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非言放下流程单子,唤出了自己的暗卫,问道:“那边如今怎样?”
谢非言问的那边,正是李籍那头。
自李籍带着他那一群春花秋月莺莺燕燕来到京城,就一直在谢非言的监控之下,而谢非言的人甚至都不需要多做什么,只要往墙角一顿,每天就能听一场好戏。
还真别说,如今在谢非言的治理和倒腾下,大家日子比以往好过了些许,也有了更多空闲心思,所以当李籍后院里闹腾起来时,蹲墙角的可不止谢非言的探子一人,因此谢非言把探子派去李籍那头,对探子来说可真是如鱼得水,半点难度都没有的。
于是谢非言这一问,那探子便竹筒倒豆子般的将李籍混乱的后院全都念了一遍。
魔教圣女、双胞胎剑婢、南疆圣女、高冷神医、异国公主,这是李籍落脚第一天的后院。
到了现在,李籍在京城已经待了快有一周,而他后院里便也新增了一位武林仙子、一位卖身葬父的柔弱侍婢,一位卖花女。
九个性格各异的女人挤在同一个后院里,谢非言只要稍稍一想就能知道如今的李籍心情是何等崩溃。
“这哪里是什么桃花运?怕不是桃花劫吧!”
谢非言心中唏嘘,觉得哪怕自己不动手,在李籍气运流逝后,他那群后宫怕也是要对李籍动手的,毕竟,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
光靠气运成功的人,实则不堪一击。
“死之前,为我贡献出你最后的价值吧。”
谢非言想着,又问道:“那些人的位置可查探好了?清河会的动作可探明了?”
“是。这群反贼买通了宫中数人,想要对您下毒,但这毒只是个幌子,他们真正的目的是混入宫中,搅乱寿宴,而后趁乱刺杀。”
谢非言点点头,并不意外,毕竟古往今来刺杀的都是这么些手段。他往日里鲜有出宫的时候,而想要混进宫也是很难的事,唯有今年寿宴上来往的人格外多,是个例外,所以对于前朝人来说,这次寿宴自然是天赐良机。
“他们可还联系了旁人?”
暗卫沉声道:“他们曾暗中出入过陈国公府。”
陈国公府?
谢非言这会儿是真的有些惊讶了。
当年陈国公和他儿子陷害太子赵晟的事,谢非言看陈皇后那一记神插刀的份上,放了他们一马,没有跟他们秋后算账,却没想这会儿他们竟主动找死。
联系清河会?
是看出他对陈国公府的不耐,又知晓他们养大的杨慎思成了李籍,便想要“弃暗投明”,为自己博个前途博个出路?
谢非言嗤笑一声。
“只有他们?”谢非言问。
暗卫答道:“那些反贼不敢再联系旁人。”
谢非言听闻,微微点头。
也对,如今太平盛世,一切蒸蒸日上,世人若能过好日子,谁愿意把脑袋别裤腰带上跟人拼命?
而陈国公府……若不是这几年来谢非言把陈国公府踢出了权力圈子外头,他们恐怕也不敢生出异心的。
但这一切,终究还是走到这个地步。
谢非言笑了一声:“那便按照原计划进行,下去吧。”
暗卫告退后,谢非言独自坐在书房内,想到那个与前朝反贼清河会暗中联系的陈国公府,便不由得感到一阵好笑和感慨。
说到陈国公府,其经历倒也算得上传奇。当年,陈家的老爷子出身农户,也不过是一介白衣,但后来,在全家的供养下,陈老爷子考上了举人,后又在家乡当了父母官,其兄弟则在他的庇护下当起了富商。后来,经过两代的经营后,陈家将这一州之地都拢在手中,当起了土皇帝。
陈家有官有钱有地,虽非世家大族,但勉强算得上高门大户,所以后来,在前朝气数已尽时,陈家老爷子一眼相中了当时驻军里的小小武官赵馈,看中了他的野心和能力,支持他起兵,并将孙女陈淑姿下嫁给他,把陈家和赵馈牢牢绑在了一起后,这才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而事实证明,陈老爷子的眼光实在不错,在那样动荡的局面和那样多起义的人中,还真的只有赵馈走到了最后。在赵馈建立新朝后,陈家就成了陈国公府,之后的时日里,相信陈家后人只要不搞出一些骚操作幺蛾子,那么看在当年他们支持赵馈起兵的份上,皇帝也不至于清算他们,陈家百年富贵指日可待!
但偏偏陈家尝到了从龙之功的甜头,捧出一个皇帝不算,还想捏住第二个,所以在得知太子赵晟不会任由他们把持前朝后,他们便果断放弃赵晟,转投向杨慎思,甚至还给赵晟下药,要他名声与圣心尽失,换由杨慎思上台。
只可惜的是,赵晟仁厚念旧情,很容易被这家人算计住,可谢非言却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因此谢非言当场便走了,叫陈家算计骤然落空,把那位陈世子交给他爹痛打一顿。后来,他又前后哄骗了陈皇后、暗算老皇帝,上下其手,将权力尽收手中,最后再像是赶苍蝇一样,随手将陈国公府赶出了京城的权力圈子之外。
至此,若陈家人就此吃了苦头学了乖,肯安心当他们的国公爷,那么谢非言平日里事务繁多,又有陈皇后在前,还不一定想得起要清算他们。
可贪心不足蛇吞象,有些人的贪欲实在永无止境。
谢非言笑了一声:“既然这些人将话柄递到了我手上,我若再不接下,岂非是拂了他们的一腔好意?”
而在他清算陈国公府后,原主赵晟应该也会更满意吧,毕竟赵晟一生的冤屈和笑话,都是从陈国公府开始的。
当初,赵晟本是一介凡人,但却被稀里糊涂地牵扯到皇室阴谋恩怨中,冤枉地失了父母后,又困惑地丢了性命,最后身世曝光后,一生自持的赵晟最后却只有“好色失德”之名流传下去,被一代又一代的世人嘲笑——人人都有自己的私心与算计,唯有他只有满腔茫然糊涂与冤枉。
“正好,就在这里结束一切吧。”
有冤报冤,有仇报仇!
第21章 少年将军与狸猫太子21
很快就到了寿宴的这一天。
在拟定的流程里,这场名为“承天节”的天子寿宴将会持续三天,而在这三天里,所有的宗室、京城里五品以上的官员、高门豪族的继承人、外国使臣、以及一些有特殊功勋的人,都会受邀来到皇宫,与众人宴饮,观看歌舞。
而到了第三天的晚宴上,皇帝将会到场,待上一个时辰左右,而这时候,就是众人全力以赴博取天子关注的时候了。
并且也是前朝反贼“清河会”众人动手的大好时机!
谢非言放任这些老鼠潜入皇宫,看他们自认隐蔽地做下种种埋伏,只自顾自端坐龙椅之上,当自己耳聋眼瞎。
而在谢非言意思意思地阻拦下,这些人的小动作进行得十分顺利,在宫人、陈国公府、异国公主等人的里应外合之下,清河会众人花费了两天时间,终于将一切布置妥当。
于是就在这天晚上,清河会高层的众人碰头,在精修了一下明天“刺杀狗皇帝”的计划同时,又展望了一下没有狗皇帝之后的美好未来。
李籍坐在最上头,看着自己的诸位得力干将,没有阻拦他们的畅想,毕竟画大饼也是创业人给打工人必喂的精神粮食,如今打工仔们自己就画起了大饼,作为老板的李籍又怎么会劝阻大家?
但令李籍愕然的是,这些人说着说着,竟就开始为功劳以及日后的权力分割而争执不休了。
某某老臣认为,他乃是两朝老臣,当年面对永朝开国皇帝的招降誓死不屈,这么些年来也一直为了清河会的思想指导鞠躬尽瘁,所以若太孙当真光复远朝,登基为帝,那么肯定是他的功劳最大。
某某舵主认为,自己虽然没有太老的资历,但办事能力有目共睹,清河会能支撑这么多年,靠得都是他的带货能力,就连永朝天子也说了,英雄不问出处,太孙也说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总之待到太孙登基为帝后,肯定是自己这个经济基础的功劳最大。
但某某宗师发表了不同意见,认为自己以及自己手下的弟子冬练三九夏练三伏,与狗皇帝的探子追兵交手时,也一直是自己与众弟子冲在前头出生入死,所以如果真要论功行赏,那定然是自己这一脉的弟子功劳最大!
可南疆长老并不认同……
商会头领有话要说……
工坊负责人慎重发言……
BALABALA
BALABALABALA……
李籍万没想到会有这样的走向,顿时冷汗都下来了。
本以为这是一次温和而充满激情的对未来的美好畅想,却没想人人心里都有自己的小心思:这革命还没成功呢,你们就开始争功了?还争得脸红脖子粗的?
说真的你们是不是想太远了?而且这样都能吵起来,你们根本没把他这个太孙放在眼里吧?!
李籍心下暗恨。
他本以为,在自己层出不穷的新点子和一条条敛财路子的提出下,自己已经成功掌控了这些人,起码已经得到了半数人的忠心,却没想在他们眼里,自己依然只是个吉祥物而已。
而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归根结底还是要怪赵晟!
若不是这世上出了第二个穿越者,若不是那个穿越者处处压过自己一头,他李籍又怎么会被这群人看不起?
是,他李籍的确是生财有道,但在赵晟那惊人功绩的对比下,自己这些小动作就只能算是小聪明而已,想要以此博来这些老狐狸的另眼相看,除非自己还能拿出比赵晟更好的成绩!
但自己……自己又怎么做得到?
所以赵晟果然得死!
李籍强忍怒气,就当没发现这些人的小心思和不敬,笑着打了圆场,并将这些人的注意力都引向了明天的刺杀行动,在得到大家的再三保证后,就忙不迭让大家散了。
最后,在清河会的所有人都离开后,李籍疲惫地倒在椅子上,心里转着各种充满阴暗与杀意的念头,而就在这时,一阵吵闹声从门外传来,由远及近。
“……我一直知晓姐姐你讨厌我,但我以为至少看在思郎的份上,我们二人能够和睦相处,免得叫思郎为我们二人心忧,可你方才也太过分了,若非我粗通武功,身上还有点拳脚,刚刚那一剑岂不是就被你毁了脸?你这般行事,我定不会原谅!我这就去告诉思郎,让他责罚于你!”
“呵,莫要装了,若非你藏起了思郎送我的帕子,我又怎会动手?要我说,你定是知晓我对那帕子的看重,故意惹怒我,再受我一剑,以此来惹思郎心疼的,这般简陋难看的苦肉计,你以为思郎会上当吗?!”
“姐姐这番话好没道理,我早已同你解释了不是我藏的,你却偏偏认定了我,可是看妹妹不过一介卖花女,好欺负不成?!”
“圣女姐姐,这位妹妹说得对,你又没有证据,怎么能说是妹妹她动了你的帕子呢?”
“住口!别以为思郎对你另眼相看你就能过问思郎和我们的事!让开,是非对错,我们去思郎面前,让思郎为我们分辩个明白!”
“……”
门外的话刚一落音,香风袭来,一群莺莺燕燕便扑了过来,七嘴八舌地说起了各自的委屈,最后又泪眼盈盈地看着他,等待他这个青天大老爷为她们分辨冤屈。
李籍:“……”
这日子没法过了!
明明以前一切都好,怎么这三年却……是了,一定是赵晟!
这一切,一定是赵晟的错!
是赵晟夺走了他的身份地位和权力,他这几年才会处处不顺,就连自己的后院也是四处起火,扑灭了这头又点着了那头……所以他必须要杀掉赵晟!
只要杀掉赵晟,一切都会恢复原状!
李籍坚定地想着,虽然想法毫无道理,但在气运的引导下却得出了正确的结果——杀掉赵晟!
李籍由衷盼望起来:
明天,快点来吧!
·
又是一天清晨,承天节的最后一天终于在众人的期待下到来了。
这一天,陈国公早早就醒来了,换上自己的国公服,草草就着咸菜喝了一碗小米粥后,便向身旁的下人问道:“玉荣今日怎么样了?”
侍从躬身回答:“世子昨天夜里又一次腹痛难忍,请了刘院正也没能治好,夫人心急,昨天夜里就命人套了车,与世子一块儿去白云寺祈福去了。”
陈国公微微点头,看向自己的大儿子:“既然如此,今日就有金荣你与我一块儿进宫觐见圣上吧。”
陈国公府的庶子大少爷陈金荣露出欣喜若狂的脸色:“父亲,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这次是难得的机会,你可千万莫要出岔子,进了宫后,要处处听我命令,明白吗?”
“是!父亲,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陈国公点点头:“那你快去准备一下吧。”
“我这就去!”
陈金荣开心离开了,兴奋之色溢于言表。
而直到他回到自己房间,关上门,屏退下人,独处一室时,陈金荣的脸上这才露出讥嘲笑意。
他抓紧时间,提笔在纸上写了什么,轻轻吹干,卷起塞入小筒,藏在自己的衣袖里。
而后,当他与陈国公一同登上马车时,陈金荣忽然踉跄一下,身旁的马夫反应极快,立即扶了一把。
“大少爷,小心。”
“嗯。”
陈金荣坐进车内,而原本藏在他衣袖里的小筒却已经通过马夫之手,传给了另一个人。
于是,很快的,昨天夜里就借口去白云寺祈福的陈国公夫人和陈国公世子,在另一条小路上被人追上了。
马鞭与车轮轱辘声中,车厢内的陈国公夫人听到了身后传来越来越近的马蹄声。
她本就慌乱的心跳越发快了,心中暗觉不妙,而当自己的马车被那马蹄声逼停时,她更是脸色都微微发白。
陈国公夫人的丫鬟看出她的紧张,牙一咬,一掀帘子便出去了,口中喝道:“你们好大的胆子,难道看不出这是陈国公府的马车?我乃是陈国公府的管事娘子,有急事出城,你们还不快快让开?!”
外头,有人笑道:“管事娘子?你不是陈国公夫人身边的大丫鬟吗,怎的变成了管事娘子?再说了,你主子分明去了白云寺,你怎的自个儿走了这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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