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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我(近代现代)——无虞

时间:2021-08-25 09:52:40  作者:无虞
  江声挑眉,才不信他这么闲得没事找事,趁着老师转身写板书的间隙凑过来,不依不饶地问他到底怎么了。
  课桌下的手就顺势抓住他作乱的手指,动作温柔却不容反抗地扣进手心里。
  陈里予也不挣扎,就这么乖乖任他牵着,仗着上课得寸进尺地挑衅他:“那……要抱抱?”
  江声一愣,耳廓肉眼可见地红了些——也或许是陈里予对色彩比常人敏感,一点细微的变化都能很快察觉——牵着他的手紧了紧,抬头看一眼黑板又低头看他,过了片刻才用气声挤出四个字来:“下课一定。”
  然而明明坐在最后一排,这样不动声色的小动作却还是被老师抓个正着——下一秒江声就被点名叫起来,要他回答课件上刚刚出现的几何题。
  是刚才讲完那题的衍生,题型很像,解题思路也类同。江声走神了几分钟,对这道题倒是还有印象,神色自若地站起来,思考片刻,便给出了答案:“选A。”
  课桌下的手不忘安抚似的拍拍陈里予的手背,才悄然松开。
  “很好,选A——得出答案很快,来说说你的解题思路?”
  陈里予还是枕着胳膊趴在课桌上,不想被全班聚焦向江声的眼神顺便扫到,便索性佯装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阖上眼睛闭目养神,一边默默听着江声说该做什么辅助线,把图案补全成一个矩形再设未知数求解……如此云云,他也不能完全听懂。
  一题讲罢,倒也正好下课。两节连上的数学课之间,是否那十分钟的下课就全凭老师心情,也许是因为今天江声回答得顺畅又准确,取悦了他老人家,放人坐下后老师竟然大手一挥,让他们休息十分钟。
  “水杯给我吧,去接水,”江声转向他道,“不是睡觉么,一节课都没见你睡着……又失眠啦?”
  “数学课”和“失眠”,这两个词语组合在一起,总觉得有些诙谐。陈里予摇摇头,当然不会承认自己盯着他看了一节课,倒是有些意外江声上课之余还能分神注意他,一边从书包里摸出水杯递给他,语气便不自觉软下几分:“要温的……”
  “嗯,知道,我还不了解你。”江声就拍拍他的头,让他别胡思乱想,趁还在教室就休息一会儿,否则睡眠不足又要做一天的题,身体会吃不消。
  陈里予低低地“嗯”了一声,目送他向后门走去。
  或许是应验了江声那句话,就算真的闭上眼睛有意去睡,他也还是睡不着——躺在床上都会平白失眠到深夜的人,这似乎也不算太出人意料。
  于是陈里予默默地闭目养神片刻,还是睁开眼,百无聊赖地支着下巴等人回来。不用想也知道,这个时间肯定有很多人排队接水,他一时半会还看不到江声的影子。出神片刻,他还是像往常一样,随手拿过江声桌上的笔记本,翻看起来。
  是语文老师要求的摘记本,一周一收,今早才发下来。名为摘记,目的大概也逃不过积累作文素材,不过江声似乎并没有完全按照老师的预期去做,林林总总几十页纸,记录的都是他近期确实在看的书,字句也不局限于能用进高考作文里的名言佳句,倒是用蓝笔记录的感想写得很认真,看得出是真心所感。
  以他的性格,这么做倒也无可厚非。陈里予默默想着,居然觉得江声这样不全然盲从教导的行为有些酷。
  然而下一秒,笔记本的某两页间掉下一张纸,就陡然打断了他的感叹。
  ——那是一张整整齐齐叠好的信纸,牛皮浅褐色,叠起的一面写着“江声”二字,字迹娟秀,显然不是笔记本主人的手笔。
  类似的情节他似乎在哪里听到过,小纸条,写给江声……学生时代最俗套不过的戏码,他居然有幸在当事人之前撞见了。
  说心无芥蒂是骗人的。陈里予皱了皱眉,难得精确解读出自己此时此刻的情绪——出奇鲜活的烦躁和不悦,指向这张信纸本身,也指向信纸背后的、他已经隐约有所猜测的人。
  饶是如此,他还是没有未经允许就擅自看信,只是合上江声的摘记本,把那张整齐叠好的牛皮纸放到他课桌中央,挺直脊椎坐正了,怀着某种近于审判的郑重心情,等待江声回来。
  当事人赶在铃声响起前的最后一分钟回到教室,丝毫没有察觉等待着自己的是什么意外之“喜”——他走近课桌便一眼望见了整齐叠放的纸,低头看了一眼上面的名字,惊讶道:“给我的?”
  “是你写的吗——不对,也不是你的字……等等,啊这……”
  陈里予就沉默看着他,目睹他脸上的神情由喜转惊,甚至带上些许无辜又不明所以的悲壮,似乎的确不知道这张东西的存在,松出一口气之余,心底的烦躁便变本加厉地卷上来,几乎吞没他的理智。
  “自己打开看看,”他听见自己轻声道,“摘记本是谁发给你的?”
  怎么说呢——凛冬将至,也不过如此了。
  江声乖乖放下水杯,甚至不敢贸然坐回椅子上,内心战战兢兢,外表倒还维持着摇摇欲坠的平静——直到这时候他还心怀侥幸,想这或许是谁看不惯他,留给他的宣战书……
  然而现实残酷,往往比宣战书还要让他感到恐惧。几秒后信纸摊开,他还是被迫接受,不,目睹了十七年来最让人高兴不起来的“表白”。
  至少最后一行言简意赅且表意明确,是问他是否愿意接受自己的感情。
  诚然,江声从来没想通过自己这么不解风情又平凡无趣的人,怎么会在成长道路上收到过不止一次的表白信——可现在这封信就摊开在他的课桌上,字迹娟秀且眼熟,正是学习委员每天在黑板上抄录作业的笔迹。
  内容他不敢细看,单凭直觉也知道但凡他敢多看两行,陈里予就能让他手写百倍字数的检讨书。
  他的小猫哪里都好,就是有时候占有欲太盛,容易吃醋……其实吃醋也很好,气鼓鼓的模样实在很可爱,如果不是真的喜欢他,也不会因为这样那样无关紧要的小事吃味了。
  可这一次,似乎不算小事。
  “嗯……学习委员发的。”上课铃声响起,江声不得不战战兢兢地坐下来,想伸手合上眼前的“无妄之灾”,却被陈里予“啪”地重新打开了,只好苦着脸转向他,以证自己对这封信真的没有丝毫兴趣。
  陈里予看着他,沉默片刻,问他,那你打算怎么办。
  首先排除写回信,会被人误解。江声认真地想了许久,直到讲台上老师已经讲完一道题,才试探着问道:“那……我去和她说清楚?”
  陈里予瞪他一眼,脸上明晃晃写着“你居然还敢想和她说话”,一时间却也想不出什么别的办法来——总该尊重别人一片心意,可如果佯装无视放任不管,或许又会节外生枝。
  “那你……把这个还给她,”陈里予皱皱鼻子,指着那张牛皮信纸道,“不许说超过二十个字,听见没有?”
  这个反应比想象中平和理智的多,至少没有像之前那样濒临情绪失控、恨不得伸爪子来挠他,看来他的小猫也有所成长了,渐渐学会了正常不偏激的处事方式……江声连忙点头,心底居然有些欣慰:“那可不许再生气了哦……”
  “看你表现。”陈里予冷着脸丢下一句,说罢便背对着他枕着胳膊趴到课桌上,不知是去闭目养神还是观察窗外了。
  ——显然还在生着闷气,却没有拒绝他在课桌下偷偷摸索过去的手,任由他牵着十指相扣,像什么脾气不好又傲娇的猫,看起来面对着他便一脸烦躁,等到真的伸手过去,倒也不会拒绝他的抚摸。
  好不容易捱到下课,江声见陈里予没有醒来搭理他的意思,犹豫片刻,还是站起身来,向前排走去——然而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他名正言顺的男朋友几乎同时睁开眼,坐在原处默默窥视着他。
  江声和别人说话的模样还是比想象中刺眼,短短几秒钟也让他心底酸意翻腾,占有欲叫嚣着几乎令人耳鸣。不过好在江声恪守了他“不超过二十个字”的承诺,没有让他等太久,很快便放下信纸转身向他走来,不期然对上他的视线,还安抚一般朝他笑了笑。
  “你和她说什么了?”
  “嗯,我说……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希望她能理解——她也的确表示理解了,”江声抓抓头发,掰着手指认真数道,“十五个字,没有超。”
  眼神真诚又无辜,像什么怕他怪罪又小心翼翼摇着尾巴的大型犬。
  其实也不算他的错——陈里予鬼使神差地想,他喜欢的人确实优秀,也确实值得人喜欢……可道理谁都明白,一对上江声的视线,他却还是委屈。
  “你以为这件事结束了么,”陈里予看着他,话语还是带着刺,语气却已经软下不少,“解决完她的情绪了,那我呢?”
  作者有话说:
  小陈在应对吃醋这件事上表现出了喜人的进步
 
 
第53章 偏爱
  “解决完她的情绪了,那我呢?”
  陈里予就这么看着他,眼底闪动着些许明晦不清的暧昧意味,从沉淀成墨色的层层情绪间折射出来,像暗示,又不尽然。
  江声愣了愣,觉得有哪里不对,想辩解自己的重点从来都放在处理男朋友的情绪上,只是顺便保持尊重他人的原则处理问题——可一撞上陈里予的视线,他又立刻忘了自己想说什么,只连忙点点头:“那……怎么办?”
  “你自己想,”陈里予站起身,随手整理了几本想带去画室写的教辅往江声怀里一塞,语气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去画室。”
  偏偏是这样不见喜怒的状态,才让江声有些无所适从,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反应,身体却已经先于意识,乖乖接过了书。
  下节是生物课,十有八九也是讲上次做的练习。上课前还有半个小时的大课间,他们高三不出操,改成在室内活动锻炼——巡查的老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久而久之着半个小时也就没什么人真的活动了,放着室内操的背景音乐自习,偶尔还会被老师占用作听写或讲题。
  这样的习题课江声很少听,发下试卷看见有什么问题大多当场就解决了,再不济去办公室问问老师或是回家上网查,至少不会留到上课再等老师来讲。
  “行,”于是他点点头,转身跟着人往外走,充当一只乖巧的搬书机器,附带陪聊功能,“今天是不是该学高二的内容了……”
  倒是没人想和他讨论学习计划。陈里予权当做没听见,自顾自地往前走——这时候走廊上还有不少来往的学生,说不了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他索性给足江声思考“怎么办”的时间。
  诚然,过了这么久,他早就没了最初看见那张信纸时候的出离愤怒或是不悦,毕竟他喜欢的人确实优秀,被送一封情书也在情理之中,江声的态度足够明确了,他也不该再揪住不放,像个无理取闹不分黑白的小孩子。
  只是浅淡的酸意始终缠在心头,不受控制地将他的思绪牵引向某些极端又消极的念头——长久存在的念头。
  或许他们两个人的立场从一开始起就不那么对等,他视江声为救赎,是不可替代的热源与依赖对象,这样“弃暗投明”的过程一生也只有一次,牵着他走出来的那个人是江声,也只能是江声了。
  然而受救赎者终究是被动的,施救者却不然。江声有这样的能力也有这样的条件,足以接近、照顾甚至拯救包括他在内的很多人,无非机缘巧合,偏偏恰好先遇见了他罢了——太多事实的碎片都在向他证明,江声还有选择其他道路的余地,会有别人爱他。娶妻生子,余生安定,前程光明,似乎都是唾手可得的事。
  只要放开他,就有余裕唾手而得了。
  比起吃醋,似乎更应当称之为危机感,或是某种藏在心底的未愈的自卑。他是个太矛盾也太两相分化的人,与生俱来的矜贵自傲尚且立在骨头里,后天种种经历加之于他的自我怀疑与安全感缺失却也骗不了人。
  于是他心知肚明,他其实并不想听什么甜言蜜语的道歉或哄劝,归根结底,只是想确认自己在对方心里的地位罢了——他的安全感来源于被照顾,被偏爱,被特殊对待,非他不可。
  毕竟入了冬,一天比一天冷,他们避开高一高二还在跑操的操场,绕了一条这时候很少会有人走的路,通往医务室和食堂,走过一座极长的桥,才能看见旧综合楼的屋顶。
  周围行人渐少,只剩下远远传来的跑操音乐声。江声有意无意地上前半步,替人挡住风来的方向,低头问道:“冷吗?”
  陈里予摇了摇头,下半张脸藏在蓬松的围巾下,额发被风吹乱了,随着摇头的动作小幅度地晃,像什么小动物蓬松又柔软的毛发。江声换了个姿势抱着书,腾出手来摸摸他的头发,笑着道:“在想什么——我错啦,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小动物懒洋洋地撩起眼皮扫他一眼,声音也闷在围巾下:“你没错。”
  不会有人错在魅力太大收到情书,如果有错的话,也只会错在身为男朋友却找不到哄人的要诀所在。
  这时候该抱抱对方,只是碍于手里的书,江声一时间还不能讲这个想法付诸现实。于是他想了想,退而求其次,用空着的手揽住陈里予的肩膀,转身贴近他,给了他一个不尽完满的拥抱:“让你不高兴就是我错了,对不起。”
  陈里予肩膀一僵,没料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被风吹得冰凉的耳廓又隐隐回暖,不知是因为接触到对方柔软的衣服,还是受某些隐秘又始料未及的情绪牵动。
  像是长久悬而不定的情绪终于有所依赖,尝到了熟悉的直白又不讲道理的纵容,便开始小心翼翼地得寸进尺,不甚熟练地有恃无恐起来——在这件事上自始至终他都很理智,在某种微妙的自卑感胁迫下压抑情绪,不像从前那样娇纵又恃宠而骄,几乎称得上既正常又懂事了。
  大概正因如此,江声才会显得有些茫然,几经沉默才终于说出这样如常直白坦诚的话来,明晃晃地将所有价值偏向他。毕竟从前横在他们之间的负面情绪大多与江声无关,只是来源于他独自经历过的一些往事,他也就能心安理得甚至不受控制地宣泄情绪,向对方索求安慰,江声也能自然而然地来哄他安抚他,同他一起与那些负面情绪为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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