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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握烟(近代现代)——秦三见

时间:2021-08-08 11:21:01  作者:秦三见
  可能靳盛阳这个人向来都表现得无懈可击,所以一旦他的人生出现了裂纹,就格外容易引起别人的破坏欲。
  我真是很期待他发现自己被我识破时的表现。
  是会淡定自若,还是会气急败坏?
  不过我可以很确定的是,无论是这两种之间的哪一种,都很值得玩味。
  等了一天,没等到靳盛阳。
  他不在我也不爱工作,手头的事儿能拖就拖。
  到了下班时间,立刻打卡走人,直奔那家酒吧就去了。
  说实话,我以前不喜欢这种风格的酒吧,说是清吧,没那么清净,说不是呢,又没法像那些群魔乱舞的酒吧一样让人释放压力,想起来,总觉得不伦不类的。
  但也不得不承认,它有独特的韵味。
  充满年代感的老歌加上他家驻唱歌手的装扮跟嗓音,进去之后经常让人模糊了时间意识,好像身处上个世纪某个歌舞升平的角落,完全抛却了当下的烦忧。
  我不知道靳盛阳是不是经常光顾那里,但他那晚的装扮跟那家酒吧再搭配不过。
  去那儿等他,总归不会扑个空。
  我不知道自己哪儿来的信心觉得已经足够了解他,已经几乎掌握了他的行程。
  但事实证明,人不该过分自信,我在那里苦等他一整晚也没能等来我要等的人。
  不过,也并不是真的一无所获。
  这一次我坐在吧台的位置,就是上次看到他时,他坐过的地方。
  当时就觉得他应该是这里的常客,至少跟酒保是彼此熟悉的。
  果然,当我点了一杯价格不菲的酒,然后找酒保聊天时,很快就套出了对方的话。
  那个酒保大概把我也当成了那些试图跟艳丽美人搭讪,想要带美人去酒店寻欢作乐的下流胚子,不过话说回来,我也确实不高尚,目的也着实不单纯。
  酒保说:“帅哥,劝你一句,别在她身上费功夫了。”
  酒保话里话外当他是个真正的女人,确实是常客了,这家酒吧不在这儿的时候,靳盛阳就总是光顾。
  像靳盛阳那样的人很难不被人记住,酒保说:“我认识她得五年了,五年前我们还在老地址开店的时候,她就每周都过来。”
  我笑:“你跟他很熟?”
  “倒是不熟,不过她喜欢我调的酒。”
  我撇撇嘴,表示他太过自信。
  “他亲口跟你说的?”
  酒保说:“那位姐从来不说话,不过她每次都来,我尝试做新品的时候她也都愿意试试。”
  “说明他人不错。”
  “……你跟她什么关系?”酒保看我的眼神有些不屑,“说得好像你们很熟似的。”
  “至少跟你比起来是更熟悉一点的。”
  酒保嗤笑,跟本不相信我的话。
  我喝着酒笑着看他,也不争辩,想着总有一天我会跟穿着旗袍的靳盛阳在这里同进同出,到时候他就知道谁跟那人更熟悉更亲近了。
  外面又下雨了,这次教堂没有再失火,修缮教堂的工人因为突如其来的雨都躲了进去。
  酒吧里,那位音色细嫩甜美的歌手再次唱起了那首歌。
  玫瑰玫瑰最娇美,玫瑰玫瑰最艳丽。
  玫瑰玫瑰心儿坚,玫瑰玫瑰刺儿尖。
  这不就是靳盛阳?
  一朵迟早要被我摘取的红玫瑰。
 
  ☆、04
 
  04 靳盛阳
  有时候我不知道自己究竟应该继续这么苟活下去,还是说干脆一点,跟他同归于尽算了。
  这个疑问已经跟了我差不多十年,我依旧没有一个清晰的答案。
  星期五一早,我直接到我姐家把她反锁在屋里,自己转身出去,开车朝着监狱去。
  出了高速站,再开差不多二十分钟就是那所监狱,我不是第一次来。
  我曾经想过,会不会有一种可能,不需要我们任何人动手,他直接死在监狱里。
  事实证明,这种可能并没有发生,他出狱了。
  狱警那边通知的是十点左右过去,我早上七点就到了。
  监狱大门紧闭,外面除了我,还有其他服刑期满的混蛋的家属在等。
  我把车靠边停下,倚着车门抽烟。
  我并不是烟瘾很大的人,但在这里等着的时候,我只能用抽烟的方式来消耗自己的精力,用它来麻痹自己的神经。
  我车上有把刀,我今天有多种选择。
  抽到第四根烟的时候,我把手机开了机,很快我姐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她说:“你他妈在哪?”
  “昨晚睡得好吗?”
  “靳盛阳我告诉你,你把他好好地送我面前来。”
  “看见茶几上的包子了吗?自己热一下再吃。”
  “我他妈跟你说话你听见了吗?”
  “这家包子涨价了,下次不在他家买了。”
  我姐在那边又气又急,她一边骂我一边哭。
  我挺见不得她这样的,也是因为总担心她会因为我哭,所以才磨磨蹭蹭到现在还吊着一口气活得好像人模狗样的。
  “哭什么呢?”我说,“赶紧洗脸吃饭去。”
  “你给我滚回来。”
  “我都到地儿了。”抬手看了眼时间,我说,“来都来了,不见一面不合适。”
  “你回来,给我开门。”她强压着怒火说,“我跟你一起过去。”
  “别,我怕你来了真杀了他,到时候我还得给你找律师辩护。”
  “我他妈不用辩护,杀了他我直接去自首。”
  “那这事儿我也可以干啊,”我说,“你还有老公和孩子呢,我不一样,我就自己。”
  “说这话你有良心吗?”我姐哭得更凶了。
  我就笑她:“我有没有良心你知道的。”
  她什么都不说了,就只是在那边哭。
  我听她哭心里就难受,这辈子除了我姐没人对我好过,掏心窝子地疼我,什么糟心事她都顶在前面,永远都护着我。
  她知道我的人生出了大问题,但是当她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把我变成这样的罪魁祸首已经不知道跑哪儿去了,我们再得到他消息的时候,他人在监狱里。
  入室盗窃,还失手伤了主人。
  我跟我姐知道他入狱的时候,他已经在里面待了差不多两年,那时候我还在上大学。
  当时我姐就跟我说:“等他出狱,我去接他,直接杀了他。”
  没想到,七年时间过得这么快,七年了,我有时候都觉得要不就这么算了吧,但我姐还记得。
  我说:“姐,你别哭了,我脑袋疼。”
  “那你回来。”
  我知道她为什么不让我自己在这里,就跟我怕她自己过来一样。
  我没答应她,直接挂断了电话,把手机顺着车窗丢进了驾驶座的座椅上。
  后排座位就放着那把刀,我吞吐烟雾的时候,盯着它看了好半天。
  就这样,一包烟眼看着抽完,开始陆陆续续有人出来。
  今天刑满释放的混蛋看起来不少,他们排着队往外走。
  那些人一出来,等在外面的那些家属就拥了上去。
  我离得远,就那么看着,从那一排人里一眼就认出了我要等的人。
  人就在那里,刀就在这里。
  我站着抽完最后一支烟,拉开车门坐回了车里。
  说起来觉得可笑,刑满释放,我敢打包票,这里面绝对有人应该死不止一次。
  此刻,他们恨不得敲锣打鼓庆祝自己的“重生”,但那些被他们坑害了的人呢?在他们服刑的时候,曾经有过重生的机会吗?
  我回手拿过刀,刀刃锋利,晃神时划破了我自己的手。
  血滴在方向盘上,我看得出了神,再抬头时,监狱门前已经没人了。
  我姐的电话又来了,她说:“你姐夫回来了,我们现在出门。”
  “别来了。”我把染着我血的刀丢到副驾驶座,系好安全带,发动了车子,“他已经走了。”
  电话那边是一阵沉默。
  “我没跟他碰面,”我说,“没留神,让他跑了。”
  我姐松了口气,让我快点回去。
  整个星期五我都是在她那里过的,姐夫下厨,做了几道色香味俱全的菜,我外甥放学回来就缠着我跟他玩,结果被我姐赶去写作业。
  我说:“其实我看见他了,佝偻着,丑态毕现。”
  我姐不说话,坐在一边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得好好把日子过下去,”我说她,“看看我姐夫,看看航航,你别跟我似的,别冲动。”
  “我今天想了挺多的。”她终于开了口,“想得我脑子疼。”
  “那就别想了。”
  “不行。”她看我,翻箱倒柜找到创可贴,把我手指上的伤口给包了起来。
  我笑她:“都快好了你才想起来给我包一下。”
  “我知道这坎过不去,”她没接我的话茬,继续说自己的,“太难了。”
  我不说话,用力地按压自己的伤口。
  “但是,再难都好像应该试试。”
  她抬头看我,眼睛通红:“今天我才突然发现,这么多年,我好像做错了。”
  “为什么?”
  “我总想护着你,但从来没鼓励你多往前看。”她眼泪开始往下掉,“这是今天你姐夫跟我说的话,我从来没告诉过他那些事,姐得给你保密,但他说得对,过去的事咱们谁都改变不了了,能改变的是现在和往后。”
  我抬手给她擦眼泪,她说:“要不咱们去看看医生?不在这儿看也行,我给你找别的地方的医生。杀了他不能解决任何问题,我特怕他真死了,咱俩也活到头了。”
  
 
  ☆、05
 
  05 黎慕
  我以前不知道原来自己会被一个人影响到睡眠。
  周五没见到靳盛阳,晚上在酒吧守株待兔,等到后半夜,那人依旧没出现。
  酒喝了不少,但丝毫没醉。
  从酒吧出来之后,整个人都觉得很丧气。
  抽了半包烟,在路边的长椅上一直坐到日出东方。
  这很好笑。
  我抬手拍照,把蛋黄一样的太阳拍了下来,发了个朋友圈,仅限靳盛阳可见。
  不用想也知道他根本不会理我,那人冷漠得很。
  我一直在这里坐到早餐摊都开始营业了才起身,去买了一碗小馄饨,吃完才回家。
  本想着周末没事,那就用来补觉,结果觉睡得也不好,艰难入睡之后一直在做梦,梦里靳盛阳一直冷着一张脸坐在那里,我跟他说什么,他都没有任何反应,醒来很久之后还是觉得非常憋闷。
  本来心情就不好,天气也阴沉沉的,让人更是提不起精神。
  因为心烦,在家里更烦,索性开车去公司,把周五没做完的工作处理一下。
  我并不是一个喜欢加班的人,也一点都不热爱工作,只不过莫名其妙的觉得那个地方能让我更接近靳盛阳。
  我到公司的时候是中午,十二点多,原本上楼时还在想要不要顺便买份午饭上去,但最后还是觉得没胃口,不吃了。
  周末的公司偶尔也会有人过来加班,但今天这一层很安静。
  我打了卡,推门的时候突然发现,这层楼的玻璃门是开着的。
  往里走,整个大的办公区并没有人在,我不抱期望地看向靳盛阳的办公室,他竟然真的在。
  血液倒涌的感觉我是第一次体会,看见他的时候,他依旧是平时那副样子,深色的衬衫和细边框架的眼镜。
  靳盛阳抬头看了我一眼,我对他笑,他只是冷淡地点头。
  他很快就从我身上收回了视线,继续忙他的工作。
  我看着他的手指在键盘上敲打,修长且骨节分明,敲击键盘的时候,似乎很有力。
  我喜欢这样的手,尤其他用力握住什么的时候。
  就这样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靳盛阳再次抬头看我。
  “有事?”
  “有一个方案,想不通。”我说,“阳哥,等会儿你有空吗?我想跟你讨论一下。”
  他似乎有些迟疑,但还是答应了。
  其实那个方案我早就写好了,不过是在找借口接近他罢了。
  靳盛阳让我半小时后过来找他,我当然听他的话,回到自己的工位上,假意工作,实际上不停地看着时间。
  自从上个周末发现了靳盛阳的秘密,我总觉得我们之间有一条隐藏着的线,那条线只有我看得到,连他都不行。
  这很有趣,让我觉得一切都在我的控制之内。
  我喜欢这样的感觉,无形之中掌握着一个位高者的命脉,他所有的高姿态在我这里都形同虚设,我太清楚他是什么样的人了。
  半小时一到,我立刻起身,拿着笔记本就去敲响了靳盛阳的门。
  我坐在他对面,笔记本电脑放在我们中间。
  我简单地给他说了一下这个方案中的问题,这问题我星期五的时候已经想出了解决的对策,但此刻还是装作愚笨不知,卑微地向他求救。
  靳盛阳在工作的时候非常认真,他皱着眉盯着我的笔记本屏幕看。
  而我,却只盯着他看。
  他的长相其实并不阴柔,轮廓清晰目光深邃,但那晚在酒吧,那一身旗袍,加上他的妆容,真的有种千娇百媚的感觉。
  靳盛阳这个人真的很能带给我惊喜。
  他开口说了什么,我没听清楚,注意力全都被他说话时上下抖动的喉结所吸引。
  我一直觉得男人最性感的部位就是喉结,而靳盛阳的喉结让我神魂颠倒。
  “你看什么呢?”
  他的声音冷得要死,我抬眼看他,装出一副尴尬的样子道歉说:“不好意思阳哥,我走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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