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再回一句,“我可没有这么笨啊。”
谢靳心里惦记着钟饶白,那整个下午的课都没听进去。
前几天班主任换了次座位,原本距离他大半个教室的罗茂,换到了谢靳前面左侧。谢靳一只手转着笔,一只手支着下颚,桌上的试卷写满了笔记,一半是钟饶白的字迹,一半是他的。
谢靳抬脚踹了踹前排正在抄同桌卷子的罗茂。
罗茂回过头,“有啥事?”
谢靳瞥了罗茂两眼,将视线移到前方的黑板上,“算了,你应该不知道。”
“靳哥,不是,你连问题都没问,就怎么断定我不知道?”罗茂这可就不满意了,“说出来,我就算不知道也给你去问出来。”
黑板上写满了数学公式,老师捏着粉笔还在划重点。
“送男朋友什么礼物好?”
罗茂以为谢靳要问难以攻克的数学题,所以信誓旦旦。
结果问的是这个。
“这……”罗茂顿了顿,“你觉得我像知道这个问题的人吗?”
谢靳懒的再理他,低头开始记数学公式。
在家里,写完作业的钟饶白伸了个懒腰,下意识看向左边。
空荡荡的,没有人。
钟饶白抿唇笑了笑。
区区几个月时间,他都习惯旁边有谢靳的身影了。
钟饶白整理好桌上的书本,将写完的试卷叠着,放进笔记本里,等吃了晚饭再将错题重新写一遍。
钟饶白起身的瞬间,放在枕边的手机响了。
他走过去,某名感觉号码有些眼熟。
按下接听,一道强压着怒意的女声传来。
“是钟饶白吗?请出来和我见一面。”
第四十一章 合适
装修精致的咖啡馆,客人陆陆续续进来,窗外小雨淅淅沥沥,推门踏入的来客,肩上都携着一股淡淡的水汽。
“钟饶白?”女人披着披肩,手里端着一杯卡布奇洛,“一中的?”
钟饶白垂着眸子,不敢抬头看女人。
“嗯。”杯里的热可可冒着热气,钟饶白说,“阿姨,对不起。”
“还会说对不起啊?看得出来你比我儿子懂事些。”
易冉犹豫了好几天,她到底该找谢靳说这件事情,还是去问钟饶白的罪。
最近几年,谢靳和易冉关系不是一般的僵,不管她说什么,训斥什么,谢靳像是懒的和她争辩似的。
要是这件事情找了谢靳,那他们这个家的关系,将变的更加糟糕。
这点易冉还是清楚的。
“你们不过才十几岁,什么情啊爱啊,都是一时的快乐。”易冉毕竟是四十多岁的女人,自然清楚怎么抓住像钟饶白这种好学生的弱点,“而这份快乐将毁掉一个完整幸福的家,知道吗?”
钟饶白道歉,是因为他当时装大学生,给谢靳补课。
但他不是很明白谢母话语中的意思。
易冉看出来了他的茫然,在心里讽刺一笑。
“我和老公很认真在栽培谢靳和谢姣,希望他们以后的生活更好,不过谢靳从小就比较调皮,不太愿意听我们的话,但也不能说就这样放弃他了对吧?”易冉抿了口咖啡,“寒假暑假给他请补课老师,平时尽量把最好的东西给他,他高考完该去做什么,我和老公也大概都商量好了,之前打算和他说说,但想了想,他这个年纪也不大,让他思考以后也是徒劳,还不如我来替他安排。”
“他谈恋爱我没意见,反正现在这个年纪,还可以玩几年,我和老公以后都会帮他,但是……”
易冉没有将剩下的话说出来,而是意味深长的看了钟饶白一眼。
“以后等到了一定的年纪,可以让他找一个温柔点的女孩,那才是他该有的家。两个人过日子,要有一个可爱的儿女不是吗?不然父母工作的意义在哪里呢?”
钟饶白听懂了这些话的意思。
“阿姨,您和我说这么多……是要我们分开吗?”
钟饶白没动一口面前的热可可,桌下的手不停揪着衣角。
“不然呢?”
“阿姨……”钟饶白不知道该怎么辩驳这些话,停顿了良久,才垂下眼睑说,“你说的……是谢靳想要的吗?”
“人嘛,到了一个年纪才会清楚自己想要什么。”
易冉的话像是一条透明的绳子,神不知鬼不觉勒住了钟饶白心脏。
“他不可能一直拒绝长大。”
“不是吗?”
“你比小靳成熟,应该明白很多事情不能一时下定论,你们现在在一起,以后就一定能在一起?你们以后在一起,就能相伴着走到底吗?”窗外的雨溅在玻璃上,犹如眼泪一般往下滑,“假如你强行要和小靳谈恋爱,你知道他将失去他这一生中,多少原本应该拥有的东西吗?”
“仅仅就因为现在的一个你。”
钟饶白想辩解,可易冉的眼神太过于尖锐,就像在审视犯了错的罪人。
“我……”
钟饶白强忍着将要被压垮的情绪,他不知道他喜欢谢靳有什么错,和谢靳在一起错在哪里了。
也许像面前易冉阿姨说的那样,他们现在还不明白以后的事。
可是钟饶白觉得他应该是明白的。
他想要这个人。
心脏像被水浸着了,矛盾的情绪在一圈圈扩大。
大人说的话总是条条有理。
钟饶白还是学生,人生阅历没有易冉多,只能任由她将自己说服。
“我……”
解释的话堆积在喉咙里,最终换成了三个字。
“……对不起。”
咖啡店挂着的风铃清脆动听。
易冉的话犹如冰锥。
一下下凿在钟饶白心上。
“这件事情别告诉小靳吧,我和老公好不容易将这个家经营起来,如果就因为你这个外来者,破坏了氛围,那不止是我,这整个家的人,都可能怪罪你。”
第四十二章 淋湿
钟饶白在这座城市里没有依靠。
离婚又娶的父亲有了一对儿女,他曾经偶然见过,那个在他身边搂着母亲和他,说一辈子爱他们的父亲。
去爱了其他人。
易冉有句话没说错。
人到了一定的年纪才会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可钟饶白是钟饶白,不是其他人。
回去的路上钟饶白浑浑噩噩的,口袋里的手机响了又响,在铃声响起第三遍的时候,钟饶白接了电话。
“小男朋友今天是不是又学习了一天啊?”熟悉的语调从电话里头传来,“刚才没打通,还以为我号码记错了呢。”
钟饶白三两下就被谢靳逗的笑了起来,“这都要晚上八点了,我就算是蜗牛,也爬到家门口了吧。”
话语里带了很轻微的鼻音,钟饶白试图用轻快的语气来掩饰住他的不自然。
“操。”谢靳瞬间就听出来了,“钟饶白,你是不是哭了?”
“我哭什么啊?”泪水涌出眼眶,钟饶白稳住情绪,“好啦,我去写作业了。”
电话被挂断,钟饶白呼出了一口气,擦了擦眼泪,他掏出钥匙拧开门,换鞋,和平常没什么两样。
今天作业没法继续写了,钟饶白洗了个澡就窝在沙发里,他想将大脑放空,可那些话像是缠绕着的蛇,持续不停往他耳朵里钻。
他避无可避。
钟饶白半梦半醒间,听见了敲门声,平时没谁来找他,先开始他以为是隔壁家,后来敲门声越来越清晰。
在拉开门的那瞬间,他看见了浑身淋湿的谢靳。
-
谢靳是借别人的手机给钟饶白打的电话,钟饶白的学校禁止携带手机,谢靳干脆也就将手机扔家里了,反正拿去学校也联系不上钟饶白。
听见那细微的哭腔,谢靳来不及想什么,把手机还给了同学,逃课跑到了钟饶白家门口。
因为一时着急,谢靳连雨伞都忘记了带。
如果再翻进学校找雨伞被教导主任抓住,那就不值得了。
这像个梦,钟饶白眨了眨眼睛,伸出手想将谢靳抱住,但谢靳却躲开了。
钟饶白迷迷糊糊的,眼神和受了委屈的小兔子一样,眉头皱起,那表情像是马上要哭出来了。
谢靳往旁边躲开,是因为他身上有水,可能将钟饶白睡衣弄脏,但没想到钟饶白反应这么大。
谢靳整个人都慌了。
“小男朋友。”他凑过去,冰凉的唇碰到了钟饶白温热的额头,安慰着他,“我在这里,还哭什么呢。”
钟饶白瞥下嘴,眼尾潮湿,他又伸出了手,谢靳没有躲开,顺势把他拥进了怀里。
谢靳没见过这样的钟饶白。
钟饶白是自信的,温和的。
现在的钟饶白是委屈的,需要依赖的。
谢靳喜欢这样的钟饶白。
他什么模样的钟饶白都喜欢。
谢靳胸膛宽阔,钟饶白在他肩上靠了三秒,理智汇拢,迅速退出怀抱,把谢靳拽进家里,往浴室推。
“你干嘛下着雨跑出来啊?”钟饶白又变成了红着眼睛抱怨的小男朋友,“着凉了在学校超级难受的。”
“因为你哭了。”
谢靳的嗓音沉稳且正经。
第四十三章 离开
谢靳被钟饶白推进浴室,钟饶白转身给谢靳拿换洗的衣物。
胳膊骤然让一只冰凉的手拽住了。
“你还没有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谢靳皱眉,“班上同学欺负你了?”
钟饶白背对谢靳,落寞地垂下头。
霎时,他们间的距离仿佛隔了千万里。
谢靳攥紧了钟饶白,向他走近,那种没法靠近的感觉越来越清晰,谢靳心头慌乱,仍然故作镇定,“钟饶白,你受了什么委屈,就明明白白讲给我听,一个人闷不吭声的干什么?”
”难不成你怕你男朋友打不过谁?”他抓住钟饶白的肩,想把人板正,“你男朋友可……”
谢靳止住了话。
钟饶白咬着下唇在哭。
他摇了摇头,透明的泪水滑到下颚,眼睛紧盯着脚下的拖鞋,“我……我……真的……真的好想妈妈……”
浓浓的鼻音让钟饶白咬字有些模糊,谢靳替他抹掉泪痕,再凑过去亲他的眼尾。
“钟饶白,对不起。”独自生活很难,谢靳心疼钟饶白笑着说没事,再予然一身熬过的时光,“等到了大学,我不会让你一个人了。”
假如那年钟饶白没有走,谢靳定然将他说出的话全部实现。谢靳早就计划好了未来。在每一个计划里,钟饶白都是他的宝贝男朋友。倘若他没和钟饶白考上一所学校,那他就去距离钟饶白最近的大学,然后在钟饶白学校附近租一间房子,白天兼职,晚上抱着他的宝贝睡觉。
谢靳瞒着家里追逐篮球好几年,连续一个月凌晨十二点,到便利店外面等钟饶白。
他将为钟饶白扔掉一切束缚。
可钟饶白扔掉了他。
初雪降临的前一段日子,一个从未碰过针线,以前就知道打打球的少年,用数天时间织了条红色的围巾。
谢靳在宿舍按照白天前同桌教的方法勾线,罗茂捶着床板笑的像条疯狗。
“哈哈哈我操,我这辈子……哈哈哈……我居然看见……看见……哈哈哈哈……”
谢靳毫不留情踹了罗茂一脚,手上还得稳住毛线以防止脱针。
“滚开。”这个礼物可是谢靳想了好久的,虽然说他织的也很烦躁,“不然等会把这些毛线球全塞你嘴里。”
罗茂赶紧捂住嘴,背过身,偷偷的笑。
谢靳又不小心脱了两针,气的他当时就扔了已经成型的围巾,起身把罗茂揍了顿,整的服帖了,再捡起床上毛线拆了从头开始。
那条围巾花了谢靳将近一个月时间,钟饶白不知道。
易冉一共上门找了钟饶白四次,次次用话语击垮钟饶白的心,谢靳不知道。
钟饶白不擅长撒谎伪装,但他习惯忍耐,他可以独自消化的事情,通常不会找谁来倾诉。
易冉第四次,是在电话里哭着,求他不要祸害他们这个家。
求他离谢靳远远的。
还崩溃的质问他为什么要毁掉一个幸福的家庭。
钟饶白想当面问问谢靳,问他自己是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吗?
不过钟饶白觉得自己能够单独消化。
他什么都没有说。
他不想让谢靳担心。
少年是莽撞的,勇敢的,也是迷茫的。
谢靳像是头野兽,横冲直闯到钟饶白身边,下定决心要把钟饶白保护的好好的。
可是钟饶白不需要依赖谁。
他擅长将难受的情绪吞没,再把欢快的事情带给谢靳。
爱有很多种,他们表达的方式不一样,接受的程度不一样。
要是换成十二年后的钟饶白,无论易冉阿姨来和他说多少,无论现实再怎么把他们分开,他都不会松开谢靳的手。
无数个夜晚钟饶白都在纠结一个问题,到底怎样才算爱呢?
那年易冉阿姨在寒假前,给钟饶白寄了一张车票,钟饶白撕掉了,自己重新在车站买了。
十七岁的钟饶白没办法对那些话无动于衷。
谢靳比钟饶白放寒假的时间晚了一天,等他满心欢喜,到钟饶白家门口前,才隐隐发现事情有些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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