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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说学校前面巷子里的拐角新开了一家店，怎么样？今晚去不去吃章鱼烧？”
单薄的背影在臂弯里晃了几晃，镜框被挤到歪斜，林洋慢吞吞地去扶鼻梁上的眼镜，没能及时回答反倒被勒得更紧。
“去不去嘛！”
耳机中的音乐行进到末尾，前排亲密接触却正到高潮。
周逸潮睁开眼，目光锐利地刺向座位正前方——
“卡！”
“各部门准备，再来一遍。”
卡，卡，卡，卡，卡！
上一个镜头一场过的周逸潮因为一个眼神被叫停了数次，最终邢安决定让周逸潮自己找感觉，先进行下一场林洋的单视角校园拍摄。
周逸潮鞠躬向整场的工作人员致歉，接过徐桐递过来的眼药水沉默着走出了拍摄场地。
不只是怒气，那个眼神中还应包含着从漠然再到强烈的占有。
周逸潮很清楚邢安想要的究竟是什么，但自己目前为止的人生只是充斥着失去与被失去、抢夺与被抢夺，自己沉在一片连阳光也照不到的深海里，那样热烈的感情一刻都没有感受过。
因为从不曾拥有。
周逸潮眨了下眼，折返回徐桐面前拿了手机抽身离开。
电话接通的瞬间，周逸潮屏住呼吸，听筒那边沉寂了两秒，传来一句模糊又沙哑的 “喂”。
身上的压力和重担随着吹起的夜风消失无踪，周逸潮仰头看向夜空中单一闪烁着的那颗星星，把冻红的手塞进校服口袋轻启薄唇——
“叶汐。”
“我很想你。”
林清的镜头顺利拍摄完毕，徐桐在远处挥手致意，周逸潮不再犹豫，穿着运动鞋在雪地上迈开步子跑起来，抬手挂断了电话。
“麻烦能给我一支棒棒糖么？”
邢安从镜头后探出头扫了周逸潮一眼，将身上的军大衣裹得更紧了些。
“Action！”
书包被随意地扔在地上，周逸潮闭上眼睛戴着耳机，双腿伸直搭在桌子上，嘴里含着柠檬味的棒棒糖，两颊交替着鼓起。
周逸潮将手揣进敞开的校服外套里，背懒洋洋地向后倾斜。
单薄的林清被死党勾住脖颈晃了几晃，伸手去推鼻梁上笨重的眼镜——
周逸潮神色淡然地睁开眼。
“咔嚓。”
齿间的棒棒糖被咬碎成三截，周逸潮盯着林清背侧那只回弯的手肘眼神突变，目光最后落在林清微微慌乱的侧脸上，风暴在墨色的瞳孔中酝酿成形——
“卡！下一条准备！”
邢安从镜头后起身走到捂住眼睛出戏的周逸潮面前，眉尾微微向上抬起，表现出带有一点惊讶情绪的问询。
周逸潮抬起头迎上邢安探究的目光，将口中剩下的棒棒糖咬碎，弯唇道——
“打了个场外求助热线。”
“……”
柔软的被子自肩膀滑下，叶汐握着屏幕上横亘着几道裂缝的手机，耳边不断回响着周逸潮从听筒那侧传来的低语，整个耳朵被烫红了个透。
因为照顾进组前一天发烧的周逸潮，叶汐今天特意提早补眠，不想却被周逸潮一个电话扰得睡意全无。
叶汐放下手机穿好拖鞋，认命地走到衣柜前开始往身上套御寒的衣服。
“您好，我要一杯热的焦糖玛奇朵。”
“好的，请稍等。”
叶汐站在饮品店里，看一个男生喘着气闯进店里，双手合十对着另一个坐在靠窗座位上的男生道歉，再笑眯眯地凑过去亲了对方唇角一口，默默地将发红的脸埋进周逸潮的围巾里。
提着焦糖玛奇朵坐进出租车里的叶汐报了周逸潮剧组附近的地点，盯着车外不断变化的流光，默默握紧了手里的纸袋，将头砸向一侧紧闭的车窗玻璃。
只因为对方一个说了 “想见你” 的电话就匆匆出门的自己，和刚才店内正处于青春期的小男生根本就没有任何区别。
冲动消费的成本投入往往都很快。
叶汐提着袋子下了出租车，站在十字路口抬头望天，自胸腔内吐出一口悠长的气，抬步向前走去。
“不好意思，请问您有工作证么？”
“没有… 不过我是来找……”
“不好意思先生，我们这边没有工作证是不允许进出的，还请您配合我们工作尽快离开。”
被安保人员下了逐客令。
叶汐拎着袋子，在安保人员的注视下向回走去，另一侧路口一连出现了几名拿着周逸潮灯牌面露兴奋、还穿着高中生校服的女学生，安保人员见势上前，先一步阻止了前来追星的少女粉丝的前进。
“几位学生不好意思，我们这边没有工作证是不允许进出……”
安保人员无暇顾及的叶汐回过身来站在影棚外围，淡淡地看向一旁带着爱心亮起的灯牌。
周逸潮处于聚光灯的中心，粉丝则是最忠实的追光者，自己既没有成为前者，也无法完全变成后者，只能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最外围的黑暗里默默地观望着，最后迎来转身离场的既定结局。
叶汐嘴角扯出一个苦涩的笑，黯淡的目光落在纸袋中的杯盖上。
仅凭于此就要试图逾越两条界限的自己无异于是在痴心妄想。
徐桐见周逸潮的拍摄渐入佳境便出了影棚，顺手从口袋中摸出烟盒。
天空中飘起雪花，徐桐点燃打火机，抬步回车里取伞。
少女粉丝被安保人员劝说回家，拿着灯牌一步三回头不舍地回望。
徐桐轻笑一声，眼角余光却瞥见了一个站在黑暗中的单薄身影。
看清那人是叶汐后，徐桐掐灭口中的半截香烟，头也不回地进了影棚。
雪越下越大。
叶汐把脸蜷进宽大的围巾里，低头盯着脚尖，肩膀、头顶和睫毛全部被大雪打湿，冷意很快便侵蚀了大半身体。
“你怎么还没走啊？”
安保人员看着面前的 “雪人”，面上露出不耐烦的神色。
回去吧。
叶汐动了动麻木的手指，在心底对自己说道。
洗手池里的碗还没有刷完。
凛冽的寒风像把刀子划过额头，叶汐忍着痛感缓慢转身，手中的纸袋被吹得哗啦作响。
现在的自己，已经足够清醒了。
在谁也不曾留意的暗影里，黑色的宽大伞面缓缓展开，将麻木的身躯笼罩完全。
头顶不断传来风雪击打在伞面的噼啪声，叶汐抬起头，正对上一双装满自己错愕表情的深沉的眼。
界限，坏掉了。
第10章 奶茶与想见你的关系
作者有话说：为了感谢大家包容我的更新速度，决定从今天起连续三天日更！感谢大家的支持（哭哭）
［10］
咚。
咚咚。
自十四岁的夏日始，至二十四岁的冬日，每当你呼唤我的名字，欢欣都会从胸口处满溢。
像是被开了罐的可乐，轻微摇晃就会咕嘟咕嘟大量冒出，气泡在空中破碎，甜味四散开来。
我抬眸静静地望向你，内里却早已沸腾。
这是谁也不曾知晓的心跳秘密。
冰冷的雪花在眼睫上融成雪水，叶汐低垂目光，晶莹的水珠随之滑落。
“我的名字有那么难叫么？”
“周逸潮周逸潮周逸潮周逸潮周逸潮周逸潮周逸……”
生怕对方的大声念白将少女粉丝尽数召回，叶汐踮起脚尖捂住周逸潮的唇，柔软的触感在手心散开，叶汐像只受了惊吓的兔子，慌忙将手收回。
冰冷的触感使周逸潮很快便皱起了眉，叶汐心虚地低下头去，肩侧却被牢牢揽住，后退的步子转了半圈，被对方带着一同回身。
周逸潮抬起下巴，对着不远处的一队安保人员扬声说道——
“这是我的人，麻烦各位下次直接放行。”
叶汐瞪大眼睛抬起头来，刚想出声辩解，就被周逸潮抱着又揽紧了些。
“周逸潮，我不……”
“这会儿叫我名字倒是顺口得很，刚才怎么不叫？”
被好几双眼睛上下打量着，叶汐羞躁得埋在围巾里的耳朵和脸颊一同染上颜色，周逸潮低头扫了一眼哗啦啦作响的纸袋，挑眉道——
“给我的？啊——”
打量自己的目光顿时变得更加暧昧不清。
叶汐恨不得把袋子扔到张口等投喂的周逸潮脸上然后迅速消失。
“啊——”
周逸潮张嘴凑得更近，校服下面颈部到锁骨的线条绷直，叶汐红着脖子把吸管放进杯子里，递到不停催促的周逸潮嘴边。
“好喝。下次来的时候就买黑糖珍珠奶茶给我吧。”
周逸潮掂了掂手里的伞，在一片落雪中展颜笑开。
“算是撑伞的服务费。”
自己好心反而被倒打一耙，叶汐一口气梗到喉咙，当即挣开手臂，把手中的袋子甩进周逸潮怀里，扭头就往回走。
叶汐将脸埋进围巾快步走到十字路口，对身后追来坚持给自己撑伞的人理都不理，直接招手拦下一辆出租车。
门把手被宽大的校服遮挡完全，叶汐抬起头，瞪向阻止自己上车的周逸潮。
“我还有碗没刷，麻烦让让。”
周逸潮将伞塞进叶汐手里，失去遮蔽之后，洋洋洒洒的雪花顿时全部往挺立的身躯上砸去。
校服本就单薄，更何况周逸潮左侧的肩膀已经被风雪打湿。
叶汐将伞重新笼罩在两个人头顶，因为恼着声音不自觉地拔高。
“你昨天还在发烧你不知道么！”
叶汐将脖子上的围巾扯下来，把伞塞进对方提着纸袋的左手，抬臂将带有自己体温的柔软面料缠上对方裸露在外的颈部。
正忙着打结的手被另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握住，直到贴在对方温热的脸侧才停止，白雪无声飘落，直视自己的墨色眼瞳中装满了化不开的浓烈夜色。
“骗你的。”
“我不是惦记奶茶，只是很想见你。”
车子的鸣笛和鼎沸的人声从世界中剥离，胸腔传来的震动一声高过一声，热度自手心开始爬升。
夜色愈浓。
司机摇下半侧车窗，向站在一侧动也不动的两人问道——
“小情侣吵架哦？还走不走啦？”
叶汐如梦初醒般缩回手，磕磕巴巴地向司机报出了别墅的地址。
“太远了，不去。小伙子你打下一辆吧。”
干脆利落的拒绝。
出租车掉头离去，叶汐食指回弯抵住掌心，莫名局促得连话都说不利索。
“你，你外套……”
“在我经纪人那里。”
“哦… 哦。”
叶汐微点下头，不自然地抬手扯了扯周逸潮脖子上歪斜的围巾。
“我们先回影棚，校服要还给道具组，我送你回去。”
“哦… 好。”
叶汐点点头，跟着周逸潮迈开步子向回走。
手，没有放开。
周逸潮去里间换衣服，叶汐提着焦糖玛奇朵等在影棚外面，一片烟雾直直向自己扑来。
叶汐看见烟气背后徐桐微眯的眼，礼貌地点了点头。
“您好。”
徐桐没说话，目光却刺人，叶汐偏转眼睫，继而看向和在场工作人员礼貌道别的周逸潮。
徐桐微微勾唇，将手中尚且燃着的火星掐灭。
周逸潮撑在后座座椅中间，整个人懒洋洋地向着自己歪斜。
“啊——”
墨发下的半截脖颈闯进眼底，周逸潮目的明确地盯着自己手中的纸袋，凑到自己近前微微低头。
后视镜上徐桐的眼明显地向着自己的方向看来。
叶汐抓起周逸潮的手将杯子塞了进去，低头摸出手机看也不看地戳开一款应用。
屏幕上的裂纹均匀割裂了自己不安的瞳孔。
周逸潮握着杯子枕回靠背，张口咬上吸管，左手指腹无意识擦过右手手背，偏过头向车窗外看去——
“桐哥，麻烦停下车。”
周逸潮从口袋中摸出口罩，再将帽檐压下，打开车门走进路边一家卖手机的店铺。
从进门开始还没到两分钟，惊喜的女声就从店面里清晰地传了出来。
徐桐把之前掐灭的半截烟别在耳后，将副驾驶上的相机丢向后座。
“看看吧。”
周逸潮和自己在影棚外揽肩、亲昵、牵手的照片就像是翻动播放的画册一样，一帧一帧清晰无比地呈慢动作在相机里回放。
叶汐按在按键上的手微微颤抖，眼角余光扫至副驾驶位——
上面的相机远不止一个。
“我承认，你们确实都很上镜。”
徐桐嘴角上扬，回身将胳膊搭在椅背上，食指指腹极其缓慢地在耳后别着的那根烟上抚过。
“这可能就是为什么我和老板会在六年前因为最后一个出道的位置而争论不休的原因吧。”
叶汐猛地抬起头，瞳孔不自觉地放大。
终于了解了——
周逸潮横跨六年时间来到自己面前的真正原因。
叶汐攥紧了手中的相机，努力压下胸腔中积压的悲鸣。
所谓奇迹。
真的一次也没有在自己身上发生过。
徐桐从叶汐的手中抽走相机，回身将耳后的烟顺到嘴边引燃。
车窗右侧，周逸潮刚好从旁侧的店内出来。
厌恶的烟味钻入鼻腔，周逸潮的眉头顿时皱起，从车身后座折返，提着袋子敲了敲驾驶位的车玻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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