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气说了那么多话,周效之却还没忘了刚才跟祁白露亲近的陌生男人,两人坐下之后,话题再度转到了郑昆玉身上,周效之毕竟看着祁白露长大,一眼就看出祁白露肯定瞒了他事情。但不管他怎么追问,祁白露还是什么都不说。因为去年那个摄影师的事情,祁白露跟周效之的关系闹得关系很僵,近些日子才有所回转。周效之看他的面色实在不好,得不到回应,脸上便有些讪讪的,扯开了说起别的事。
这个点食堂没有什么人了,祁白露给周效之点了面,食堂的窗口叫号之后,他站起来去拿食物,让周效之看好包。但是他怎么也没想到,他走远了没多久,周效之就擅自翻了他的书包,并看到了那份未签字的合同。
总之等祁白露回来的时候,周效之拿着合同问他是不是要签公司,他以为祁白露故意瞒着他去工作赚钱,竟然旁敲侧击地说他不能没良心。
祁白露手里的托盘还没来得及放下,腾出一只手一把夺过合同,清清楚楚地回答:“我不会签的。”
周效之听到这话也有点生气了,道:“你又来那一套,说什么毕业之后再出去接戏,你看现在多少跟你同龄的明星早就火了,你出去拍戏的同学一抓一大把!”
然后周效之又开始说,现在市场上流行的就是“小鲜肉”,拍拍流行剧、上上综艺,钱很快就来了,对于祁白露来说这是机不可失,他拍《午后的少年》不过拿了三万片酬,何苦拍这种说不定一辈子都出不了头的文艺片。
他翻来覆去地念叨了很多,说祁白露就是太听学校老师的话,暗示祁白露别忘了他爸的赌债,别忘了自己其实姓周。祁白露的脸色渐渐变得难看,几乎是疾言厉色地回答道:“他欠下的钱,是他自己的事,他死了也跟我没有任何关系!学费我会一分不少地还给你,我的人生用不着谁来替我做主。”
祁白露对他的提议无动于衷,甚至责怪他越界,完全没有照顾他这个叔叔的颜面的意思,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周效之也只好摊手表示自己不再提,然后捡起筷子没滋没味地吃东西。桌子上的那碗面已经凉透了,香菜和油脂浮在汤水的表层,看着就发腻。祁白露很久没这样生过气,好半晌过去了还是在发抖,他把脸别向一旁,一直到走出食堂,没有再跟周效之说一句话。
因为跟周效之闹得这样不愉快,祁白露不想再深思这件事,过了两天就给郑昆玉打电话,他先是谢谢了郑昆玉的好意,又说自己想要专心学业,签公司的事想毕业后再说。郑昆玉没有多说什么,只祝他好好学习,他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似乎没有因为被拒绝而恼怒,祁白露松了口气。
聊完这个话题,郑昆玉在电话那边淡淡地道:“既然这个拒绝了我,吃饭就不能再推辞了,周六怎么样?”
他这样客气,祁白露没有拒绝的理由。一直以来都是郑昆玉请他吃饭,祁白露知道自己欠了人情,便不太好意思地说:“不如这次换我请你吧,地方你来定。”
一秒之后,郑昆玉似乎很轻地笑了一声,祁白露不知道他在笑什么,是笑自己不自量力吗,毕竟那些餐厅自己很有可能消费不起,可祁白露不想欠他的。
郑昆玉仿佛洞悉了他还人情的意图,他的笑声像一根刺绣的针很快消失在了锦缎上,最后,语气很淡地回了一句“好”。
第35章 破萼初惊
周六那天下了一点小雨,天气稍微有一些凉,祁白露穿了一件针织衫出门,到地方的时候他的身上还带着一点雨气。郑昆玉果然没跟他客套,约了一家很不便宜的米其林。因为天气的缘故,餐厅稍嫌冷清,来的人并不多,他们就坐在靠窗的位置,外面的天空看上去阴恻恻的,让人的情绪也跟着往下沉。
祁白露让郑昆玉点菜,郑昆玉点完之后,又叫人开了一瓶酒,祁白露默默在心里盘算自己卡里的钱还剩下多少。酒瓶上都是外文,祁白露不懂酒,看酒水的颜色是很浅的桃红色,便以为酒的度数不高,郑昆玉给他倒多少他就喝了多少,这酒尝起来酸酸甜甜,几乎可以当做果汁喝。
他们快要吃完时,祁白露的酒劲上来,好一阵子都说不出话,他还以为是自己酒量太差,最后迷迷糊糊地按着桌子想要叫服务生结账,因为晕得厉害,又一下子坐了回去。郑昆玉看着他烧红的脸,慢慢吸啜着最后一杯酒,一直到酒水见底,看到祁白露又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这才离开座位走过去,适时伸手扶住他的后背,道:“你喝醉了。”
祁白露不习惯跟人接触,下意识就想推开他,结果郑昆搂着他的背,手掌托着他的后脖颈,又将他拖近了一分,然后抬手示意服务生过来。祁白露虽然喝醉了,人还不算完全失去意识,去拿针织衫外套的口袋里的钱包,结果刚拿出来就被郑昆玉夺走了,他伸手去抢,郑昆玉替他把钱包收回口袋,给了服务生自己的卡。
“这是我的。”
祁白露摸着郑昆玉的手指,还以为在钱包在他手里,郑昆玉完全不搭理他,收了卡和□□携着他离开餐厅。他们走出去,站在停车场旁边,等司机开车过来,但祁白露还是黏黏糊糊地抓着他的手,一根一根手指掰过去,不依不饶道:“这是我的。”
傍晚时分,路灯已经亮了起来,树叶和地面都被雨水洗得发亮。郑昆玉这才瞧他一眼,问道:“什么是你的?”
祁白露听到声音仰头看他,平时不觉得郑昆玉比他高这么多,现在似乎很努力才能看清郑昆玉的眼睛。濛濛的雨丝落在祁白露的头发上和脸上,也落在了郑昆玉银丝框的镜片上,祁白露伸手,拇指抹掉了玻璃镜片上的一滴雨珠,自言自语道:“你是我的。”
他嘴里温暖的酒气就呵在郑昆玉的下巴上,还带着葡萄清甜的味道,郑昆玉放在他后颈背上的手一下子收紧了力气,他低头看进祁白露的眼底,锐利的目光带了一点审视,仿佛想看出他说的到底是不是真心话。
没想到祁白露迷糊地朝他一笑,随即歪在郑昆玉的颈窝里,像年幼的孩子把脸蹭在小熊玩偶上那样,喃喃道:“是我的……”
因为过于难受,祁白露蹙着眉闭上眼睛,没有再说了。车子很快开了过来,郑昆玉搂着人上车,司机看着后视镜等郑昆玉吩咐,郑昆玉漫不经心地摸着祁白露的脖子,似乎想了一下,这才抬眼对司机道:“去三环的那套公寓。”
雨点打在车窗上,还没来得及绽开,很快又落下一个又一个模糊的圆印子,雨势变急了,咚咚地拍在车顶上。祁白露一路上都很安静,歪在椅背上睡觉,偶尔他觉得脖颈有些发痒,缩着肩膀往旁边躲,结果只是在郑昆玉怀里陷得更深,郑昆玉一低头就能嗅到清新的洗发水的味道。
车子开了很久,下车时虽然有司机走过来撑伞,但冷风冷雨一吹到脸上,祁白露清醒了半分,过了一会儿,他有些懵地去看抱着自己肩膀的人,但是怎么也看不清郑昆玉在阴影中的脸,祁白露问道:“这是哪?”
郑昆玉没有说话,只是带着他往电梯里走,他们走到了灯光底下,身后的电梯门徐徐合上。这一下祁白露清清楚楚看到了郑昆玉的脸,他微微睁大了眼睛,道:“是你?”
祁白露的几绺额发被雨水打湿了,郑昆玉伸手将他的头发往后抚,露出饱满的前额,祁白露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挣扎着往后退,忽然逃开了郑昆玉的怀抱。电梯的红色数字正在缓慢上升,祁白露背贴着电梯墙,有些警惕地看着他。
郑昆玉没有回答,只是走近了一步,道:“过来。”
祁白露不敢过去,他隐约知道这样会发生不好的事,可到底是怎么个不好,他心里也有些茫然。他的意识还停留在饭桌上,一时忘了方才醉酒时亲密的举止,以为郑昆玉是在恼自己拒绝了他的合同,语无伦次道:“郑总,我很尊敬你,也很喜欢你……”
“喜欢我?”
郑昆玉仿佛觉得他这话很有趣,一把攥住祁白露的手腕将人拽了回来。他强有力的手臂,他身上陌生的男性荷尔蒙的气息,都让祁白露有点害怕,祁白露道:“不是那个意思……”
郑昆玉用拇指摩挲着祁白露的嘴唇,微微用力地按住了,制止了他的解释,他低头要去吻祁白露的下巴,却被祁白露躲过了,祁白露捋直了舌头,努力一个字一个字说清楚,道:“郑总,你误会了,我不喜欢男人,也不想跟你……”
在一起,抑或是恋爱。具体的字眼祁白露表达不出口,但他觉得郑昆玉可以听明白。
“我知道。”
郑昆玉的语调很冷静,脸上甚至有一个薄薄的哂笑,他依旧将嘴唇贴在祁白露的耳后,在他的发肤上落下第一个吻,低声道:“但是我想要你。”
这个吻像是带了电流一样,让祁白露轻轻战栗。有了第一个吻,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郑昆玉将嘴唇贴在祁白露的脖颈上不停吻着,然后又去亲祁白露的额头和脸颊,祁白露被他亲得浑身发软,根本躲不开。电梯门徐徐开了,外面空无一人,郑昆玉紧搂着他,又去吻他的嘴。
祁白露从来没接过吻,只在电影里看过,根本不知道实际是怎么回事,更没拍过吻戏,不管郑昆玉怎么亲他,祁白露也只是紧紧咬着牙。郑昆玉也看出来了,于是他掐着祁白露的下巴让他放松下颚,趁着祁白露恍神的刹那,舌尖抵着牙齿探了进去。
仅仅是一个吻而已,可祁白露不会换气,没有一会儿脸就涨得通红,郑昆玉太会吻人了,他被这个吻完全搅乱了思绪,兵败如山倒。电梯门差点就要再度关上,在电梯即将合上缝隙的刹那,郑昆玉将手扶在即将关闭的电梯门上,终于停止了这个吻,他一边敷衍地蹭着祁白露的发顶,一边推着人往外走。
祁白露还在试图挣脱,郑昆玉将他拉过来。电梯门缓缓合上,旁边的红色数字猛地跳了一下,完成了它的任务。
公寓的灯被打开,骤然照亮了房间内的所有事物。这边是郑昆玉住过的一套旧公寓,因为他不常过来,所以看起来冷冷清清。祁白露向后倒进那张双人床的时候,因为酒精的作用,整个人昏昏沉沉,郑昆玉仿佛格外享受给他脱衣服的过程,像是在拆一件心爱的礼物。
祁白露一点也动不了,那张床那么软,比棉花糖还要软,躺下去整个人都要跟着甜蜜地融化。他头晕得难受,又渴又困,只想拽着被子盖住身体睡觉,但他拽住的只是郑昆玉的领带,郑昆玉被他拽得俯身下来,低头吻他。
初秋的夜晚有不少凉意,祁白露忍不住往雪白的床单里埋,郑昆玉觉得他比床单还要更白一点,让人忍不住咬一口,看看他是不是一口就能融化。
郑昆玉一边含住他的嘴唇,一边解开被他抓在手里的领带,祁白露似乎慢慢尝到了接吻的甜头,没有方才那样笨拙了,可还是一点都不会主动。郑昆玉还是第一次睡到这么青涩的,像是初夏的第一枚果实,接个吻都脸红成那样子,倒让他一时不舍得多碰。
不过在是他身上拧了两把,都会留下红痕,简直是一张脆得要命的白纸。
虽然郑昆玉一直都喜欢乖巧听话的,现在却觉得逗弄祁白露也很有意思,他凑近祁白露的耳朵,道:“看来真的没被人碰过。”郑昆玉的语气很淡,但还是含了一丝不怀好意的秽亵感,祁白露的意识一丝比一丝飘渺了,在最后一丝理智消失之前,依旧为了这样的话难堪脸红。
他的生气和恼意郑昆玉也很喜欢,郑昆玉用手背摩挲了一下他脸颊的红晕,手掌接着徐徐往下滑。
第36章 涸辙之鱼
(发不出来的几千字)
他以为祁白露是池中的鱼,却不知道现在的自己看上去也像一条鱼,没有鱼饵也要刺肺穿肠地咬钩。
两个人紧贴着,郑昆玉将祁白露往自己的怀里揉,过了好一会儿还没放开,有那么一瞬间他很想就这样把祁白露吃了。这个吻仿佛一下子满嘴都是腥气,他像是要把祁白露的舌头囫囵吞下去,再用牙齿咬碎他的头骨,祁白露的胳膊和腿他也嫌多余,只觉得它们脆生生地横亘在了他们相遇的路上。
祁白露不知道是疼昏了过去,还是累得睡了过去,郑昆玉徐徐停下来,嘴唇还贴着他的嘴唇,这可能是他唯一遗憾的事,在他终于朝祁白露投去那道晦暗不明的目光时,祁白露沉静地闭着眼睛,完全将他摒弃在睡美人的梦境之外。
这可能是世界上最危险的事,他凝视着他,不知道他会在哪一刻钟醒来,或许祁白露会永远沉睡不醒,除非郑昆玉可以用一个吻唤醒他。或者郑昆玉一直等,一直等,等到死。
第37章 不为瓦全
祁白露昏昏沉沉地睡了整整一天,郑昆玉给他草草做了清理,但最后还是发了烧。他醒过几次,模糊记得郑昆玉喂他喝了鸽子汤,还给他吃了药。药膏的味道很清凉,但一沾在身上就跟永远洗不掉似的,至少没有那么疼了。他的体质有些差,体温一直没有降下来,最后完全烧糊涂了,郑昆玉给他用体温计量体温,他喃喃地喊“妈妈”。
意识比较清醒的那两个小时,还是怎么也睁不开眼皮,小的时候他一发烧就总是哭,妈妈会用酒精给他擦身体降温。白瓷的汤匙一直往嘴里捣进来,磕碰着牙齿,压着舌面送进嘴里,他费力地射出一线目光,看到了汤匙上描着精致的牡丹花样,接着又看到了对方手指上的戒指和一截手腕,就在松松挽起的睡袍袖子下面。
祁白露很想吐,什么都吃不下,恨恨地一次又一次别过脸,最后照顾他的人没了耐心,叮铃一声把汤匙扔回了碗里。笼罩在他脸上的那道阴影移开了,他心里觉得高兴,高兴之余又很失望,像是终于被遗弃在了无人的荒野。
他听到拖鞋走动的声音渐渐远了,意识也在寂静中沉淀,就在他要再度睡过去的时候,那个人回到了床边,他坐在了床头,床垫跟着陷下去一小块,他掐着他的下巴又来喂汤。鸽子汤比刚才更热了,祁白露几乎被烫到,这一次那双手变得更加不客气,几乎是强行地给他喂进去。
祁白露恨死他了,心里翻来覆去地恨,一时间他恨所有人。他恨妈妈,恨她打碎了汤匙,跟爸爸在旁边大声吵架。他也恨郑昆玉,现在最恨他,但那缕恨意飘飘渺渺,像漂泊的蒲公英一样没有着落。郑昆玉是什么人,他早忘干净了,只知道是这个喂自己吃东西的讨厌鬼。
一个梦都没有,只有漫长的、黏稠的黑暗,缠抱着他的身体将他往下拽,祁白露知道自己被抱住了,甚至有一个怪异的吻落在眉心,像是远古时候飘落的第一滴雨。他醒得很突然,睁开眼还是黑暗,房间里只开了一盏落地灯,加湿器“滋滋”地吐着气,蛇一样潜伏在暗处窥伺。
耳边有一道均匀的呼吸声,祁白露静静地睁着眼睛,无神的眼珠由黯淡慢慢转亮。他似乎终于意识到了自己在哪,扭头看向双人床的另一边,有个人就睡在另一只枕头上,他结实的手臂横在祁白露的胸前,面对着祁白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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