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誉醒来的时间比黎挚想象的早很多,眼里带了点刚睡醒的迷蒙,看到黎挚后才回过神,刚想起身,却发现眼尖地发现床边柜上放着两支已经空了的注射器。
“怎么样?”黎挚问道。
“简直是无痛,”池誉揉了揉有些酸涩的脖颈,“要是医生都能有你这个技术,那医院的麻药都可以停产了。”
“歇一会儿,我去叫方知迎。”
黎挚按了按池誉的肩膀就要起身,刚迈步就被池誉一把握住手腕,“给我打什么针了吗?”
黎挚一怔,微微偏头就看见池誉正盯着那两支空了的针管,警惕性太高,就连这种细节都不能躲过他的眼睛。
“没有,”黎挚说道,“没有给你打。”
说完黎挚便抽出手,推门离开了。
左云和方知迎之间的气场格外古怪,原本默认坐在一起的两人此时隔了十万八千里,就差没把“心情不好”四个大字写在脸上。
牧鱼刚刚从杨树那里得知情况,表情也不太明朗,看了一圈脸色后主动清了清嗓子开口:“头儿,我觉得你们在中控处发生的事,有些细节有点奇怪。”
“说。”
“很重要的一点是,杨树让你们在毫无遮拦的室外等也就算了,按理说下去开车而已,不应该会有这么长的时间,更别说她碰见了王旭,却在王旭后面上的楼。”
一旦涉及到重要的事,牧鱼的心思就会极为缜密,顿了顿便继续道:“虽然杨树说王旭就是这样果断性子,但是我还是觉得不对劲,一个十区安保队的队长,就算果断,也没有理由直接向你们两个人开枪。”
“除非,他知道你们的身份,也并不是想通过这个试探你们,而是直接借此除掉你们,其中一个也好,那么杨树到底知不知情,需要打一个问号了。当然了头儿,这也只是我不负责任的猜测而已。”
黎挚点点头,“合理怀疑。”
当时杨树的反应不像是演出来的,但开个车就花了接近半小时,的确非常不合理,黎挚猜她可能知情。
黎挚:“你们那边什么情况?”
牧鱼又扫了眼气氛僵住的两个人,清清嗓子道:“我来说。白天去看基本看不出来,就是很平常的居民楼,不过同样的,安保工作做的很严格,必须刷脸进去。”
“一定要硬闯的话,”左云开口,“我觉得从他住的地方下手比较好。”
“你们白天没进去吧?”池誉突然问道,“可别打草惊蛇啊。”
方知迎:“没有,原本是打算晚上再去一次的。”
左云跟着点点头:“但是,我们现在出现了一点矛盾,我猜方医生应该不会乐意和我一起去了。”
“我去。”“我跟你去。”
黎挚和池誉又异口同声,黎挚轻叹了口气,对方知迎道:“你看着他,我和牧鱼跟左云一起去。”
“行,”方知迎心情顿时好了很多,朝黎挚眨了眨一只眼睛,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问道:“打多久了?解药打了吗?”
“不用管。”黎挚道。
他根本就没有给池誉打。
晚上从下班回来的杨树那里得知,林澈现在住的小区算是公房,住的不是中控处就是保密局的,安保的严格程度和中控处不相上下,要溜进去不难,难的是怎么全身而退。
走之前,黎挚装作无意地对杨树提了一句他们晚上的计划,牧鱼也跟着添油加醋地补了两句,这次没让杨树跟着,而是由自称老司机的左云开车。
一上车左云就发问:“我想问很久了,为什么牧鱼和方知迎,现在又多了一个池誉,都这么死心塌地的跟着你?”
黎挚:“很奇怪?”
“你不觉得奇怪?四个楼里只有你身边的人一直不换,也就你南楼画风和别人不一样,别人我也理解,为什么方知迎和池誉也甘心当你下属啊?”
“你应该问他们。”
“这还用问?当然是因为我们头儿的人格魅力大啊!”
“我也想问很久,”黎挚道,“你和方知迎到底是什么关系?”
“一言难尽,说来话长啊。”
黎挚并没有给他说的机会,靠在车窗上开始闭目养神,没过多久就开到了地图上的位置。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几人远远就看见小区门口亮着灯,灯下是几个端着枪的“保安”。
车不敢离得太近近,于是直接在几十米外的路边停下,三人装作路过着朝小区的方向靠近。
“不对啊,”左云道,“我们白天来的时候还没有这么多人,也没有枪。”
“晚上安保严一点也是正常。”
牧鱼话音刚落,便有几辆摩托从他们身边开过去,在小区门口停下后,从上面下来三五个配枪的人。
不禁如此,四周围墙上的灯也都全部打开,霎时周围亮如白昼,想□□几乎不可能。
“你确定这叫严一点?”
“不对。”黎挚摸出一根烟点上,顺势在路边蹲下,姿态活像个刚失恋的落魄青年。
黎挚吸了口烟,没过肺地吐出来,烟雾中他看向小区门口,轻描淡写地得出了一个结论:
“杨树有问题。”
第44章
“头儿, 那我们现在要不要赶回去?池誉和方医生那边会不会有什么危险啊?”牧鱼在黎挚旁边蹲下,目光止不住的往小区门口飘。
“不用担心,”左云伸了个懒腰, “以他们俩的实力, 难道还打不过一个黄毛丫头?只不过黎挚, 你说你见过杨树,到底是什么情况, 她不会真的和杨江有关系吧?”
“我见过一次她的照片, ”黎挚轻轻呼出一口烟雾, “在杨江的办公室里。”
几人不约而同的沉默, 等待着黎挚的下文。
“之前我试探过, 她不愿意回Cop,对杨江的态度存疑,所以才会对我们下手。”
左云:“所以我们就这样躺倒任打?”
“不太对劲。”
就算是在担心身体里的芯片, 杨树也有很多机会可以直接动手,可在大多数情况下, 杨树只是消极应对,并没有真的做什么。
池誉中枪时, 杨树也表现得像是不知情。
眼看着今天晚上没有机会,黎挚抽完一支烟后便起身走向车, 一路上都一言不发地摆弄着手里的血藤,左云看了忍不住咂舌:“你这刀没用过吧?一用不就暴露身份。”
“会用上的。”黎挚道。
众人回到酒吧时, 正好撞见着急忙慌往外赶的池誉,一问才知道他正好听见杨树打电话通风报信, 这会儿已经动手了。
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池誉看黎挚的眼神有些古怪,但黎挚并没有追问。
进地下室一看, 杨树的双手被反钳在身后,前额被方知迎的枪抵着,表情却不为所动,“我说,你们也太反客为主了吧。三个人这不是一根头发都没少就回来了吗?激动什么。”
“你身上有芯片,”黎挚示意方知迎放下枪,“我就能控制,耍花招对你百害无一利,最好想清楚了。”
不等杨树回话,黎挚便继续说道:“林澈的身份特殊,如果这次任务失败,Cop也会继续派人来,如果你想用这种方式来保全他,趁早死心。”
“我才不是想保全他,”杨树冷哼一声,“我从来不想干涉别人的命运,我只是不想让杨……Cop心想事成罢了,凭什么所有的事都要受他们控制?”
黎挚面不改色:“你和杨江是什么关系。”
杨树沉默了很长时间,然后猛地抬头,“我不认识他。”
“王旭的事你知道,但你没想到他会直接朝我们开枪,从最开始你带我们去中控处时,就在刻意引导他们怀疑我。”
黎挚经常被逼问,也经常逼问别人,做这种事时的气场比平时还要强大,一时房间里鸦雀无声,只有几人沉静的呼吸。
“今天我们去林澈住的地方蹲点,刻意把消息透给你,你的确叫来了安保,但是却并没有对我们做什么。你做的所有事都带着一些矛盾性,你既不怕芯片威胁,做事又留有余地。杨树,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杨树垂着头,明艳的短发遮住她的眼睛,半晌才道:“我不想害人,我只是想知道凭什么。”
杨树举起右手,纤细的指节下藏着一个不知何时植入的芯片,一开口就红了眼眶:
“我也好,林澈也罢,甚至是你们,凭什么我们活生生的人要成为别人手中的一颗棋子?凭什么我们要冒着生命危险去替别人做事?我很久都想不通,尤其是林澈!他现在在十区过得难道不好吗?为什么心甘情愿当工具!”
池誉皱眉,刚想说话,就听见黎挚极轻地笑了一下,脸上是他从未见过的神情。
“有些人的命运,一生下来就注定了。”
“我不信!”杨树扬声道,“我和你们不一样,我是个人,不是谁的工具!我的命运我说的才算!”
左云:“小妹妹,你太年轻了。你以为我们就是心甘情愿,冒着生命危险来帮人完成任务的吗?不是,我们也有自己的目的,但一件事既然已经开始,就没有回头的余地。”
“黎挚,”杨树全盘不顾左云,只是看向黎挚,淡淡的笑了一下,“你和林澈好像。”
这话在其他人听来有些无厘头,但黎挚的瞳孔微不可察地一震,蹙眉看向杨树。
杨树也只是笑笑:“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林澈在十区待了整整十年,从我十岁认识他的时候开始,他就一直没有真情实感的笑过。”
“那你呢,”杨树的眼神像是藏了刀子,“你在Cop快乐吗,黎挚?看你的表情我就觉得你不快乐,既然这样,你又为什么还要这样做呢?”
话音刚落,杨树就感受到一阵疾风几乎贴着她的侧脸划过,有什么东西锵的一声,钉在了她身后的墙上。
杨树偏头一看,是一把血红的匕首。
池誉一愣,这刀一开始也是这样钉在他的床头,看来那个时候他也把黎挚气得不轻。刚想去拉黎挚,却拉了个空。
距离黎挚最近的牧鱼,眼见黎挚瞬间绷紧脊背,整个人顿时呈现出防备的姿态,牧鱼也跟着紧张起来,但脑中还在思考杨树那句话。
为什么说黎挚和林澈很像?
没有多余的思考时间,因为黎挚并没有回答,只是一言不发地转身,径直走出地下室。
“黎挚!”
黎挚没回头,池誉说着拔下血藤就想去追,刚迈开步就被左云和方知迎抓住了,一回头见两人神色如常,方知迎道:“我劝你最好别去。”
牧鱼回过神来,帮腔道:“从来没活人见过头儿生气,你去了可能就回不来了。”
“你让他一个人呆着吧,别过去吃力不讨好。我们先解决一下眼前的问题,你说对吧杨树。”左云也接到。
“你们什么毛病?”池誉皱眉道,“我不怕死,别拦我。”
黎挚再怎么都是一个人,万一生气冲动怎么办!这群人也真是奇怪,一个二个要不把黎挚当成神仙,要不就当成什么洪水猛兽。
眼看着拦不住,他们也不勉强,方知迎轻叹一声松开手,对牧鱼道:“这么多年,连我们都做不到,也就池誉一个人会这样对他。”
“这你就不懂了吧,”左云又恢复平日里不着调的样子,就好像不久前的冲突根本没有发生过一样,“这叫珍视。只有池誉真心把他当宝贝,你们都把他当神。”
“咳。”杨树清了清嗓子,“如果各位的重点不在我身上了,能不能先帮我把绳子解开,很痛诶。”
方知迎:“差点忘了你了。说吧,你到底想做什么?如果对我们的行动有阻碍,保险起见,你可能会持续这个状态一段时间。”
杨树深深叹了一口气:“我没有骗你们,也不想害你们,不然你们怎么可能还在这里,我只是不想什么事都遂杨江的意思,所以只是想给你们使一些绊子而已。王旭的事我的确知道,可我真的没想到他会直接开枪,至于安保队,确实是我通知的。”
“为什么?”
“我之前也说了,我想要留在十区生活。等你们带着林澈离开之后,上边肯定会查到我头上,如果我做这些事,能稍微减轻一些嫌疑,自保而已。”
“那你为什么不肯回Cop?”
杨树一怔,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是Cop先不要我的。”
另一边,池誉赶出来的时候电梯刚关上门,只能眼睁睁看着电梯楼层停在最高层,蓦地想起黎挚在飘窗上看星星的样子。
黎挚并不知道池誉跟了出来,只是觉得地下室压抑得快要喘不过气,想找个高处宽敞的地方透透气。
杨树说的话在其他人眼里看来不算什么,但一字一句都扎进了黎挚的心里,偏偏他还不能暴露出一点受伤的样子。
顶楼有楼梯通向天台,门也没锁,黎挚就顺利的走到围栏边。
这栋楼并不高,只有六层,但四周都没有高楼,天台上空空荡荡,只有偶尔拂过的微风。天上一朵云也没有,黑的纯粹,预示着明天又是一个艳阳天。
黎挚点燃一根烟,想起自己刚坐上南楼一把手位置的那一年。
那时南楼和其他几楼没有区别,什么事都干,黎挚因为皮肤白,个子也不大,经常被人当做Omega。
只不过那些人最后都没什么好下场,黎挚踩着一路的血,最终在众目睽睽之下坐上了南楼的位置。
那时黎挚才十八岁。
之后黎挚三天两头就去出任务,没用多久就被全区通缉,十年内被抓过两次,每一次都顺利逃脱,回到这座叫做Cop的监狱。
黎挚不说自己不快乐,他已经隐藏住了自己所有的情绪。
32/56 首页 上一页 30 31 32 33 34 3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