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昆玉贴得他很近,又是背光,祁白露在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脸,但是他认得出郑昆玉的面部轮廓和他身上剃须水的味道。
他就这样瞪着郑昆玉,看了很久,慢慢找回了自己身上的力气,像是恨意指引着他的力量慢慢收束,祁白露搁在被子上的手慢慢抓皱了被面。
郑昆玉睡得很浅,或许因为祁白露的目光太用力,像引发了某种感应一样,郑昆玉忽然毫无征兆地睁开了眼。他的胸膛起伏着,很容易就找到了那道直直盯着自己的目光,郑昆玉的声音还带有一丝倦怠的困意:“醒了?”
祁白露把头扭回去,想要离他远点坐起来,但是他刚要直起身子就被头皮的疼痛拽了回去,这一下扯得他眼泪几乎出来了,因为郑昆玉在睡觉时,头压着了他的头发。
一只手落在了祁白露的发顶,郑昆玉坐起来,拍亮了床头的灯,如水的灯光倾泻下来,照亮了祁白露皱着眉的脸。因为不适应光亮,祁白露用手去挡灯光,也正好挡着郑昆玉的视线,等他放下手之后,才看到郑昆玉在垂着头观察他,脸上是一个若有所思的表情。
祁白露往枕头边上挪了挪,他全都记得,记得郑昆玉对他做了什么,但是面对自己目光的审判,他竟然是这样一幅神情。郑昆玉懒散地靠着床头,身上还是那件深蓝的睡袍,胸前松松敞开了一些,他的一只手搭在祁白露的头顶,问道:“饿吗?”
“滚下去。”
祁白露的声音有些沙哑,喉咙是高烧过后的干涩,因此这短促的一句听起来格外严厉。
郑昆玉便收起自己的体贴面孔,轻描淡写道:“睡完了就翻脸不认人?”
他把手放在祁白露的肩头,试图将他拉拢过来,但祁白露不能抑止地抖了起来,“啪”地一声拍开他的手臂,声音更加咬牙切齿:“滚下去!”
郑昆玉并不在意祁白露怎么想,也不在意他现在是怎么个心理历程,一时表现过激也是正常事,于是他把被子掀开,又把祁白露拖过来,一直拖到自己的最跟前,道:“去洗澡吗。”
祁白露不去,他哪儿也不去,他的身体刚恢复,浑身没有一点儿力气,唯一说话的力气也在刚才耗尽了,更不可能下床走路。郑昆玉趿上拖鞋过来拽他,拽不动,索性把未着寸缕的祁白露打横抱了起来。
郑昆玉一抱他,祁白露就挣动,在郑昆玉的胳膊上抓挠。祁白露再瘦,抱一个大活人也很吃力,而且刚才那一句“滚下去”显然让郑昆玉不怎么愉快,于是从床边到浴室的这几步,郑昆玉是板着脸的。
他很快把祁白露丢进冰冷冷的浴缸,祁白露的脑袋因为惯性在浴缸边缘重重磕了一下,郑昆玉看到了,坐在浴缸边上给他放热水,然后在哗哗流淌的水声中托住祁白露的后颈,不紧不慢地道:“白露,你知道我很喜欢你。”
祁白露抱着膝盖往旁边缩,又被郑昆玉拖着脖子拎过来,俯下身凑近一点道:“特别是这几天……”他的语气不清不楚,引着祁白露去回忆和动情,但祁白露只是抓着他的手试图拽开,郑昆玉手上增加了力道,说:“只要你点一下头,想要什么我都会给。”
(发不出来的一段)
郑昆玉看他不说话,以为会有九成的把握,他不相信会有人拒绝这样的威逼利诱。从来只有别人求他的份,让他低声下气要一个人这还是第一次,不过郑昆玉觉得祁白露有这样的美貌,说是天生尤物也不为过,那么自己低低头也无妨。
郑昆玉在等他的回答,但祁白露什么也没说,半晌过后,猛地抓起浴缸旁边的洗发水瓶子朝郑昆玉扔了过去,然后又是沐浴露的瓶子,这就是回答。
洗发水瓶子擦着郑昆玉的腰腹飞了过去,滴溜溜在地上打滑,沐浴露瓶子倒是打中了郑昆玉的前胸,击中□□后发出很沉重的一声,“啪嚓”落在地板上。祁白露扶着浴缸边想要爬起来,郑昆玉将祁白露按回去,这样折腾了来回好几次,两个人拼命较着劲,最后郑昆玉被真正惹恼了,一下子抓着祁白露的头发将人按在了水中。
浴缸非常大,祁白露的脚根本踩不到浴缸的另一头,滑进水里飘飘浮浮,他的腿在惊慌失措地挣扎,手从水里伸出来用力扒住了浴缸边缘。郑昆玉用力按了□□秒才收回了手,趁着祁白露坐起来咳嗽和大口呼吸的时间,他捡起脚下的沐浴乳放回原处,冷冷道:“拿乔做样子也要有个度。”
祁白露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听到这话,反而惨笑了一下,扭头道:“郑昆玉,我看错了你,是我活该!你不过是个无耻小人,跟他们都一样!”
祁白露的脸色惨白,虽然泡在水雾蒸腾的浴缸中,下巴上的肉还是在哆嗦,仿佛是觉得冷。郑昆玉蹙着眉,眼神带了点反感的意思,平时根本没有人敢这样顶撞他,他似乎没想到祁白露有这样的心气。
可是他越反抗,郑昆玉偏偏越想让他乖顺听话,于是他伸手摘下墙上的淋浴花洒,拿在手里直对着祁白露的脸,莲蓬头的高压水流喷射在脸上,浇着头和脸往下淌,祁白露根本睁不开眼睛,而郑昆玉又卡着他的脖子不让他动,祁白露张了张嘴想要骂他,结果很快就被水呛到了。
花洒被郑昆玉随意扔在了地上,“滋滋”地吐着水流,水沿着防滑地砖的缝隙蔓延,不动声色地铺满这一块浴室地面。漂浮着雪白泡沫的浴缸里的水慢慢溢了出来,沿着浴缸外壁往下流。
(发不出来的一段)
祁白露真的害怕了,他抬起上身去推郑昆玉的胸膛,推不动,祁白露发了狠,对着郑昆玉的脸直接给了他一耳光,这一下用了祁白露全身的力气,几乎将郑昆玉扇得歪过头去,饶是郑昆玉也愣住了。
他这辈子没挨过一次这样的打,少年时期都没有,更别说后来平步青云,只供人仰望。郑昆玉慢慢转回头,盯住了祁白露的脸,他的眼神变得极其深沉凌厉,祁白露在他顿住的时候就往后退,现在已经快退到床头了,郑昆玉拉住祁白露的腿,恶狠狠地将他一下子拽回来,没等祁白露躺好,郑昆玉劈头也给了他一巴掌,他的手劲比祁白露大得多,将祁白露扇得歪倒在了床单上,祁白露只觉得这一巴掌像是车碾过了脸,他的牙齿咬破了舌头,脑袋一直嗡嗡地响。
红肿清晰的指印立刻浮在了祁白露的脸上,郑昆玉看他捂着脸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冷笑道:“真是看不出来。”
他没想到祁白露平时看着不言不语、细声细气,到了床上这么烈。不过他的气来得快,似乎去得也快,郑昆玉沉住了气,决定慢慢跟他算账。郑昆玉被他激起了施虐的兴趣,俯下身盖住祁白露的身体,拿开祁白露捂着脸的那只手,抚摸他脸颊上的红痕,道:“让我动手打人的你可是第一个,怕疼就记住教训。”
(发不出来的一段)
祁白露盯着天花板,他现在只能强迫自己去盯着一个虚空的点,不然意识很容易消散。像被挂在了时间的钟摆上,他被流逝的时间不停消磨、撞碎,他的痛苦和忍耐似乎变成了毫无价值的东西。时间一下一下地,一格一格地,永远是前进。
时间……
祁白露觉得自己忽然抓住了什么东西,那是被遗漏的一个点。他到底做了多久,又到底睡了多久,现在到底是白昼还是黑夜,在这个房间里,时间失效了,时间只是一团混沌的雾。
祁白露挣扎着,抖着睫毛思索,手腕想要挣脱束缚。他像被当头棒喝,他记起来了,今天是周一,他有一天的课。他扭头去找自己的手机,郑昆玉看出他似乎想要找什么。
像是命运的指示一般,扔在地上的衣服堆里忽然响起了手机铃声,铃声是电影《这个杀手不太冷》的插曲,郑昆玉显然也听到了,在手机的震动中停住了动作。祁白露道:“放开我!”
郑昆玉看了祁白露一眼,翻身下床在那件柔软的针织外套下面找到了祁白露的手机,他瞥了一眼上面的名字,就回来拿给祁白露看。郑昆玉把屏幕竖在他面前,道:“接吗?”
祁白露看到上面“辅导员”的备注,立刻有些绝望地摇头,郑昆玉却把手机放在他耳边,重新插了进去,他的手指虚悬在接听的按键上,命令道:“接。”
“不要!不要接!不要……”
郑昆玉欣赏他崩溃的情态。如果被老师听到这边的动静,如果老师追问他为什么今天没去上课,如果自己大声呼喊求救,如果老师追问接电话的男人到底是谁,一切的如果,祁白露不知道怎么应对。
郑昆玉很冷酷地说:“不想接?那我替你接。”
“不!”
就在电话接起的一刹那,郑昆玉紧紧地捂住了祁白露的嘴,他的手掌几乎盖住了祁白露的半张脸,同时身下也没停止动作。郑昆玉开了免提,祁白露知道他是故意的,他就是故意的。手机里传出信号不好的滋滋声,随即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喂”了一声,这样的氛围像是房间的角落里多了一双眼睛在偷看他们。
“祁白露同学吗,我打电话就是想再确认一下,你叔叔说你出车祸住院,给你请了假,你没什么事吧?”
祁白露骤然睁大了眼睛。
“喂?”
郑昆玉如愿看到祁白露像是不敢相信一样,傻傻呆呆地怔住了,然后他突然开始疯了一样地挣扎,嘴里发出呜呜声,但是郑昆玉将他的嘴巴捂得更紧,几乎让他生出了窒息感。
郑昆玉把电话抬起来一点,又狠狠地用了一下力,他看着祁白露情绪失控的眉梢眼角,把手机放在自己耳边,道:“白露在睡觉。”
“你是他叔叔吧?人现在怎么样了?”
“……”
后面他们又说了什么,祁白露完全听不进去一个字,他以为自己不会再哭,但还是有一滴很大的泪涌出了眼眶,无声地滚落在床单表面。原来是这样,竟然是这样……他们这样瞒着他,骗他,出卖他。但是为什么,凭什么是他。
电话挂断之后,祁白露还在流眼泪,郑昆玉移开手掌时,看到祁白露已经安静了下来,于是郑昆玉也跟着沉默了片刻,血液里翻滚的想摧毁他的欲望悄悄平息了一点。郑昆玉吻了一下他的嘴唇,觉得略微有一点遗憾,到底哪里遗憾又说不上来,郑昆玉道:“白露,你不欠任何人的,只欠我的。”
他要他的亲人背叛他,要他在老师面前扯谎,要他不能再爱别人,郑昆玉不仅要斩断他人生的其他可能,还要斩断他的一切后路,将他从他的家庭中生拉硬扯地拽出来,安在自己身边,就像把月亮挂在一个窗框里,生生世世照不亮天地。
郑昆玉又来吻他,祁白露没有反抗,这个吻是毫无同情的,试图占有他、吞吃他的吻,他流够了眼泪,在重新聚拢上来的时间的迷雾里闭上了眼睛。
第38章 朝朝暮暮
他在那间公寓里一共待了十天,郑昆玉没有放他出门一次。
第四天,祁白露神思恍惚,像布料玩偶一样由着郑昆玉摆弄。第五天,他第一次下床自己走到浴室,膝盖软倒在地上时反而觉得痛快,虽然是郑昆玉将他抱回了床上,但是他在疼痛的双膝上好像又找回了自己身体的存在。
第七天,他意识到自己感受不到时间了,虽然客厅里有钟表,床头上也放着郑昆玉的腕表,但是时间在表盘上漩涡一样滴滴答答,仿佛永远只有今天,永远都是重复的二十四小时,只剩下吃饭、排泄、拥抱、□□,没有过去也没有将来。于是他决定趁着郑昆玉洗澡的时候,坐在客厅里那盆差点枯死的白茶花面前,每一天摘下一片花瓣,夹在那本随手撂在沙发上的电影杂志里。他靠这种古老的类似结绳记事的方式来提醒自己时间在流动。
到了第十天,他掀开杂志的扉页又把花瓣夹进去,看到里面的十片花瓣雪一样铺在光滑的纸页上,花瓣周边微微泛着黄色,闻上去有一种生涩的味道,极淡的白茶花的香气跟彩刷纸的味道混杂在了一起,不是什么好味道。
祁白露把杂志放回原处,郑昆玉一边擦头发一边朝他走过来,这天郑昆玉有些心不在焉,所以他们没回房间,就在沙发上做。郑昆玉玩开了之后,索性什么手段都在祁白露身上用,从后面来的姿势祁白露最不喜欢,但郑昆玉发现这样最能干得深,让祁白露最能叫得难过,于是这就将人在沙发上折起,从后面抵进去。
做到一半时郑昆玉接了个电话,祁白露伏在那里一声不吭,只隐约听见那边是个年轻男人的声音,他闲闲地跟郑昆玉打招呼,问他现在要不要出来吃饭,把某一个项目的事情利落结束,因为他后天就要去洛杉矶。
或许是洛杉矶,抑或是纽约、旧金山,祁白露不记得了,那些遥远的名词如同跃起的飞鸥很快消失在他的脑海中,他只在意一件事,郑昆玉要走了。因为挂掉电话之后,他加快了动作,很快结束了这一次。
郑昆玉将祁白露翻过来,留意看了一下他的脸,见祁白露闭着眼睛不动,似乎是困了,便扔下他径直回了卧室。等郑昆玉再次出来时,全身上下已经穿戴整齐,衣冠楚楚又是个人,他顺手拿来了一条薄薄的空调被,抖开盖在祁白露□□的身上,或许他真的相信祁白露睡着了,于是没有叫醒他就走了。
皮鞋踏着地板远离了玄关,寂静中响起开门、关门的声音,郑昆玉走时关掉了大灯,只留了几盏光线温柔的小灯。祁白露慢慢睁开眼睛,但没有很快起身,他又静静地躺了好一会儿,确定郑昆玉没有折返回来拿东西,这才爬起来任凭身上的被子滑落下去,走回了卧室。
他的衣服还扔在卧室没有洗,祁白露只好穿郑昆玉的衣服,但是郑昆玉的衣服穿在他身上太大了,衬衣下摆一直盖过了屁股,如此他不得不把袖口卷起了几层,裤子也是,最后只好拿了一条运动长裤。
穿好衣服之后,他连拖鞋都没来得及穿就扑到床头找自己的手机,尝试着去拉抽屉。他明明记得手机就放在第一个上了锁的抽屉里,但是这一次抽屉没有上锁,里面的东西一下子呈现在了面前,有郑昆玉的安眠药,一盒看起来像雪茄的东西,还有使用过的打火机和烟盒,就是没有祁白露的手机。
祁白露又尝试着翻了其他的抽屉,还是没有,他扶着柜角思索片刻,意识到东西是被郑昆玉拿走了。
他竟这样防着他,祁白露不知道应该说郑昆玉是聪明盖世还是阴险狡诈,既然如此,这个房间里也不会给他留下备用钥匙。祁白露回头快步走到客厅,到了玄关的走廊,看到那扇门之后几乎是跑了过去。他扑在公寓的门上试着拧了拧把手,一点也拧不动,祁白露将额头抵在门扇上,摸着厚厚的装甲门,有些绝望地深吸了一口气。
他的胸膛起伏着,回身看向走廊尽头的大客厅,一步一步走了回去,他的脚步没有迟疑,一直走向了那个花园似的阳台。因为郑昆玉这几天清闲了下来,阳台上的绿植以及室内的那盆白茶花得到了都很好的照顾,在郑昆玉每天的浇水、修剪之下重新焕发了生机,一团团、一簇簇生长得非常茂盛。
90/133 首页 上一页 88 89 90 91 92 9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