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门没有回应,电话关机,谢靳想方设法从隔壁翻了进去,到钟饶白房子里的时候,已经收拾的特别干净了。
谢靳给钟饶白发了上百条短信,犹如石沉大海,没有收到半句回复。
他不至于想不通现在是什么情况,但他不懂钟饶白为什么要离开这座城市。
是因为他没当好男朋友吗?
谢靳跑去钟饶白的学校,询问了钟饶白的班主任,才知道早在一个月前,钟饶白就在准备转学手续了。
他们平时呆在自己的学校里,期末阶段作业繁多,谢靳翻出去找钟饶白的次数少了,但周末有时间谢靳都会和钟饶白呆在一起。
那这些时间里,谢靳没有发现任何不对劲。
谢靳找不到答案,寒假里没有同父母商量,独自去了钟饶白的家乡。
没有头绪,谢靳胡乱的找,高三寒假需要补课,谢靳总共找了六天,每天在不同的高中逛。
清晨,飘着小雪,谢靳站在雪地里,口袋里揣着一包烟,他的眼神似乎比这寒冬腊月都要冷,眉宇间的颓废和倦意,让他看起来颇有几分不良少年的感觉。
有学生经过谢靳的身旁,谢靳出声叫住了人家。
“请问你们学校有叫钟饶白吗?”
这是他问的第几遍?
数不清了。
第四十四章 温和
谢靳没考上C大。
尽管他那半年晚上常常只睡五个小时,尽管那半年他刷了上千上万道题。
仍然以几十分的差距落榜了。
谢父谢母称赞他的分数,邻居亲戚夸奖他的努力,可是谢靳想要的不是这些。
他得上C大。他要找钟饶白。
谢母给他看了几个大学,叫他填志愿千万不能漏掉任何一个。
谢靳违背了父母的意愿,仅仅就填了第一志愿。
那是钟饶白想去的学校。
自从落榜后,家里没有哪天平静过,谢靳开始不情愿回家,成天住在外面。他去过钟饶白兼职的便利店,去过他们接吻的那面满是凌霄花的围墙前,去过他们共诉心意的江边草坪。
谢母联系好了学校,打算利用补录的机会,让谢靳去她中意的一所大学。
谢靳在前一天改了登陆账号的密码。
关了手机,和朋友到外面玩了一天。
他放弃了全部机会。
站在父母面前选了复读这条路。
第二次高考谢靳排名进了全省一百,同样那一年也是谢靳最难熬的日子。
简直比他创业阶段都要辛苦。
谢靳如愿所偿上了C大,但没那么执着于钟饶白了。
世界上六十多亿人,能遇见相互喜欢的,已是莫大的幸运。
走散了,再想要相逢,简直是奢求。
谢靳没什么愧疚的。
他按照约定上了C大。
仍然没见到钟饶白。
有许多次瞬间,谢靳感觉自己很可笑的,不过就是一个钟饶白吗?值得他惦记这么久吗?
凭什么他疯狂的追上来,却发现那个说要等他的家伙,早就不知道去了哪里。
谢靳为钟饶白丢过一次脸。
那是第一次高考落榜,谢靳和朋友喝醉了,抱着头哭的把朋友都吓到了,朋友想安慰谢靳,但被眼角猩红的谢靳发脾气吼了。
朋友也是个脾气大的,要不是被拉住,这两人差点打起来。
谢靳醉着酒拉黑了钟饶白的一切联系方式,却又迷迷糊糊按下了一串电话号码。
避而不见有什么用呢?那脑海里,心里,不是仍然记得吗?
谢靳醒了酒,发现他在键盘上按了一串乱码。
他垂下头讽刺的笑了笑。
那之后,谢靳没有再拨打那串电话号码,他改为等待,等钟饶白主动联系他。
但他等了十二年,等到复读结束,等到大学毕业,等到争抢到谢明之抚养权,钟饶白也没有主动找他一次。
他像个傻子。
他恨钟饶白。
—
钟饶白给谢明之穿戴毛衣棉袄,谢靳站在阳台抽烟,眼神时不时往他们那边瞟。
因为答应了谢明之,钟饶白周三特地过来送谢明之去学校。
在前一天晚上争取到了谢靳的同意。
谢明之穿好衣服,跑到阳台,喊:“爸爸,爸爸,送我们去学校。”
谢靳弹了弹烟灰,“没时间,自己去。”
他径直出了门,半个眼神也不愿意分给钟饶白。
被忽略的人唇边噙着温和笑意。
可以如此靠近谢靳,钟饶白已经很开心了。
谢靳先去了公司,钟饶白打车带谢明之到了学校,家长会必须父母其中一名参加,但谢明之情况特殊,所以拉着钟饶白告诉老师,这次是他一个哥哥代替爸爸过来的,老师只是微微点头和钟饶白握了个手。
开完家长会,钟饶白陪谢明之在游乐场玩了半天。
回去的路上,谢明之玩累了,缩在钟饶白怀里睡着了。
到了家门口,谢明之趴在钟饶白肩上,搂着钟饶白的脖子,迷迷糊糊叫着“钟哥哥”“钟哥哥”……
钟饶白没办法将谢明之放下,幸好那个点谢靳在家里,他把谢明之交给了谢靳,谢明之扯着钟饶白的围巾不情愿松手,钟饶白只好和谢靳一起将小明之安顿好。
谢靳和钟饶白相比少年时期,成熟的不是一点半点。
特别是谢靳的变化,尤其大。
而钟饶白身上还裹着那股子温柔,那让谢靳讨厌的温柔。
因为钟饶白这个人,当年消失在他世界里的方法,也是选的最温和的一种。
而现在,谢靳厌恶又无可抗拒。
钟饶白的模样成熟了些许,皮肤依旧是那么白,眼里透亮透亮的,身高还长了几厘米。
他弯起眉眼的那瞬间,更让人心动了。
钟饶白这些天上班心不在焉,他总是在思考怎么拉近和谢靳的距离,也尝试和谢靳说话。
但谢靳经常爱答不理,要不就是抽着烟,等他说完,扔给他两个字。
“有事?”
谢靳没挽留钟饶白的意思,钟饶白和他道了个别,打算离开,又鼓起勇气转身。
“谢先生。”
谢靳讨厌这个称呼。
“请问你周日有时间吗?”
钟饶白小心翼翼的邀请,和那双眼睛里流露出来的期待。
“没有。”
窗外的树枝挂着小冰柱,风一吹,它们就落了下去。
“好的。”钟饶白语气把握的恰到好处,“那谢先生什么时候有时间,可以联系我。”
谢靳微微歪头,目光锐利又冰冷。
“你想干什么?钟饶白。”
那场雪融化了,仿佛化在了钟饶白那双眼睛里。
“我想追谢先生。”
钟饶白第一次直面自己的内心。
谢靳的冷漠没有任何松动,他勾起唇,很轻地嗤笑了一声,视线转到了窗外,停顿了一会儿,又回到钟饶白身上。
他像是在看什么玩味的事物。
“钟饶白。”谢靳把玩着打火机,“我需要你的可怜吗?”
第四十五章 酒局
钟饶白摇了摇头,他一鼓作气,眼睛盯着鞋尖。
“我没有。”钟饶白垂着眼睑,“谢先生要是不信,我可以坚持的,多久都可以,我……”
钟饶白深深地吸了口气,“我一直喜……”
“滚出去吧。”谢靳指了指门,“我不想看见你。”
钟饶白没有因为谢靳的一两句话生气,他早就做好了被拒绝十次百次的准备。
尽管他心里有那么点不好受。
“那我先回去了。”
谢靳倚靠在阳台墙上,指缝间的烟燃烧了一半,目光斜着,停留在快要消失在他视线里的男人身上。
钟饶白回头了三次,可惜谢靳故意站在阳台后面,他一次也没有看见。
大概是去照顾谢明之了吧。
钟饶白边往小区外面走,边默默想着。
钟饶白养的小黑猫,长大了一圈,毛发光泽柔顺,他到家一时兴起,给小黑猫照了好几张,点开微信朋友圈,准备发一条。
编辑好了照片,钟饶白又突然退了出去,将里面的联系人翻阅了一遍。
犹豫了良久,钟饶白在添加联系人里,输入了谢靳的电话号码。
他的心情莫名有些紧张,这些年,他尝试过拨打这串号码,但没接通一次。
按下搜索。
屏幕上跳出来了一个微信号。
头像是灰色的海面,月亮挂在右上角。
微信名就是谢靳自己的名字。
钟饶白反反复复,尝试点击添加,但又不敢按下发送申请。
他没有勇气。
他是个胆小鬼。
钟饶白放下手机,把猫抱在怀里,给猫挠着痒。
猫儿乖乖露出柔软的肚皮,两只脚垫扒拉钟饶白手腕。
“黑黑,你的主人好笨啊,连追人都不会。”钟饶白想着谢靳,唇角忍不住上扬,“不过最近还是特别开心,没想到还可以遇见他。”
“还以为这辈子都得一个人过了呢。”
黑猫的眼睛透亮的像颗宝石。
“呃……我能努力让他喜欢上我吗?”
“能的。”钟饶白轻轻捏住猫儿的肉垫,“这一次,一定要非常非常坚定地走向他。”
“要是追不到怎么办?”
钟饶白又提出了疑问,他支着下颚,指腹抚摸猫儿的耳朵。
“那就一直追。”钟饶白在心里给自己加油,“一直。”
_
钟饶白周三请假送谢明之上学,顺便参加了家长会,他猜谢靳应该清楚,不过没有戳破,算给钟饶白留了面子。
周六部门聚餐,部门经理找了处比较高大上的饭店,听说是最近谈成了一笔大合同,老板拨了点资金下来犒劳员工。
钟饶白让同事灌了酒,脸红扑扑的,坐在角落里,安安静静吃菜。
饭桌上,他们讨论着家里的孩子,讨论着未来奋斗目标。
钟饶白插入不到这个话题。
他一没孩子,二没对象,就养了只黑色的猫。
虽然说马上奔三,但仍然没有成家的想法。
除非那个人是曾经那个少年。
领导看中钟饶白的能力,在同事的起哄下,钟饶白又被灌了好几杯。
钟饶白低着头,扛不住醉意,将滚烫的脸埋进手心。
他听见饭桌上又在起哄了,估计是谁陷入了话题中心点,钟饶白坐着没有任何动作,直到旁边的年轻女孩戳了戳他的肩。
钟饶白抬高视线,像只刚从森林里窜出来的鹿,灯光下,他的眼睛里仿佛铺了一层懵懂。
胳膊旁边是喝了大半又被灌满的酒杯,对面是他念念不忘的痞气少年。
站在那,看着他。
少年穿上了挺括的西装,眼窝深邃了些许,头发打理的乌黑服帖,完全是一幅事业有成的模样。
“谢总,饶白被我们灌的有些多,可能有些不太清醒。”经理和其他同事都站着,唯独晕乎乎的钟饶白愣愣地坐在椅子上,“我替他给您道个歉,谢总别放在心上,来,我们一起敬谢总一杯。”
钟饶白揉了揉太阳穴,大概理清楚了状况,手臂撑住桌子,起身。
他端酒杯的手没稳住,洒了些下来。
那一杯酒下了肚,胃里着实有些难受。
“谢总,真没想到在这……”
耳边经理在不停说话,钟饶白听的断断续续,他的脑袋沉重又飘忽,想朝着谢靳过去。
可他似乎没法站稳。
钟饶白心里涨涨的,酸酸的。
谢靳和经理聊了几句,就出门到他自己的饭局上了。
钟饶白坐在那里,没有再喝一口酒。一场饭局下来,钟饶白酒醒了三分。他拒绝了同事的帮忙,说自己打车回家。
路边的寒风吹的脸颊疼,钟饶白杵在电线杆下面,望着饭店里出来的客人。
没有谢靳。
钟饶白像个傻瓜在等待,就和走散的这么多年一样,他不知道谢靳住在哪座城市,所以他自从大学毕业,就一直呆在那座承载他那个夏天的城市。
他到过谢靳取得胜利的篮球场,逛过很多次谢靳的高中学校,独自在深夜走过他们一起迈开脚步的路。
时间不凑巧,他们也失去了幸运的庇护。
钟饶白没寻找到谢靳,辞去了工作,居无定所的漂泊在另一座陌生的城市。
街道灯火通明,天上的星星躲在了云层后面。
钟饶白眯着眼,有些犯困,他垂头打了个哈气,再抬起眼眸,就看见了一身西装革履的谢靳。
钟饶白扬起唇角,眸底浸满了幸福。
那是他的梦吗?
又是个美梦呢。
谢靳朝着他走来,到他面前止住脚步。
“喝这么多。”谢靳眉头紧皱,语气有些责怪的意思,“打算睡马路?”
假如没喝酒的钟饶白是个胆小鬼。
那喝了酒的钟饶白就是个勇敢的胆小鬼。
他反复伸出手,却不敢拥抱谢靳。
谢靳看着他稚拙的动作,没再出声。
钟饶白最终拥住了谢靳,把头埋在了谢靳的肩头。
谢靳两手插在黑色大衣的口袋里,闭上眼吐出一口浊气。
抱着他的家伙,肩膀小幅度的颤抖,发出又轻又小的抽泣。
“……我……好想……你啊……”
鼻音沉重,混着哭腔。
谢靳缓缓抬起一只手,拍了拍钟饶白的背。
这一次,不是对不起。
而是我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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