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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渊手记[无限]_凉蝉

时间:2021-08-11 13:58:14  作者:凉蝉
  离开花田,顺着石头铺就的小路走上缓坡,山腰上一片开阔的平地。房舍错落,风格各异,每家每户都有自己的小院子。院里栽种花草,人们穿着干净清爽的衣服,牛车马车经过,风里送来爽朗的笑声。
  从山腰往后眺望,是蓝天和望不到边际的蔷薇花田。
  蔷薇花似乎是这里最繁盛的植物,无论是植物的树干还是房子、道路两侧,全都是开放得密密麻麻的花朵。
  而往高处远望,在山顶有一列反射阳光的屋瓦,橙红的旗子在屋顶飘扬,中央是两朵纠缠的蔷薇花。
  “……这房子和风景,像欧洲童话。”柳英年摸着下巴,“奇怪了,难道这个笼主是外国人?”
  余洲抱着樊醒终于走上来,一个骑马的少女从他身边经过,上下打量,忽然问:“你们是历险者?”
  余洲点点头。他们的衣着跟这儿的人完全不一样,这是没办法隐瞒的。
  少女笑得眼睛弯弯:“跟我来吧!”
  少女带他们穿过山腰的城镇,一路指点。
  这个城镇比他们想象的更大,少女指着遥远的山头:“那边也是我们的地方。”
  余洲无声地看姜笑:“鸟笼”可以这么大?!
  姜笑眨眼,微微点头,指指自己的脑袋。
  路上遇到的镇民看到历险者,又是热情招呼,又是热心指路。
  镇上人不少,各色种族、长相都有,将要走出镇子的时候,樊醒在余洲耳边说:“我们刚刚看到的,至少有两百六十三个人。”
  余洲:“真热闹。”
  樊醒捏他耳朵小声说:“没听懂吗?这个‘鸟笼’至少吞噬了两百六十三个历险者的性命。”
  余洲一怔,方才还为这景色兴奋的心霎时落入冷水般沉重。
  少女把他们带到了镇子外头一个小院子里。
  “历险者就住在这里吧。”她为他们几个内外张罗,附近的镇民拿来了衣物、食物,仿佛他们是这个地方的尊贵客人。
  “小妹妹穿这件最好看!”妇人举起粉色连衣裙,对樊醒说。
  “我们这里的小姑娘都喜欢吃这个!”男人拿来一筐子红色野果。
  樊醒:“……”
  余洲笑嘻嘻,帮他全部收下:“太好了,我妹妹都喜欢。”
  樊醒已经放弃了挣扎,任由姜笑把他抱在怀里,继续给他梳辫子。小狗适应了环境,追着鱼干在院子里狂奔。鱼干一会儿怪笑一会儿惨叫,吵得人耳朵疼。
  余洲发现,少女和镇上的其他人看不见鱼干。
  临走时,少女指着山上一个小小的悬崖:“有空的话可以去那边看看。”
  悬崖名叫飞星崖,崖下是一滩深蓝色的湖水。
  “晚上非常非常美!”少女高兴地说,“这样吧,你们先休息,晚上我带你们去。今夜很特别,你们非常幸运,可以在飞星崖上看到最尊贵的人。”
  等人们纷纷离开,姜笑问:“觉得这里好吗?”
  柳英年:“好啊,太好了,和雾角镇比就是天堂。”
  姜笑:“所以它对历险者来说非常危险。”
  柳英年没转过弯来,渔夫帽接话:“越是美好平静的‘鸟笼’,笼主就越要警惕历险者。对这样的世界来说,历险者很可能就是破坏者。”
  “历险者公认的三类危险鸟笼,第一类,笼主是病人、小孩或者极恶罪犯的鸟笼,第二类,正处在更替笼主阶段的鸟笼,”姜笑说,“第三类,世界完美、舒适、和平的鸟笼。”
  余洲听呆了:“雾角镇那种,不算危险?”
  “对‘新生者’来说,不好适应,因为要伤人。”姜笑说,“但对老手来说那是最容易最简单的鸟笼。”
  她抓起一把野果,逐个扔进嘴巴里。
  “我们对杀人没感觉,反正死了也会复活。”她说。
  对夜间的邀约,余洲原本充满了期待。但谁都没料到,樊醒变成小孩之后,体力大大减少,吃晚餐时他就不停揉眼睛,最后嘴里咬着面包,歪在余洲身上睡着了。
  夜幕降临,少女来邀请众人一同去飞星崖。
  通往飞星崖的路上,星星点点都是灯火,从山腰的镇子往山顶延伸。
  “这么多人!”柳英年大吃一惊,“是什么节日吗?”
  余洲不可能放樊醒独自一人在这里睡觉,他选择留在屋里陪樊醒。姜笑安慰他不用担心,“鸟笼”的谜题还未出现,历险者是不会有生命之虞的。
  余洲和樊醒住在一楼的房间里,窗外就能看到繁盛的花田。夜间,萤火虫在花田里飞舞,这儿似乎永远都有适宜的气温,不冷不热。
  夜空晴朗,满天星辰。一切宁静平和,令人慵懒。
  余洲打开深渊手记。关于这个“鸟笼”,手记没有任何提示,他猜测这应该是姜笑所说的,谜题尚未出现。
  隐隐的,能听见从远处传来的欢笑和乐声。飞星崖上似乎正举行盛大的宴会。
  余洲和衣躺在床上,看着熟睡的樊醒。
  小孩模样的樊醒很稚嫩,他拨开樊醒的额发,碰了碰他的睫毛。小孩的手没什么力气,樊醒在睡梦中微微皱眉,抓住了余洲的手指。
  余洲一怔:久久也常常这样抓他的手。
  柔软的手指,温暖又小心翼翼。余洲勾住樊醒嫩枝般脆弱的手指,小声地:“久久。”
  他当然不会得到任何回应。
  余洲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了过去,被樊醒的小手抓醒时,姜笑他们还未回来。
  灯灭了,窗外有萤火虫的微光,鱼干缠在樊醒的头发里,圆睁鱼眼睛。
  完全是本能,余洲还未彻底清醒,已经把樊醒抱在怀里。
  他听见床下传来清晰的抓挠声。有人在轻轻叩动床板。
 
 
第10章 蔷薇汤(2)
  抓挠声细碎清晰,从床下各个位置,窸窸窣窣传来。
  余洲毛骨悚然,樊醒圆睁眼睛看他,他则立刻看向三人之中最强悍的鱼干。
  鱼干面临危险毫无用处,一个劲发抖流眼泪。余洲:“……”
  他忽然猛锤床板:“什么东西!!!”
  声音霎时停了。余洲跳下床,一把抱起樊醒就往门外冲。不料樊醒又抬小爪挠他,在他怀里扭动,余洲根本抱不稳。
  樊醒终于从余洲怀里落地,先说了一句“不需要你抱”,回头钻进房间。
  余洲头都大了,只得也回头进屋。鱼干窜到他肩上咬它头发,瑟瑟发抖:“别回去别回去!”
  借着窗外微光,卧室里勉强能看清物体轮廓。樊醒点亮小灯,趴在地上,双目炯炯。灯光照亮狭窄床底,声音又响了起来。沙沙沙沙,咔咔咔咔。
  余洲和他一起看去,背上登时发毛。
  床下不是人,而是藤蔓。
  无数细小的藤蔓从床下地面长出来,嫩芽细幼柔软,像小孩的指头。芽尖顶着床板,被阻拦住了,才不住地叩击。
  藤蔓钻出地面的地方有微微白光,更多的芽头正在破土,嫩芽开始往两边探索,钻出了床底的范围。
  樊醒伸手去碰,嫩芽果真缠住他手指。茎上有小刺,刺得他手指流血。
  余洲忙把那茎扯断,樊醒手指上那一小截还在兀自扭动,如一条浅青色肉虫。
  余洲呲牙,捏着芽头扔到门外。鱼干在门外徘徊,芽头忽然在地面攒动,往鱼干的方向爬去。余洲抱起樊醒时,听见鱼干一路吱哇怪叫,冲往窗户。
  他也不敢停留,樊醒在他怀里挣扎大喊“不需要你抱”,他当作没听见,一口气跑出了这古怪房子。
  追赶鱼干的嫩芽已经枯萎了,变成了芽干。鱼干悬浮在空中,抬头呆呆看屋顶。“妈耶,余洲……”它也像是被吓住了,“这些都是什么玩意儿?”
  余洲抬头,先被夜色里一片颤抖晃动的枝叶吓了一跳。
  不过是睡一觉的功夫,房子周围居然已经长满了密密麻麻的蔷薇藤蔓!
  屋外的藤蔓和屋内不同,它们粗壮结实,已经把屋子团团包围。屋顶上也覆满了蔷薇的枝叶,茎叶还在不断缓慢伸长,细碎的“沙沙”声密集如飞虫振翅。
  从生长到开花,不过短短几个小时的时间,余洲看见藤蔓上已经长出了无数核桃大小的花苞,夜色中圆润饱满。
  樊醒也忘了要下地,忽然揪住余洲衣服上的帽子,差点把余洲扯窒息。
  “干什么!”余洲说话都不敢大声,眼前的东西和他这个人类相比,显然更具威力。
  藤蔓似乎察觉到余洲的存在,屋顶上无数枝叶换了方向,不再向上生长,而是朝余洲缓慢伸展过来。
  樊醒和鱼干异口同声,一左一右震得余洲耳朵嗡嗡疼:“跑啊!!!”
  从山腰前往飞星崖的路上点着灯,余洲一路循灯而上,没有任何怪事发生。他站在路上回望,奇怪的是,他们三个离开那小院之后,藤蔓便不再动弹,变成了和周围蔷薇藤一样静谧漂亮的植物。
  只是落在余洲眼里,仍旧是怪物。
  鱼干问樊醒:“是不是你尿床,把这花妖怪滋醒了?”
  樊醒抬手一打,鱼干翻个跟头,声音更大:“喔唷!恼羞成怒,肯定是你!”
  余洲抱不住乱动的他:“别扭了!再扭下来自己走!”
  樊醒忽然清醒,又揪他耳朵:“谁让你抱我了?”
  余洲把他放在地上,自己往前大步走去。鱼干不知道要追赶谁,和樊醒一路吵上飞星崖。余洲站在小路末端,呆愣着不动。樊醒撞在他腿上,下意识抱住,从他身后探出脑袋。
  鱼干的鱼眼睁得滚圆,第二次受到惊吓:“我滴乖乖……”
  飞星崖上亮如白昼,无数灯盏、篝火点燃,人声沸腾。
  空气中弥漫着酒的浓郁香气,熏得人昏昏欲醉。
  崖边空出一块地,熔炉烧化铁汁,热气腾腾,人人脸上都是汗水油光,兴奋到了极点。一个健壮的女人走到熔炉边上舀出铁汁,忽然挥手用手中木棒狠狠击打!
  铁汁朝飞星崖外四溅,霎时如击碎满天燃烧星辰,把已经足够亮堂的飞星崖照得愈发灿烂。欢呼声震耳欲聋,飞星往崖下坠落,紧接着那女人再次击打,又一泼金亮飞星喷溅。
  紧接着女人的动作,余下的男子一个一个击打,飞星崖上光芒大盛。
  余洲不敢直视,但又忍不住不看。在火光之中,负责击打的几个人都只穿着最简单的衣裳,裸露的肌肉与皮肤,反射火光,如雕塑一般强壮美丽。随着击打的动作扭腰、摆臀,熔炉熊熊大火为他们的肉体镀上金红色轮廓。
  蔷薇花的香味前所未有的浓烈,花蜜的甜与精油的香,混杂成一种余洲难以形容的气味,让人轻飘飘,双足落不到实处。
  崖边轰然地热闹,在另一个方向,人们饮酒作乐,弹琴唱歌。
  花蜜和美酒不仅用来吃喝,还成了香料,可以涂抹在人的身上。
  酒液湿透胸前衣襟,往下流淌,直到把衣服彻底濡湿。花蜜粘稠,厚厚地堆在指尖与手心,这样的一双手覆盖在别人的皮肤上,甜香被人体的热度烘得滑腻。
  灯火照亮人的躯体,凹处汪一小潭蜜酒,突起处闪着蜜色反光。肌肉的轮廓暧昧不清,人的笑声、呼吸、喘息,与乐声歌声一样巨大。
  在灯火照不到的暗处,在蔷薇树丛掩盖的一小片漆黑夜色里,有颤抖的动静。树丛枝叶沙沙作响,混杂在快乐的声音里。
  余洲第一反应,是立刻蹲下捂住樊醒的眼睛。
  樊醒:“……”
  鱼干:“我呢?我是未成年鱼。”
  余洲往前走也不是,后退也不是,踟蹰时忽然在喝酒作乐的人群里看见了渔夫帽,他那顶不肯摘下的帽子在这样的狂欢盛宴中显得格格不入。
  渔夫帽在吃肉,吃果,十分专注。
  他身后就有一大片抖个没完的蔷薇灌木。
  柳英年坐在他身边,一张脸比席上的野莓还要红。眼睛死死盯着渔夫帽面前的食物,根本不敢到处看。
  余洲想抱起樊醒,不料樊醒不肯让他抱,他只好自己往渔夫帽和柳英年那边走,尽量目不斜视,跨过醉倒在地上、互相舔舐的人们。
  “余洲!!!”柳英年见他过来,像见到救命恩人一样跳起拉住他。
  余洲默默坐下,分吃渔夫帽面前的食物。
  “姜笑呢?”
  柳英年指指不远处。
  姜笑手里拎着一小壶蔷薇酒,跟几个人谈笑。她比柳英年他们自在得多,空着的手在面前几位年轻男人身上摸来摸去,余洲从没见她笑得这么畅快过。
  不看还好,他忽然发现樊醒和鱼干就在姜笑身边。
  他俩没看姜笑,反而专注地盯着三个在地上翻滚的人。樊醒学小孩神态学得十足,面带好奇,一会儿站起一会儿蹲下。鱼干在他头顶打滚旋转,和樊醒完全同调,两个人都不肯放过面前发生的任何细节。
  余洲冲过去,强行把人抱起,回到伙伴身边。
  樊醒忽然一笑:“好玩。”
  鱼干恼怒,偏偏被余洲抓住,挣脱不了:“看看怎么了!我又不加入他们!”
  “小心你的鱼眼变针眼。”余洲威胁,“非礼勿视,不懂吗?”
  身后灌木丛的动静停了,几个人嬉笑打闹走出来,又开始倒地喝酒。鱼干注意力被转移:“哇……”
  樊醒看它:“什么感受?”
  鱼干:“好想做人。”
  余洲一双眼睛不知道往哪里放,和柳英年大眼瞪小眼。渔夫帽最为自在,他像看戏一样快乐,不时地笑一笑。
  余洲没见过他笑,实在很好奇:“大哥,我们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渔夫帽答非所问:“别喝。”
  他斜瞥余洲碰酒的手。
  “姜笑说,酒不能喝。”余洲火速放开酒壶,渔夫帽又解释,“你别看她手里有酒,其实自己一口都没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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