻缠住其眸。
“你…你再说一次?”
温时星缓慢移着视线,最终停留在柳宗鹤的脸上,刚要开口,忽然木门开了。
二人闻声望去,城主背着灯火,负手而立。还没看清其脸色,便听见他低沉着嗓音道:“进来!”
柳宗鹤立刻心里一喜,他连忙起身,却因跪得太久,一个趔趗,倒在地上。
“你没事吧?”温时星也半瘸半拐地站起身,费力地挽着柳宗鹤的胳膊,将他扶起来。
“你膝盖疼不疼?”等柳宗鹤站直身体,他第一反应是去看温时星的膝盖。
“我没事,快进去吧。”温时星搀着柳去,二人一瘸一拐地进了书房。
在屋外呆久了,一进屋,浑身立刻被一股暖气包围,二人立刻松下紧绷的身体。
城主坐在太师椅上,一动不动地盯着这两个人。脸上的没有表情,眼神略带阴郁。案板上放着好几本打开的书,有些杂乱地相互铺着。
温时星也没拐弯抹角的功夫了,于是走上前,“柳城主,时星今日是来求您帮红莲一件事的。”
“红莲?现在没有红莲了。”城主的话一针见血,立刻刺痛了温时星。
一侧的柳宗鹤拧眉,“父亲,红莲人尚在,现在城池被夺,只要将城池……”
还没说完,城主忽然重重地拍桌而起,一脸怒气。
“我与温少主谈话,你插什么嘴!”
听此,温时星明白了,于是他转过头,对着柳宗鹤轻轻摇头,让他别说话了。
男人袖下的拳头不自觉握紧,他看向父亲,对方却慢慢扬起下巴,直视着柳宗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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