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轮彩排,祁乐意比高考还紧张。
彩排了三轮,都没出问题。第一遍祁乐意的表演有点僵硬,注意力都放在了背词上。不过后边一次比一次好,至少过了一场公演的及格线。
韦导仍不太放心,可有言在先,在四个热血青年的纠缠下,韦导不得不从了。
其他选手到达时,《Definition》组已经做好了妆发。
既然改了歌词,他们今天索性也调整了造型。韦导对这乱来的一伙人很无语,要是二公搞砸……数据会教这些小孩儿做人的。
王跃哲看到祁乐意的造型时,当场瞪大了眼,“祁乐意,你怎么能——这么——”
祁乐意霸气一笑,给他接上,“帅?”
这还真就是王跃哲脑子里蹦出的词。王跃哲咬牙切齿,“你过分了啊!”
祁乐意今天黑鞋,黑裤,没扣扣子的休闲西服黑外套里露出白T恤,一头黑发微烫得条缕分明,每一根发丝都透着张扬跋扈,黑色的微烟熏眼妆,衬托着白得发亮的皮肤,黑白对比分外鲜明。
不止是他,整个《Definition》组都是这种简单粗暴中隐藏着小精致的黑白系,四人站在一起,本来就酷的显得更酷,本来就拽的显得更拽,祁乐意则是……突然之间又酷又拽。
“你们这是……”裴叙也凑了过来,“热血高校男子天团?”
“哈哈哈哈哈哈真的好像——”王跃哲狂笑。
《Definition》组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无言。
确实……像。
但还怪帅气的。
祁乐意没空跟他们瞎扯淡,聊不上几句就抓着歌词本到角落去背歌词了。
彩排时是求生欲临时爆发。彩排通过了,祁乐意反而更紧张了。
彩排没过还有后备选项,公演则是不成功便成仁。
还有一首歌就轮到他们候场时,林子苍把队友们集中到了一起。
“我们再一起过一遍吧。”林子苍说。
《Definition》这首rap好在舞蹈不难,记住走位就行,主要靠天然的台风和临时发挥。他们找了一片小空地,结合大致走位,脱稿唱了一遍。
一切就绪,四人进入候场间。
舞台传来韩立轩嘹亮的声音,“下面有请——《Definition》组!”
四人鱼贯登上舞台,全场爆发掌声与欢呼声。
林子苍、吴昊歌、荀逸的粉丝都很多,林子苍和吴昊歌的呼声更高一些。祁乐意没能听清到底有没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往台下一看,还是有点感动——某个角落里,晃动着好几块他的灯牌。比起相信雷汪人品爆发抢到了更多的票,他更愿意相信他的粉丝是真的变多了。
祁乐意顿时定了心,一部分惶惑变成了动力。四人各自站到自己的走位,灯光暗下时,祁乐意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
灯光亮起,音乐响起,一道桀骜的嗓音轰然炸膛。
负责开场的是吴昊歌。他单手握着话筒,唱出第一个字音的同时一个转身,从高台上跳下,隆重落地,衣摆飘飞,完美卡点,一瞬引发全场尖叫。
吴昊歌不愧被誉为台风炸裂的开场王。上一首是抒情曲,全场氛围一片温馨和缓,吴昊歌仅花了一句歌词的功夫,就把场面点燃了。
林子苍接在吴昊歌之后,发挥一如既往地稳当。荀逸在第三位,热情奔放,少年心气无所遁形。
三个队友起了一个近乎完美的头。当祁乐意举起话筒,从队友,到韦导,到导师……每一人熟悉祁乐意尿性的人都不由自主地紧张了一把。
祁乐意开口——
“站在台上听世界呼喊。
我想抓住光,我想成为光,
可我跑得不快,也曾经迷茫,
我没那么聪明也不天赋异禀,
就算如此我也不想停,也许比不过别人但我想比过自己——”
坐在副舞台的几个导师一愣,这……是练习时的那个祁乐意吗?
尤其rap导师Jakie,当场惊dei了,第一次给《Definition》组上指导课时,他对祁乐意的感想和吴昊歌一样——这位小兄弟,以后做什么都好,千万别来祸害说唱界。
可现在……居然唱得很不错!
Jakie仔细回想,他在上课时是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竟催生出了这么一个教学奇迹。
若说祁乐意这段开场只是“唱得不错”,到了高潮部分,那就真的是一场惊吓。
高潮部分,每个人都有一段比较长的solo。《Definition》,意为“定义”。四个人,每个人都写了不同的“定义”。
林子苍写的是“年轻”的定义,吴昊歌写的是“hip hop”的定义,荀逸写的是“爱”的定义。
祁乐意写的,是“偶像”的定义。
既是总括,也是压轴。
“我问什么是偶像的定义,
是爱的魅力还是我向往的光明,
他们说uh uh no baby,
你名为榜样但你只能有标准的言行——”
歌词是提前录入的,在舞台后方的大屏幕上同步播放。祁乐意唱到这一段,休息室里的选手们齐齐一愣。
祁乐意还在继续唱:
“世界以正义之名,
奔涌着泛滥成灾的恶意,
我不知道他们是谁,但他们充斥着每一处隐秘,
随时能挖出我很多黑料,一句话就可以把我毁掉,
有时天降莫须有的罪名,有时你突然就会变隐形——”
选手席一阵哗然。
“我的天——”王跃哲张着嘴,生生把后半句吞了回去。
太他妈敢说了!
一直在走神的孟心珏也怔住了,呆呆地看着屏幕。
被改编过的节奏越来越激越,词句越来越流畅,气势越来越凶狠,祁乐意至此完全进入了状态,把这里真真正正当成了自己的舞台。
韦导死死盯着监视器里的祁乐意,紧急下令,“二号机位推进!给他特写!”
摄像机顺着流畅的轨迹徐徐贴近,祁乐意顺势回头,倒行着边走边唱,“眼看他高楼起,眼看他楼塌了,山呼海啸天崩地裂,千疮百孔拼命遮掩——”
在韦导的指令下,摄像机一个下摇,镜头朝上,给了观众一个仰视的视角,祁乐意以一个非常大佬的姿势,手掌撑着大腿,微微躬身,凑近镜头,淡漠又嘲讽地勾了勾嘴角,“即使向往着光明,深渊也永远凝视着你——”
祁乐意顿了一个四拍,旋律推上一个新的高潮,祁乐意的嗓音在奋力之下宛如沙哑的嘶吼,“什么叫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什么叫虚与委蛇合情合理,我可以给你脸但你不要太得意,我尊重游戏不代表要贬低自己!”
随后他一甩衣摆,继续走出两步,再度转身,将镜头作为倾诉对象,像在凝视千千万万个活生生的人。
“究竟什么是偶像的定义,
是一丝不苟的僵硬还是值得向往的光明,
我是否符合偶像的定义,
内心的自我疯狂生长是否一种禁忌,
是不是不放弃就能赢,
还是注定的悲剧无人能抗拒,
我是否符合偶像的定义,
I say uh uh no baby——
林子苍、吴昊歌、荀逸也举起话筒,最后一句四人一起合——
“我不需要谁来定义!”
休息室的选手们再也憋不住了,纷纷起立,以掌声或尖叫向台上的那四个同行致敬。
观众席一阵高过一阵的欢呼声一直持续到表演结束,久久不停。
投票将在表演完毕后立刻进行,但到全部公演结束再统一公布票数。在舞台上拉过票后,四人在观众们热情不减的欢送声中下台。
一回到候场室,吴昊歌就叫住三人,“兄弟们——”
后面的话,他突然就说不出了。
第三十章
此时四人都满头大汗,胸膛微微起伏,一半是累的,一半是激动的。
祁乐意擦一把脸上的汗,完全不在意妆会不会花了。
他已经做完了今天想做的事。
林子苍会意一笑,伸出双臂,“抱一个吧。”
这么羞耻的话,按他平日节制谨慎的人设,无论如何也不会说。
但这是他们四人第一次拥抱,也许也是最后一次。
荀逸扭扭捏捏,“这么煽情干嘛——”旁边有VJ老师虎视眈眈呢!
他对上次自己情绪突然崩溃的事还耿耿于怀。尴尬死他得了。
祁乐意懒得多话,一把扯过荀逸,四个浑身汗臭的大老爷们就这么不顾形象地抱在一起。吴昊歌在祁乐意后背重重拍了拍。
荀逸又差点没忍住,低着头强行把眼泪憋了回去。他今天打死都不能哭!
大家其实都有很多话想说,他们今天的心情和刚刚组成这个队时的心情已经完全不同了。然而和吴昊歌一样,有些话无需言传,意会就好。
回到休息室时,他们受到了热烈的欢迎,王跃哲绕着他们叽叽喳喳地转圈圈,7号宿舍的几个室友都特意过来夸了夸祁乐意,搞得休息室一片喧嚣。好不容易挣扎回座位,正好要经过孟心珏组的位置。祁乐意即将和孟心珏擦肩而过时,孟心珏忽然站起身,对祁乐意欲言又止。
祁乐意停下,耐心地看着他。
隐隐能看到,孟心珏的眼眶泛了一圈红。
“很精彩。”孟心珏说。
祁乐意笑,“你也加油。”
孟心珏眼里闪光,点头,“我会的,谢谢。”
两人之前就不熟,这一个招呼也维持着点头之交的作风,转瞬即逝。
孟心珏没有坐下,而是转向他的几个队友,“我们再排练几次吧?”
几个队友有几分意外又有几分漠然地看着他,一时不吱声。王跃哲第一个响应,“好啊!我们倒数第二个上场,还有很多时间呢!走吧走吧!”
不一会儿,七人稀稀拉拉地离开了休息室。
彩排演得稀巴烂的孟心珏组,今天的公演没有出任何差错。
C位孟心珏的光彩甚至又回来了。
虽然比不上第一次公演那般夺目,至少,不算辜负了这个舞台。
深夜,公演散场,全体选手集合,等待公布票数。
Rap组有三首歌,票数只在本组中比较。每一大类中现场得票最高的小组以及个人均可获得可观的额外加票,将影响到第二轮60进35的淘汰。
公布完vocal组、dance组,最后是rap组。
第一步,照例先揭晓每组的第二名、第三名、第四名选手的个人得票以及三人的得票总数。
砰地一声特效音,《Definition》组蹿到了第一名。
祁乐意伸着脖子抬头细看,不出所料,他的名字排在第四位,101票。
第三位是荀逸,110票。第二位是林子苍,121票。
第一位是吴昊歌。
随后,公布每组第一名的票数及各组总票数。
《Definition》组,第一名吴昊歌,129票。
本组总票数461票。
全场500个观众,《Definition》组拿到了461票。
祁乐意不仅在《Definition》排第四名,在整个rap组里,他还是排第四名。
另外两组,除了两个有人气基础的选手差一点过百,其余所有选手都没过50票。
全体选手又一次疯了。《Definition》是rap组第一组上台的,他们一演完,大家就知道这一组很大概率会脱颖而出,但万万没想到,他们赢就赢了,竟然赢得这么丧心病狂!
刚下台时不想煽情的荀逸在看到最终票数时一蹦三尺高,回头就要跟三个队友亲亲抱抱举高高,抱着抱着,眼角冷不防地就湿了,吸着鼻子背对镜头去擦泪,祁乐意非要把他往镜头那边推,“亲,你刚刚还发誓说今天不会哭来着~”
荀逸怒吼,“我没哭!”
“懂,”吴昊歌无缝接话,“只是话筒进眼睛了是吧。”
全场爆笑。
林子苍在后边,看着几个即将不再是队友的队友,也止不住笑。
《Definition》这首歌,是他们都意想不到的体验。
祁乐意唱的不仅是自己,也不仅是孟心珏,他唱的是像他们这样的一群人。
他们都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他们都要把虚与委蛇当做合情合理,他们必须顺从游戏,往往得放低自己。他们都不想被定义,被误解却似乎成了默认的命运。他们在娱乐圈里长成了不同的性格和脾气,但他们大多有过相似的经历。
可至少在舞台上,那光芒万丈的几分钟里,他们可以做真正的自己。这就是舞台的意义,这就是他们将之视作梦想的这件事的意义。
第二天,孟心珏发了一篇长微博。
孟心珏公司对他这件事的公关策略是不承认,不回应,借其他热点转移公众的注意力,待这件事过去,孟心珏又是一条好汉。毕竟,圈子里黑料比孟心珏猛的艺人多了去了,过半不还是蹦跶得好好的?
孟心珏说他要亲自发文说这件事时,把经纪人吓坏了。
经纪人警醒他,他这文一发,就是自己给自己实锤校园暴力的罪名,这辈子都洗刷不去。
孟心珏淡然苦笑,难道他现在这样掩耳盗铃,寄希望于网民的金鱼记忆,就能洗刷了?
经纪人再三劝阻,“小珏,你可想好了,对公众说真话是很危险的。不管你有什么理由,大部分人都不会谅解,他们只会更残忍地攻击你。”
孟心珏相信这句话。面对那么多人剖白真心,无异于在浩浩荡荡的千军万马前卸下防御。他将会把自己内心深处最脆弱也最真实的一面展现给无数陌生人,承受他们的刀光剑影。
他确实也曾想过能彻底地逃避。他的人生陷入过深渊里,后来他幸运地走了出来,奢望一个完美的重新开始。现在伤疤被狠狠撕开,他明白了,他只能背负着这种不完美,继续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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