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昀寒跟在许英杰后面,却不如对方那般焦急不安。
说实话,现在单昀寒巴不得被抓回去,送到破魔台上更好。
破魔这名字听起来骇人,对于真正的魔界人士来说,确实不是个好地方。但于他而言,反而是证明身份的最佳地点。
破魔台的作用虽与玄镜相似,这地方却是最终定罪的地方。无需审讯,就可望穿一个人的前世今生,血脉起源,还能探到他魂魄深处的善恶是非。若是进去的人被判定为罪孽深重的魔者,定不会活着走出来。
可单昀寒无所畏惧,暗自惋惜。
这好的机会以证清白,怎么就被破坏了呢?!
“大人,终于到了,累死我了!”许英杰指着前面,激动地跳了起来。
单昀寒觉得,许英杰一点也不累,就是不耐烦。
朝着许英杰指的地方看去,单昀寒竟不由得加快步子,超了许英杰而去。
一片空地积雪落盖,枯木败落,甚至连个像样的屋子都没有。
什么破地方?居然空无一人,也难怪是御魔结界最薄弱的地方。
不,那不是枯木,明明有几抹粉红在上点缀着。
单昀寒被那株奇怪的枯树吸引,不自觉上前端详,一时间魔怔了,对许英杰的呼唤充耳不闻。
“大人?!大人别往前了!!!小寒!!!”
花香,雪落,佳人,都在。
“好看吗?我特意施法推了花期,这梅,只给你一个人赏。”
第23章 悔不当初
“你怎么在这?”单昀寒并未回头就已知晓来者何人,满脑子被一个熟悉的词占据:阴魂不散。
“想你啊。”
万籁俱寂,那人笑如轻铃,像是随着冰清绒雪缓缓落在单昀寒耳边,声音很是动听,可对于直翻白眼的单昀寒来说,再好听的话语都像一道夺命符,扼杀他不过一瞬。
“鬼扯。”
风忆雪踏着地上的碎雪,慢悠悠地晃到单昀寒眼前,藏不住笑意的脸上挂着委屈,倒像老狐狸看着即将到嘴猎物的眼神,道:“你怎么不信师父啊,可还记得,我们结契了?”
不提也罢,一提便让单昀寒大梦惊醒般好生吸进一口气,忆起了之前在囚房中发生的种种,气到双目紧闭,双拳发抖。
仅剩的理智告诉他,不能动手。
因为他,打不过。
但终归还是可以骂两句发泄下吧!
“你好意思说?强迫我立契?!你个…!”话到嘴边,单昀寒看到一脸懵逼的许英杰,又不说了。
不能冲动,惹怒了讨命鬼还怎么全身而退?
“说吧,我听着。”风忆雪不以为然,还越凑越近,逼得单昀寒连连后退。
一个人是有多厚的脸皮,才敢面不红心不跳来听别人骂他啊?!
“魔头,变态,恬不知耻…嗯,还有啥?一次性让你骂个够。”风忆雪突然上前一大步,近到两人的脸差点贴上,单昀寒猛地一惊,脚底踩空直接倒在了树旁。
什么时候立个圣言契也能窥视他人内心想法?可这不是双契吗,按理来说,自己也应该可以听见风忆雪的心声啊?
难道是因为他修为太低了?!
果然,风忆雪加道:“你现在修为是低了点,无碍,只要灵脉根基在,为师便教你。”说还不够,他仗着身量上的优势,抬手便要揉单昀寒的脑袋。
幼不幼稚?
臭小子还蹬鼻子上脸了,以下犯上是吧?!
…
单昀寒不知怎么就恼了,但他低着头问:“有意思吗?”
说话的时候,声音颤抖,心在狂跳。
真有意思,心里有愧的不该是他,为何搞得像是他有罪一样?
他现在修为全无,怪谁?
偏偏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还喜欢在他面前炫耀,炫耀灵力,修为以及权力?
风忆雪看着他在肮脏泥泞里挣扎求生,定是很有意思吧?!
“有。”
单昀寒愣了愣,实在不知对方什么意思,是收他做徒弟有意思?还是捉弄他很有意思?
可无论哪种,都很恼人。
单昀寒极快地摸向腰间,想对着风忆雪的腹部就是一剑,可他忘记自己的佩剑早就不在了。
“傻。”
云袖一挥,风忆雪使出的灵力不到两成,就足以让单昀寒的那只出招的手变得毫无知觉。
这下倒好,不仅没伤到风忆雪半分,还让对方抢先一步控制自己。
左手被反扣的情况下,单昀寒抬起另一只手朝着风忆雪腹部猛打一拳。但随之而来的血腥气却涌上单昀寒的喉咙,冲破了他紧咬的牙关。
咳,见鬼,双契真要命。
风忆雪虽不像他那般狼狈,可也受到反噬略微退半步。本来他是要上前查探单昀寒伤势的,可看见对方那眼神就像被逼到绝境的小狼崽,不甘又凶狠。风忆雪顿时轻叹摇头,捂着胸口暗使灵力,让自己干净白皙的嘴角渗出一丝鲜红。
“徒儿,可以可以,没白费为师一片苦心。”
单昀寒:“...”
别装了,打得是你肚子,你捂胸口吐血?
单昀寒抬眼的同时,耳边传来了同样在场被忽略已久的第三个人的声音。
“小寒??!师…!风忆雪!你放了他!”许英杰冲到他们二人中间,差点没刹住自己的步子,一剑刺向风忆雪。
一时间,漫天的冰晶刷刷齐落,像是磅礴大雨,单昀寒脸上却没有感到一丝的凉意。
这不是普通的雪花,而是结界碎片。
难怪刚才他不见许英杰的半点动静,应是被结界给阻拦了。
“噢?许英杰,你好大的胆子,敢劫轩辕派的犯人,这是要把他送哪去啊?”
为了在外人面前显示两人敌对的状态,风忆雪瞬步绕到单昀寒身后掐住他的脖子,力道不小,明明不伤到单昀寒根本,可他还是不由得皱了皱眉头,露出不爽的神情。
许英杰看了眼受挟持单昀寒,心中大乱。
要是旁人被抓就算了,旁人他早就溜之大吉,置之不顾也无所谓。可被挟持的偏偏是魔界护法,是尊主指名道姓要他护送回去的人。
碰到其他弟子也还凑活,大不了拼一拼,残半条命也还能回去。然而,运气不好,遇到的偏偏是轩辕派中最厉害的掌门首徒,即便是拼整条命也无事于补。
顿了许久,风忆雪的耐心也有限,咄咄逼问道:“许英杰,只要你承认他是魔族,而你不过是受魔族蛊惑,所以犯下劫囚、伤及同门、背叛师门这三项大罪,我就放过你。”
单昀寒看着许英杰那布满恐惧、摇摆不定的面色,心凉了半截。
好家伙,风忆雪说这话是为了让他们内讧的吗?
为了什么?
“不对。”许英杰的眼神飘忽左右,但他说出的话不带犹豫,很是坚定,“小寒他不是魔族。”
“你的意思是,灵谷峰的在场所有人有眼无珠,分不清人魔?”
要不是单昀寒见惯了风忆雪爱笑的样子,现在定会认为站在他身后的,不是人,而是一座缺心眼的冰块。
没有一点人情,没有一丝生气。
“对,你们就是瞎,就是傻。中了我的计策!”
许英杰气息不稳,很容易看出来他壮实的身体在发抖。
撒谎。
但风忆雪一脸兴致,并无半点怀疑,“噢?是吗?”
不是因为他相信,而是在诱导许英杰说下去。
等单昀寒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晚了,从他脖颈开始,身上满是咒文枷锁,根本动弹不得,就连哼哼两声都不行。
“是我,是我在迷雾中捅伤的林澈,然后栽赃给的小寒。”
“那你为什么要捅他?”
“他是内门弟子,多次出言不逊,我看他不爽,就想出出气。”
“那你为何不隐去魔气?使用本派功法?”
“因为我修为不够,打不过他。”
风忆雪连连追问,甚至不给许英杰思考的时间。但说谎这件事,很容易露出马脚,特别是对方不让喘息的时候。
太怪异了,许英杰没慌,反而答的很顺溜,像是提前准备好的词本。
“那你是如何栽赃给殷寒的?”
“魔族有更换样貌的奇药,我换成他的样貌伤了林澈后,便将魔气导入他体内,随后又不断引他在人前爆发,方便我逃脱罪责。”
“那你现在救他,又是为何?”
“...于心不安,我只想救他出轩辕派,从此不再回来。”
“那你,认罪伏诛?”
“嗯。”
不对。
这套说辞根本说服不了任何人,细节不清,漏洞百出,根本就无法糊弄任何明眼人。
除非,轩辕派的那些人根本就不想知道真相,只是想找个可以邀功的替死鬼罢了。
“听见了吗,江峰主?”
“哼。”来时林间的阴影处传来一记冷音,发声人却没有半点要露面的意思。
单昀寒自知,一切都不正常。
当初江奕知道所有真相,恨不得马上给他定罪,置他于死地,可现在的态度怎么截然相反?
唯一的解释,这人一开始就和风忆雪勾结一气,诱他魔气外泄,以此契机抓到魔尊安插在轩辕派里的卧底,除之而后快。
心机,真够深的。
佩服。
然而,许英杰最后一句话,是说给单昀寒的:“小寒,以后好好修炼,厉害点,下次别靠别人救。”
话毕的瞬间,停在单昀寒脖子上的冰手缓缓上移,完完全全遮住了他视线的同时,五感尽失。那感觉就像是被关进了小黑屋,无边无际的恐惧与黑暗共临,覆盖着他,眼看就要夺去他心间的最后一捧火。
然而,他错了,那不是火,是漫天星辰,永不熄灭的光。
“别看,乖。”
恢复神识,单昀寒拼劲全力,也挣不开身上的枷锁,就像个提线木偶呆呆地站在原地。
等漫天飞雪,残花落肩时,眼前已经没有第三个人的身影,留下的,不过是斑斑血迹,足以让他犯恶心的腥气。
这场变故来得太快,单昀寒分不清自己现在什么心情。
是不舍?
跟许英杰相处才多久,何来的不舍?
是痛心?
痛什么?一个活生生的人又因为他消失人间?
内疚?
明明该罚,该受苦的,是他才对,为何要他人来受?
“你不是,最痛恨魔界的人吗?”风忆雪身形颀长,即使他蹲着,也高出单昀寒大半截,看起来实在是有点傻里傻气的。
而单昀寒不知道自己是何时蹲下的,更不知自己为何要去摸那腥臭的血气。
是啊,不是最恨他们了吗?
以前大战的时候,死了多少人,又死了多少魔,当时怎么不心疼,现在反而惆怅不已?
呵,原来他也是虚伪。
风忆雪替单昀寒理了理额前的碎发,动作轻柔得仿佛方才手起刀落***的是另一个人,与他没有半毛关系,“要害你的人,绝不会立足于这个世间。”
“我会保护你的。”
如此温柔的话,在单昀寒反像是尖锐的银刃捅了进来。毕竟,他听过无数次,既有电闪雷鸣的黑夜,也有虫鸣蛙叫的夏日。
为什么偏偏这个时候想起过去的事?
好提醒他,风忆雪是头披着人皮的恶狼,是践踏别人真心的骗子吗?
好累。
此刻,单昀寒的心声准确无误地传入了风忆雪的神识里,字字诛心,那只调弄碎发的手指僵在半空,动也不是,不动也是。
他,不相信他。
为什么这个傻子看不出来,自己所做的一切,从来没有私心。
可以说,风忆雪正处于崩溃边缘。
但他从来不是那种把心情写在脸上的人,习惯戴上面具苟且生存,便不会显露脆弱。
他的脆弱,只能给一个人看。
然而,回不去了,这个人不愿意听他倾诉,不愿意信任他。
罢了,若是能达到目的,做恶人又无妨?
“你也听见了,要是你足够强大,他也不至于这个下场。”风忆雪神色即变,用力一扯单昀寒的前襟,鄙夷地嘲笑着,“你瞧瞧你现在的样子,人不人,魔不魔,能奈我何?”
四目相对,单昀寒满腔怒火重新燃了起来,但从始至终也只是干瞪着风忆雪,一言不发。
“怎么?恨不得一剑捅死我?”风忆雪的声音弱了下去,似乎在克制着什么,“舍得吗?”
“舍得。”单昀寒说的是如此斩钉截铁,仿佛刚才那把锋利的尖刃被他拔了出来,报复性地扎进风忆雪的胸膛里,凶狠无比,“当初,我就不该救你。”
不相遇,不相识,不相知,自然就不会生得爱恨纠葛出来,令人心碎。
风忆雪自小寒气傍身,从未没觉着雪天寒冷,但现在,他感受到了。
从头到脚,从里到外。
他不信,他要证实单昀寒说这话是违心的。
“你忘了我们结的契?”风忆雪像是换了一张脸,深情款款看着单昀寒,就连同眼下的红痣都黯淡不少,显得不再危险,“我倒要来试试这契约,看看是它失效了,还是你…没撒谎。”
“我说,你是魔族。”
第24章 君心不明,不明君意
“有病吧你?!”
话音未落单昀寒几乎条件反射扑到风忆雪跟前,两人头顶上悬挂着数道剑光,霎时齐发,朝着风忆雪刺去。
以少年的身形根本挡不住一个成年男子,更何况这剑气不是冲着他来的,即使再多惩戒从单昀寒身体中穿过去又如何?罚的不是他,毫无痛感。
痛的是那个故意说假话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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