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琮终于不再伪装,眼里最后一点温柔消失了,他用比他还大的力气把手收回,黎北晏执着牵他的手空荡荡的留在半空。
“黎北晏,我知道想要和你制造羁绊,就要承担流眼泪的风险,可是三年,太长了。”
贺琮语气寒凉,每个字都地重重砸在黎北晏心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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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过期约定
“所以贺琮是什么意思?”
虽然嘴里骂黎北晏不争气,程夏还是从国外风尘仆仆飞回来,黎北晏去了他自己的公寓,两个人坐在地毯上,中间放着喝了一半的红酒瓶。
屋里暖气开的很足,程夏酒量不好,这会儿已经上脸,消瘦的脸蒙上一层淡淡的红色。
“我不知道。”贺琮对他说完那句话就和哲西一起离开了,黎北晏的脑子到现在都还是懵的。
程夏手端着酒杯,另一只手撑着沙发想要坐起来,体力不支又倒下去,酒水洒出来,灰色的地毯染了一片暗红色的污渍。他没力气再动,搭着黎北晏的肩膀,说:“当年如果不是贺瑾给他关部队里洗脑了,他指不定犯什么事儿。这些年我也冷眼旁观瞧着,贺琮失去记忆了其实挺好的,有儿子,有青春帅气的小男友,可偏偏又遇到了你。”
黎北晏在昏暗的灯光下慢慢喝酒,听程夏用独特的略带沙哑的声音继续说:“我不知道贺琮是怎么恢复记忆的,但那个过程,一定很痛苦。而且他清醒过来以后,面对三年的巨变,身边多出来的人,和你决绝的离开,又再回来,对贺琮来说冲击一定很大。”
因为喝了酒的关系,程夏语速很慢,没有任何语气只是以旁观者的口吻,平静地叙述。他说的话太具有感染力,黎北晏望着窗外黑暗的天空,脑海里浮现出贺琮的脸,不一样了,当他想起所有的事情后,他的脸上再也没有笑过。
二十代的记忆太遥远,黎北晏只依稀记得,年轻的贺琮,是喜欢跟他开玩笑的。那个时候他很爱笑,经常捉弄他,把黎北晏惹生气了又跑过来哄他。
从前的贺琮,不像后来常常皱眉,生气,他是生动的。
黎北晏能想象到他清醒的瞬间,他肯定经历了极大的打击,才使得被强制洗去的记忆又回来。
“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黎北晏问他。
程夏不客气地嘲笑道:“任何事情旁的人都做不到感同身受,我没办法告诉你答案,只是我觉得,贺琮现在面对这一摊子事,会迷茫吧。可能,心里也会生你的气。”
程夏一直都是,能用简单几句话,直接戳到黎北晏内心深处的人。
黎北晏抱着双腿,下巴磕在膝盖上,不知道如何是好。
程夏踢了他一脚,“北晏,要不放弃算了,我哥准备投资一个学校,情场失意,你就去奋斗事业。”
“如果一个人的寿命按七十岁来算的话,我和贺琮互相折腾得有小半辈子了,忘不掉的。”放不了手,就算他真的跟哲西出国了,我也没办法放手。
程夏“啧”了一声,换了个话题,“古铖又是怎么回事?你跑喀什支教,怎么又招了个申城小少爷回来。”
“我在戈壁日子过得跟苦行僧差不多,也不知道这孩子哪根筋没搭对。”黎北晏到现在都没能理解古铖是如何对他产生感情的,那几年他糙得不行,还时常忘了剃胡子。
“行吧,你宝刀未老,走了南屿,又来一个古铖,烂桃花一朵接着一朵,贺琮是别想清净了。”程夏撑着黎北晏的肩膀站起来,“我困死了,先去睡觉,有什么事明天再说,隔壁的房间是你的。”
说完,他摇摇晃晃进了卧室。
黎北晏睡不着,把客厅收拾整齐后,站在阳台上发呆,许久后听到有人开门的声音,大灯被打开,他被明亮的灯光刺得伸手挡住眼睛,等适应了才放下来,和俊朗的傅奕打了照面。
他把围巾和外套脱下来,挂在玄关,黎北晏和他打招呼,“奕哥,程夏刚睡下。”
傅奕很高,黎北晏和他站到一起,能感受到大魔王身上自带的气场。他只穿了一件毛衣,去厨房冰箱里拿出啤酒,问黎北晏要不要。
“不喝了,我们之前喝了不少。”
傅奕和他弟弟不一样,皮肤保养得很好,抛开气质,光看脸像个漫画里的花美男。
“有你把他叫回来也好,在外面成天打游戏,我打十个电话他才接一个,想管管都不行。”傅奕喝啤酒,跟喝白开水一样。
程夏没有多说,黎北晏便不能去多过问他和傅奕之间的私事,他坐在傅奕对面的单人沙发上,想了想,开口道:“奕哥,其实我一直想跟你道歉,当年是我太冲动了,把傅家拉了进来,对不起。”
他单手又开了一罐啤酒,“你是夏夏的好朋友,事情都已经过去,不提了。”
“谢谢奕哥哥。”
傅奕的喉结滑下去,黝黑的一双大眼睛在夜晚仿佛能看透人心,他说:“昨天贺琮来找过我,带了曾经被他吞并过去低价卖掉的公司股权转让书。”
“……他把公司还回来了?”
“对,这段时间贺氏董事会进行了大洗牌,贺琮暗地收购了大部分股份,现在持有份额超过贺家老头子,成为了贺氏新任董事长。”
所以贺琮说他回去处理事情,说他开了一天的会,其实是在忙股份收购,和任董事长的事。
“贺琮这次杀伐果决,在董事会上直接向贺老爷子逼宫,气得他老人家差点进医院。”
“贺叔叔身体没事吧?”他和贺阿姨从小就对黎北晏很好,慈眉善目轻言细语的,黎北晏实在没见过他愤怒的样子。
“说是在家休养,倒是贺琮跟贺瑾似乎闹翻了。”
崇敬几十年的大哥,把自己关到部队折磨半年,强制洗了记忆,贺琮肯定会不满。上次他把贺瑾打进医院,这一回……黎北晏想起贺瑾的保镖和下属们,不禁担心起贺琮。
第二天黎北晏从程夏公寓离开,给贺琮发了条信息:“我在去你家的路上,下班回这边,我们见个面。”
他开车去超市买菜,很久没有给贺琮做过饭了,路过调料区看见咖喱膏,黎北晏忽然产生了做泰国菜的想法。
“好。”贺琮回复了,简短一个字。
总比什么都不回好。黎北晏输了密码进屋,房间似乎在年前他们两个人走后,就再没人住过。
冰箱里还留着之前没吃完的面包,已经发霉了。时间还早,黎北晏把房子打扫一遍,才开始做饭。
天刚要黑的时候,贺琮回来了,黎北晏听到密码锁被打开的声音,关了火从厨房出去。“你回来啦。”
贺琮手臂上搭着脱掉的外套,对他说:“我先去洗澡。”
等黎北晏把菜全都端上桌摆好了,还没见他出来,“贺琮,吃饭了。”黎北晏嘴里喊着他名字,把卧室门打开。
房间里的男人背对着他,手伸进白色针织衫里,弯着腰正准备穿上身。黎北晏的目光落在贺琮光裸的后背上,白皙的皮肤布满一条条伤痕,纵横交错,严重的地方还能看到血迹。
黎北晏甚至能听到衣服布料擦到伤口,贺琮隐忍的抽气声。这绝对不是普通的伤口。
贺琮把衣服穿好,转过身来和他对视,他若无其事,仿佛那身伤痕是黎北晏的错觉。
“谁干的?我们分开的时候你明明好好的,哪里有伤!”光远远看着他都觉得难受,贺琮怎么还能忍这么久,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让他知道。
“我爸打的。”
“他为什么动手?”即使是军人出身,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非要动手?
“你好端端的在公司里消失不见,我回去问是谁把你带走了,然后被我爸扣下,非逼着我出国。没办法我和那群人打了一架,气得他在院子里上军法,记忆,就是这么被打回来的。”
黎北晏听着贺琮淡淡叙述的时候,心跳越来越快,他甚至能想象到他和一群部队出来的人单挑,又被按在地上跪着,被贺老爷子打得浑身是血。
原来他是这样恢复记忆的?咬着牙挺过来,也要坚持去救他?不想再被人随意支配,所以才在恢复后短短几天内收购股权,清理公司?
所有的问题悬浮在夜晚的空气里,昏黄光线中特有的胶片电影似的颗粒,顺着呼吸进入身体,黎北晏充满了烦躁和不安的情绪。
“晚上吃什么?”贺琮往饭厅走,黎北晏看着他的背,沉默着跟他一起走过去。
到了饭厅,贺琮在餐桌前停下,他问:“这是你做的?”
虽然是第一次动手做东南亚菜系,黎北晏也尝试着翻了很多菜谱,跟着当地的步骤一步步认真做了,味道应该不比外面的差。
黎北晏抬头想要让他放心尝尝,贺琮沉着又冷漠的脸出现在他眼前。
越来越浓的眉毛,像是最深沉的黑夜,笔直的鼻梁,锋利的下颚线条延续到脖子,然后在耳朵后面轻轻地断掉。
“把它撤了,我不想再看到它。”
已经是初春了,北京依旧带着突兀的寒冷,绵密地缠绕住所有的空气。望着贺琮关上书房门的背影,黎北晏的双眼变得湿润。
连收拾的力气也没有,固执地让精心准备,又逐渐冰冷的菜留在桌上,形单影只就像他一样孤单。
夜深了,黎北晏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外面传来陶瓷碗被摔到地上砸碎的声音,闭上眼睛听觉就会灵敏,因为视觉被隔断了。
饭厅的打砸声在寂静的夜晚持续,黎北晏用被子捂着嘴,喉咙哽咽着发出呜咽的声音。
“告诉你的助手,明年的今天要和我一起庆祝一周年,对了,那天我要吃泰国菜。”
做不到的承诺,为什么又要重新出现在他面前?三年的鸿沟,再好吃的东西也会变得恶臭,让人连看一眼的欲望都没有。
黎北晏觉得眼睛很痛,用手背抹了一下才发现一手的泪水。
声音停下了,房子里霎时安静极了,那道被关上的沉重的卧室大门,再也没有人将它推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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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道歉
恍惚的浅眠里忽然有咳嗽声,开始的时候音量很小,之后慢慢加强,咳嗽得一声比一声厉害。
黎北晏被吵得醒过来,循着声音找到书房,敲了敲门。除了剧烈的咳嗽外没有其他回应,他拿杯子接了杯温开水,推门进去。
看到一张没有表情的侧脸,在日出里显得安静而深邃,光线沿着贺琮皮肤的各个角度遁去。
他眼下有疲惫的暗青色,桌上摆着笔记本,桌面上是黎北晏看不懂的报表。
北京很冷,而且干燥。贺琮短短几天处理这么多事情,吃饭和作息很不规律,昨晚又是一个通宵,再是铁打的身体,这会儿也得生病。
黎北晏把笔记本轻轻合上,蓝光消失褪成一片荒芜,他拿着水杯递给贺琮,“喝点温水,我看看你有没有发烧。”
黎北晏伸手放在贺琮额头上,不用温度计也能感觉到很烫。
贺琮低头喝水,衬衣下的脊背似乎比从前瘦了,黎北晏下意识抱住他的腰,感觉到他两侧突起的肩胛骨。
贺琮没说话,任他抱着,他摸到他结实的小腹,温度却在手上烧起来。
“即使心里再怎么生气,现在也要去床上休息,好不好?”
贺琮除了微微皱了下眉头,没有开口说话,黎北晏松开抱着他的手,贺琮从椅子上站起来,回了卧室。
黎北晏照着多年前他照顾自己的样子,给他量了温度,屋里有紧急医药箱,他找出退烧药喂贺琮吃下。
男人没什么力气,一向精神气十足的人,现下烧得脸色潮红,黎北晏看着那双因为难受而变得湿漉漉的眼睛,才发现从即使强大如学生时代就守着自己的贺琮,原来也有脆弱的时候。
他去厨房熬清淡的白粥,站在砂锅旁边等待的时候,回想起从前随手可拾的细节。
比如盛夏傍晚,贺琮开车来学校带他去吃新开的潮汕牛肉,吃完又卡着时间送他回学校上晚自习。
又哪怕是考试失利了他逃课去公园不想回家,贺琮找到他帮他提着书包,背着他一路走回去。
又或者是贺琮戴着蓝牙耳机用外语和别人飞快地谈话,眼睛却在他拿出可乐的时候瞪过来,直到他换成牛奶。
还有多到黎北晏书柜里都装不下了的漫威漫画,贺琮嘴上总嘲笑幼稚的个人英雄主义,实际上又四处帮他搜寻,拿箱子装满了送过来。
黎北晏想着这些温暖的情境,内心堆积起越来越多的雨水。
粥终于熬好了,他盛了一碗端着进去,卧室窗帘挡住了所有光线,暗沉沉的,黎北晏打开了床头的阅读灯,发出微弱的的光芒。
贺琮安静地沉睡,所有烦心的,痛苦的事此时都归于平静。
黎北晏伸出手在他眼角伤痕的上方比画了一下,结果看到贺琮睁开眼睛,醒了。他伸出去的手僵在空气里,好一阵没有拉回来。
“几点了?”贺琮撑着床垫慢慢在床头坐直,他的声音听起来还很虚弱。
黎北晏顺势把手贴到他额头上,退烧药发挥药效,温度降下来了。他把勺子递到贺琮嘴边,说:“九点,你睡了四个小时,现在吃点东西,再吃一次药睡会儿。”
昨晚一夜没睡,贺琮下巴长了好多胡茬,沉默像是生了根,黎北晏在他的目光下没有退缩,一直伸着手。
直到贺琮低头把东西吃进去,他的眼睛开始变得潮湿。
“我们谈谈吧。”
“谈什么?”贺琮咳嗽了一下,脸色苍白。
黎北晏一勺接一勺地喂他,直到他把粥吃完,他在贺琮身边坐下,决定把曾经所有的事情全都掰开了仔细说。
“我去喀什的第一年,觉得内心无比畅快,没有你在身边管着,连呼吸都是自由的。第二年,每个夜晚我都会想,贺琮怎么这么笨啊,我几年没挪过窝了为什么还没找到我。我怕了,不敢走也不敢回来,我想或许你已经往前走了。第三年……在喀什等不到你啊,我终于死心了。这么长的时间过去,我也需要去找另外的没有你参与的人生。”
隐忍在心底深处的秘密,现在摊开了放在明面上,黎北晏的内心涌上一阵难过,眼泪大颗大颗地往地板上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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