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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感受到了003的意思——
我会一直，一直陪着你。
照顾003的日子里，谷沂偶尔出现过这种错觉，最初他当成了自己的幻想。
但次数渐渐增多，谷沂逐步确定。
003的心意偶尔和他是互通的。
虽然说极少发生，但谷沂记的深刻。
人类与人类之间难以存在共鸣。
可他和小怪物居然可以。
谷沂曾经怀疑过一瞬，小怪物到底是什么呢？
他没想明白过。
所以他选择扔掉问题。
小怪物霸道，领土意识强烈。
同时它现在无比的乖顺。
时不时和他闹小别扭，但又在看见他快摔后，迅速延伸触手扶稳他。
就算不情愿搭理他，也会在他找不到其他小怪物的时候，用触手探入草丛圈起小怪物，放到他面前。
它喜欢抚摸他皱着的眉。
喜欢调皮的往他怀里钻。
还喜欢趁他不在意，揉捏他的手指。
倘若003是一名人类……
他想，他应该会非常喜欢的。
17:34
第34章 想凑过去亲吻
“纪先生，你这样陪着我，不无聊吗？”
十九岁的谷沂穿着浅色围裙，手里捏着雕刻刀，不解地询问坐在他旁边的男人。
纪泽支着下颚，把玩着石膏小人。
“你工作的样子很赏心悦目。”
他伸出手，捻了捻谷沂鬓角的发丝。
“有灰，我帮你弄一下。”
谷沂视线上扬，看向那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哪里？”
他抬起手臂摸了摸额角，原本没有脏的脸，瞬间多了团灰色粉末。
纪泽噗嗤一声笑了。
假如说二十四岁谷沂的纯粹，是看破世间万物的妥协，用最理智的方法接受生活的不公。
那十九岁谷沂的单纯，则源于骨子里长出来的坚韧不拔的秉性。
假如谷沂允许，纪泽想凑过去亲吻。
他拥有过许多谷沂，热爱生活的，跌入深渊的，萎靡不振的，以及被他偷偷藏着的完完整整的谷沂。
他侵入了谷沂的神经末端，进入谷沂的精神世界，见到不同阶段的谷沂。
他陪着那些谷沂度过了许多时光。
可是完完整整的谷沂依然不接受他。
纪泽确实犯过错，他容许难以控制的触手一次次侵犯谷沂，他准许精神触手一次次将谷沂逼到他身边。
同时，纪泽也在学习人类的生活方法，明白人类的自我约束和思考方式，以及了解人类的求偶过程。
他一遍遍杀死过往的自己。
来获取那颗真心。
纪泽将念头压了下去，起身到浴室拿了块小毛巾，浸水拧干，再回到雕刻室，轻柔的替谷沂擦干净脸蛋。
“……纪先生……”谷沂有几分腼腆，“我自己来……”
纪泽抓住他手，坐在他的身侧，低声道，“其实我有件事情骗了你。”
他替他拭掉手指上的灰，心细的连指缝都不放过，“我没有爱人。”
“只是有个爱慕了许久的人类。”
“可是他一点儿也不喜欢我。”
也许是两人单独在一起的时间多了，谷沂总是觉得他和纪泽之间有某种联系。
但他看不透被掩埋千里之深的那层关系。
“纪先生没告诉他吗？”
“说过。”
“冒昧问一句，纪先生怎么说的？”
这下，换作纪泽回答不上问题了。
他总不能说当时他不屑于用人类的方式相处，强行要求对方接受自己的蛮横无理。
纪泽很容易对谷沂露出软肋。
他眼睑半垂，像在思索着如何讲述。
“纪先生？”
谷沂唤了他一句。
纪泽下意识以为眼前是完整的谷沂，想要乖顺的凑近，可惜对上那双澄澈眼眸的瞬间，理智全数回归。
“我去洗毛巾。”
纪泽起身，回到浴室，望着镜子中的人类形态。
他一点儿也不像003了。
可是谷沂为什么还不情愿接受他呢。
不安的念头出现，精神触手就容易失去控制。
它们于遥远的雾中，肆意又疯狂，仅仅就为一个小小的谷沂而来。
纪泽倚靠着冷硬的墙壁，重重掐着眉心。
他不能再被杂乱的想法扰乱心绪了。
门板被人敲了敲，纪泽尖锐的目光刺了过去。
意识到来人是谷沂，纪泽迅速捂住了眼睛，软下语气，“有什么事吗？”
“纪先生的状态……似乎……不太好。”
谷沂担心的询问，“是……想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了吗？我倒了杯温水，喝一点可能舒服些。”
17:38
第35章 偶尔违反规定
“我……”
谷沂的温柔让纪泽的自私无地自容。
“纪泽先生，算算我们应该见了大半月的面了，虽然我不是很了解你，但我能感觉的到，你是一个很好的人。”
谷沂把温水递给他。
“所以大胆的去追求你喜欢的人吧，爱不应该止于唇齿，也可以用行动感化对方，谁的心都不是铁打的，有朝一日，你一定可以追到你爱的家伙。”
纪泽情绪缓和了许多。
“谢谢。”他学着谷沂的礼貌。
纪泽温柔的那一面，最像的便是谷沂。
他看过谷沂的记忆，模仿谷沂和人类相处模式，模仿谷沂温柔的笑，模仿谷沂对朋友的态度。
但他是纪泽。
尽管模仿的再惟妙惟肖，私底下阴鸷的那一面也没法改变。
就像此刻。
他口里说着谢谢。
可实际上，他想让眼前这个人记起一切，他想让眼前这个人给予他拥抱，他甚至，想让谷沂认可他——
爱人的身份。
纪泽抿了口温水，一个决定隐隐在心中成型。
“我能提个要求吗？”纪泽攥紧水杯，“你拒绝也没事。”
“什么？”
“我……”纪泽深呼吸了下，“我想抱抱你，就一会，我保证我……”
“可以呀。”
谷沂笑着张开胳膊，主动环住纪泽，“好啦，我先过去雕我的宝贝了，纪先生要是有事可以再找我。”
等谷沂离开了，纪泽垂头看着水杯，笑了。
“再等一个月。”纪泽低头呢喃着，“让我再自欺欺人一个月。”
“到时候……”
“到时候……我就不关着你了……”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进室内，床上的人儿翻了个身，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睛。
谷沂又躺了一会儿，等意识彻底清晰，才起身下床。
他脱下平时被当作睡衣的短袖，纤细瘦弱的身子骨暴露在空气里，再缓慢地套上工作需要穿上的浅蓝色衬衫和白色风衣。
他习惯性的点开最近的新闻，一边听着播报，一边洗漱。
“近期，新中市育华集团上十名员工突然晕倒在地，现已送去医院，但原因还未查明，有传言说工作压力……”
谷沂捏着牙刷的手顿了顿。
疑惑地皱了一会儿眉头。
今天不归谷沂值日，但他仍然到房间里，检查小怪物的伤口。
不同种类的小怪物被放在不同的房间，生态草坪的小怪物都是合适群居相处的。
疗养院规矩多，条条框框，谷沂有时也喜欢违反规定。
员工不允许在非工作时间到生态草坪。
所以他常常冒着风险，熟练输入密码，踏进那片只有小怪物们的领域。
次数越多谷沂越大胆。
幸好巡逻人员不会进来查看，要不然谷沂得被抓很多次了。
昨天谷沂看见资料库显示的消息，846在大后天将被一名爱心人士收养，他和846相处将近五个月，早就培养出了感情，这两天肯定要多找846玩玩。
要不然以后寻不到机会了呢？
虽然说谷沂打算等疗养院放假，就上门拜访收养846的人士，到时候846看见他是不是欣喜的呢？
它一定会扑棱着它的小翅膀朝他跑过来的吧。
17:41
第36章 那关于它的事
距离疗养院大概一公里的地方，新修建了一所更大的建筑，高大的树木为他们做了掩护，使人更加难以发现它的存在。
后面有一座不算高的山，树枝生长的茂盛又杂乱，一看便知道长期没谁走过。
“可真是难办呢。”
维赫特将额前的头发撩上去，靠着转椅，蓝色眼眸里浮现出一丝鄙夷。
“果然这种人很难说服。”
最近几天，维赫特经常找上谷沂，假装着和他套近乎，明里暗里询问他有没有换个轻松又简单的工作的想法。
谷沂很诚实的说他没想过。
要一个怀着怜悯之心的家伙，亲自攥紧手术刀，轻声细语地骗怪物听话，再缓缓划开怪物的肌肤。
可能性几率为零。
那怎么办呢？
当然是——
先踩碎那颗毫无价值的怜悯之心。
维赫特扬着唇角笑了。
果然他没有猜错。
第一次得知实验品003放过那名工作人员，维赫特不免诧异了一瞬，后来他慢慢观察，起了把谷沂拉进组织的念头。
但谷沂为人正直，他查到的资料里无一不叙述着他不屈服的倔强。
维赫特思索了一阵子，暂时放弃了那个想法，同时加强了003和谷沂的观察。
当他们越来越和洽，越发越亲近。
维赫特就想着换一个方向下手。
毕竟……
把人逼入绝境永远比拉出泥潭简单。
维赫特起身，拿了叠桌上的资料，按了两下手环，蓝色虚拟屏幕跳出。
“问问谷沂现在在哪里？”
今天的天气没昨日明朗，云堆积了厚厚一层，阴沉沉的。
谷沂坐在沙发上，翻找收养846人士的联系电话。
门铃忽然响了两声。
他关上蓝色屏幕，起身去给对方开门。
“院长，有什么事吗？”
“有些重要，可能需要聊点时间。”
谷沂侧身，让维赫特进来，赶忙倒了杯水，放到坐在沙发上的维赫特面前。
“这些资料，我想应该给你看看。”维赫特叹了口气，“你昨天说你有收养003的想法，当晚我就询问了上面的人，结果他们让我去找了这些纸张。”
白纸黑字，以及插在中间的一张张图。
谷沂光是瞥了一眼，心脏就被扎了根刺似的。
那图片，画的是一根粗壮的黑色触手，紧紧勒住了男人的脖子。
男人眼睛朝上翻，大片眼白露出，五官皱在一起，表情因为畏惧死亡而有几分狰狞。
“这个第一个被害的领养人。”
维赫特给他解释，同时将下面的白纸抽出，一张张摊开在茶几上。
刹那间，谷沂发觉他的视线开始变得沉重，他好像没法将纸上内容看全了，就连拼凑字句都让他头疼不已。
“不可能吧……”
“一共八名被害人，最早的是五年前。”
维赫特指了指第一张的时间。
2073年2月。
谷沂用迟缓的目光扫过资料，渐渐把脸埋进掌心，给自己一个认真思考的空间。
不可否认，003确实做的出来。
谷沂当初见识过003残暴的一面，以及一根根难缠的触手。
半晌，他抬起头，“为什么？”
他哑着声音又问了一遍。
“003为什么这么做？”
17:45
第37章 像完整的谷沂
“天性残暴。”
维赫特顿了顿，“不懂感恩。”
谷沂仍然将脸埋在掌心，他仿佛听不见维赫特在说什么，脑子里全是那天的画面。
无数条触手缠住脖颈，他又体会到了窒息的感受，和死亡的镰刀即将落下的惶恐。
003遥遥望过来的那一眼里，包含着的血腥和得意。
“可它偶尔也……好乖……”
谷沂强迫自己忘掉初见003的画面。
“资料上写着，003在第一任收养人家里的阶段，也表现的非常乖巧。”
维赫特靠在沙发，两条腿交叠，稍稍垂眸，注视着那些纸张。
003被长时间关在实验室，哪里有什么收养人。
图片上的八个人，不过是实验品003曾经的负责人。
维赫特特意让下属杜撰了一套故事，再添加上难辨真假的照片。
滂沱大雨突然落下，豆大的雨点疯狂敲击地面。它们砸着一片片脆弱的树叶，冲撞着透明的落地窗，发出的声音都刺疼着谷沂耳膜。
蓝色眼眸里缓缓浮现出兴奋，他微扬下颌，以一种上位者的姿态注视着坐在对面的谷沂。
“我先回办公室了。”
维赫特装着善解人意，“你现在可能需要一点私人空间。”
谷沂很轻的“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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