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鱼不知从哪摸出一根钢丝,洋洋得意地说他来,结果走上前才发现是个指纹密码锁。
黎挚有些无奈地摇摇头,拿出一张杨树给的透明胶,在密码锁上轻轻按了一下,“滴”的一声,门便开了。
期间剩下两人一直像个旁观者,门开后的瞬间,左云便率先冒着腰走了进去。
客厅一片漆黑,只有走廊尽头透着隐隐光亮,那个方向应该就是卧室,黎挚清楚左云的身手,示意剩下几人在门口等,压下心中的那些不安情绪,也跟着走了进去。
其他人还好,以池誉的夜视能力,恐怕进去走两步就会撞墙。黎挚这样想着,半个身子已经没入黑暗,却猛地被捉住手腕,黎挚只能停下脚步,疑惑着回过头去。
“太黑了。”池誉用口型说道,“你别进去了。”
黎挚没想到他还记着这件事,有些愣神。
一旁的方知迎见状,立马重重呼出一口气,轻声道:“我去,我去行了吧。”
黎挚没挣扎,池誉的手也还没收回来,就像是默认了方知迎这个决定,没想到后者刚迈出一步,房间里啪的一声,刺眼的白炽灯光便亮了起来。
几人都是一愣,黎挚已经拔出匕首和枪,却发现客厅里只有左云一个人,是他开的灯。
“你有病?”方知迎的口型如是说道,左云做事大刀阔斧的,经常做出一些出人意料的举动,但没想到居然在这种时候都开玩笑。
左云举起手里的枪朝几人挥了挥,又指了指房间门口,“锁住了。”
池誉偏头估计了一下,以自己的力气踹开不是没有可能,只不过动静可能和直接开枪打差不多,在这种夜深人静的时刻,这样无疑是打草惊蛇。
林澈卧室的门是普通带锁的木门,牧鱼又拿出他的小铁丝,正捣鼓着,门突然咔哒一声,就这么被人从里面拉开了。
黎挚几乎瞬间反应过来,举起匕首抵上了林澈的脖子,余光看见一旁的池誉几乎同时举起枪,抵在了林澈的前额。
“头、头儿。”
黎挚垂眸,看见林澈手里也拿着一把小型枪后眉头一紧,那枪正抵在牧鱼的头顶上,林澈的手指也已经扣上扳机。
池誉将枪压严实:“一对多,你可想清楚了。”
“林澈,”黎挚道,“你是想自己走,还是想被拖着走?”
牧鱼顿时想起被黎挚拖着走出训练场的柯嘉茂来,立马补充道:“你不会想尝试的,我发誓。”
话音刚落,刚刚还安静得只有蝉鸣的小区里突然传来刺耳的警报声,林澈顺从地放下枪,神色间很平静:“你们走不了了。”
池誉笑笑,一根手指弹了弹扳机,“有你,我们怎么可能走不了。”
池誉说着给黎挚递了一个眼神,示意他放下刀,和林澈一比池誉简直是人高马大,就算不用枪也毫不费力地能把林澈控制住。
警报声划破夜空,十区中控处紧急召回各部门,杨树静静地坐在林澈的办公室里,神色不明。
算算时间,他们应该已经坐上车离开了。
在得知杨江敌视黎挚之前,杨树以为他们都是替杨江卖命的,甚至准备直接在车上动手脚,却没想到黎挚和她一样,从未反抗,但迫不得已。
看来Cop并不像外界看来那样风平浪静。
杨树望向窗外,远处晨光熹微,夜空也不再是纯粹的黑,而是变成了暗红色,像是被血染的。
她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从黎挚和池誉身上,她看到了这个荒诞想法实施的可能性,她也相信,在不久之后,他们一定会再见。
那时,也许能够站在同一战线。
几人刚坐上车,就听见不远处传来几声枪响,还没来得及发动车子,几颗照明弹炸开,天空猛地亮如白昼,他们也无处遁形。
远处瞬间响起上膛声,但两辆车都没动,就在彼此能看清对方时,前面那辆车的车窗突然降了下来,有人伸出一只手挥着,大喊道:“救——”
声音戛然而止,驾驶位的车窗突然降了下来,露出左云棱角分明的侧脸。
左云朝赶来的人敬了个非常随意的礼,还没关上车窗,就有子弹打在窗框上,左云笑了笑,一脚油门,车子便扬长而去。
“吓死我了,吓死我了,左先生,下次可不能这么玩命。”后排喊救命的牧鱼那一刻是真情实感的想喊,瘫在座位上好一会儿才直起身子向后看。
一旁的方知迎神色如常地收回手:“总有一天把自己作死。基本上都追上来了,黎挚那边问题不大。这车应该是改良过,速度很快,能甩开吗?”
“放心,”左云一笑,“我开车什么技术你还不知道?”
“你……”方知迎差点破口大骂,凭着良好的修养才没吭声,“神经病!”
牧鱼:“……”
另一边。
等左云的车扬长而去,池誉这边才不疾不徐地发动。
“坐稳了,”池誉道,“哥你小心,刀别划着他。”
池誉和黎挚一辆车,后排是被血藤抵着脖子的林澈。
这辆车似乎是经过改良的,池誉一脚油门下去,车速就飞快地飚了起来,不出一分钟就彻底离开了照明弹范围,好在他开得还算稳,黎挚的手也很稳,血藤就这样不偏不倚地抵在林澈脖子上。
按照约定,方知迎和左云会挟持“林澈”,直接开到十一区边界,也就是杨树为他们安排的下一个地点,而黎挚他们会带着真林澈,先绕开一段路,花费一整个白天左右的时间汇合。
大部分都去追左云那辆车了,他们绕路走了另一边,别说甩开了,根本就没有几个跟上来的。
这也是黎挚的安排,为了避免杨树再动手脚,所以两边分头行动,剩下的到地方再做安排。
车很快开出十区城区,一直沉默不语的林澈总算松了一口气:“你现在可以放开我了吧,车里不会有监控的,他们一时半会的也追不上来,黎挚。”
黎挚默不作声地收回刀,抬眼看向前方的池誉:“两小时之后我换你。”
“你先好好休息,我年轻,熬这点夜可不算什么。”池誉道。
黎挚没接话,也没管林澈,后者却有些无所适从,主动开口问道:“你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没有,”黎挚已经闭上眼睛,双手交叠放在胸前,还握着那把血红的匕首,“你想说什么?”
林澈笑笑:“果然是你啊黎挚,和传闻里一模一样。”
前方的池誉神色一凛,刚想反驳,却听见林澈继续说道:“十年了,你怎么就能一点也不想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 林澈笑笑:“果然是你啊黎挚,和传闻里一模一样。”
池誉:“不一样的时候你可见不着。”
第47章
也不知道是不是话题敏感, 池誉很少从黎挚嘴里听到这些事情,一听见林澈这么说,耳朵立马竖了起来, 一个劲地从后视镜里瞄黎挚的脸色。
黎挚微微皱眉, 脸色不太好, 比起伤感更多的是一种厌烦,甚至没有给林澈眼神, 头也不偏地对池誉说道:“开你的车, 别看我。”
林澈没想到黎挚会是这样的反应, 一愣, 神情有些尴尬:“我知道你不喜欢这个问题, 所以也不是想从你嘴里听到什么答案,只是想聊聊罢了,当然, 可能是单方面的。”
黎挚依旧不应声,林澈便继续道:“你在十五岁那年就去了Cop, 那天我们有过一面之缘,你还记得吗?”
黎挚摇头, 他并不喜欢装一些可以但没必要的记忆在脑中。
“那时候我听说你成年之后分化成了顶级alpha,但是第一次见你的时候, 我觉得你长相和身材都像个Omega,并且身上没有任何信息素的味道, 这么多年,你其实没变, 还是像个O。”
不等黎挚做出反应,池誉便开口,声音压着点愠怒:“你到底想说什么?黎挚是A是O和你有什么关系, 还信息素呢,你尊重人吗?”
“池誉。”黎挚淡淡地叫了他一声。
林澈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随即像是明白了什么,勾唇笑笑:“不好意思,可能人死期将至的时候就容易说废话。我对黎挚没有什么想法,你放心。”
黎挚终于睁开眼,偏头看向林澈:“你不会死。”
“话题跑偏了,其实我是想说,其实我刚进十区那几年很无聊,在你接管南楼之后查过你的背景,然后彻底消除了我对你的怀疑。就算是卧底也该给自己留一点退路吧,但你完全没有。就算你真的是卧底,在做出这么多事之后,也很难再回去了。杨树说你和我像,其实我们完全不一样,我有退路,你没有,对吗?”
“你的退路,”黎挚道,“是指回Cop当人质吗?”
“不,”林澈眼眶微微湿润,“我回家了。”
黎挚和池誉在后视镜里对视一眼,池誉清清嗓子问道:“那你为什么说自己死期将至。”
林澈回过头,看向远处的十区城区,想起很多人,半晌才轻声道:“我把灵魂留在那里了。”
听他这么说,多半是明白自己的处境——回到Cop,也是个傀儡,是个工具。
可知道这些,为什么林澈还愿意回去呢?难道只是因为那是他的归属吗?
池誉觉得自己很难理解这种想法。
“有时候,人必须做出一些牺牲。这不是什么乌托邦,也不是和平年代,如果有选择的机会,我也想一直留在十区。看上去很好,可是没有人知道,我在十区的每一天都睡不好觉,偶尔的愉快也很快就会被担忧压过去,我的芯片离我的心脏只有几厘米,我不能安心。使命就像是一把悬在我头上的大刀,这一天我等了十年,既期待又害怕。”
听到牺牲,黎挚沉默不语,眼神里藏着些难言的情绪。
林澈说的这些,他能理解。
池誉显然不能,闻言皱皱眉,问道:“那为什么不想想试着反抗呢?如果我‘家’把我送出去当十年的人质,这个家我不要也罢。既然这不是你自己的选择,为什么不试着去改变一下呢?”
“也许吧,”林澈笑笑,“也许会有这一天的。”
池誉又看向黎挚,他的表情非常不明朗,池誉飞快地回想了一下认识黎挚到现在,似乎没有什么能让他真正开心起来的,除了偶尔朝他勾勾唇角,其他时候根本没见黎挚对谁笑过。
池誉想说的话卡在嘴里,最后变成了一句:“黎挚。”
不要不开心。
黎挚抬眼,对上池誉担忧的神情,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偏头看向车窗外。
“你睡会儿吧,”池誉道,“我可以给你唱歌。”
说完不等黎挚做出反应,池誉便哼起来了,还一边轻轻晃着头,唱的是很早很早之前就有的摇篮曲。
林澈知道这肯定不是给他唱的,于是转头看向黎挚。后者还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闭着眼,也不知道在没在听,只不过林澈眼尖的发现,在车内的昏暗灯光照射下,黎挚的耳廓好像变红了一些。
这两个人的状态,也太奇怪了一点。
之后一路无话,他们走的山上,才成功绕过边防。天亮之后黎挚换下了池誉,池誉直接坐上副驾驶,缩着身子开始补觉。
“要不要给你唱摇篮曲?”黎挚随口问道。
“你会?”池誉非常震惊。
黎挚没忍住轻笑一声,“不会,睡吧。”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自从池誉中枪晕倒之后,脸色就格外苍白。黎挚问过几次,池誉都说自己没事,这会儿在自然光下就格外明显,整个人白得不像话,甚至略显病态。
黎挚刚想再问问,却发现他的呼吸已经变得绵长安稳,竟然不到五分钟就睡着了。
黎挚压下心中的不安,继续开车,期间池誉醒过几次,迷迷蒙蒙地和黎挚说了几句话之后,便又睡过去了,弄得黎挚哭笑不得。
池誉再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中午,前方的遮光挡板被放了下来,车内的光线被遮去大半,池誉一睁眼便看见黎挚安静开车的侧脸。
“我换你。”
黎挚摇头,“不用。方知迎他们已经到了,目前没有问题。你状态不好,老实休息。”
池誉一愣:“你怎么知道我状态不好。”
黎挚飞快的偏头扫了他一眼,阳光下他的浅棕色瞳孔就像是琥珀,让池誉想起了某种大型猫科动物。
“看得出来。”黎挚道。
后座的林澈已经歪倒在座椅上睡死了,对两人的交谈毫无反应。
“黎挚,”池誉盯了他一会儿,突然问道:“你是个Alpha,那为什么会出现发.情反应?”
黎挚莫名:“怎么突然说这个?”
“我刚刚做梦了,”池誉道,“就好奇一下,如果这个药效是提高身体激素水平的话,Alpha应该出现的难道不该是进入易感期吗?为什么你会像……Omega一样。”
黎挚一怔,脑中回想起Alpha易感期前会出现的状况——嗜睡、暴躁、情绪兴奋水平高。
池誉平日里很少以这样逼问的姿态和黎挚说话,黎挚隐隐有些不安,追问道:“有没有不舒服?”
“你别误会,我就是梦里梦见了一些东西,所以才突然想起来,顺口问一下。”说完池誉的目光便落在黎挚的唇上,又缓缓下移到他光滑的脖颈。
梦中的旖旎情景让池誉想起那个模拟的淘汰赛,却又和眼前这个疏离淡漠的黎挚截然不同。
“你应该去问方知迎,”黎挚道,“我不知道。”
池誉还有很多话想问,比如说现在黎挚有没有信任他,如果发现他的反应,黎挚会怎么样。
淘汰赛后池誉发的火、生的闷气,那些对黎挚的质疑和失落,都变成了回旋镖,也许马上就会扎到他自己身上。
不过也许,黎挚并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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