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悦的嗓音从上方落下,好像带着梦里的虚幻音效,“醉了?”
两杯就倒实在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盛奕看着水面,在温泉里轻轻晃脚,装作无事:“才没。”
身后的人坐到他身边,白色的衣摆飘在雾气朦胧的水面。
盛奕视野模糊地转头看过去,出神地盯着那张被淡雾柔焦的脸,忽然喃喃问:“小裕……我有没有对你做过不好的事?”
“不对。”没等荣裕听明白,盛奕又低下头自语纠正,“也没什么不好的……现在就挺好。”
“到底在说什么?”荣裕低笑一声。
“我们结婚之前……”盛奕还是忍不住想问,他被那个戛然而止的回忆吊了太久了,又看向荣裕,“有做过吗?”
荣裕静静看了他几秒,突然问:“你的记忆找回了多少?”
“已经想起很多了。”盛奕想起他在梦里的那些心悸瞬间,笑着说:“重要的部分都想起来了。”
荣裕又看他片刻,答:“结婚之前没有过。”
盛奕睁了睁眼,“可我记得……”
“没有做到最后。”荣裕平静说。
盛奕愣了下,点点头:“哦。”
好奇心得到了满足,盛奕就不是很在意了。
反正现在这些对他来说也不重要了。
知道盛奕已经想起了那部分记忆,荣裕心里一直隐隐的不安再次浮出水面。
他的视线和雪花一起落在水面,沉默半晌,低声问:“你会认为是我在诱导你吗?”
“嗯?”盛奕茫然地眨了下眼。
荣裕偏头凝视盛奕的眼睛:“为什么是我?”
盛奕被问懵了。
反应过来荣裕的意思,觉得这个问题有点傻,好笑道:“什么为什么,就因为是你啊。”
一向掌控着局面的人暴露出没有安全感的一面,盛奕心口痒痒的。
他忍不住跨坐到荣裕腿上,用亲密的动作让他自己体会。
荣裕扶住盛奕的腰,略微抬起下巴和盛奕对视。
缭绕的薄薄白雾向上晕开。
那双看着他眼睛,就像浸泡在水中的琥珀般莹亮。
事实上,即使被说了像表白一样的话,荣裕还是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
长久自我怀疑和否定,早已让他失去了对这个人所持情感的判断能力。
同样无间的亲密动作,同样深入的眼神交流,他们早已进行过无数次。模糊不清的界限两边,到底是怎样的区别,他已经无法分辨。
因为是我。
荣裕深深望着那双眼,在心里自我暗示般重复。
盛奕搂着他的脖子垂视着他片刻,忽然把手滑进白色浴衣的衣襟。
“有人。”荣裕压着声音,按住他的手,配合他的追求游戏:“这位先生,追求期间请注意你的言行。”
“反正以后都是我的人。”盛奕的手按在那片坚实的胸膛上,嚣张挑眉:“提前行使一下权利怎么了。”
盛奕略低下头。
两人的鼻梁几乎快要抵在一起,嘴唇还有一公分就要贴上。
醉鬼的脸上浮着淡淡醉红,眯起眼放话:“这位先生,我喝醉了,我要骚扰你。”
“还没追到手就乱碰,”荣裕用力捏住衣襟内的手腕,发出“警告”:“我会报警,以猥亵罪逮捕你。”
“哦。”盛奕丝毫不惧地笑了笑,“那就追一下。”
话音刚落,温热的手指开始轻轻划动。
一开始没有感觉出什么。
只是有点痒。
后来手指的触感形成具象,在荣裕的意识里连成了瑰丽的形状。
他的睫毛轻轻颤了颤。
慢慢放松了盛奕的手腕,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双眼睛,仔细地感受着。
灵动的线条勾勒出一根根尖锐的冰晶轮廓。
六根冰棱从中间一点向外放射。
锋利又漂亮。
闭上眼。
甚至可以想象出由那指尖缔造出的玲珑剔透的质感,和附着于上的凉意温度。
在指尖灵巧的划动中,一片雪花落在他的胸膛。
像在他身上刻下看不见的专属烙印。
画完最后一笔。
盛奕打量着荣裕还沉浸在感受中微颤的睫毛,抵着他的鼻梁笑着小声问:“这位先生,我已经履行了追求的义务,送花给你了。现在可以骚扰你了吗?”
荣裕捏紧他的手腕,感受着那片雪花下的炙热跳动。
缓缓睁开眼。
余光中,一道橙黄色的身影出现在不远处。
荣裕微勾了下唇,蹭了下盛奕的鼻尖:“特准一次。”
说完,他抬手按下了盛奕的头,吻住了他。
两人稍稍偏头,一下一下吮吻着彼此的唇瓣。
只用嘴唇热烈又纯情地接吻。
在下雪的夜里发出暧.昧的吻声。
铃木美雪远远怔在原地,紧紧捏着袖口,看着坐在温泉池边热吻中的两个交叠身影。
想走却移不开脚。
热烈的吻声中,那两个身影一次缠.绵的偏头间。
她忽然和那双漆黑的眼眸对上视线。
比池边的雪更干净漂亮的男人,专心地拥吻着她关注的对象。
视线貌似不经意地略过她。
微眯了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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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玫瑰
滴答的水声。
袅袅的白雾, 温柔地向夜空飞散。
像是水飞升的灵魂。
两人回到房间,进到汤池。
盛奕还是坐在荣裕腿上,搂着他的脖子, 把下巴搭在让他感到安心可靠的肩膀上。
是荣裕留在这里最后一晚了。
两人反倒不想再做什么,只想静静待在一起。
刚才的吻让盛奕吸入了大量的清冽气息, 他的酒已经醒了。
盛奕用脸颊不舍地轻轻蹭荣裕的肩膀:“明天几点走?”
荣裕慵懒地靠在池边, 用手臂测量怀里人的腰围, “中午。”
鼻腔一酸。
盛奕低下头,把脸埋进白皙的颈窝, 闭上眼,缺氧一样深深呼吸荣裕的气息。
“不想你走。”盛奕闷闷小声。
荣裕从水中抬手,轻抚怀里人光滑的背。
闭着眼抱他紧了紧,低声嘱咐:“好好准备画展,过几天就能见到了。”
B大的校考荣裕是完全不担心的。
既然已经做出了选择,他也希望盛奕能够通过这次机会,去找到他的人生。
两人紧紧抱了许久。
几乎快要被炙热的水温融成一体。
直到盛奕热得有点头晕,荣裕才抱他出去, 又冲洗了一遍。
关了灯, 在榻榻米上铺好被褥, 两人躺进一个被窝。
一想到天亮荣裕就要直接从酒店走了,盛奕心里就有点难受。
他在被窝里搂住荣裕的腰, 枕着他的胳膊。
抬起头靠过去,想再亲亲他。
荣裕曲起手臂揽着盛奕的头, 看着怀里的人抬起下巴一点点靠近。
眸光微暗,也慢慢把脸低下去。
房间的门忽然被敲响。
“谁啊。”盛奕深吸一口气,不满地推开被子坐起来。
荣裕起身去开门。
见到门外的铃木美雪,荣裕微微蹙眉:“什么事?”
美雪的神情有点着急:“月月好像不见了, 刚才去敲门,她不在房间。这么晚了,她又喝了很多酒,我怕她有危险。”
盛奕走到门口听见,立刻给杨月打了个电话。
没有人接。
荣裕找来酒店经理打开杨月房间的门,里面没有人。
行李不见了。眉头拧紧,荣裕又给杨月拨了两个电话,能打通,但一直不接听。
荣裕马上让经理调了监控。
“这疯丫头。”盛奕啧了声,“这附近都晚上都没有车,大晚上带着行李能去哪儿?”
“我去问问凌也有没有看见她。”盛奕急切转身。
“对了。”美雪想到什么,有点不知道该不该讲,犹豫片刻说:“你们走后,月月醉得有点厉害,我看见她向小也表白了。”
盛奕脚步顿住,惊讶回头。
“但是被小也拒绝了。”美雪低声补充。
荣裕扶额。
知道是什么情况了,盛奕叹息:“那就说得通了,先把凌也叫过来问问吧。”
刚睡着就被叫醒,凌也一脸烦躁。
听说杨月走了,他回房间找出手机,给杨月拨了一个语音通话。
这次杨月终于接了。
凌也沉声问:“在哪儿?”
那边小声抽泣着不说话。
荣裕脸色不悦地要拿过手机。
盛奕抢先拿过来,放轻语气:“月月,你在哪里?大晚上一个女孩子出去很危险,我们很担心你。”
那边安静了几秒,女孩子很哑的声音弱弱传出:“……我也不知道这是哪里。”
盛奕耐心问:“附近有没有什么明显的标志?”
杨月静了几秒,说附近有个熊雕。
盛奕让她在原地等,不要乱跑。
“我知道那里。”凌也拿着车钥匙往外走。
几人回房间迅速换了衣服,没有惊动图老师,一起开车去找人
美雪上车后也有了印象,惊讶道:“那个雕像离这里有一公里。”
后座的荣裕一言不发,气场更可怕了。
看了眼旁边人的脸色,盛奕都有点打怵,莫名紧张起来,替不懂事的小姑娘捏了一把汗。
最后在荒郊野岭的银色熊雕边找到了杨月,正靠着行李箱冻得瑟瑟发抖。
卸了妆的混血少女看起来稚嫩了许多,说没成年盛奕都信。
眼睛红彤彤的,哭得像兔子。
见到凌也,杨月尴尬地低着头不敢看他。
凌也没有过去,下车后双手插兜靠着车身,没什么表情地看着她。
荣裕下了车,蹙眉朝她走过去。
怕荣裕把人吓到,盛奕忙紧张地追上前,“小裕。”
本就对这个严厉的表哥非常敬畏,杨月眸光惊恐一晃,咬紧嘴唇往后缩了一步,“哥……我……”
荣裕走到杨月面前,脱下大衣裹住她。
盛奕的脚步顿了顿。
杨月怔怔抬头,吸了下鼻子:“……哥。”
少女所有单纯的小委屈,都被外套上传递过来的温度一瞬间刺破爆发。
杨月扑到荣裕怀里大声哭了起来。
凌也移开眼。
盛奕松了一口气,看见荣裕的脸色没有那么冷了,抬起一手拍了拍杨月的背,低沉道:“送你回家。”
杨月紧紧抓着荣裕的衬衫,在让她感到安全可靠的怀里用力点头:“嗯。”
盛奕嘴角微扬,靠过去安抚地拍了拍杨月的肩膀:“以后不可以这样了,太危险了。”
杨月鼻涕眼泪蹭了荣裕一身,后知后觉有点难为情地松了手。
知道自己做错事了,头心虚地埋得很低:“嗯,知道了。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
盛奕摸摸杨月的头:“好了,让你哥送你回家吧。”
杨月点点头。
走了两步,她又忍不住偷偷看了一眼凌也,对上凌也的视线又立刻收回目光,裹紧身上的大衣,低着头快速上了车。
美雪远远看着被保护得很好的天真少女,羡慕又怀念地微微勾起嘴角,用日语低声说了句什么。
酒店跟来的人把杨月的行李箱放进汽车后备箱,荣裕站在车边回头看向盛奕。
衬衫上全是杨月的眼泪,荣裕没有拥抱盛奕,低声说:“先走了,在家等你。”
突如其来的离别反倒冲散了伤感,盛奕戴着卫衣帽子,手插在短外套兜里,笑着点头:“好,注意安全,照顾好月月。”
荣裕微点了下头,坐上副驾驶。
经理恭敬地帮忙关上车门。
黑车在深夜的路上开远。
盛奕站定看了一会儿,转身瞥了眼凌也,走到凌也身边,他停下脚步,在他的白色球鞋上踩了一脚。
盛奕自己也是男生,知道男生最在乎的是什么。
凌也吸了口气,难以置信地抬头看他:“你干什么?”
美雪没忍住,偏过头去笑了下。
“虽然知道跟你没什么关系,但你把我妹弄哭了,还把我老公提前弄走了。”盛奕毫无歉意地拍拍他的肩,“体谅一下我的心情吧。”
说完面无表情上了车。
凌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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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裕走后,距离回国参加校考也没剩几天了。
盛奕继续每天忙碌地准备画展作品,追求计划也没有搁置。
结束休假,荣裕照常回到医院实习。
王思哲见他请假回来后整个人都平易近人了不少,笑着调侃:“爱情果然是最好的精神疗愈剂,有没有兴趣报名老师的恋爱指导课?最近准备在学院开这门选修。”
翻看着手里的资料,荣裕微扬着唇角,难得多说给了他几个字:“还没到恋爱阶段,以后有需要会去旁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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