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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是什么关系？”
“我刚才问了另一位星际领导，他们不肯说。但是联系之前苏德运和我说的，我大概能推出来了。”
白满川将苏德运之前和他讲的第一位签契约的事情详细说了一遍，得出结论：“他俩就是当时签协议的人。谭子醉本来是要被回收的，可当时星际领导认为，第一对敢签契约的人，或许可以留下来继续观察，就将他秘密改造了脸部，改名换姓。所以，谈子墨进来的时候，名字也是谭子醉取的。”
“他俩，谁也不记得谁了？”
“是。他们都没有了那段记忆。”
白平洲沉默良久，说：“那是他们弄得我吗？他们相认了？”
“应该是。”白满川握住他的手，“洲洲，你要记住，不管是不是被改造了，还是强制移除了记忆。两人重逢的那天，和对方双目相接十秒，还是会产生熟悉的感觉。人们叫它恍如隔世，我叫它一往情深。”
13：08
42
星际中心检察院对这件事情重视万分，毕竟是阿菲洛克代言人白满川提出的异议，检察院的人连轴转，最后还是将目标锁定在年轻的星际长官谈子醉身上。
虽然高层很难做决定，但还是将谈子醉约谈了。对于他突然恢复了一些零星记忆，高层领导难以置信，但想想当年的事情，又觉得在情理之中。
谈子醉供认不讳，出来的时候，被一群星际骑士押送监狱。
谈子墨被苏德运叫走，在办公室里被狠狠骂了一顿，完全没有给他任何面子，即使两人之前绑定交流过大半年。
他出来的时候，红着双眼，看了一眼大厅里的同事们。
并没有来抓他的人。
看到白平洲站在人群中，他跑过去拽住他，说：“他在哪里？”
白平洲看着也不是滋味，回答道：“我，我也不知道。”
“那白满川呢？”
“我不告诉你。”
谈子墨神情淡漠，往门口走了几步，说：“你签了契约，现在风光。等你没有第一名，继续留在这里之后，你以为他会天天来吗？就算他来，他会只和你睡吗？新人一批一批进来，你能保证能一直留得住他？你要知道，签了契约，你只能和他，但他，还是可以和任何人做，你明白了吗？”
白平洲第一次知道这件事，有些懵，还没有想好怎么回答，谈子墨就被走进大厅的星际骑士带走了。
一群人大概也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场景，谈子墨走后，大家都有些愣神，半天才有人说：“那什么，分数恢复了！”
白平洲抬头看了眼大屏幕，自己一长串的数字回到了榜首，并且谈子墨的分数被删除，现在的第二名和他差了300多分，完全没有超越的可能。
到了晚上，白满川处理完所有的事情回到白平洲房间，白平洲正抱着枕头在桌子上写写画画。
“做什么呢？”
“刚才黄晶晶偷偷把我叫过去说，第一名想要回去的话，还有一项考验，很多人都折在这里，没有回去成功。”
“什么？”白满川明知故问。
“名字啊，原来的名字！要不是黄晶晶和我说，我都已经忘记自己被改过名字了！”白平洲把纸条递给白满川，“我只知道所有人的姓不会被修改，那我还是姓白，但是我想不出来我叫什么了……”
白满川看着一片涂鸦，在被狠狠划掉的一些字迹中，他辨认出几个字，笑道：“白被干，你还记得你肚子里孩子的名字呢？”厄久期期六似期久仨厄 平洲拿枕头扔他：“你还笑！我想不出来怎么办！我就回不去了！”
白满川有些无奈：“这得你自己想了，别人要是告诉你，你就直接被取消比赛资格了。”
在桌子前坐了很久，把白字写满了整张纸，他有气无力开口：“我不想了。想不出来。”
白满川拍拍身边的床：“那你过来。”
“我不要。我都断层第一名了，还做什么呀，浪费时间。”白平洲把纸叠成了飞机，朝坐在床上的男人扔去，“那我可以问你的名字叫什么吗，我是说，原来的名字。”
男人轻叹口气：“你都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白平洲垂下眼睛，“你为什么叫白满川呀，我的名字是上层取的，你的名字是自己取的吗？你们来这嫖娼……交流，都是要化名的吗？”
“是，要化名，因为怕名字影响这里交流员的记忆。”白满川说，“洲洲你知道吗，名字是本能，是人类对自己的自我认知和自我肯定，星际可以抹去你的记忆，但抹不去你对自己名字的印记，所以这里才会强制改名。但是只要你看到你的名字对应的文字，你肯定会想起来的。”
虽然男人说了这么多，白平洲只是把他当作安慰的话来听，根本没有往心里去。这天晚上，大厅已经没有了播报的声响，剩下的几位参赛选手都没有再交流，白平洲站在走廊上往下看，外面一片死气沉沉，再也没有之前的胜景。
戚挽风站在一旁说：“我已经习惯这样啦，都看过好多年了，每次到这个时候，这里的人都会这样。有些年头久了，甚至会忘记回去，是回哪里，赢了的意义是什么，很多人已经不知道了，但还是会变得这么低气压。”
白平洲说：“那你还记得。”
“嗯，可我……应该也快了。”戚挽风哽咽道，“你走之后，我也会慢慢忘记的你……”
两人沉默了许久，白平洲取下脖子上的项链递给他：“这是我这几次回人间的护身符，虽然你不能拿着它偷渡，但是你带着他，就能想起我了。你可不能忘记我，下次你回人间之后，我们要拿着它相认的。”
星际妓院的传统，在这种低气压的场合，需要一次节目来增加点积极性。其中一个保留项目就是电影放映，专挑那些笑点满满的贺岁片喜剧片来活跃气氛。
第一次有娱乐项目而不是惩罚项目等着他的白平洲拉着戚挽风进了临时由会议厅改成的放映厅，随便挑了个位置。他瞧着周围都没有人说话，有些人都似乎不乐意见到他，就小声和戚挽风咬耳朵：“今天放什么电影啊？”
戚挽风有样学样：“听说是去年牛年的贺岁片。”
白平洲点点头。等灯光暗下，电影即将开始播放，白平洲去了趟厕所，开头放了十分钟才回来。戚挽风周黑暗中皱着眉看他，小声道：“怎么办，我觉得这个片子有点无聊。”
虽然已经忘记自己生前是个导演，但是对于电影还有一种刻dna里的独到眼光。他看了很久，终于忍不住开始评论。
“不是，这个选角是怎么回事，导演是瞎了吗？”
“我去，这他妈什么审美，好土，辣眼睛。”
“不是，这个情节也太吵闹了，哗众取宠，毫无笑点。”
电影接近尾声，并没有达到当时想要活跃气氛的效果，一半人睡着了，一半人脸色更差了。
白平洲拍着昏昏欲睡的戚挽风的肩膀，说：“你们这里放电影是谁选的片子？”
迷迷糊糊的戚挽风摇头：“这我哪能知道啊……”
“真是没有什么品味，害我白高兴一场。让我看看是哪个导演这么完蛋。”白平洲盯着屏幕看了会，一行白色字幕滚过，他瞬间脑子一片空白，浑身过电，僵在了座位上。
戚挽风戳戳他：“欸，你怎么了，大家都走完了，你不回去吗？”
白平洲发干的嘴唇张了张，喉咙又酸又紧。他慢慢扭头，哑声问戚挽风：“这电影……叫什么名字？”
戚挽风认真回答：“名字也很土，叫什么《属牛的人》。”
白平洲听罢，全身瘫软在座椅上，开始无声落泪。
戚挽风被吓着了，凑上前问：“你，你怎么了！是身体不舒服吗！是看电影看的吗！这什么完蛋导演啊把你看成这样……你还好吗！我去叫医生！”
白平洲一把扯住要去叫医生的戚挽风，抹了把眼泪，说：“……我没事。”
“那你……”
“我想起，我的名字了。”
“什么！”戚挽风惊得忘记控制音量，“叫什么！怎么知道的？”
“我叫……白赋乔。”
戚挽风总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眼熟，白平洲又说：“……刚才这个垃圾电影，他妈的，是我拍的。”
声音愈发咬牙切齿：“我他妈的，就是这个，完蛋导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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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星际结束）
等到资格审核通过，白平洲正式领取了回到人间的通行证，但也知道了一件非常残酷的事实。
他回到人间之后，会恢复生前的所有记忆，世人关于他死亡的记忆也会被消除，他可以继续生活下去，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但他在星际妓院里的所有记忆，也会消失不见。
包括对白满川的感情。
他恍恍惚惚地度过了一早上，后天就要启程回去了。也没有什么精神，他一个人将星际妓院的所有楼层都逛了一个遍，想要记住些什么。他记得第一次被阿三抓过来的样子，正回忆着，阿三就从天花板里钻出来，跳到他的面前，打断了他的回忆。
“阿三……你来做什么？”
阿三说：“找你。”
白平洲抹抹眼睛：“找我做什么？又要夹我吗？”
“没有，就是和你……”阿三的三根手指伸出来，“和你道个别。”
白平洲有些欣喜：“欸！你说话没有奇怪口音了！”
“嗐，白先生找人给我输入了东北口音的程序，后来又给我撤了。”阿三说，“但是这个语音功能我很喜欢，全院就只有我有这个程序。”
“为什么？”
“因为白先生已将把我买下来了呀，花了多少钱来着，我忘记了。”
“什么时候的事情？”
“好像就在你那次进绝情室之前。我这里还有购买小票，你要不要看一眼。”
白平洲记得那时候，只是没有想到白满川那个时候就开始做这些事情了。
“恭喜你，你是我们这里第一位签契约成功回人间的交流员，也是第一年来这里就回去的交流员。我敢保证，你会被载入史册，成为神话，在一届又一届新进来的交流员中被口口相传的！”
接受了一堆来自于自己本不待见的阿三口中的彩虹屁，白平洲竟有些感动，他握住了阿三的三根手指头晃了晃，这是夹着他送往各个地方的手指，虽然曾经深恶痛绝，但是真的到了离开的时候，他竟有些舍不得。
看着阿三钻回天花板，白平洲的眼泪又掉了下来。
好像，真的要和这里告别了呢。
知道自己名字之后的晚上，他和戚挽风两人溜出妓院，开着小清洁车将阿菲洛克星域东南角绕了一圈，花了很长的时间，只走了整个星域的千分之一。两人都没有再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这一片行星海洋。
也许只有他们知道，此刻说什么，都是无力的。
回去的前一天晚上，他一个人蜷缩在窗前发呆。他开始害怕了，甚至有些不敢面对明天这个几千个人抢破头争来的机会。
直到白满川走进屋子，脱下西装，从他身后将他搂进怀里，轻声道：“怎么了，是不是害怕了？”
白平洲本不想哭，被他这么一抱，耳边的声音温柔地不像话，鼻子酸痛，他含着眼泪，抖着声说：“才不害怕呢。”
“那是什么？”白满川侧着头看他，“你看，眼睛都红成什么样了。”
白平洲本就不乐意在别人面前示弱，张牙舞爪地用装作凶狠的样子来对抗悲伤，没人知道，但是现在白满川将他的小动作看得明明白白。将他抱得再紧一些，男人说：“在我这里，你可以说实话。”
说实话的后果，就是白平洲啪嗒着眼泪，回抱住白满川说：：“我不想忘记你，我害怕会忘记你。”
白满川拍着他的背：“你放心，你就算忘记，我也会找到你，缠着你，让你不得不记起我来。”
“那如果我就是记不起来了呢？”
“不够爱我才记不起来。”白满川哄他，“你要是够爱我，肯定能想起来，想起来我们发生了什么事情。”
白平洲顿了顿，说：“就像谈子墨他们一样吗？”
白满川点头：“嗯，就像他们一样。”
两人偏头看了会儿窗外的星际，白满川指了指外面正在发光的恒星，说：“那一颗星星，是以一位去世的人命名的。他一生勤恳敬业，有些人为了纪念他，将这颗行星当作他永生的标志。有些人是不会被忘记的，你要相信，人的执念和爱意，不会因为死亡而消失。”
这一天晚上，两人相拥而眠，没有做爱，只是温柔地亲吻，最后白平洲将头埋进男人的颈窝里，慢慢地呼吸着。他在用最后的时间，去记住自己父亲身上的味道。
他醒来的时候，身旁已经没有了人。他的房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之前所有的东西都不见了，空空如也，像极了他刚住进来的样子。他瞧了瞧身上，一丝不挂。
他最后被阿三轻轻夹起来，晃晃悠悠地出了门。大厅还是一如既往地在运行，只是所有的交流员都无心拉客，都抬着头去看在空中飘过的白平洲。
赤身裸体被人注视的经历离他太久远了，他想起第一次在这里登场的时候，也是被人这么看着。
最后，到了最高层。那是平日绝不会开放的禁区，现在十几道机关门系数打开，等待着白平洲的到来。
被放在一个独立的圆台上，白平洲护着下半身，大声发问：“现在就让我走了吗？还有，能不能给件衣服……我，我还有一个人想要说最后一句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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