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内早有人好吃好喝的休养了几天,好整以暇的等他下来继续谋划大事。
此人的容貌与池歆极为相似,不过眼角额头唇畔都有细纹,与池越年纪差不多,气质阴沉,长发花白。他似笑非笑的说:“我打赌,你那几个儿子没一个看出你的坏心思对不对?如果我是你,就找个儿子把话说敞亮。免得他们疑神疑鬼,还真当他们亲爹是个忧国忧民的大圣人呢。”
池越早已习惯被这人嘲讽,也不接他这个话茬,只问:“老杜,你说实话,咱们都知道当年许宓儿生的是双胎,另一个孩子你找到了么?许氏死的时候池歆才九岁,看起来对宝藏的事情毫不知情,一直当我是他亲爹,或许当年那秘密藏在了另一个孩子身上。”
“你赡养许氏多年,她从不曾提过还有另一个孩子,想必早死了。战乱时遗失襁褓中的孩子,能活下来才怪。”那人冷言冷语道,“宝藏的事情,恭王连我这个亲弟弟都不告诉,真的会留给一个没名分还把他当成仇家的女人么?”
“许氏与恭王之间的爱恨情仇比你想的复杂。恭王不信你,是你从小没和他生活在一起,又曾经想杀他取而代之,他担心你抢他位置,遇事肯定是避开你。何况他临死的时候就只有许氏守在他身边,许氏又刚为他诞下血脉。他还能将宝藏托付给谁?
许氏轻功极佳,又不是王府在册的女眷,她带着恭王的孩子逃出去,有了宝藏再加上恭王留下的人手,说不定还能东山再起。你当初不也这样说么?”
“你与许氏虚情假意这么多年她都不吐口,逼得急了她自尽死了,这过失我还没找你清算呢。早知道你这么没用,我当初就不该信你,我自己装成我哥或者用教武功这种事哄骗许氏,说不定能问出宝藏的秘密。”
“处了这么多年,许氏到死念的还是恭王。你只是长得像,就算孪生,骗过别人也骗不过那女人。”
“要不这样,咱们都别图那些摸不着的了。”白发人心知池越说的没错,这么多年池越演个深情男子与许宓儿交心也不是没成效,除了宝藏,有关恭王其他秘密都不再瞒着池越。他话锋一转,“这些年我在淮王那边,按照许宓儿说的那些线索,也查到了一些很有趣的事,你要不要知道?”
“我当然要知道淮王打什么鬼主意,他现在还忽悠着江湖人都去西北剿灭魔教,我总觉得有什么蹊跷之处。”
白发人说:“告诉你可以,你拿什么好处来换?”
“我们池家的绝学你也看不上。当初说了找到宝藏你我五五开,可是我看你也不太像缺钱的样子。以你的武功,想要什么宝贝拿不到手呢?”
白发人调侃道:“你儿子挺多,都舍得送到风家当奴仆,也送我一个玩玩如何?你也知道我喜欢漂亮的少年。”
池越恼了,沉声道:“以你的武功和容貌,只要露出真容,哪怕街边乞讨也有女人愿意为你生儿子。别说那些不正经的了。去风家,那是池歆自愿的,我又没逼他。你休要打我儿子的主意。”
白发人也正色道:“池越,我说的就是正经的。你借花献佛拿我师门的武功秘籍给了池歆修炼,存了怎样的居心你当我不知道?”
池斐辩解道:“你不知道许宓儿过目不忘么,你给她看过的秘籍,十年过去她依然记得清楚,那些是她自己默写留给儿子的,她也没说出处。我还能说我知道内情?她倒死都不疑我与你有往来,也不知道我的真实目的。”
“你又不是不知道卫旻的一身武功与我同源,他早年叛出师门自立门派,还返回头将我们赶尽杀绝。这仇我不可能不与他清算。”白发人眼中满是恨意。
池越难得有良心的劝了一句:“十四年前你就坑过他一次,魔教也在中原混不下去了。他死了一票兄弟身败名裂,自己重伤残喘,女人也跟人跑了,儿子中毒吃了十多年的药,生不如死还死要面子的撑着。这你还不知足么?”
“是,知足了。现在我觉得报复卫旻已经没意思了。”白发人的嘴上说得轻松,脸上却浮起了癫狂之意,“因为我发现了新玩具。不管你怎么说,反正再见到池歆,你让他相信我是他亲爹就好。你只要答应了,我就告诉你淮王的想法。”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更新肥厚吧,近期就要完结了,期待留言,最近感觉没啥人看这本了。冷冷又凉凉。
第38章 知足常乐
池歆醒来的时候坐在一艘船上, 许是磕到了头,记忆有些模糊,恍惚了几天才理顺了大概, 想起自己原本是个小药奴, 魂魄寄在了池歆的身上。他根本不是池歆。
划船的老翁口音浓重, 大多数的攀谈池歆听不懂, 两人只能是比划着来。池歆见这小船一路往西南而行, 早已远离药谷,终于还是上了岸。
身上没有银钱, 临别时池歆把头上的银发簪赠给老翁。这还是卫断情给他买新衣服时一并买的, 纯银的, 想来值点钱。
池歆也不敢去人多的地方,就只在荒野中躲着。怕是淮王的人多势大, 先发现了他踪迹。他总觉得淮王像是与他有仇的, 万一他再拖累旁人害了人性命, 倒不如一个人无牵无挂安心一些。
真的无牵无挂么?池歆的脑子里想的都是卫断情。少主会不会来找他?活着的时候两人一起畅想未来,说着不离不弃。可他没有尽信。
动情之时, 人家肯对他这样说,他已经知足, 并不求长久。
坠下悬崖,卫断情后有追兵, 中原武林那么多人对圣教有敌意, 实则举步维艰。这种困难的时刻,少主自身难保, 还哪有余力找他呢?何况他中了那种蛊毒,李先生若是死了,他多半没救, 早晚抗不住毒发就死了。
如此费力又危险,还可能徒劳无功的事,卫断情真的会做么?在一起时喜欢,分开后淡忘,这是不是人之常情?
池歆不懂,只是一遍遍劝慰自己。曾经与卫断情在一起的那些时光,已经很美好了。这都是他借着池歆这个身份“偷”来的。现在分开了也没什么不好,至少当自己熬不住毒发死了的时候,也不会让旁人看见了担忧伤心。荒野之中,自生自灭,不给别人添麻烦也挺好。
池歆也没有顺着水流再回去。万一遇到那白发人呢,那人与淮王是一伙的,武功又高。落水后,失去意识前,池歆记得那人甩脱了他,浮出了水面。武功再好能力再强,性命攸关也肯定先顾自己。自己与那人非亲非故,那人之前下毒留他性命,之后若在他身上谋求不到想要的,自然不会再让他活。
世人都是这样。
再一次毒发的夜晚,恰逢大雨。池歆没地方避雨,也没有力气挪动,索性躺倒蜷缩在草丛中,等死。依稀就好像是又回到了刚刚变成池歆的那一天。
只不过,这一次钻心的痛楚像一张网,铺天盖地的包裹在身上,越勒越紧,他的呼吸也越发的艰难。鲜血止不住,涌上到了嘴里,闷的不行,咳了出来。
有一只秃鹫,之前在远处盘旋,雨势太大,它落在了附近的树上。池歆觉得那鸟是一直盯着他的。是等他死了,那鸟儿就会吃了他的尸体么?
在圣教的乱葬岗上空,也经常有这样的鸟儿盘旋,以人的尸体为食。
奴仆们都说,尸身若是能被鸟儿吃了,魂魄就有机会不会落入地狱会跟着鸟儿飞上天,飞去美好的地方。
原来是真的么?他也是这样才“飞”到了江南,才成为了池歆么?
迷迷糊糊之中,有几道人影掠过。
冒着这么大的雨,怎么还会有人在荒野中行路。这里远离官道,平时罕有人烟。
“快来,这有个人!”卫断情喊了一句。
是卫断情的声音?池歆觉得自己又开始做梦了,或者可能是濒死前太思念那个人,结果就听到了他的声音,然后,看到了他的脸。
被雨水淋得灰白却极为俊美的脸孔,墨色长发贴在脸上,湿漉漉的垂落在他的脸颊。他满脸焦急的表情。
池歆努力的伸出手,想要触摸到卫断情,心中欢喜。临死前所有愿望都达成了,听到他的声音、看到他的容颜、摸一摸他的脸。或许下辈子就还能遇到他。
“池歆!”卫断情惊喜的大叫,激动的全身颤抖,也顾不上别的,直接从泥水中将那个清瘦的人儿刨了出来,紧紧拥抱在怀中。
他的池歆,一脸血渍,全身僵冷,也不知道在雨里淋了多久,是蛊毒发作了。那种痛,痛到说不出话,偏偏池歆睁开眼睛,并没有失去意识的样子。
池歆淡如水色的唇微微翘起,眸中也含着笑意。
他苍白的脸上,笑的那么灿烂,就如同暗夜中盛开的昙花,转瞬即逝脆弱又有着极致的诱人美艳。
“池歆,你不要睡,是我。你不是做梦,我是活的,你也是。”卫断情从池歆的表情就能猜出他的想法,“我有温度的,有心跳的,你感觉到了么?”
池歆迟疑。
紧接着,卫断情已经用他温热的唇,覆上了池歆冰冷的唇,撬开齿贝,深入进去。渡了一口真气,又不舍得就这样离去。这世上,没有任何一种糕点,能抵得过此时的美味。卫断情不舍得与他分开。
池歆的眸中逐渐燃起了生气。
是真的,一切都不是梦么?卫断情真的找到了他?
口唇之间,感受到的是那人的温度,他高大的身影遮蔽了风雨,吻的温柔。卫断情也是喜欢他的,不是朋友之间的那种互相照顾,是比兄弟情义更多一层,是爱着他,想要与他合为一体的那种爱。
不用任何言语,池歆终于明白了卫断情的真心。
天啊,他这是何等的幸运!
风家堡。
冯老夫人怎么也拦不住自己的这个大孙子。
风思雨伤势并未痊愈,脸色苍白,走路都有点打晃,却已经穿得齐整跪在了奶奶面前,指天发誓:“池歆救命之恩,当以涌泉相报。父亲从江南传回消息,说池歆被魔教掳走,号令江湖义士一起讨伐。孙儿岂能袖手旁观?”
“可你的伤势……”冯老夫人与风思雨的母亲几乎异口同声的担忧质疑。
“孙儿昨日已满十八岁,今天再出门也不会有危险。我不过是追着父亲一起汇合,这都不行么?你们不知道,他们都嘲笑我,说我在家中绣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风思雨带着哭腔,用了撒娇的杀手锏。
冯老夫人知道拗不过孙子,赶紧召集风家上下,从旁支选了几名精干的人陪同,叮嘱好了,无论风思雨怎么想,一定先让他与家主汇合再作打算。
对外,自然还是要将风家的面子撑满,风思雨作为风家下一代接班人,不顾伤情,还率众加入讨伐魔教的大军。这足够鼓舞士气,连带着北方几大世家名门也都精锐尽出,往西集结。
打前站的人已经探得关外魔教总坛的大致方位,风一舟说是从江南那里也带着人一并往西北这边赶。双方两路人马约好了在潼关那里汇合。
卫断情并未往西出关逃逸。他先一步带着人等在潼关,设下了一个阵法。
比上一世提前了将近五年,中原武林各大门派都派了高手,响应风一舟的号召,陆续往潼关集结。
唯一令人有些差异的是池家。据传池越旧疾突发,池斐要以内力为父亲调理身体,会晚几天再来。池家虽然有二公子池斌在人前支应着,貌似一直在筹备出发,整体队伍集结速度都远远落后于别家。
卫断情每天听着下属的汇报,在纸上写写画画,像是在分析什么又像是谋划着什么。池歆看不懂,卫断情给他的任务就是吃吃喝喝,累了睡觉。
蛊毒每隔七天发作一次,最近这两次越发激烈起来,每一次池歆都觉得自己可能活不过来,卫断情却没有放弃。不惜损耗真气,尝试各种昂贵的药物,只求让池歆能够安睡片刻。
发展到现在,池歆平时也没太多体力,除了吃东西时稍微精神一些,平时就靠在卫断情身边,只要身体颤抖的幅度稍有增加,哪怕他不说话不喊疼,卫断情都知道他一定是很难受,然后以言语或拥抱来安抚。
池歆觉得自己死之前,能有这样好的待遇,多活一日就赚一日,早就够本了。
卫断情忙碌之余,都会握住池歆的手,对他说:“你不会死,我已经找到了李琪留下的线索。按照他的药方,结合之前治疗我的经验,已经在配药了。你的毒一定能解开,再坚持几日。”
“找到白发人,他有解药的对不对?”池歆觉得找白发人可能更快一些,药方里很多药花钱也买不到,何况是正在被中原武林人士围剿的卫断情。
“嗯,那也是条路。白发人的事我想起了一些,他应该就是十四年前跟随我父亲去京城的那批人之一。我记得父亲对他很信任,因为……”卫断情顿了一下,将这几日梳理出来的前世种种记忆,不太肯定的说,“我那时还小,起夜时看到他与父亲避开了所有人密谈。父亲一开始也疑他,结果他主动摘掉了人.皮面具,他的侧脸与你很像。”
“真的?那他当初没杀我,是不是与我有什么亲戚关系?”
卫断情没有马上回答这句,只说“你有没有想过,你并不是池越的儿子。你与我教中见过的一个小药奴长的很像。又可能与白发人是亲戚。白发人能得到我父亲的信任,又参与了恭王的谋逆。这人究竟什么来路,会是什么身份?没准他与恭王有关,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亲戚兄弟之类的。”
池歆有原主的记忆,又有小药奴那些经历,原主与小药奴两人容貌很像他也是知道的。莫非他们都是那个白发人的孩子?
原主记忆中母亲经常说的是如果她死了,如果池越将他带回池家冠以池姓,他就必须还池越一个人情,像父亲那样敬重池越。母亲从来没有正面明确的说,他的父亲就是池越,反而总是讲不让他争,就算池越不会喜欢他,他也不要与别的兄弟争宠。
或许因为原主根本就不是池越的孩子。
“少主,不如趁我还活着,放我与中原武林那些正道人士见一见。让他们知道这都是误会。我是自愿跟你走。有人背后使坏,栽赃陷害,他们气势汹汹杀到总坛,反而耽误别的事。”
这些日子,卫断情也会为池歆解说自己关于中原的时局推测、淮王的用意,以及在那背后还可能隐藏着更邪恶的人操纵影响淮王。池歆全都听得明白,谁当皇帝他管不了,但他不想中原武林用解救自己这种理由,去攻击圣教。
“如果他们不听你说呢?”
池歆微微一笑:“少主一定有办法,让他们能听我说对不对?咱们落脚这个地方布了阵法,你教教我怎么说他们才会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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