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浓秘榴果在他手中, 那便好了。
叶君晰环顾了一下四周,头顶是鲛绡制成的上品绣凤合鱼双层斗帐, 斗帐的四个角落都挂着金色凤鸾香袋,龙涎香萦绕四周显得热烈又暧昧。
窗棂上均是粘得牢固到仿佛要刻在上头的红双喜,大喜的红字在金托红烛的映照下愈发活泼而生动,烛焰伴随着屋外的喜乐像是旋转跳跃的舞|女。
纯金的八仙桌上放着红玛瑙制成的合卺杯,万年花雕酒从的红翡刻金“囍”的酒壶中飘出, 闻着让人脸热。
若不是这房间布置得过于富丽堂皇,他简直以为自己又回到了那个和沈向卿洞房的片段里。
这里显然不是龙阳剑派,那他又是要与谁成亲?
难道说自己还是被魔界的人掳了回去?!
他正想着,门口突然来了两个袅袅婷婷的侍女。她们穿着粉色的衣裳,鬓边插着合欢花,说说笑笑走了进来,像是春日枝头上迎风颤抖的花。二人看见他坐在床边,立刻恭敬地扑倒在地上。
“王后,王后您醒了!”
模样稍显成熟一点的侍女翘着脸,欣喜地望着他。
叶君晰中指顶了顶自己的太阳穴,他是真不记得自己怎么来了这里。
王后二字显然不是魔尊对其男妾的称呼。
叶君晰整了整自己的衣袍,发现这件喜服竟是萧老板的那件只卖有缘人的鲛绡喜服?
侍女见他抬手抚摸自己的嫁衣,连忙献媚地说:“王后,这是娥皇萧酥酥送您的新婚贺礼。据说价值几十万上品灵石。魔尊夫人想买都买不到。”
萧酥酥?果然是那个白肉肉的萧老板。
这衣服极轻极滑,穿在身上仿佛在水中荡漾。喜服颜色艳丽,烛火下照的他手腕如玉。他确实很喜欢这件礼物,可并不代表他要当什么“王后”。
叶君晰开口问道:“你们的王在哪里?”
方才旁边那个不说话的侍女“噗嗤”一下笑出了声,低低嘟囔道:“王后,按照礼节,这新嫁娘婚前不好见新郎的。多少有些不吉利。等再过两日行完妖界大婚之礼,王后便日日都能见到王上,何苦急在这一时。”
说完两个侍女都微微低下了头,红着脸欲说还休地盯着他瞧。让他心中一阵发麻。
叶君晰尴尬地咳嗽了一声,郑重说道:“你们怕是弄错人了,我不认识你们的王。我是仙界剑修叶君晰。”
两个侍女听罢之后面面相觑,瞪圆了眼睛望着叶君晰:“我们的王后就是您,没错啊~您是我们王上亲自带回来的,喜帖都散出来三界。红字金字绝对错不了。”
叶君晰:???
三界?不是仙界和魔界……那便只剩……
他刚想到段灼尘三个字,人就出现在门口了,金色的开襟衣袍下袒露着他小麦色的胸膛,还有面上那个银色的面具,是妖王段灼尘没错了。
妖王抬手挥了挥,两个侍女便识趣地退了下去。
妖王将自己银色的面具摘下,搁在金色的八仙桌上,抬头望向他。
这般精致的面容,配上红发灰眸。
叶君晰立刻了然于心。
——他从前怎么没怀疑过那个“向妖修”竟是妖王段灼尘。
“你我一仙一妖,何必遵守凡人的礼节。想见多少面都行,谁让你是孤的王后。”
段灼尘说完,嘴角勾起邪魅的笑来,他慵懒地坐在房中的雕龙红木椅上,一甩自己垂落的红发,展露出更多强健的胸肌。
叶君晰扶额叹息:“多谢妖王带我取得百侬秘榴。但叶某实在不能以婚约为报。”
“报?报什么?不是你说你心悦于本王吗?难道你占了本王的便宜,现在想翻脸不认人?”
沉浸在新婚之喜的妖王立刻炸了毛,他第一次见到像叶君晰这样始乱终弃的……哦不对,第二次,第一次是那个可恶的宫北屹!
此刻,身为妖王准新娘的叶君晰不停地眨眼,他确实有记忆空白,按照这妖王的说法,自己不仅向他告白,还与他……贴贴?
他连忙检查了一下自己的修为,依旧是元婴中阶。
还好还好,看来没有双修过,大约只是亲了一下。
没事……他也亲过魔尊独子,还不是……
叶君晰一想到宫哲彦,心情就有些沉痛。
他连忙站起身,对着段灼尘郑重行了一礼:“我可能中了那半妖的迷幻之术,若对妖王有不敬之举,还请妖王赎罪。叶某并无此意。”
妖王听罢一掌拍碎了红木扶手,三两步走到他面前,用一双灰眸居高临下地瞪着他:“此事成亲以后再议,你乖乖候在这里,不要想那些有的没的。你不记得,孤日后会想办法再让你想起来……”
妖王单手勾起叶君晰的下巴,邪魅地说:“你是如何勾引孤的。”
修长的红甲划过美人白皙的脖颈,添了一道不算太重的红色划痕,而他之前在叶君晰脖子上掐的红紫配着红线划痕,如同坠落在雪地中的红梅枝,惨美而艳丽。
捆仙绳一甩,噤声符纸一贴。叶君晰就被妖王捆在了床边。
大红的盖头落在他的头顶,而他双手被捆仙绳反剪在身后。不仅如此,他还被施咒定住了。
妖王害怕他逃,真是煞费苦心!
***
而另一边,宫哲彦捧着锦盒踌躇满志。他并非苦恼自己身为一个魔要如何混进妖界。他有雷火两重灵根加持,即便遇到妖王,也能与他对上几招。
正在让他烦闷的是,自己该如何将九尾望月簪送给叶君晰。
用毕彦的身份吗?
大师兄已经知道他是魔尊独子,说不定此刻还在讨厌他,定不会收他的贺礼。
再用一个新的马甲吗?
大师兄不是那种会随意收人东西的人。
那……
宫哲彦左思右想,觉得谢颜这个身份还是可以用一用的。毕竟大师兄对谢颜,还是有些师兄弟的情意的。
可当他真的溜进段灼尘的婚房,见到大师兄盖着红盖头端坐在床上时,又不想亲手将玉簪送上去了。
房中的龙涎香与他而言简直是辛辣的毒药,刺|激得他头脑胀痛,双手打颤。
本想轻轻将锦盒放在八仙桌上就走,可力道还是重了两分。
此刻,坐在床边的叶君晰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堪堪用内力冲破左脚一点点的定术。
他已经听到了房中的动静,从半透的红盖头下可以隐约看见有一个锦盒从空中摇晃着被搁置在八仙桌上。
这是……隐身之术!
这人施展此法肯定是不想让妖界的人看见。
魔妖不两立,魔界的人断不会这般小心翼翼。
那么来着只能是仙界的人。而他叶君晰在仙界的名声早就被沈掌门败光了,能来这里的只有龙阳剑派的人。
一定是龙阳剑派的师弟师妹们!!
这人能潜入到这里来,定是能救他出去。他得抓住这根救命稻草!
叶君晰仿佛看到了新的希望,他左脚跟蹭着右脚尖,将脚上的红绣鞋褪了下来。
为避免松垮的布袜影响发挥,叶君晰将袜子后抵在床下的雕花围挡上,利用凹凸镂空的花纹将袜子了下来。
完成这一切后,重新穿回绣鞋中,用脚趾勾着剩下半只前后摇晃着,犹如荡秋千一般,在最大幅度之时将其甩了出去。
谢颜刚刚才将盒子放稳妥,小腿肚上就被一物轻砸了一下,他低头一看,竟时一只绣鞋。
这绣鞋的主人此刻正光着一只玉足坐在床边,用脚背一下又一下朝上勾着向他示意。
像是闺中害羞的姑娘用扇子掩面,只有那翘起的纤纤柔荑悄悄轻颤着,勾弄着情郎的心。
谢颜简直欣喜若狂,拿起桌上的合卺酒给自己倒了一杯,一口饮下壮了胆量之后,捧着锦盒上前跪在叶君晰面前:“大师兄,我来看你了,这是送你的新新……是贺礼!祝你,你……”
贺词他想了千万遍,可当他真跪在叶君晰面前时,却开不了口了,他说着都快要哭出来,泪水在他眼中打转,眼见着就要滴在锦盒上,他连忙将锦盒举得高高,希望大师兄可以收下他的礼物。
可半天也没见大师兄说一句,动一下。
大师兄……当真是……不想领他的情意……
谢颜黯然垂下眼帘,他此刻悲伤到了极致已经忘记自己设了静音咒,旁人是听不到他说什么的。
少年簌簌地哭了起来,他从前在叶君晰面前嚎啕只是为了引起大师兄的恻隐之心,其实他哭起来是没有声音的。
此时二人之间,寂静地如同夜晚的泉水,连泪珠砸落地板的声音也被两侧烛火“噼噼啪啪”的声音掩盖。
但叶君晰却从盖头后面敏锐地看见那个锦盒在颤抖。这人不像是在害怕,倒像是在……难过地哭泣?
他不知道面前的透明人到底是在哪里,但约莫是在他面前,于是便抬起那只能动的脚,凭空寻找着。
感受到熟悉的剑派衣袍,他更加确定此人是师弟师妹。
玉足一下又一下摩擦着谢颜的膝头,如同安慰幼兽一般。
苦到尽头一丝甜也让谢颜觉得满足,他连忙将盒子打开,取出里面的玉簪说道:“这是上古天凝冰玉制成的九尾望月簪。师兄戴在头上……一定……很好看。”
少年的语气含着哭腔,哪怕是再铁石心肠的人也会动容几分,可对面还是一片寂静。
感受到师兄用脚在奋力地踹着他的膝盖,谢颜再次垂下了头。
他本想替叶君晰亲自带上,见师兄反应如此剧烈还以为叶君晰是在嫌弃自己,抹了把眼泪,将玉簪放在师兄的大腿上,轻轻地拍了拍。
少年转身就要走,却听见红盖头里的美人突然叫了一声:“谢颜!”
第51章 可怜谢颜 “你紧张什么,又不是第一次……
美丽如月的玉簪落在自己的腿上, 叶君晰更是急不可耐地想要冲破禁声咒,还差一点,就差一点了!!
见那人用手拍了拍他的大腿以示告辞, 他一下子冲破了禁忌,想也没想脱口而出“谢颜”的名字!
面前的透明人终于现了身,叶君晰透过红盖头也能将他认出来。
真的是谢颜小师弟!
“谢颜,你怎么不说话?你还在怨恨我吗?”
叶君晰如今只有左边的小腿可以动,他奋力地用后脚跟敲击着床围, 生怕自己的声音吸引不了少年回头。
焦急的敲击声直达谢颜的内心,他哪敢怨恨师兄,即便师兄曾经与他欢好过, 师兄如今要嫁给旁人,他也不敢,也没有资格阻拦,更别提“怨恨”二字。
师兄愿意见他, 他便来。
若不愿意,他就悄悄地、远远地看。
若还是打扰到师兄,他愿意……
不, 他真的不想这辈子都见不到大师兄……
谢颜转身朝着叶君晰奔了过来, 将人抱住后“哇”得一声哭了出来。
“大师兄……大师兄……你不要嫁人好不好……我求求你了……好不好……”
叶君晰隔着盖头都能感受到谢颜满脸的热泪, 他想回抱住谢颜安慰他,可自己却动不了, 只能像亲姐姐哄弟弟一样温柔地说:“好好好,不嫁,不嫁,你先将我盖头掀下来,我实在闷得慌。”
环抱住他的少年根本没注意到叶君晰的异常, 扯下红盖头之后半跪在地上,哭红的星眸眨巴眨巴望着叶君晰,声音带着啜泣:“师兄……师兄真的不嫁吗?师兄不是骗我的?”
谢颜其实有真切地为叶君晰想过,他如今遭受仙界的追捕,嫁给妖王无意是多了个巨大的靠山,沈向卿多半也不敢到妖界这里来抢人,于大师兄而言是个可行的去处。尤其是妖王婚礼准备的煞有其事,单看这房中的布置就知妖王是真动了心,师兄若真的和妖王两情相悦,他也是可以,可以……
思及此,少年心中倍感伤怀,豆大的泪珠再次从星河中滚落,一颗颗晶莹剔透入珠似玉,砸在叶君晰的膝头,一会儿就湿了一片。
叶君晰看得心揪揪,双手被反剪在身后,他只能用光着的那只脚狠狠地踢了一下少年的屁|股:“哭什么,多大个人了!我是被段灼尘困在这里的,你修为跌了脑子也不好使了,这都看不出?”
被踢了一脚的谢颜顿时收了眼泪,关心则乱。他现在才回过神来,叶君晰从刚才到现在除了脚以外,都没动一下,民间待嫁的姑娘也没有婚礼前一日坐在床边盖着盖头等一天的道理。
谢颜像个傻小子一样慌不择路地爬上|床,替叶君晰解他背后的捆仙绳。
那捆仙绳绑的不算紧,却没有丝毫挣扎过的痕迹,再结合叶君晰晃动的那只脚,谢颜一下子就明白他是被段灼尘定在这里了,连忙为其施展解定之术。
源源不断地灵力从谢颜的手掌上传至他的背后,四肢百骸的淤堵一下子被热流冲破,叶君晰被牵制了这么久早就坐地腰酸腿麻,突然松脱自然没来得及吃住劲,软软地倒在少年的怀里。
叶君晰舒服地叹出了声,抬手扯下头上歪斜的金冠,任自己三千银丝落在谢颜的膝上,半敞的红绡喜服衬得他妖娆无比,谢颜许久没与叶君晰亲近,眼见此景,激动地红了眼眶。
美人以为谢颜又要哭了,连忙抬手去揩他脸上的泪花,摸了一把没有泪水就顺势捏扯起来:“不许哭。”
语气看似凶巴巴的,落进谢颜耳朵里却似天籁一般。
他刚要开口,却发觉自己设的结界有了松动,显然是有人往这边走来了,定是段灼尘……
一抹冷酷的杀意闪过少年的星眸,叶君晰连忙按住谢颜的手臂:“躲起来,以你我的修为与其硬抗。”
——对啊,自己现在是谢颜,不能在师兄面前暴露修为,即便要救师兄出去,也得想个讨巧的法子。
少年渐渐隐身在床幔之后,看见进来的是段灼尘又有些后悔。若段灼尘敢对师兄做什么,不如直接来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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