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无慑却抱着他的脚放在自己怀中,他摇了摇头:“死不了。”
解彼安感到很别扭,但范无慑的体温让他冻僵了的脚有了些知觉。他在乾坤袋里搜刮了一圈,能吃的丹药都吃完了,俩人灵力损耗很大,恢复体能需要时间,他们一时半会儿还无法离开这里。
解彼安沮丧地叹了口气。
范无慑看着他,淡淡一笑:“你可真爱哭。”他一张脸上毫无血色,惟有眸中的脉脉温情是独有的神采。
解彼安下意识地去擦眼角,发现自己根本就没哭,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胡说什么,我哪儿哭了?”
“你眼睛都红了。”范无慑伸手摸了摸他泛红的眼角,“动不动就这样,好像谁欺负了你。”
前世的宗子珩,也总露出这样的表情,红着眼睛好像随时都要哭出来,却又不肯掉一滴泪,他确实是被人欺负了,被自己。有时候欺负得狠了,他会失控地真的哭出来,而自己就像是终于过关斩将得到了奖赏,又或是对阵前败将的怜悯,会拿出难得的耐心和柔情抱着他哄。
掌控他的身体、他的情绪、他的喜悲、他的欲望、他的尊严,掌控这个强大又倔强的男人的一切,比起攻城掠地更能让盖世魔尊兴致盎然。
解彼安揉了下范无慑的脑袋:“男儿有泪不轻弹,师兄岂是软弱的人。”
“师兄就算哭了,也不是软弱的人。”范无慑轻轻眨了眨眼睛,“只是心疼我,对吧。”
解彼安噗嗤一笑。
那一笑真有繁华盛放之美,范无慑的心又开始骚动,便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解彼安一愣,心里挣扎了一会儿,他的脚还在人家怀里捂着,不好动弹,便算是默认了。
就像范无慑说的那样,默认他随时可以亲自己。
范无慑掩下心中狂喜,小声说:“我亲了师兄这么多次,师兄为什么不亲我呢。”
解彼安佯怒道:“你都伤成这样了,怎么脑子里还总想这些。”
“我想着,师兄若喜欢我,就会想要亲我。”范无慑失落地说,“师兄还不够喜欢我。”
“……好了,别说话了,我们运力疗伤吧。”解彼安抽回了脚,摆正了身体。
俩人闭目调息。他们处于灵宫中,倒有个好处,这里灵力极为充沛,可以很快填补他们灵力的空缺。
令灵力在体内运转大小周天各一,二人的身体都略有好转。
解彼安将自己的灵力渡入范无慑体内,治愈他与云想衣一战受的伤,看着那一道道血痕,解彼安想起冰壁上的剑痕:“无慑,你刚刚那一招,是宗玄剑第七重天吗?”
“嗯。”
“你不是说你练得还不纯熟。”
“生死关头,我必须打出来。”范无慑眯起眼睛,“云想衣不愧是祁梦笙的入室大弟子,有两下子。”不过依然比不上当年的祁梦笙。
“她当然很厉害。”解彼安顿了顿,由衷道,“你也很厉害,别说同辈,就是很多前辈也未必是你的对手。无慑,你青城山那位师父,到底是怎么教你的,将你教得这么厉害,还是说……宗玄剑法真的这么厉害。”
范无慑淡道:“宗玄剑法与无量剑法齐名,都是天下最厉害的剑法,不过,也要看是谁使,我有绝顶天资,自然是如虎添翼。”
“你可真是半点不谦逊。”解彼安无奈笑道。
“我说的是事实。你也学得很快。”
“其实……”解彼安迟疑道,“我总觉得宗玄剑法给我一种熟悉感,我对这套剑法的悟性甚至比师尊的清风剑法还高,呃,当然,也可能是因为我学清风剑法的时候还小,现在自然是领悟得快。”
“师兄亦是顶级的根骨,当然学什么都快。”范无慑凝眸望着解彼安,“我想有一天,你定可以突破宗玄剑第八重天。”
解彼安笑了:“不敢妄言。宗玄剑第八重天,当年人皇与魔尊在无极宫决战时,俩人都是八重天,那样的境界,是绝大多数修士毕生的求而不得。”
范无慑轻轻捏了捏解彼安的手指:“相信我,你可以达到,我们都会突破八重天。”他看着解彼安,仿佛也看到了前世的宗子珩那一剑动九州的赫赫威势。天下之大,只有他的大哥配做他的对手。
也许这正是他们的悲剧源泉,毕竟,日月不可同辉。
解彼安笑道:“好,你我共勉。”
范无慑扣握住解彼安的手,这一世,他绝不放手。
“我们走吧,我们在这里已经呆了两三个时辰,外面天都黑了吧,我很担心师尊。”
“先让我看看你的脚。”
“没事了,可以走。”
范无慑抓过解彼安的脚踝,轻轻拆掉湿了的纱布,仔细查看他脚底的伤口。
范无慑的手很大,明明俩人个子差不多,他的手却比解彼安明显大上一圈,几乎能托住那大半个脚掌。
解彼安的脚凝白如玉,脚趾圆润得像刚去了皮的嫩蒜,只是上面一道贯穿伤触目惊心,犹如美玉之瑕,可那血红与玉白的相遇又生出病态妖异的美。
这双脚他也极喜欢,他喜欢抓着这纤瘦的脚腕,连动一只修长有力的腿,把这具身体摆弄成他想要的姿势,肆意妄为,也喜欢在这个人承受不住想要逃离时,抓着这只脚将人拖回身下。
范无慑压下心中杂念,用布巾沾了些酒,擦掉伤口周围的血迹:“血好不容易止住了,再走路肯定会再次出血,我背你。”
解彼安莫名地红了脸:“不行,你的伤更重,该我背你差不多。”
“我的脚可没受伤。”范无慑小心翼翼地给他缠上新的纱布,“而且你现在连鞋也穿不了,走不了几步脚就会冻坏。”
解彼安沉默了。
“我们至少要回到冰宫去,这里太冷了,就这么一段路,没事的。”范无慑抚着解彼安的面颊,“师兄,让我背你。”
“……好。”
范无慑站起身,并将解彼安背到了背上,他的身体晃了晃,一手撑住了冰壁。
解彼安忧心道:“无慑,你不要勉强。”
“没事。”范无慑缓步往前走去。
解彼安伏在这还算不上宽厚的背上,却感到无与伦比的安心。他想,若没有范无慑,自己此时会怎样呢,也许只能孤军奋战,早已命丧这冰封的湖底。这个天资高绝又俊美无匹的少年,就这样突然出现在自己身边,他们朝夕相处,他们并肩而战,已然成为他最重要的人之一,他无比庆幸他有范无慑,无论是做的师弟,还是做他的……
解彼安的面颊有些发烫。他不知道自己会否像范无慑喜欢自己那样喜欢对方,但他一直都希望俩人能永远在一起。
思及此,他搂住了范无慑的脖子,小声说:“师弟,谢谢你。”谢谢你来到我身边。
范无慑轻笑一声:“师兄喜欢我吗?”
“……你是我师弟,我一直都喜欢你。”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师兄弟间的喜欢。”
“我……”
“没关系,你早晚会真正喜欢我的。”范无慑微微偏过头,狡黠一笑,“师兄可不可以亲我一下。”
解彼安盯着范无慑嫩白的脸颊,突然心跳如鼓擂,他做了个吞咽的动作,然后快速用嘴唇撞了一下范无慑的脸。
范无慑没想到解彼安真的会亲自己,心里顿时流了蜜一般地甜,连周身剧痛的伤都在这一刻得到了抚慰。
解彼安羞赧地别过脸去。
俩人一路沉默,悉心呵护着这一刻不可言说的甜蜜。
第101章
本以为回到冰宫后,会继续遭到追杀,但冰宫却已经不是他们进入灵宫之前的模样。
祁梦笙的寒霜冲破了结界,偌大的冰宫成了真正的冰雪魔窟,地面、梁柱、桌椅、摆件,全都覆上了一层厚厚的霜雪,仿佛这里被掀开了顶,一场大雪如倾盆之雨,用森冷的白将一切遮蔽,再不见天日。
没来得及逃走、或低阶的苍羽门弟子,变成了一尊尊僵硬地冰雕,散发着寒冷的死气。
“师尊,兰大哥……”解彼安急得从范无慑身上跳了下来,但双脚刚刚沾地,就栽倒在了雪中。
范无慑气急败坏地托起他的脚:“你的脚还要不要了。”
“我要去帮师尊。”解彼安推开范无慑,抽出沛雪,御剑而起。
站起来的瞬间,两只脚掌就生出钻心地痛,解彼安在剑上前后摇晃,他额上青筋凸起,双拳紧握,几乎将嘴唇咬出了血来,才强迫自己稳住了身形。
“师兄!”
见解彼安御剑飞出了冰宫,范无慑只能追了上去。
冲出冰宫的一瞬间,刺眼的白光逼得解彼安闭紧了双眼,当他再次睁开眼睛,他惊呆了。
广袤无垠的白,从此处一直到肉眼不可及的远方,只有白,连那碧波盈盈的凤鸣湖,也因为被白雪覆盖而消失了,除了白,再无他物。
这白夺走了天地间的所有色彩,吸取了万物的生气,将寒冰地狱带到了人间。
凤鸣湖上空,一个挥舞着白色羽翼的冰雪女妖,正冷冷地睥睨众生。她身边悬浮着一块剔透的冰棺,那被冰封其中的人,湖蓝色劲装,青丝如墨。
正是兰吹寒。
钟馗剑指青天,厉声道:“祁梦笙,你若杀了衔月阁的公子,就再无回头之地!”
“我早已不能回头。”祁梦笙白发白眉,面无血色,亦无表情,她已经不像一个人,“我的肉身已经衰朽不堪,再高的修为,竟也如凡人一般难敌天命,若死后不能飞升,这一生一世,到底求了什么?”
“问道修仙,求的是宣通透达,知理证道,若修道只为了飞升成仙,如此功利,岂能参悟道法,这是舍本逐末!”钟馗的洪音在寒风中凛凛回响。
“舍本逐末?”祁梦笙冷道,“为何修道就不能只是为了成仙,谁不想成仙?”
“人人都想成仙,那勤勉修行便是,为何你偏偏不走正道,非要害人?!”
“绝地天通后,人间灵气不断被消耗,如今稀薄至此,这几百年,连尸解飞升的都不再有,走正道,便是百年修为化作一场空。”祁梦笙一字一顿道,“我、不、甘、心。”
“所以你就想找到人皇转世,挖他的金丹?!”
“只有绝品人皇,能让我用冰灵重塑肉身。”祁梦笙冷笑一声,“天人不想让我们成仙,我就向天人转世借一枚仙丹妙药。”
“我绝不会让你得逞!”
祁梦笙一挥手,冰封兰吹寒的冰棺骤然升高:“交出青锋剑,否则,我就把他摔个粉碎。黄泉路上,你亲自引他的人魂,正好向他解释解释,为何你不救他。”
钟馗咬紧了后槽牙,面上挣扎不已。
“祁梦笙!”解彼安大吼一声。
钟馗看到解彼安和范无慑,松了口气:“你们没事吧?”
“师尊,你受伤了。”解彼安见钟馗身上的血迹,心疼不已。
“不碍事,你们出来干什么。”
解彼安摊开手,对祁梦笙:“你认得这是什么吗?”
他手中躺着一把古朴的木尺。
祁梦笙眯起了眼睛。
“公输矩在我手里,那个人和七星灯也在我手里。”解彼安高声道,“放了兰公子。”
“那个人?什么人?”钟馗道。
“我昨夜在凤鸣湖底看到的男子。”范无慑答道。
祁梦笙面上闪过狰狞之色,她冷哼一声:“那就放在你这儿吧。”
“你!”解彼安怒道,“你就不怕我杀了他?他对你很重要吧。”
“身为冥将,岂能滥杀无辜。”祁梦笙居高临下地看着解彼安,总觉得这个小小的无常仙,有些面熟,但她并未深想,“留着他,待我拿到金箧玉策,再拿兰家的小子跟你换。”
“你休想!”
范无慑问道:“你口中的无辜之人,是程衍之吗?”
钟馗略显惊讶地看向范无慑。
祁梦笙神情一滞,她看向范无慑,目露凶光。
“看来是了。”范无慑沉声道,“你为何要留着程衍之,跟许之南有什么关系?”
祁梦笙没有回答,她的目光移向钟馗:“钟天师,交出青锋剑。否则我不仅会杀了兰吹寒,还会将昆仑诸洲的人都冻成冰。”
“你这个疯子……”钟馗咬牙切齿地瞪着祁梦笙。
“交出青锋剑!”祁梦笙五指一张,兰吹寒从高空直直像地面砸落。
“住手!”钟馗大吼道。
那冰棺在近地之时猛然刹住。
解彼安的心脏几乎停跳了一瞬。
范无慑眯起眼睛,为了兰吹寒交出青锋剑,实在愚蠢至极,但他知道钟馗一定会妥协。
果然,钟馗深吸一口气,将青锋剑扔在了雪地里。
咣当一声,冥界天师,当世之仙尊,公认的天下第一人,就这样被缴了剑。
祁梦笙隔空吸走了青锋剑。
钟馗沉声道:“祁梦笙,金箧玉策仅是个传说,就算你有魂兵器,也未必能找到泰山结界。”
“我会找到的。”祁梦笙带着兰吹寒,头也不回地往远方飞去。
钟馗死死盯着祁梦笙的背影。
“师尊。”解彼安飞到钟馗身前,抓住钟馗的胳膊,仔细查看他的伤势,“你伤的重不重,可带了什么丹药?”
“小伤,不碍事。”钟馗满脸怒容,“这个妖女,简直丧心病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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