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秦燊饶有兴味地陪他绕了半天,好笑地挑眉,“不想我留下来?”
祁乐意:“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秦燊:“假话。”
祁乐意:“那我说真话吧。不想。”
秦燊静静地看着他。
祁乐意被他那种审判者的目光瞅得浑身不得劲,“你就非要看我跟另一个男人演激情戏?你这是想虐我还是虐你自己?”
“不然?明知道你要跟另一个男人演激情戏,我还看不到,就只能天天对着剧本胡思乱想?”
祁乐意:“……”
他说得好有道理。
可秦燊在现场看着,他舒坦了,祁乐意不舒坦啊!
想想都生无可恋好么!
这他妈让他怎么演?啊?衣冠秦兽有本事你行你上啊!
“而且,”秦燊大模大样地靠上椅背,翘起二郎腿,“尚导说了这场戏是重中之重,我可不得紧盯生产,保证出品质量?”
祁乐意敷衍地扯了个假笑,“你这话猜猜我能信几个字?”
“那,我是特意回来陪你过年的,这话信么?”
秦燊浅浅笑着,祁乐意怔住。
D市的风沙有点大,真是,动不动就有砖头进眼睛。
总之,秦总归来,已成事实,没人赶得动。除夕夜,秦燊给剧组所有人都发了红包,还订了一顿丰盛的年夜饭,大家伙一起过了个热热闹闹的年。唯一的遗憾是尚云下了禁令,所有人禁止喝酒,免得耽误第二天的工作。
尽管如此,祁乐意还是很开心。前年的年,他自己一个人过。去年的年,他独自在老家的酒店里过了前半段,后半段,有了秦燊。
今年,有秦燊,有胡乐乐,有尚云、易谦、徐英卓、一众小伙伴……有身在千里之外也不忘跟他在微信上讨红包的雷汪。
还有一些始终不曾离去的意中人,在微博给他发新年祝福。
有很多很多人。
人群中祁乐意不敢放肆。趁着秦燊去洗手间,祁乐意悄悄跟上,搂住他脖子就在他脸上吧唧亲了一口。
这一夜,剧组的人酒足饭饱,拿着红包,第一次真心实意地为见到秦老板而高兴。
徐英卓也收到了红包,却笑不出来。
第二天,大年初一,他们就得开始拍摄那场激情戏了。
第一百二十九章
说激情戏,其实不对,在尚云的角度看,这是□□戏。
就连“情”字,也会在最初那几个片段里灰飞烟灭,仅剩一个“欲”字驱动。
压抑的,现实的,粗糙的,肮脏的欲。
隔间当然并不真的在厕所,而是另外搭出来的一个棚景,近乎百分百真实还原男厕的环境,连厕坑的污垢、门板上的涂鸦等等,尚云都亲自细细检查过。
国际惯例,拍“激情戏”要清场。除了两个主演,尚云只留下了易谦充当摄像师。
然后,还有一个自觉杵在那里的……秦燊。
“秦总,”祁乐意还是忍不住开口,“你能不能外边等着?”
秦燊:“不能。”
祁乐意:“……这棚里窄。”
秦燊左右看了看,“挺宽敞的。我占地也不多。”
祁乐意:“……看着你我会走神。”
秦燊往左边挪了几步,“这样你就看不到我了。”
祁乐意:“你能不能做个人。”
秦燊:“不能。”
祁乐意看向尚云:“尚导——”
“换衣服吧。”尚云说。
祁乐意:“……”很好,尚导已经屈服在资本主义的淫威之下了。
易谦摇了摇头,今天这修罗场,他都有点不敢看。
可偏偏他还是扛摄像机的那个。
虽然是一场戏,却要分好几个阶段拍。第一节 是两人走到男厕门口,夏望伸手要接谷飞的包,却被谷飞拉进了隔间。
第二节 从隔间里开始,谷飞从理所当然的满怀期待,到被夏望抗拒后的恼羞成怒,夏望则是从震惊、恐惧到绝望。
尚云是写剧本的,不是专业写小黄文的,这一场戏他只写了台词和大概的场面,并没有详细到指导演员的一举一动该怎么进行。第一节 拍得还算顺利,几次就过了。到第二节,拍了不到一半,尚云就喊了“cut”。
“徐英卓,”尚云问,“你在干什么?”
徐英卓正居高临下地把祁乐意抵在隔间的墙壁上,转过头来无辜地看着尚云。他不就在……遵从导演的吩咐,准备那什么夏望么……?
“捏住他下巴,强吻他。”尚云说。
徐英卓:“……”
祁乐意:“……”
这……这么狠吗?
关键是这种过不了审的话生生被尚云说出了铁面无私的正直感。
易谦扛着的摄像机都抖了抖。
这也是他第一次跟尚云合作拍这种大尺度戏码。
“不行。”秦燊斩钉截铁。
尚云回头看秦燊,没等他开口,秦燊就截断他,“不是杠你,尚导,是你这剧情不合理。”
尚云:“怎么不合理?”
尚云是母胎solo,在这方面的经验确实为零,为此他做了不少功课,当然都是二手资料,他肯定是没亲眼见过“□□”具体是怎么操作的。
“谷飞只是想上夏望,并不喜欢他。”秦燊说,“只有喜欢一个人才会想吻他。”
祁乐意和徐英卓都愣住。尚云想了好一会儿,扭头看两个男主角,“你们觉得呢?”
祁乐意和徐英卓同款懵逼:“啊?”
尚云:“徐英卓,如果你是谷飞,你想上夏望么?”
徐英卓微微瞪大眼睛,看看尚云,又看看秦燊。
这……这是送命题啊大哥!!!
可尚云只严肃地看着他,等着他的回答。
“谷飞,那,当然想……”徐英卓艰难地说出这句话,光速补上一句,“剧本不就这么写的么。”
“别说剧本,”尚云说,“现在你就是谷飞,你想不想上夏望?”
徐英卓心里汪地一声哭了。尚导,咱多大仇多大怨,你今天就是非要看着我死是吧!啊?!
“……想。”徐英卓说。
只是谷飞想,真不是他,真不是他啊大哥!
他只是在按着剧本走而已啊!
“那你会想和他接吻么?”尚云接着问。
秦燊直挺挺地站在尚云几步之外,明明一语不发,眼底却笑出了一声5D立体环绕的“嗯哼”:来来来,我来听听你怎么想。
徐英卓:“……”
行,他没了。
“秦总说得对,”徐英卓说,“只有喜欢一个人才会想吻他。”
他可是个驻唱歌手,天天混迹酒吧,那是什么地方?他什么场面没见过?就他那些直男同行,聊起床伴的数量,按月算都是含蓄的,按周算的才叫牛逼。徐英卓也没洁身自好到能立牌坊的程度,就他的经验,若只是为了解决生理需求,那确实是没空想上半身的事儿的。
都恨不得直接脱裤子咔咔搞定了事。
男人,有过经验的男人,都懂。
如果哪一次,面对一个人,第一想法是和他接吻,也许就是动心了。
秦燊正想在心里给徐英卓点个赞,堂而皇之地打消尚云这个丧病的念头,徐英卓又道:“但是,有句话……”
秦燊:“不当讲就别讲。”
祁乐意:“……”
易谦:“……”
尚云:“讲。”
徐英卓满脸抱歉地看一眼秦燊,又看向尚云,“只是我个人的想法……”
“谷飞是有一点喜欢夏望的。”
“我不是要为谷飞开脱,”徐英卓继续说,□□过后还能happy ending这种剧情也就狗血脑残地摊小说或爱情动作片里能存在了,“我意思是……这个时候的谷飞,对夏望至少是有那么一点点喜欢的。”他顿了顿,“他也以为,夏望应该会喜欢他。”
谷飞是富家子弟,还是独生子,人长得高大帅气,打起架来也不要命,在学校,老师不敢过分管他,同学畏惧他,在外边,一群小弟唯他马首是瞻,在家里,除了他脾气暴躁说一不二的亲爹会揍他,爷爷、奶奶、母亲都把他当谷家唯一的未来宠着,就指着他光宗耀祖了。他从小就心比天高,要啥啥不缺,即便看起来是个混混,成绩也不是垫底的那种,反而被很多老师说过“这孩子聪明,就是不肯学”。
家里人没注意到,谷飞是小学六年级开始变成这样的。六年级前,他最多是个班霸,仗着自己有钱,老师又照顾自己,加上性格本就霸道,到哪哪儿都能收揽一群小弟。
六年级时,他发现了一个秘密。
他喜欢男生。
那年春节,他们全家一起到外地走亲戚,住在一个伯伯家里。伯伯也有个儿子,就是谷飞的堂哥,已经上大学了,长相俊秀,性格阳光,念的还是重点大学,一直是谷家上下各门亲戚嘴里“别人家的孩子”,连谷飞也被他爹念叨过。
一天,谷飞家和伯伯家一同出门,还在路上,堂哥就接到个电话,说他有事先走。没人觉得有哪里不对。玩到中午,谷飞嫌无聊,就借口说要回家做寒假作业,也溜了。
伯伯直接给了他钥匙。谷飞开门进屋,以为家里没人,就想溜进堂哥房间玩电脑。那时电脑和互联网的概念刚刚出现,连谷飞家都没这玩意儿。谷飞知道电脑里有很多好玩的游戏,一到伯伯家就惦记上了。
堂哥的房门关着。
谷飞正想去拧门把手,却听到房里传出声音。
是堂哥的声音。
是堂哥的……□□声。
还有另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很低很低地叫着堂哥的名字。
谷飞整个人僵在原地。
世界在他面前瞬间破碎,颠覆,然后重组,变成一个熟悉的,又全然陌生的存在。
谷飞不记得自己在门前站了多久,直到房间里无声无息,谷飞才猛然惊醒,小心翼翼地逃回了自己的客房。
他爬上床,蒙上被子,心咚咚咚地跳。
当晚,他做了春梦。梦里是堂哥。
他觉得莫名兴奋,惊喜,又恐慌,羞耻。他隐隐觉得好像不太对,又不知道哪里不对。
更本能的反应,是想更多地体味这种前所未有的快感。
那时流行去租书屋租漫画、小说。他开始偷偷搜寻讲同性题材的书,夹在一大堆少年漫画、武侠小说里,鱼目混珠。
半年后,谷飞即将小学毕业时,听说堂哥被伯伯打得进了医院。
堂哥的事暴露了,“别人家的孩子”现在成了谷家上下的笑柄。
连谷飞父母都为他惋惜。谷飞父亲恨铁不成钢地骂堂哥“不孝玩意儿”,枉他爹妈那么多年供书教学把人养那么大,他整出这种不要脸的事情来,要是自己儿子,进医院都是轻的,当场打死都不冤。
谷飞就在一旁听着,愣住,转头看着父亲。
“爸,”谷飞问,“要是我是堂哥,你要当场打死我?”
父亲有点意外,随即以为是小孩子不懂事,狠狠瞪他一眼,“你敢学你堂哥,老子就敢当场打死你!”
谷飞不说话了。
第二天上学路上,他照着路边的垃圾桶飞踢一脚,垃圾桶骨碌碌滚出十米远,洒落一地哄臭脏乱,一群苍蝇蚊子不知所措,嗡嗡萦绕,路边的老人和远远想过来跟他打招呼的小伙伴都吓了一跳。
后来听说堂哥认错了,堂哥去相亲了,堂哥结婚了,堂哥有孩子了……谷飞心里的气越憋越闷,每天都感觉有一股怒火腾腾烧着他的五脏六腑,烧得他五内俱焚,想要疗伤却无人帮他,想要发泄,却找不到理由。
没有理由,就制造理由好了。
第一百三十章
初中的一天,有人在谷飞的抽屉里看到了一本同性小说,当即起哄。起哄归起哄,大家不敢把矛头指向谷飞,都在说肯定是谁把这东西放到谷飞那里了。
谷飞从厕所回来,看到大家正哄闹得起劲儿,冷下脸来,“谁把这东西放我这的?”
众人看谷飞脸色不对,一下慌了,纷纷摇头说不是自己,“这么恶心的东西,我碰都不可能碰!”一个男同学急切地表忠心。
“……”谷飞的火气腾地炸开,“那是谁他妈把这么恶心的东西放我这的?!”
“……他,他早上来翻过你的抽屉,一定是他!”有人指着数学课代表吴星说道。
吴星满脸通红,“我没有,我只是来收作业的……”
其他同学都在看热闹,没人敢出面说什么,上课铃适时响起,对吴星却不是解脱,而是死亡通知——谷飞说:“咱放学再聊。”
第二天,同学们看到,吴星的眼镜上,左边的镜片开裂了,脸颊也有伤痕。还有流言传出,吴星是个变态。
初中最后一年,吴星是在谣言和孤立中度过的。
为了讨好谷飞,几个兄弟们时不时还会拉吴星出来嘲一下,但吴星越惨,谷飞越烦躁。
心里的火还在烧,龇牙咧嘴,火光冲天,日夜不息,永无止境。
到了高中,小弟换了一批,火还是那样烧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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