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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我(近代现代)——无虞

时间:2021-08-25 09:52:40  作者:无虞
  被人这么衣冠不整地抱回房间,还是所谓的公主抱……怎么想都不该发生在他一个刚刚成年的男性高中生身上——即使对方是他名正言顺的男朋友,也还是荒唐又羞耻。
  “好好好,那怎么办,要先休息一会儿吗?”江声就哄他,伸手拍拍他的头发,话里带着些许若有若无的笑意,从他耳边拂过去,有些痒。
  陈里予摇头,没好气地嘟囔一句“早就醒了”,话尾却不自觉捎上些许鼻音,听起来又低又软。他有些不舍地从柔软床被中坐起来,额头抵着江声的肩膀,懒倦地醒盹,一边轻声回答他先前的问题:“我自己回去,你的作业……”
  “早就写完了,”江声明白他的言外之意,不问自答,“去客房陪你到睡着再走,好不好?”
  ——于是两个人就这么做贼似的轻手轻脚穿过客厅,绕开江声父母的房间,回到了客房里。
  陈里予不知道江声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只记得对方靠坐在他床头,压低了声音给他讲小时候的故事,语气沉沉的,比最轻柔的摇篮曲还要催人入梦。月球形状的夜灯投下昏黄一片,勾勒出少年分明又俊朗的侧脸轮廓,恰到好处模糊些许,半梦半醒之间,像是童话故事里圆月当空,悄然出现在窗口的什么王子,他朝思暮想的情人。
  第二天——不,几小时后周一的清早——江声难得有些睡过头,直到最后一个闹钟响起才猛地醒来,一度以为自己已经错过早饭,连早自习都要赶不上了。
  也不能怪他,任谁在心上人床边恋恋不舍地赖到凌晨三点,都很难在六点半的闹钟响起前自觉醒来的。
  说来奇怪,他从前这么容易犯困的一个人,看着感兴趣的小说都会不自觉地打起瞌睡,遇到陈里予之后每晚这么熬着,白天居然还能保持清醒……该说什么呢,算是爱情的力量吗,荷尔蒙分泌或是身体里某种激素起了调节作用,看到对方便格外精神抖擞,莫名其妙。
  他漫无目的地腹诽着,起床换衣服,顺带着收拾好昨晚忘记顾及的作业,匆匆拉上书包拉链又突然想起什么来,摸过手机给陈里予发了个“早安”。
  没有回复,正常也不正常——哄睡似乎该附赠叫醒服务,也在情理之中。只是他没想到处在这样相对陌生的睡眠环境里,身边没有人陪着,他的小男朋友居然还能一觉睡到天亮,不早早惊醒也不失眠。
  当然是好事……可凡事过犹不及,凝神一想,还是有些许隐约的不安漫上心头。
  江母已经准备好了早饭,见他开门出来便打趣道:“还以为你小子要睡到日上三竿,差点儿就跟小时候似的进去叫你起床了——对了,小陈同学还没醒呢,是不是昨晚没睡好……”
  江声随口答应两声,叼着牙刷含混回答:“等会儿我去看看,妈你今天不上班么?”
  “换班了,下午才去呢,”他母亲倒好两人份的热豆浆,解下围裙,坐到电视前调出个新闻节目来看,“抓紧点儿,别迟到了。”
  迟不迟到的倒是其次,至少没有哄心上人起床来得重要。江声默默想着,洗漱完放下牙刷,转身神色如常地路过他妈,向客房走去。
  抱我
 
 
第51章 依赖
  陈里予陷在柔软的床被里,平躺着,双手交叠在身前,本就清俊又精致的五官在晨曦微光里显得愈发好看,像是什么精雕细琢的工艺品,泛出柔和的象牙质地的白来。
  大概是从那一刻起,一切故事里的“睡美人”都有了原形。
  江声愣了愣,打从心底里不想因为上学读书这样的“俗事”叫醒他,可是现实所迫,没有办法,还是不得不轻手轻脚地走上前去,叫了一声“小瑜”。
  然而细看之下,对方的神情却有些反常,好看的眉头皱起来,眼睫不安地颤动着,像是深陷进什么晦暗的噩梦里,极力挣扎却无法逃脱似的。
  “小瑜,”江声伸手覆住他的眉眼,不期然摸到一手冷汗,又一惊,“快醒醒,天亮了……”
  梦里的人似乎听到了,又无力回应,从喉咙底里挤出一点低哑的呓语来,长而直的睫毛扫过他手心,有些痒。
  于是他抬头看一眼房门的方向,犹豫片刻,还是低下身来,抱住了陈里予:“乖,我在。”
  对方肩膀一颤,终于惊醒过来,下意识抬手紧紧环住了他脖颈,手臂滚烫——眼睛湿漉漉的,睫毛也被冷汗打湿成绺,像一团晕开的水墨,掺杂进了丝丝缕缕让人心疼的红。
  江声扶他坐起来,任由他靠在自己身上、猫似的扑进他怀里抓他衣服,动作轻柔地拍拍他后背,哄孩子似的告诉他没事,都过去了,有人陪着他。
  “嗯……”陈里予细细地抽了口气,呼吸终于略显平复,漫无目的地叫他名字,像是溺水之人终于攀上浮木,用尽力气也要紧紧抱住一般。
  他听着门外江声父母走动的动静,还有隐约传来的新闻节目里主持人严肃播报的声音,明知道意识已经清醒,该尽快松手起床以免遭人怀疑——然而思想与身体像是被一场噩梦生生割裂开来一般,手脚都沉重而不听使唤,只想遵从本能地贴近对方,汲取江声怀里令人安心的体温。
  “头疼,”他听见自己低哑的声音,委屈巴巴的,有些丢人,“好晕,看不清……”
  大概是晨起导致的低血糖。然而同梦里的画面牵连到一起,便无端多了些真实的胁迫感,让他的不适变本加厉。
  江声这个人总像有用不尽的耐心,温和地抚着后背轻声哄他,让他不要再想噩梦,想想刚做好的还冒着热气的早饭,形状好看的太阳蛋和排骨粥、蟹黄馅的小笼包,还有黄豆现煮现榨的热豆浆。
  这样不合时宜的叙述偏偏安抚到了他紧张的情绪,呼吸得以彻底平复,冰冷的手脚也略微回暖。他借着点头的动作,用脸颊蹭蹭对方肩头的衣料,才意识到自己几乎整个人蜷进对方怀里,头发凌乱,很是丢人。
  于是他沉默地直起身子,又无力支撑,只好靠在床头,有气无力地使唤江声替他拿衣服。
  熟识之后他的穿衣风格一度被江声带偏,现在也没有回归正轨,依然以舒适又温暖的穿着为先——他才搬来这里,衣服都收在行李箱里来不及整理,只好远远看着箱子,凭借记忆在目光所及的衣物里挑选合乎要求的。
  好在身上穿着江声的白色短袖充当睡衣,不用再换贴身的衣服,随意挑选两件后他便任由江声替他套上厚毛衣,连整理领口都心安理得地受人代劳了。
  江声没有追问他梦见了什么,心疼都藏在动作里,温柔又耐心地替他穿好衣服,才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告诉他上学也不着急,可以慢慢来。
  于是五分钟后两个人终于在餐桌前坐下,开始喝今早的第一口豆浆——所幸也没有拖延太久,豆浆和粥都放得温热适口,省了吹凉。
  江声父母比他们先一步离开,各开各的车去工作,临走前江母还远远地问他们,晚上有没有想吃的东西,可以充当夜宵。
  “八成是自己减肥又嘴馋,拿我们当借口,”江声用“妈你做什么都好吃”敷衍完他亲妈,确定人关门走了才凑到陈里予身边小声嘀咕,“想上晚自习吗?不想的话我们就慢慢来。”
  陈里予正低头喝粥,闻言撩起眼皮扫他一眼:“你不怕迟到么。”
  好像无论如何都要迟到,他三天两头借着看护特殊“儿童”的名义陪陈里予翘课,似乎也不差这一天早读——只是得去和英语老师解释一声,以免被认为学习态度不端正,牵连到他长期行踪不定的无辜同桌。
  “没事,”于是江声答道,“都高三了,我们班一向不干涉学习方式自由,成绩不退步就行,你看后排那帮男生有几个每天按时早读的,理由正当态度端正,老师不会介意的。”
  哄男朋友,不,早恋对象起床导致来不及按时到校,也算理由正当态度端正么……陈里予暗自腹诽,却也没说什么,心底里隐秘的喜悦被这样明晃晃的偏袒牵动,也一同变得明朗起来。
  从一场意外的噩梦和迟到闹剧开始,这大概注定是平常又不那么平常的一天。两个人达成不去早读的共识,慢慢吃完早饭才出门,一同朝学校的方向走去。
  天气阴沉,却不见下雨的意思,只是冷风干涩,掠过耳朵便有些疼。陈里予戴上外套的兜帽,视线就被帽檐挡了大半,低着头只能看见前方一小片路与两个人的腿,蓝白校裤和黑色休闲裤,步调却出奇一致。
  “昨晚是不是没睡好?”江声隔着帽子摸摸他的头,惊叹于这样柔软的手感,上瘾似的多揉了两下,还来不及得寸进尺就被小猫抬手打开了,只好吸吸鼻子转移话题,“是睡不着么?”
  陈里予摇摇头,动作敛在宽大兜帽下,像什么轻微鼓动的小动物:“睡着了,但早上做了噩梦。”
  个话题,没想到不等他问,陈里予已经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梦到飞机失事,差一点就要坠机了——头晕得厉害,幸好你叫醒我。”
  这个梦实在有些无厘头,记忆里他从未独自坐过飞机,更遑论那样诡异的空无一人的班机。陈里予闭了闭眼,梦里的心慌和晕眩还缠绕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只是说来奇怪,他听见广播里循环不停的通知,也看见机身颠簸、窗外云层极速上升,却不知为何丝毫不觉得恐惧,除去生理上本能的不适,似乎坠机于他而言也不过是个过程,通往某个既定的结局,无法激起他的任何留恋,或是求生欲。
  仿佛他的内心已经化为一潭死水,再是颠簸摇晃,都激不起一丝波澜。
  于是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种感觉,其实很像他遇到江声之前,每时每刻缠绕着禁锢着他的沉寂心态,也是这么毫无波动,丧失了对生死的渴望或恐惧,麻木的平静的,只剩下生理本能苟延残喘,偶尔提醒他尚且活着……
  江声拍拍他的脑袋,将他从逐渐不受控制的思绪里拉回现实,语气温和又平常,带着令人安心的认真:“放心吧,怎么会让你一个人坐飞机——噩梦而已,过去就过去了,不是有句话常说的么,梦和现实都是相反的。”
  陈里予拉起兜帽看他一眼,眼底藏着罕见的柔软与不安,像是淋雨湿透的什么小动物,匆匆撞进他怀里,急于寻求一个雨停的信号:“真的吗?”
  于是现实与记忆陡然重叠,他又想起不久前叫人起床的时候,对方从梦魇里艰难挣脱,一睁眼便略显狼狈地扑进他怀里,后背是湿的眼神也是湿的,抓着他衣服的手指冰凉,脸颊却软而滚烫,让人甚至舍不得用力拥抱——却又忍不住想将他全然收裹进怀里,仗着对方少有的脆弱得寸进尺,成为他宣泄依赖欲的唯一对象。
  于是江声垂下视线,不期然同他对视,便听见自己脱口而出,是真的——要不要从后门走。
  这是他们心照不宣的约定:学校后门连接着一条狭窄空巷,除去偶尔凹陷的高台便是两侧砖墙,无人经过也没有监控,比想象中干净些,偶尔心血来潮地渴望拥抱又无处可去,他们便会拐去那里,偷情一般抱一抱对方。
  说偶尔也不算偶尔,一天结束写累了题,走在路上嫌冷,某些人有时候借着考试没发挥好的名义煞有介事地寻求安慰——拿着他一百四十几分的试卷却睁眼说瞎话,强说第一道选择题失误看错了——更多的是像今天这样,偶然的对视下藏着足以视作契机的突发事件,就能心安理得地绕一段远路,隐秘地满足心血来潮。
  蓝白校服,阳光或阴影,无人踏足的偏僻小巷,高台前两道少年人的影子,常常一站一坐,安静地紧贴在一起,说些只有彼此才能听见的悄悄话……他们之间没有什么庞大的浪漫,只是这样细碎又闪闪发光的片段拼凑在一起,似乎也足以窥见无边宇宙里的一隙星空了。
  意料之中地,陈里予点了点头。
  抱我
 
 
第52章 抢
  匆匆走进教室的时候第一节 上课铃声恰好响起,拜时机所赐,倒是没有人注意他们。
  早上第一节 的数学课总是最折磨人,陈里予早就认清现实,自觉放弃了听懂这样于他而言堪比天书的课程,只是江声还要正常听课,他暂时也不想独自冒着冷风去画室一个人做题,索性还是留下来,权当借用着一节课的时间补一补觉,弥补清早被噩梦打扰的睡眠。
  只是心里想着休息,视线却还是不自觉地落在江声身上——很难想象这个坐姿端正、认真抬头听课的少年十几分钟前还同他在狭窄小巷里独处,抱着他轻声说些直白又柔软的悄悄话……
  不得不说,江声父母给了他一副好皮相,不用刻意收拾也能在灰暗人群中熠熠生光。他认真学习,或是专心致志地做别的什么事的时候,身上便会浑生出某种格外吸引人的特质,仿佛落笔有神,全局天理都尽在掌握。
  陈里予就这么默默看着他,不自觉地从美学角度剖析他的五官轮廓,低头落笔的动势或是抬头时候一瞥而过的眼神——只有这时候他才会这么清晰意识到,除去照顾人的天赋和性格里可靠又令人安心的特质,温和之下,他喜欢的人也并非全无锋芒,至少在他不曾了解的领域,对方也这么优秀地满身是光地成长了十几年。
  就像确定关系后的某一天,江声突然玩笑似的告诉他“好像突然找到了认真学习的意义”,那之后的每次测验分数似乎都高居班级第一——他从前成绩也好,只是“佛”得厉害,没有这么突出。
  可明明那段时间江声要替他补习,被他缠着接受他偶尔宣泄的负能量,还有源源不断的撒娇欲和依赖欲,总会陪他熬到很晚……不退步也就算了,居然还能在这种时候悄无声息地进步这么多,实在有些匪夷所思。
  说不愧是他看上的人吗。
  微妙的自豪感弥漫开来,又被某种近于趋光本能的复杂情绪取代。他枕着胳膊,另一只手从课桌下伸过去,牵着江声的衣摆拉了拉——其实该让人专心听课,他心知肚明的,可心底里总有些恃宠而骄般的私念,想让光听他的话,只落进他的手心里。
  江声察觉他的小动作,偏过头来看他,眼底便自然而然地带上些许笑意,与他看黑板看老师的眼神迥然不同。
  “没什么,”陈里予用口型回答他的疑惑,一根手指勾着他的衣摆,有一下没一下地晃动,眼里闪动着些许狡黠意味,像什么计谋得逞的小动物,“听你的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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