钩子其实并不是一个多方便的武器。
但他还有一条同样是精铁制成的假腿。
空中刮起两道风。
重物坠地,接着是接连两声“当啷”。
铁钩子深深地嵌进地里,铁腿则是咕噜噜地滚到了少女们尸体脚下。
阴童子在那里“嗬嗬”地喘着,鲜血从他的身体里涌出来。
周怀瑾从未如此冷酷残忍的对待一个人,但是今天他这样做了。
“既然只剩半边了,何必要之前那一半?”
他蹲下来,任由阴童子用目光在他脸上千刀万剐。
他脸上突然又扬起洋洋得意般的微笑,轻声道:“你以为我真的输了吗?”
“现在你是了。”
三道人影一起跨进来。
阴童子哆哆嗦嗦的尖叫:“是你们!”
孤松冷冷道:“你错了。我虽然也想解决你们这几个麻烦,但是却也想保住一个活口。”
“但是却有人想要你们一个也说不成。”寒梅道。
“好剑法,中原果然人才济济。”这是枯竹。
阴童子吐出一口血,阴阳怪气道:“我就知道这些娘们没一个好东西。”
目前这些人里只有一个女人。
阴童子什么也没说,却也什么都说了。
他死了。
现在他们连半个活口也没有了。
他脸上仍是得意的笑,很畅快也很幼稚。
难道他以为他死了,他们就不能知道他背后的势力了吗?
只要罗刹牌一日没失去它的效力,这些人就一日不会善罢甘休。
周怀瑾回到了院子里,屋子里还亮着灯。
他推门而入,在他和陆小凤的房间里坐着一个梳头发的女人。
单从背影来看,这女人似乎就是丁香姨。
她从镜子里看到了来者并不是她在等的人,周怀瑾一样可以从镜子里看到这个漂亮的女人的样子。
她的身份就很好猜了。
“蓝夫人。”
方玉香笑了,这是第一次有人这样称呼她,这样的称呼从他的嘴里讲出竟还有着一种别样的美感,让她也觉得和蓝胡子在一起的日子并不那样的难受。
“看样子我那个妹妹已经落入了一个比她更狡猾、更灵活的人手里了。”她从容地坐在那里,微笑着,仿佛她才是这间屋子的主人。
这是一位美丽大方的女主人。
“你们不是一伙儿的。”周怀瑾肯定道。
“我们是表姐妹。”她微笑。
这话可以有很多种解读方式。
周怀瑾想起了另一对表姐妹,他突然对这些江湖人的亲戚关系有了深刻的认知。
亲不如干,师兄妹的感情恐怕都要好过亲兄妹。
第七十七章
不要信从一个男人嘴里描述出来的女人,因为男人看女人总有着自己的偏见。
又或者说,有时候女人在面对不同男人的时候也会表现出不同的面貌。
方玉香是一个很微妙的女人,微妙就微妙在于她实在是太了解男人了。
一个很了解男人的女人是危险的,这种危险像是鲜美的河豚,明明知道那玩意儿有毒,却还是忍不住要尝一尝、再尝一尝,不死不休。
“你来做什么?”问道。
她微笑,灯光勾勒出她曼妙的身姿,这一切本该是为陆小凤准备的,因为这个人一向懂得怜香惜玉。
不过换了一个人,她也不亏,至少周怀瑾绝不会把她赶出去,女人的武器不只是脸和身体,还有她们口中吐出的话,可以是花蜜,也可以是悄无声息的暗器。
她站起来,向他走过去,慢慢地、慢慢地。
不愧是表姐妹,一举一动竟都有些相似之处。
方玉香的手已经快要搭在了周怀瑾的肩膀上,她道:“我——自然是来和你做一笔交易的。”
周怀瑾笑了,轻轻抚开她的手:“什么交易?”
自然是——关于罗刹牌的交易,她要周怀瑾他们找到罗刹牌之后直接交给她就好。
被拒绝了方玉香也没感到生气,或者说,周怀瑾不拒绝她才会有些惊讶。
她绕过去,在桌子后坐了下来,身子倚在椅背上,翘起一条腿,端的是一副千娇百媚的模样,笑道:“我带了人来,也带了钱来,他们能提供给你们的,我也一样,这些人可以随你们用,只是把人给了你们,”她顿了顿,持起茶壶慢慢地倾倒着澄碧的茶水,水汽氤氲。
周怀瑾静静地等着她的下一句。
“若是你们找到了罗刹牌,是不是应该也先交给我?”方玉香望了他一眼,笑语嫣然。
“交给你?”周怀瑾不动声色的看着她,两个人对视着。
方玉香率先移开视线,那双眸子太干净,干净得叫她看见了自己,最真实的自己。她吹吹茶,从容的喝一口,放下:“我是他老婆,你们把罗刹牌交给我和交给他又有何分别?所以你们一点也不吃亏。”
听着是一笔很划算的交易。
周怀瑾道:“假若我们没找到那东西呢?”
方玉香笑了:“就算是这样,我又怎么舍得怪你?”
周怀瑾也笑了:“照你这么说,我们不仅不吃亏,还很占便宜。”
“被你这样的人占一占便宜我也不亏。”方玉香暗示性地眨眨眼。
“可是,我凭什么信你?”周怀瑾敲了敲桌子。
一句话,方玉香变了脸色,抬起眸子,冷冷道:“你们男人总是看不起我们女人。”
“不是看不起,是害怕。”周怀瑾摇摇头。“因为你们太厉害,稍有不慎,就能叫人万劫不复。”
方玉香笑了,她把这个当成是对她的尊重和赞美:“你怎么就知道我和那些女人一样?”
“丁香姨难道不是你表妹?”周怀瑾冷漠道:“既然是表姐妹,总该有相像之处吧?”
“我们怎么相像了?”方玉香的脸色又不好了。
没有一个女人愿意从一个男人嘴里听到这样的话。
“你们怎么不像了?”一个声音道。
是陆小凤回来了。
顶着沉沉的夜色,带着一身的寒气。
“陆小凤。”方玉香盯着他:“你回来了。”
“我是回来了。”他大步踏进来,走到周怀瑾身边,伸出手又缩回去。
他手凉。
“我表妹呢?”她问道。
陆小凤笑了:“什么表妹?”
方玉香看着他,突然笑了。
“没看见啊,那算了。”她悠悠的站起来:“夜深露重,那我就不打扰两位了。”
周怀瑾看着她走到门口。
方玉香像是想到了什么,又回过头盈盈笑道:“你没问出来吧?”
周怀瑾道:“死人怎么会开口?”
“死人当然不会开口,因为死人一旦会说话了,有的人就要害怕了。”她笑。
陆小凤道:“但总会有人自己告诉我的,不是吗?”
方玉香摇摇头:“陆小凤啊陆小凤,你果然是陆小凤。”
周怀瑾道:“我从前就很奇怪,怎么你们每个人见到他都要这样感慨一番?天底下只有一个陆小凤,你们不是都打听清楚了?”
方玉香道:“谁叫人总是会变的呢?”
陆小凤笑道:“那我是往好了变呢?还是往坏了变的。”
方玉香又摇摇头,她轻声道:“我只知道陆小凤是个不老实的。”
于是陆小凤哈哈大笑:“那就是没变。”
方玉香叹了口气道:“你们只是拿准了一件事。”
周怀瑾道:“我不知道现在还有什么是是我们能做主的。”
方玉香道:“你们就是吃准了我有求于你们。”
陆小凤道:“你有什么有求于我们?”
方玉香微微偏过头去,并未回答他的问题,只道:“你们可知道,西北有双玉,一个已经死了,可另一个却还活着。”
“飞天玉虎,黑虎堂。”陆小凤道:“你想告诉我们,这一路上捣乱的是他的人?”
“是,但他们不是冲着你们来的。”方玉香痛快地点点头。
“那是为谁?岁寒三友……还是你表妹丁香姨?”周怀瑾道。
“如果你老婆偷了你的东西跑掉了,你找不找她?”方玉香反问道。
“丁香姨是他老婆?”周怀瑾愕然。
什么样的人会派人跟着自己的老婆?
他们不正帮着别人找他上一个老婆呢吗?
看来女人才是天生的小偷,她们就是有这样的本事。
“她偷了什么?”周怀瑾问道。
“三十万两黄金够不够?”她微微一笑,转身出了门。
陆小凤把门关上。
“你见到她了。”周怀瑾道。
“她要我把罗刹牌带回来给她看一看。”陆小凤道。
“只是看一看?”
“一个女人若是为了一样东西已经付出了很多,她当然要看一看到底值不值得。”陆小凤道。
“她怎么了?”周怀瑾道。
陆小凤摇摇头:“她现在还很好。”
现在很好,不代表着过了今夜会发生什么。
飞天玉虎已经找上门来,丁香姨偷了他的钱,他怎么可能会轻易地放过她?
“方玉香也想要这块牌子。”周怀瑾道。
“它当然抢手,”陆小凤冷笑:“它现在可不仅仅值一些银子了。”
“群龙无首。”周怀瑾闭上眼睛,叹了一口气。
正是因为群龙无首,所以人人都想取而代之。
“她还告诉我,我们再不快点去,牌子就要被李霞卖掉了。”陆小凤接着道。
“卖给谁?谁能买得起?谁敢买?”周怀瑾道。
“贾乐山。”陆小凤长吐一口气:“她之所以停留在拉哈苏,为的就是这件事。”
“她偷钱就是为了买这个?”周怀瑾蹙起眉毛。
“一个男人若是有很多女人,就不要怪女人为自己做一些打算。”陆小凤慢慢道。
他想起了李燕北,想起了十三姨和欧阳情。
“你说蓝胡子和飞天玉虎知道这件事吗?”周怀瑾问道。
“或许。”陆小凤摸摸胡子。
周怀瑾道:“飞天玉虎是个什么样的人?”
陆小凤摇摇头:“他比青衣楼楼主还要神秘,连他老婆都没见过他的脸。”
“那只能说明他的身份有鬼。”周怀瑾冷冷道:“不仅身份有鬼,他本身就是一个见不得人的鬼。”
陆小凤道:“你觉得谁会是那只鬼?”
他们对视一眼,心中有了一个名字。
只有死人才会变鬼,而这一切的风波又都是因一个死人而起的。
玉罗刹,他还真是好大的算计。
“没有什么东西是会一夜之间就出现的,”周怀瑾道:“除非他已经为这一天准备很久了。”
“黑虎堂就是一个幌子。”陆小凤忍不住又摸了摸胡子。
“说不定罗刹牌也都是假的。”周怀瑾叹气。
但就是为了这样一个东西,前前后后已经填进去许多条人命了。
“越漂亮的女人就越会骗人,可是男人骗起人来更要命。”陆小凤叹了一口气,伸了个懒腰道:“我已经开始想念万梅山庄的屋顶了。”
周怀瑾笑了:“你不要忘了,你还欠着一份胡子呐!”
陆小凤僵住身体,叹了口气:“西门啊西门,真是小气。”
“有本事你当着他俩的面说去。”周怀瑾笑了。
陆小凤道:“你是和谁学坏了?”
周怀瑾仍笑:“近朱者赤。”
“好哇,你说我是猪?”陆小凤故意夸张的大叫道。
周怀瑾得意的扬扬眉:“这是你自己说的。”
他们睡了一个好觉,他们当然要睡一个好觉。
因为他们心里已经明白,无论是在哪方势力的眼里,他们都只是一枚棋子。
一枚棋子最大的作用的就是按部就班的随着下棋人的心意走,下出让他满意的棋局来。
他们就是要借着陆小凤的名声,借着他的手,他的口,把棋局盘活。
可是他们恰好最擅长的就是出其不意。
他们更加的从容了,若是你知道对方全要依赖着你,你也可以这样从容。
只要他们着急了,那就真的一点儿都不着急了。
因为会有人着急的。
“客人远道而至,不喝杯茶吗?”陆小凤道。
“人说陆小凤嗜酒如命,怎么也喝起茶来?”那人道。
“或许是因为茶去火吧。”周怀瑾悠然道。
“去火?”那人冷笑。
“阁下既然不是为喝茶而来,那又是为什么找我陆小凤呢?”
“自然是为了和你一样的目的。”那人从黑暗中走出来,衣着考究,身后还跟着一个沉默寡言的黑衣侍从。
“真的是你,”陆小凤打量他道。
“你知道我是谁?”他慢慢道,也打量着陆小凤和周怀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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