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
“啊!刚才师父火气上来了,把你弄疼了吧?都怪你,脾气那么大,传给我了!”
恶人先告状了还?!
无强光的环境中,风忆雪似乎觉着周身这点光亮不足以让单昀寒看到自己,便抬起纤细修长的右手,掌心向上,指尖托着一团团赤红的火焰。
虽然不如白日清晰识物识人,但现在更像是他们回到了曾经烛火星光相伴的日子,两个少年人就这样面对面地坐着,谁也没开口。
单昀寒明明知道不会留下任何伤痕,可他的双手还是不停地摸着刚才被掐的地方。
就是,很痛。
两人不说话,多少有点尴尬。最后,单昀寒还是开口了,起码他要证明自己的清白。
“我没有说那些话。”
确实,有关他们互换身体的事,他一个字都没提,至于风忆雪和江奕勾结的事,他也没有说。
说给那些弟子尽是胡说八道的话,是他编出来的故事。
风忆雪一愣:“什么话?”
“……”
行吧。
“生气了?刚才师父逗你的,杀谁都不会杀你。”
见单昀寒不语,风忆雪突然扑了过来,轻轻地抱住他,把半张脸都埋在少年的肩头,低语问道:“恨我吗?”
单昀寒心情郁结,本就难受,风忆雪的问话更像是一击惊雷,直劈他内心最深的那根刺,粉碎了它,却又扎得心头满是伤痕。
嗯。
恨得要死。
其实他根本没出声,甚至连多余的动作都没有做。但风忆雪却像是听到了回答,唇齿间叹出一口心酸。
“我就知道。”
听见风忆雪的自嘲,单昀寒再也忍不住释放压抑心底多年的怒火,便想一把推开对方,可风忆雪的肉仿佛嵌在单昀寒的身上,死活不放开。
被抱住的单昀寒还是少年的身躯,却不知道哪来的蛮力,几脚乱踹过去,终是挣脱开了。
单昀寒是真的没想到风忆雪如此直白,问完还一副受尽委屈的模样。
到底谁伤了谁?
他心软,特别是对他好的人。
但对风忆雪,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他心软的次数都太多了。
这个人在他深陷肮脏淤泥时拉了他一把,又不断地带来了他对往后日子的希望。
可偏偏,最后又是这个人将他踢向深渊,亲手将曾经的信任、憧憬和喜爱都给撕碎了,一点渣也不剩。
就是这个人,让他不敢再轻易与人交往。
对,什么害怕同门受到牵连,都是借口。
他最怕的,还是背叛。
无论身上的伤口恢复多好,心尖的疤痕永远消不掉,以至于他跟任何人打交道,都不自觉地留心眼,不自觉地把人往最坏的方向想。
这是,心病。
“你为何要这么做?为何要欺我、瞒我、伤我?!”
“为什么……为什么要离开?”
单昀寒的声音在颤抖,一字一句装满了他即将暴走的怒火。
本以为风忆雪会像以前一样笑着糊弄他,但单昀寒又错了。
“我说出真相,你会信我吗?”
这一问,问到了点子上。
信吗?
该信吗?还能信吗?
风忆雪接道:“所以,我们,结契吧。”
“一句谎话就会万剑穿心的那种。”
“伤害对方就会被百鬼撕魂的那种。
第22章 逃跑
“圣言契约,生死不变。若有虚言,万剑穿心,魂消魄散。”
“你疯了?!”单昀寒是吼出来的,可他的嗓子却嘶哑得不行。
但他已经顾不上喉咙的不适,伸手就要拉着正在施法的风忆雪。
照亮囚房的小团红火正停在两人的中间,阵阵强光刺入单昀寒眼中,惹得他双眼发涩,但阻止他上前的是拔地而起的束缚术。
风忆雪阻止他的方法跟他带的手下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都喜欢用链子困住他?
没法用手遮挡耀眼的光源,单昀寒只得闭上眼,拼劲全力挣脱着,甚至还无意中踹了风忆雪一脚。
“好啊!你既然这么想死,那解开我,你别动,让我刺一刀啊!”
风忆雪想要立下的契约,原名为慎言契,旨在让立契之人谨言慎行。
而后更名为圣言契,专门用来规束一些行为不端又嘴硬狡辩的弟子们。当立契者说出的话与内心想法不符的话语,就会立马实施当初定下的惩戒措施。
放在平常就是个无足轻重的小灵术,现在却不一样了。
第一次见自己给自己立契的,还立下这种背契惩戒。
风忆雪为了什么?
就为了让他相信,不是真心想欺瞒害他的?
“没必要。”
单昀寒都不知道这是对自己说的,还是对风忆雪说的。
“有的。”风忆雪轻笑,嘴里的苦涩难以入喉。
只要单昀寒今后能信他,无论何种后果,他都可以承担。
更何况,以后他也不会再瞒着什么了。
他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物件,糊糊的一团看不清形状,随后将此物扔到火中,霎时赤焰蹿高,暗沉屋子被映得通红,屋内寂静诡秘,只剩噼里啪啦的灼烧声。
“寒儿,我把你送的定情信物作为双契的信物,你不会怪我吧?”
好小子,之前把他做的东西给旁人保管就罢了,现在一团火给烧没了??
等等,双契?!
双契意味着,单昀寒也会受到这份契约的约束,也就是说他以后不能在这个人面前说一句谎话,不然下场相同。
魔头就是魔头,怎么可能只让自己吃亏?
从一开始他就没答应过结契,现在又拉上他算怎么回事?强买强卖啊?!
“你?!”这下单昀寒被点炸了,身体里一股强大的力量像是随着他的怒意游走,又在不经意间爆发了出来,身上的层层枷锁被震得粉碎。
“不错,有进步。但是,要学会控制它。”
不知何时,风忆雪已经移步到单昀寒的前方,嘴里说着夸奖的话,眉宇却不见舒展。
“完成这双契还差一样信物,乖,忍着点。”还没等风忆雪说完这句话,右手便贴在单昀寒的心口。
他指尖的凉意过甚,单薄衣物根本挡不住那股要人命的冰凉。不过轻轻一碰,单昀寒觉得全身像是结了一层厚霜,冻得他动弹不得,可心尖,是滚烫的。
“才几天就不认识我了吗?落血。”
干什么?
召唤魔器?!
单昀寒本就因为刚才那股自发的力量而燥热不堪,现在再整个幺蛾子,浑身的鲜血翻滚沸腾,仿佛烈日的岩浆马上就要灼烧融化了他。
“停下!!我…”
疼啊……
后半句没讲出口,当然,他也不会说的。
真的好疼,比这几天的酷刑更难受。
所以能不能别再折磨他了,能不能放过他。
冰火交替的痛苦让单昀寒不停地冲破束缚咒,拼死抵抗着风忆雪抽出他体内的魔器。看着即将崩溃的少年,风忆雪修长的手指略微弯了弯,有些不忍。
于是他放下那只贴在单昀寒胸膛上的手,顺势绕到后背,轻轻地抚摸着他的脊梁,整个人连着抱了上来,像是在安慰着受伤的孩子。
“没事,没事了。”
不知道是不是风忆雪的身体太凉,前胸贴过来的瞬间,单昀寒感觉方才的体热已消失大半,还产生出一种说不出的依赖感,让人不自觉地想靠过去。
果然,莫名其妙的,他的手死死地勾住风忆雪的后颈,劲大的像是要抠出十个洞,扒下对方的一层皮肉。
疯了,自己肯定是疯了!
万万没想到,风忆雪那双温柔的手上一刻还在轻抚,下一刻便从他脊骨中硬生生扯出一把利刃。
风忆雪动作太快,不带一丝犹豫,甚至没有一丝怜惜,拿到便扔进身后的那团红焰中。
猝不及防的一击让单昀寒失了神识,等他反应过来时,痛感堪比抽骨扒皮,有过之而无不及。痛苦的已然蜷缩成一团,冷汗直冒。
骗子。
风忆雪是挖了他一坨肉,还是剃了他一撮骨?
他是怎么惹小魔头了,要这样对他?
不知天地方圆,人间冷暖,单昀寒双眼浑浊,双耳嗡鸣,在地上挣扎了半晌后,完全没了气力去发泄身上的阵痛,侧卧抱着颤抖的身体。
……
即便没有意识,单昀寒还是能出于本能地保护自己,将身后靠近的风忆雪击退。可风忆雪执着,一而再再而三,直到单昀寒不再抗拒,才灵力打入单昀寒后背的伤口。
灵流疏通之时,单昀寒好不容易恢复了神志,刚想问点什么,却又被对方的安魂术击中,困意劈天盖地袭来,再不愿也得睡过去。
沉睡前他隐约听到风忆雪说:
“既然身体换不过来了,那……希望这次不会再失败。”
*
阳光明媚,青草芳香。
砰的一声,一个沉睡着的少年从另一个少年背上滑落,重重地摔倒了地上。
“不行了,不行了!……啊!完了,我居然把护法摔了?!”
躺着的少年长睫扑动,全身传来的酸痛让他倍感不爽,但最适应不及的还是拨开云雾的暖阳。多日未见的阳光耀眼,让少年一时半不能完全睁开眼睛,可身旁呼唤他的人却急不过。
“祖宗唉,我都背你好久跑了好久,边跑还要边反击,真是累死了!现在好了,你总算是醒了,劳烦您老人家起身自己走两步?”
这人上额淌过的汗珠夹杂着血水,一手撑着树干一手叉着腰,直喘粗气,看起来疲劳不堪。偏偏他还挂着深银面罩,只露双漆黑的眸子在外,说话都瓮声瓮气的。
可单昀寒依旧能听出对方的身份。
“许英杰?!你发什么疯?”
“不愧是大人!我捂的这么严实,居然还能被认出来?!”
许英杰说着便摘下面罩,刚想习惯性地伸手拍向单昀寒,却碍于身份突然收了回来,低头跪地,恭恭敬敬道:“属下奉尊主之命,接护法大人回家。”
完了,黎炎知道手下派到血枫林暗杀他的人失败了,特地派人把他接回去?
可,不对啊,为何等了三个月有余?
噢…因为之前他在灵谷峰的魔气外泄啊?
还真是一举两得啊!不仅让他在轩辕派这毫无立足之地,还让远在魔界的黎炎知晓了他的生死。
眼下能跑吗?跑哪去?
抬头仰望是暖阳晴空,环顾四周是不见头的青葱幽林,很明显,尽管他们逃离了地窟,却还没逃出轩辕派。
更何况那御魔结界也不是那么好攻破的,除非毁了镇界灵器,再或者杀了立界之人。无论哪种,就算二人合在一起,以他们现在的实力仍是以卵击石。
“既然大人醒了,便抓紧时间赶路吧!”
许英杰重新捂住面庞,站起身理了理贴身武器就准备离开。
可是,单昀寒脑中还在思考发生的一系列怪事,又联系到此时的状况,突然起疑:“你是如何知晓我的位置,又是如何从他们手里救出我的?”
“现在哪有闲时细说?再不走他们就追上来了!”许英杰警惕着观望着周边,似乎是急了,言语有些激动,已经顾不上尊卑有别。
“说!不说不用走了!”单昀寒更是心急,本想端着魔界护法的架子,可他说完便后悔了。
哪有人在逃命的关头还有闲工夫问事情原委的?
许英杰当真露出一副不可置信的眼神,但他也没办法违抗护法大人的命令。
与其浪费时间支支吾吾,还不如一口气全部讲完。
“属下是听从上面指令做事,别问我上面是谁,上面是何人我也无从得知。而我按照命令安排,在他们押运您到破魔台的路上救下您。”
破魔台啊…
“靠你一个人就打败了所有看守我的弟子?”单昀寒有些吃惊,目不转睛地打量着许英杰。
许英杰被单昀寒看的浑身不舒服,不自觉便忘了自己的身份。
“小看我?无论什么时候我都是以一敌百!不然尊主怎么选我来轩辕派?话说,你真的是护法大人吗?难不成是身形压缩了,连同着修为也…”
“嗯?”单昀寒瞪了他一眼,以示不悦。
但许英杰完全没意识到,依旧嘀嘀咕咕的。
“要不是命令在此,我还真不信你是护法呢…任人摆布不说,还要我来救…”
无言以对的单昀寒干脆不讲话了,看向天空等着对方把牢骚发完。
声音戛然而止,突然寂静一片,许英杰也对上了护法大人幽幽的眼神,终于认识到自己祸从口出,差点惹怒他。
得亏单昀寒的脾气忍着,不然许英杰少不了一顿揍。
许英杰不敢再多言一句废话,假装方才无事发生。
“大人,走吧?前头便是上面说的结界缺口,马上就能出去了。”
单昀寒没应,也没挪动身子。
这下许英杰慌了,难不成是护法大人气急败坏,准备拉着他在这一起玉石俱焚了?
许英杰眼里尽是委屈求饶,单昀寒忍不住给他一记白眼,吼道:“带路啊!!!”
你不走,难不成让不识路的人走在前头不成?
“好咧!”
幽静的林子只有他们二人穿梭其中,许英杰在前面用剑砍着那些有半人高的杂草群,开辟出一条全新的泥泞小路。
“这样慢慢走,慢慢砍要到什么时候去啊!”
如果可以,他一挥就解决眼前的烦心事了
但现在是非常时期,御魔结界内若随意用灵气,轩辕派的弟子们很容易找到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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