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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时分，二人都还在睡着呢，楚仲轩听见外头刀剑相交的声音，猛地惊醒。
第一想法是先护住小哑巴，果不其然，外头冲进来几个人，不过为首的是夏礼，看到楚仲轩抱着小哑巴时，还是有稍许的不适应，尴尬地清了清嗓子：“主子，我们来了。”
“黑鹰回来了？”楚仲轩问的第一句话是这个。
夏礼点点头，昨夜人到的，怕楚仲素的兵力再加，便想着偷袭一波，他们的粮草都烧了，这会儿在外头打起来了。
“黑鹰在外头开路，让我先来护主子和林，林小主出去。”
“夏礼，你带林小主出去，我不必你护着。”楚仲轩下了床，捡了地上人的刀剑，又好声安抚小哑巴，“你跟着夏礼，不必害怕，我们今日就自由了。”
小哑巴点点头，跟着夏礼在前头，看向后头的楚仲轩，几人前后出了营帐，这才发觉外头一地狼藉，一片灰黑色的烟雾不说，到处都是夺目的鲜红，铺天盖地的叫喊声，战场上的人都像是杀红了眼，这些叫喊声中小哑巴依稀能听到求救声和哭声。
小哑巴不曾见过这样的画面，他也害怕，可还是强忍着不适跟在夏礼身后，有人向他冲来，夏礼一个反身，一剑刺穿心脏，拔剑而出，沾染了耀眼的血色。
小哑巴压住了呕吐的欲望，到处搜寻着楚仲轩的身影。可方才还跟在身后的人，这会儿已经不知道去了哪儿，朝着小哑巴来的人越来越多，原先护着自己的那些人都受了伤，或者被敌军牵制住了，夏礼一人招架不住，大叫一声“黑鹰”。
可谁都自顾不暇，夏礼只得尽力护着小哑巴，一支利箭飞来，夏礼一刀挡落，顾此不顾彼，就是在这番境况下，夏礼与小哑巴分开了。
不见了小主子的夏礼慌乱不已，没了顾忌，杀起人来次次命中要害，试图快些在人群中寻到小哑巴，可不知道是人真的太多了，还是小哑巴已经成为了众多尸体中的一份子，夏礼无论如何都探寻不到小哑巴的身影，他慌了。
有所分神的夏礼手臂中了一剑，鲜血直流，这便落了下风。他只能尽力寻求黑鹰，也不知是否心有灵犀，黑鹰真的来了，为夏礼挡住了攻击，看到他手臂的伤势，问了一句：“伤的重吗？”
夏礼摇摇头，一边应付着蜂拥而上的小卒，一边问到：“我无碍，只是林小主走失了，你可有看见？”
“未曾，先护着主子逃出去再说。”
“好。”
夏礼黑鹰这边打的吃力，楚仲轩那边也不好过，他本意欲要了楚仲素的命，可到了营帐时，却发现早已人去帐空，不知是躲起来了还是怎么了。
眼看着金陵城来的人渐渐占了上风，这驻营之地又是山间险壑，楚仲素的兵力都是大多来自于封地招揽，处于弱势。
粮草火势蔓延的又极快，一时间火焰冲天，楚仲轩想着自己也得先逃，只是楚仲素的命这次定是要了。
既然未寻到人，就得先逃出去，刀光剑影之中，楚仲轩瞧见烟雾之中走出一人，楚仲轩做了防备之势，等到人上了前，看清了是小哑巴，以为是和夏礼在一块。
却听见一人说：“再过来这小哑巴就没命了。”
是楚仲素的声音，小哑巴不知道为何被楚仲素虏了去，可楚仲轩不敢动了。烟雾散去，看清了小哑巴和在他身后，用剑挟持住小哑巴的楚仲素。
“三弟，让你的人都停下，若是再动，你这放在心尖上的人这会可就真没了。”楚仲素说话时常让楚仲轩觉得像是在听说书的讲笑话。
这战场之上，岂能说停就停，就算他说了，这些人也未必能听见。
楚仲素急了：“那既然如此……”利剑划破了脖颈的皮肤，血迹渗了出来，顺着刀剑而下，低落在满是灰尘的地上。
小哑巴咬着牙在哭，还不敢抖动，生怕那利剑真的要了自己的命，一抹脖子，自己就这么没了。
“你别伤他！”楚仲轩慌了神，偏偏这时有人冲了上来，楚仲轩一门心思顾着小哑巴，未来得及反应，虽然将那人杀了，可自己的腰腹也受了伤，楚仲轩捂着伤口，那伤口似乎很深，鲜血从指间透出，将本就有着血迹的衣服染的更红。
小哑巴看在眼里，心疼极了。他不明白为何会有这场战役，可他担心楚仲轩会死，迫切的想要去查看楚仲轩的伤势，一时间竟然在楚仲素怀里挣扎起来。
楚仲素眼看着有些失控，一脚踢向小哑巴的腿弯处，小哑巴一个趔趄，倒在地上，觉得脖子上的伤口更是疼痛不已。
“小哑巴！”楚仲轩急火攻心，腰腹的伤口让他屈膝弯腰，若不是刀剑支撑着他，这会儿只怕是也要倒在地上。
19：00
第二十六章
战场本就是残酷的，一场战役，损失的可能是成千上百甚至上万个为人父为人子为人相公的人。
这场小战役比黑鹰等人想的要更为艰难，不出半个时辰，金陵城带来的人伤的伤，死的死，虽未处于劣势，却也不值得安慰。
眼看着楚仲素的兵力逐渐削弱，黑鹰想着也快要结束了，他与夏礼还好，未受什么大伤，只是也不知道楚仲轩如今怎样了。
再说楚仲轩这边，与楚仲素僵持不下，楚仲轩试图与他谈条件，楚仲素却抱怨起来：“不过是一个皇位而已，你为何不能让给我，那个位置，你本就没兴趣不是吗？”
话也不能这么说，谁不对荣华富贵感兴趣呢。虽说楚仲轩对皇位不感兴趣，可若是有人要和他抢，那就另当别论了，自己到了手的东西哪里有拱手相让的道理。
楚仲素的手克制不住的在发抖，可那剑还架在小哑巴的脖子上，是不能大动的。
小哑巴瑟瑟发抖，楚仲素却说起自己的不满：“父皇从来就不多看我一眼，为什么，究竟是为什么！你这样一个无能的人，都能坐上皇位，我为何坐不得。楚仲轩，我说过有朝一日，要让你跪在地上求我的，今日就是那个时候，你若是能跪下求我，我或许还能留这小哑巴一命。”
楚仲素发了疯一般，眼睛都在发红，楚仲轩知道这人现下惹不得，他楚仲轩跪天跪地跪父母，如今为了小哑巴跪楚仲素，楚仲轩觉得自己疯了，可他甘愿。若是能救小哑巴一命，他甘愿。
撑着利剑，两只膝盖纷纷沾地，战火之中，就看见一男子跪的笔直，眼神异常坚定，不似败者，更甚胜者。
“将剑丢了！”楚仲素多加为难，可他爱惨了这种踩在楚仲轩头上的感觉。
小哑巴看着楚仲轩下跪的模样，还是没忍住，落了泪。一个皇帝，为了他向人下跪，那是什么样的羁绊他不懂，他只懂楚仲轩这样的人，不当是这样的。那个第一次见面就要他脑袋的人，是嚣张跋扈，骄纵不已的，而不是现下这副委曲求全的模样。
楚仲素见他真的对自己的要求照做，发出凄厉的笑声：“楚仲轩，你也有今日。当朝天子在向本王下跪，你们都看看，这就是你们的天子，是你们高高在上的天子！他也得向本王下跪！”
忽而楚仲素安静下来，静静看着手上的剑：“既然你要救他，那我偏要他死！”
原本架在小哑巴脖颈上的刀剑被举起，他未反应过来，楚仲轩大叫一声：“小哑巴！”声音划破长空，尤为刺耳。
楚仲轩甚至未来得及拾起身旁的刀剑，就飞身上去，将小哑巴护在身下，那原本应要了小哑巴性命的利剑，直直从楚仲轩的背部刺入，穿破肚子。
小哑巴的瞳孔骤然放大，感受到腹部一阵温热，低头看向腰间，发现满是鲜血。不可置信地看着楚仲轩，楚仲轩却只是笑着看他：“别害怕，我在。”
楚仲轩沾染了鲜血的手掌贴在小哑巴的脸庞上，想再安抚几句，那原本刺穿楚仲轩身体的利剑却又全数拔出，楚仲轩弓起身子，原本紧抿的双唇大张，喷出一口鲜血，落在小哑巴的脸上和脖上，二人的鲜血混合在一起，分不清是谁的。
恍惚间听见谁大吼了一声：“主子！”，小哑巴便看见楚仲素的头颅滚落在地，身子却还是直直站着。那头颅滚到自己的身边，嘴唇还在动，眼睛死死地盯着他看。
楚仲轩跌落在小哑巴身上，再没了知觉，小哑巴摸到楚仲轩背部的血迹，抖着身子，泪水再也控制不住汹涌而出。想要惊声尖叫，却只能张大着嘴，发出无声的嘶吼，喉间一热，铁锈味充满整个口腔和食道，未来得及将口中的鲜血吐出，小哑巴便昏了过去。
楚仲轩做了一个悠远流长的梦，梦里遇见了一个小哑巴，千般万般的对他好，小哑巴为了他千里迢迢跑到京城找他。
小哑巴进宫做了他的妃子，他宠他，护他。
可他终究还是没护住，楚仲素的利剑刺穿了小哑巴的身体，楚仲轩没能救下，他跪在地上，看着那具倒在自己面前的尸体，喉结颤动着却哑口无言。
楚仲素猛地睁开眼睛，感觉到整个身子都在晃动，夏礼的脸庞放大在眼前：“主子醒了，主子醒了。”
楚仲轩想动弹一下，却发现全身都疼痛不已。他想起来了，他救了小哑巴，楚仲素死了，那颗头颅滚落在身边，小哑巴还看见了，他肯定吓坏了。
“主子，您别动，我们正在回京的路上，等到了京城，找到了白先生，就能救您了。”黑鹰压住楚仲轩劝解到。
楚仲轩知道自己伤势如何，他没想过自己还能活，楚仲素的那一剑，是真的想要他的命的，或者说是真的想要小哑巴的命的，金陵之战，他们定是胜了，不然此刻他就不会在这了。
“小哑巴呢？”
“林小主他刚醒了一道，守着主子几日了，这刚合眼。”夏礼都有些心疼自家主子了，这好不容易醒过来了，又惦记着小哑巴，就不能为自己想想吗，命都要没了。
“他可受伤了？”
夏礼想一一道来，却被黑鹰抢了先：“林小主无碍，主子，您歇着吧，明日就可到京城了。”
“京中如何了？镜王的党羽可都清除了？”说了几句话，楚仲轩已有些力不从心了，这次是真的伤的重了。
“怀王都处理好了，主子不必担心。”黑鹰的话语让人安心，楚仲轩也向来信任黑鹰，便闭上了眼睛。
夏礼看了眼黑鹰，不明所以地使了个眼色。
楚仲轩的伤势刻不容缓，若不是白无临走前给黑鹰的那颗护心丸，想到有此一遭，只怕是楚仲轩真就没了，这天下也要易主了。
京中确实安稳了下来，只是至于是不是怀王所为，那很难说。还未来得及调兵遣将，就听闻一夜之间，奉公君、左使大人以及其他大人全府上下都中了恶毒，找了御医前去医治却查不出个所以然，大人连带着女眷奴仆一一毙命。
且不说这毒是何人下的，就是这狠劲，也是怀王没有的。
而更巧的是，那些被毒之人经查，无一例外和楚仲素脱不了干系，你要说这是巧合，倒是怎么都说不通了。楚仲素死了，金陵之战有的做了逃兵，死的死，俘的俘，怕是也成不了什么气候了。
既是楚仲素的党羽，死了就死了，掩下了消息，只等着楚仲轩回京。
再说小哑巴，那日同楚仲轩一同晕了过去之后，急火攻心，黑鹰用了内力给他度了一口气缓了过来，这就醒了。只是醒来后瞧着楚仲轩迟迟不醒，他便整日整夜地不睡觉，不吃不喝。
若不是黑鹰看不下去到了时辰就点了睡穴，只怕是楚仲轩没好，小哑巴自己先没了。
此次从金陵回京，不像先前来时那般悠闲，楚仲轩的伤势为重，自然是越快到京城越好，如今知道白无身在怀王府，若他真的是妙手回春的白无邪，那楚仲轩便能活。若他不是，那就真的看造化了。
19：02
第二十七章
“快些再快些！我给的方子都抓齐了吗？药呢！煎药的呢！”
怀王府内的下人们忙进忙出已经几个时辰了，楚仲轩还未进城，人就快不行了。
如今全靠白无的药提着一口气，施针、用药、止血，都给用上了，楚仲轩的冷汗出了一波又一波，那衣裳也懒得穿了，光着上身躺在床上。
白无每隔半柱香就去把个脉，药是喂了一碗又一碗，虽说妙手回春，可他白无也不是掌管天下人性命的生死判官。
楚仲轩能撑到现在也实属不易，张大了嘴有进气没出气的模样让边上的小哑巴慌了神，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楚仲轩却不能向往常一样来安抚一番。
从傍晚时分到次日清晨，整个怀王府吵吵闹闹了一晚上，黑鹰等人也在门外守了一晚，楚行小哑巴等人都是一晚没睡。
皇上回京了的消息不能透露出去，身受重伤的事更不能说。楚行下了死命令，若是今日这事传了出去，那整个怀王府的人也别想活。
那些下人们哪里见过自家王爷这么狠的样子啊，统统都把嘴巴给捂严实了。
忙活一晚，楚仲轩的命算是从鬼门关拉回来了，从卧房出来时，白无都有些站不稳，在门槛上绊了一跤，被楚行稳稳接住：“辛苦你了。”
白无藏在袖子底下的手，缠住了楚行，十指相扣，来回交缠，惹的楚行一阵脸红，最后要不是栗笙前来送药，楚行也不会急的甩开了去。
“师傅，王爷。”栗笙端了药来。
白无挥挥手让栗笙快些进去：“这药给他渡进去，过一个时辰再煎上一副。
“知道了师傅。”
栗笙推了门进去，瞧见跪坐在地上的小哑巴，无奈的叹了口气：“小公子，您歇歇吧，这整夜没合眼了。”
小哑巴摇摇头，他得在这守着，等着楚仲轩醒过来。若不是楚仲轩为了挡这剑，如今也不会昏睡不醒了，是他欠楚仲轩的，如今就是楚仲轩要他的命，他都别无怨言，只求楚仲轩能早些醒来。
栗笙叹了叹气，端了药上来，小哑巴接过了药，楚仲轩如今嘴巴都张不开，能喝下的不多。小哑巴就一点一点地用勺子给他渡进去，能喝下一点是一点。
夏礼和黑鹰进门时就看到小哑巴在那喂药，栗笙站在边上乖乖等着。看见了夏礼，忙凑上去：“劝劝你们家小公子吧，这整夜都没合眼了，又哭了一夜，怎么撑得住啊。”
夏礼抬头看了看黑鹰，黑鹰点点头，走上前去，小哑巴还没看清来人呢，就被点了睡穴，手里的汤药被夏礼抢了去。
黑鹰将人打横抱起，嘱咐夏礼：“你将这药喂给主子，我送小主子去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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