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打过几次篮球,不算太擅长,毕竟现在在红盛做事情,古惑仔对这种事不太有兴趣。该把篮球扔回去给危家羲吗?可是他现在站的有点远,好像有难度。
云少锋低头看了看篮球,将它在手中掂了掂,然后举起了手,奋力将篮球朝着球篮的方向投了过去。
意料之内地,没中,被篮板弹了出来。
危家羲小跑几步,接住了篮球,然后运球再回到三分线处,再次投篮,这一次中了。他继续去追回篮球,却没有直接再投,而是偏转了方向,将球远远地扔给了云少锋。
云少锋条件反射地伸手接住了抛到跟前的篮球,抬头见危家羲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等待着,于是傻傻地尝试再次投篮。
就这样,两个人一来一回地投着,全程没有说过话,没有接近,也没有在乎过投中与否,就这么静静地消耗着时间和体力。
大约过了有半个小时,云少锋开始觉得手酸了,但心情却很愉悦。他虽然没有和危家羲说上些什么,但至少他不讨厌自己。云少锋其实也不清楚,这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情,他就是觉得有些莫名地在意危家羲对他的态度,但他对危家羲似乎也没有什么不一样的看法。可能因为他是危先生的儿子吧……但他对危家义却是十分无所谓的?那是因为他长得像危先生吗?好像也不是因为这个?
云少锋在捡球的间隙思考着,然后忽然想起来了墨超的话,他好像还需要起码同危家羲说句话,但当他打算开口的时候,却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才好,毕竟他没有这个资格直呼其名,可他也不想和其他人一样叫他羲少。在云少锋心里,并不愿意将危家义与危家羲摆在同一个位置上。
那颗篮球正在半空中飞旋着,从云少锋的方向,抛向危家羲。云少锋鼓起勇气喊:“少爷——”
危家羲接住了篮球,也听见了云少锋的呼唤,他的表情却瞬间绷紧了,神色立刻暗淡下去。然后,他抱着篮球离开了球场,没有回答,也没有回头。
云少锋尴尬地站在原地,目光随着他离开的背影转向场外,然后才发现墨超已经站在那里了。他见危家羲已经径直往家里走了,也只能无奈地走向墨超,和他一起离开。
回到小洋道,危俊林已经在家,见到他们回来便问:“都搞定了?”
墨超点点头:“搞定了,放心吧危爷。”
“没什么特别事吧?”危俊林看起来有些疲倦,“阿羲怎么样了?”
“挺好的,阿锋还和他打了一阵球,对吧?”墨超拍了拍云少锋的肩膀,“还是这些后生仔比较玩得来。”
“哦?”危俊林似乎有些惊喜,看了云少锋一眼。
云少锋心虚地看了看墨超,然后“嗯”了一声。
危俊林笑了笑,“唔,看来以后还是要让差不多后生的人去,找阿义去,每次他都诸多借口……”
“那义少这几年忙嘛,越来越能帮危爷你的手了,自然要做的事情就多了。”墨超轻轻推了云少锋一把,让他去斟茶,云少锋便走开了一些。
“就你一天到晚替他讲好话……”危俊林摇了摇头,但并没有生气。
云少锋怀着满腹的疑惑去继续做事了,一边烧着水,一边思考墨超这个人究竟是什么心态。
但之后的云少锋并没有机会再次去探访危家羲,毕竟大多数时候的红盛,都不平静。
危俊林没过多久就搬出了小洋道,一家三口住进了半山的豪宅。小洋道九号五零二,成为了红盛开会举头的地方,只有云少锋一人是真正住在里面的。危俊林似乎并不打算让云少锋接手红盛赚钱的那一部分,毕竟正牌太子爷是危家义。云少锋留在小洋道打点内外,上传下达,更像是未来的师爷。他虽然打枪打拳都学得差不多了,但危俊林没指点他下场过,因此对于红盛与道上其他社团之前的摩擦,他也只是知道情况,并不清楚细节。
他听说红盛这段时间接了新生意,收益很不错,但似乎动了某些人的利益。本来是可以谈妥的,双方都可各退一步,危先生也觉得不应该这么目光短浅,老是执着这些蝇头小利。但前一年差佬盯得紧,收入没有往年多,现在做成了一笔大单子,社团内的大佬们就纷纷不愿意松口了。云少锋也能感受到,每一次叔父们聚集过来开会的时候,气氛总是很紧绷。危先生的烟一根接一根地抽着,大家说着说着就都不说话了。那帮“股东”们要么小小声地轮流到危俊林旁边讲好久,要么就一起离席。但云少锋没有多嘴,毕竟轮不到他给意见。
再后来,危俊林对内退让了,对外保持了强硬的态度,那笔生意仍然牢牢握在手里。那段时间,危家义几乎就没有出现过,云少锋知道是危先生不准他抛头露面太多。而利安娜则多带了一个保镖出入。危俊林倒没有什么太大变化,一边仍然在努力试图说服对方放弃,一边也在等着对方憋着的反应,但这事情肯定没这么简单的。
万万没想到,结果却牵连到了张文安的身上。
张先生死了。
云少锋现在不记得那个社团的名号叫什么了,因为自那次事情之后,那个社团就被灭了,再也没有出现过。
云少锋记得那一天,危俊林一个人回来小洋道,他沏了茶出来,见到危先生双眼泛红,盯着窗外。他从来没有见过危先生哭,之前没有,之后也不会有了。
张文安死了,其他人多半不会关心,危俊林吩咐下去的报仇,红盛的人仍然会去做,但并不会真的在意死去的那个普通市民,而危家义和利安娜大概还会偷笑。
云少锋走近危俊林,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轻声喊了一句“危先生”。
危俊林叹了口气,沉默了很久,才对他说:“阿锋,如果你想转行,做自己的事,现在是最好的时机,我不会拦你。”
云少锋没料到他会这么说,愣了一下,然后回答:“我不想。”
“好……”危俊林点了点头,声音中满是疲惫,“但有件事你要明白,像我们这样的人,注定过不了正常的日子,甚至给不了心爱的人任何保护和安全,所以不要再去连累任何无辜的人了。”
云少锋不擅长安慰人,一时无法回答。
“出来混的人,都做好了心理准备,自己就是贱命一条,横死街头也是自己的决定,”危俊林罕见地讲起了心里话,“但其他人……没有选择过这一条黑路,不应该是这种下场。如果死的是自己的兄弟,我知道他们都不会怪我,可是死的是……是他……”
云少锋听着危俊林压抑的哽咽话语,心里很不好受,支支吾吾了很久,终于说:“可是我觉得,张先生肯定不觉得你连累他……”
“为什么这么讲?”危俊林看向他。
“因为这么多年了,他还是带着少爷,”云少锋努力组织语言,话语中时有停顿,“带着他,过得几好的。他肯定很高兴,和你有了少爷。”
危俊林紧绷的表情柔软了些许,但仍然忧伤,“我之后要将阿羲接过来住,就住这里。他现在没有人可以依靠了。”
听见危家羲要搬过来,云少锋呆若木鸡,心跳加速。
“我不想让他碰这些事,但目前外面不太平,这是唯一的办法,至少在情况稳定之前,我需要保证他的安全。”危俊林转过身来,看着云少锋,“你帮我照顾他,我没有什么别的要求了。”
云少锋永远忘不了危俊林当时看着他的神情,严肃又带着恳切,是他见过危先生最温柔,最真诚的样子。
“我一直是信你的,阿锋,”危俊林说,“阿羲一定会需要你的,拜托你,留在他身边。”
第30章
忠犬少锋~
危家羲搬过来的第一个礼拜,两人说过的话,一只手可以数得过来。
危俊林没交代给云少锋太多东西,就是让他照顾好危家羲的生活,保证他的安全。而危家羲搬进来之后,似乎打算当云少锋不存在。比起他之前和张文安住的地方,小洋道离他的学校远了一些,虽然仍然是走路上下学。搬进来之后的第一个礼拜一,他起床之后一言不发地出门,在路上的便利店顺便买了面包做早餐,中午吃学校饭堂,下午放学之后,走出校门,却看见云少锋站在校门口,等着他。
“……少爷。”云少锋喊了一声。
危家羲只是看了他一眼,然后快速地走开了。但在下一个路口过马路的时候,他发现云少锋一直跟在他身后,几米开外,不敢靠近却也不愿远离。危家羲没管他,想跟着就跟着吧。
他又顺路拐进去便利店,买了个杯面,云少锋也不远不近地跟着。回到家后,危家羲一打开家门,却见到餐桌上已经放着三道简单的家常菜,旁边的电饭锅正是保温模式。
危家羲内心挺惊讶的,他没想到云少锋竟然会买菜做饭,还掐准了自己放学的时间,回到家就有热菜热饭可吃了。但他什么也没表现出来,只将刚买的杯面扔进厨房的柜子里,出来之后,云少锋已经装好了饭,筷子也摆在桌面上了。危家羲看了一眼,却发现只有一人的碗筷。
他坐到饭桌前,心情复杂地吃了起来。味道普通,不难吃,和自己做的差不多。其实这十几年来,老窦(老爸)工作关系,排班时间多变,很多时候都要自己买菜做饭,他不介意现在仍然是自己一个人喂饱自己,只是没想到这个年纪和自己相差不多的男仔,其实这么多年来也过着和自己类似的生活。
危家羲吃饭期间,云少锋就一直站在厨房里,静静地看着他,没有靠近。危家羲其实不介意和他一起吃放,他并不厌恶和云少锋同住,毕竟现在老窦死了,他只能跟着老头子过,不然就会有一大堆社工天天来问长问短,烦到抽筋。可是比起和老头子或者危家义那个扑街一起住,他宁愿和沉默寡言的云少锋,起码清净。
但他接受,不代表他喜欢。他由衷地讨厌云少锋这种把自己当少爷的态度,但如果他喜欢这样,那自己干嘛多嘴呢?又不是他的谁,他喜欢买菜做饭,喜欢自己一个人吃,喜欢躲起来跟鬼一样,那也跟自己没有关系。
危家羲吃完饭就回房间做作业,整个晚上没有再出来过。
第二天早上,危家羲起床的时候,早餐已经打包好了,自己做的三明治。危家羲抓起保鲜袋,出门上学,结果没走多远,发现云少锋也跟在了后面。危家羲有些莫名地生气,不知道这人究竟怎么回事,话也不说,就这么跟着,好像他还是小学一年班需要人接送一样。他们一前一后,默默地到了学校,沿途开始有同校的学生陆续出现。终于走到了校门口,危家羲转过头来,说了他们之间的第一句话。
“以后不用跟着了。”危家羲说完,就进了学校。
结果,当天下午,危家羲放学后走出校门,云少锋仍然站在那里。
“……少爷。”他小声喊。
危家羲翻了个白眼,在心里将所有会的粗口都骂了一遍,径直走开。
和昨天一样,云少锋就这么跟在他身后,不远不近,两人一起走回了家。饭桌上依然摆好了饭菜,和昨天的不同,看来云少锋趁他在学校的时候出去买菜了。
危家羲默默吃完了饭,连碗筷也不收,又是一整个晚上关在自己房间里。
在这之后,他发现云少锋真的是一条甩不掉的狗。危家羲每次出门,云少锋一定会跟着,是一定会。他上学,就送他到校门口;他去打球,就跟着到场外,站在那里看着自己;他放学,也一定会发现他等在马路对面。可是云少锋从来不主动说话,不惹事,不添麻烦,家里的家头细务也处理得堪称完美。床单被铺会在他去上学的时候,换成干净的;衣服会洗好叠整齐安安静静进了衣柜;早晚餐的菜式,无需他开口,就会渐渐变成自己喜欢的口味;晚上他做作业的时候,偶尔会听见几声温柔的敲门,然后是云少锋的那一声“少爷”,他打开门却不见他在门后,只有一盘切好的水果放在地上。
可危家羲还是觉得不爽。
他可以接受,云少锋不小心把他最喜欢的那件衣服扔掉了,毕竟那上面破了个洞。但他没有办法接受,云少锋真的从来没有让他自己一个人出外过。是因为云少锋喜欢自己,想跟着自己吗?怎么可能。肯定是老头子这么要求他的,危家羲每次想起来都觉得受了侮辱。
危家羲开始想办法试图甩掉他。他会在放学的时候忽然撒腿狂奔,或者挑红绿灯快要转灯的时候过马路,为了让云少锋来不及追上他。可云少锋总是在时候跑得飞快,气喘吁吁地和他保持那一段安全的距离,从来不曾丢失过他。
他甚至有一次,专门在中午的饭堂多买了一份面包,下午放学了也不离开学校,躲起来用面包充饥,等到晚上天都黑了,学校也清完场了,他才翻墙离开。
可才从侧门的栏杆翻出去,他便见到云少锋仍然等在校门口,看来似乎从下午等到现在了,一直没有离开过。他蹑手蹑脚地准备溜回家,没走出多远,便发现云少锋又在后面跟着了,也不知道他怎么发现自己的。
“你不要再跟着我,行不行?!”危家羲转过去,在夜色中冲着云少锋愤怒地大喊。
云少锋停了下来,看着危家羲的怒容,不知所措。但当危家羲开始继续往家走之后,他稍等了片刻,让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大些许,然后还是亦步亦趋地跟随着。
回到家,饭菜仍然摆在饭桌上,都凉透了。危家羲直接进了自己房间,“砰”地一声把门甩上。他很生气,但不知道自己是气什么,大概是因为他竟然输了,输给了云少锋的恒心和细心,没想到他真的不会放弃,也没想到他竟然能眼尖见到翻墙的自己。
但说他没有看出来云少锋的失望和难过,那肯定是假的。而说他没有些许愧疚和抱歉,也肯定是假的。
其实对于云少锋来说,一切都很简单。他需要保证危家羲的绝对安全,一点差池也不能出。所以就算危家羲再生气,再烦躁,再过分,他都不会退让。
危家义来过一两次,大概也是老头子要求的。来了也没事做,就是来给生活费的,顺便确保这两个小子还活着。
他有小洋道这间屋子的钥匙,所以总是招呼也不大就进屋,冷冰冰地看一眼危家羲,然后将钞票一张一张地,扔在他面前,任由它们落在地面上,一地都是钱。
危家羲根本懒得理他,钱掉了他当然是不会去捡的。其实他的日常开销,用的全都是他老窦留下来个他的钱,老头子的钱他一个仙都没有用过。当然,买菜做饭和水电费这些,是云少锋在管,那些钱是怎么来的,危家羲不关心。
然后云少锋会走上前来,蹲下去,将地上的钱规规矩矩地捡起来。他和危家义也没什么好说的,只不过这些都是危先生给少爷的钱,处理妥当这些生活财务,是他的责任。
危家义见危家羲不理他,就会转而去向云少锋发难。他肯定不敢动手,毕竟云少锋是危俊林的直接手下,因此他最多也就是冷嘲热讽一番,说点极其贬低的话,又踩两脚地上的钱,然后就走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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