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事》作者：余义定与鹤
文案：
他要站到他面前来。
原创小说 - BL - 中篇 - 完结
悬疑 - 灵异
“你是我所拥有的明亮灵魂。”
第1章 小助理的日常
01
张固再一次从噩梦中惊醒了。
他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起身，一边大口喘着气一边抹去额头上的冷汗，然后按亮放在枕边的手机，时间显示是凌晨两点。
这个时间点月亮本该高高挂在天空之中，但却没有半点月光从老式的窗棂里投射进来，整个房间好像被人用厚重的黑布蒙上了一般。直到张固摸索着找到房间里拉绳式的灯开关，轻轻一拉，才有昏黄的光线明亮了视野。
这点光芒让他因噩梦而产生的情绪稍微平复了些，重新把自己摔回不算柔软的被子里。
头顶上的房梁黑漆漆一片，张固盯着那片黑色，慢慢陷入沉思之中。
第四天了。
这是他作为助理陪同自家小花来到这个位于外省的小山村的第四天了。
然而张固对于这个小山村还是一无所知。他甚至不知道导演到底是怎么找到这个小山村的，这里的太阳好像时刻都隐在云层后边，即使在白天也总是阴沉沉的，因而路上遇到的每个村民都脸色青白笼在一层阴影里，偶尔回过头去还能发现他们正阴恻恻地盯着你看，总之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而且连水泥路都没通，剧组众人都是爬了很久的山路才到达小山村的，小花当时累的直向导演抱怨，剧组里另一位主演老牌影帝虽然嘴上没说，但显然心情也不怎么愉悦，剧组其他人更是纷纷询问导演怎么就选择了这样一个地方作为最后几场戏的拍摄地，然而导演任他们怎么追问都闭口不言，只笑得意味深长，说等拍完之后就知道了。于是众人也只能带着这个疑问开始拍摄。
张固只是个小助理，不好对此发表什么意见，只得随大流安分地呆在剧组里，疑问却随着时间的流逝愈发无法忽视，这小山村实在过于闭塞，各种基础设施都不完善，对外联系也很困难，一天之中仅有极少的时刻有信号，甚至于连用水都不便，他们来了四天，仅在第一天晚上用带来的矿泉水草草擦了擦身子。明明有其他距离更近、条件更好、更便利的村子，为什么非要选这个村子呢？
……尤其是在那件事发生后。
想到这里，张固深吸了一口气，老屋里腐朽的木头味被吸入口鼻，让他下意识地皱了皱眉。
——那件事也是他噩梦的源头。
虽然他和那个人并不熟悉，但怎么说也是认识的人，那件事发生后他花了很长时间才勉强整理好情绪投入工作。不过到底是头一次在生活中看到有认识的人以那种惨烈的方式死去，连夜的噩梦根本无法避免。尤其是来到这个小山村后，因为各种因素，有时候白天打个盹也能陷入噩梦之中。
所以张固在考虑，等这次剧组拍摄结束之后，是不是该找个心理医生看看。小花连轴转了小半年了，拍摄结束应该会去度假，而她度假的时候更喜欢自已一个人，他如果真要去看心理医生也是有时间的。
张固翻了个身，困意再次上涌，上下眼皮开始打架，在这困倦之中他好不容易再次按亮手机，距离他惊醒已经过去了半小时，想到明天还要工作，他索性放弃同睡意对抗，慢慢深陷睡梦之中。
灯自然是没来得及关的，暖色调的光温和地投在他脸上，仿佛电影里最平静美好的夜晚景象。
——喀。
轻轻的一声，拉绳被拉动了，因着惯性在墙上跃了一跃，又颤抖着回归原位。
黑暗亦重新笼罩房间，只隐隐约约不知从什么方向传来低语声。
“……睡吧。”
02
“难吃死了，我不吃！”小花一把推开张固送过去的早餐，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
这不是她第一次这么做了。以前在别的剧组里遇到不好吃的盒饭也会这样，但那时候还能让张固跑大老远去给她买喜欢的食物，现在在山里不吃也没办法。
张固默默把早餐放在一旁的桌上，转身准备去找剧组里的小姑娘们要点零食给小花填填肚子。
小姑娘们正聚在一起聊天，他隔着老远就听到好像是在说些奇奇怪怪的怪谈，说的人起劲，听的人也很欢快，满脸的奇异笑容。
见着张固来了，同他熟识的姑娘乐呵呵地向他招了招手，招呼着要他坐下，但张固不好意思挤在一群小姑娘中间，只笑笑走近了些。
“那位又闹脾气不吃饭了？”
张固还没开口，已经有一个小姑娘压下笑容挑挑眉小声问到，说是询问，其实尾句下沉，是肯定的语气，其他小姑娘闻言脸上也多少透出点消极的情绪来。这也不奇怪，小花三天两头因为吃饭的事情折腾一次，不是每个人都像张固一样没脾气，因而大家多少都带了点意见。
张固笑得真诚，“还得麻烦你们了。”
小姑娘们便也不再多说了，转头从带来的背包里捞了几包零食给张固，“小张哥待会儿和我们一块聊会儿天呗。”
“好，我把柳姐的事办好就过来。”
张固点点头。
离正式拍摄还有些时间，小花吃过早餐要先去化妆，这段时间他是可以自由利用的。
他回去时影帝也已经落座在用作演员休息室的旧屋子里，和小花坐的极远，眼底泛着青黑色，显然睡眠状况不佳。小花则“咔嚓咔嚓”不停地换角度自拍着，也没有与影帝交流的意思。
说来奇怪，为了宣传电影他们两个还在戏外炒过一段时间cp，在剧组的时候却总是这样。
张固和影帝问了好，把零食摆在小花面前，“柳姐，多少吃点吧，不然身体受不了，待会儿还要拍摄呢。”
不知他说的哪句话触了小花的霉头，小花“啪”地一声把手机背面朝上拍在桌子上，眼睛一横，连声音都尖酸，“我难道不知道吗，用得着你说！我现在不想看到你，你出去。”
愤怒好像突如其来，这时候的小花好像一只刺猬，谁上前都会被刺伤。张固咬了咬唇，低声说了句“抱歉”，转身出了屋子。
*
小姑娘们仍在聊天，张固过去时他们刚好说到一部前不久刚上映的惊悚电影，一群大学生去山里野炊，结果迷了路，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小村子愿意留宿他们，结果这一留宿就出了事，各种妖魔鬼怪轮番出场……
“男主角躲在衣柜里，只留了条缝往外看，外边一片黑，只能模糊看到个轮廓，左看右看，那鬼怪好像是已经离开了，才刚松了口气，‘砰’的一声，有什么东西重重地砸在了衣柜上……”
“‘快出来呀，出来玩呀。’有个声音在男主角耳边说，他猛地回过头去，却什么也没看到……”
其实就是个老套的恐怖故事，大白天说起来更是半点恐怖氛围都没有，说着说着小姑娘们反倒笑起来，“我们现在不就在个小山村里，还是拍悬疑片呢，要是真跟那电影里似的，保不准会发生点什么呢哈哈。”
“大家可不能落单啊，恐怖片定律，落单必死哈哈。”
张固插不上话，也跟着笑。
不一会儿话题就从各种怪谈转到了娱乐圈八卦上，分明坐在一起的众人也都在这个圈子里，可说起八卦来简直比圈外人还要激动。
……
“之前还没进圈子的时候我超级喜欢那个男明星，结果进来了才发现他根本不是我在电视上看到的那样，我算是明白了，原来我喜欢的只是他的人设而已。”
“谁还没个人设了，影帝的人设不是彬彬有礼儒雅绅士吗，我上次撞见他打电话，狂骂脏话，脸狰狞得跟便秘了似的……”
“也就小花，表里如一的暴躁哈哈。”
小姑娘说到“小花”，突然噤了声，似乎才意识到张固还在这里，尴尬地笑了笑。
可小花就是暴躁，出道以来一直立的也是直爽暴躁御姐人设，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到，张固也没办法为她辩解些什么。
那件事发生后小花大约是害怕在这剧组里沾上些是非来，只想快点拍完戏走人，其实这段时间已经温和许多了。
第2章
03
上午十点，拍摄正式开始。
他们这部电影是导演自己创作的原创剧本，悬疑爱情片，拿来冲奖的。讲一对男女因为一场车祸意外产生了联系，发现了生活中的种种疑点，一步步去追寻真相的故事。原定故事终结的地点在一栋大厦的顶楼，现在被导演改成了小山村。
这天拍摄的内容是男女主在小山村里寻找线索。小花换了一条红裙子，影帝则穿了一件洗到泛白的牛仔外套，都是和角色人设相符的。
“我总觉得那些村民有些奇怪，但是又说不上来怎么个奇怪法。”小花面露纠结，手里捏着随手从路边扯的野草，挤压出绿色的汁液。
她和面前的男人刚刚结束同几个村民的谈话，此刻两人走在山间的小路上，姿态上是散步般的悠闲，但神情出卖了他们，显示出他们内心的压力。
影帝轻轻应了一声，有些心不在焉。
下一刻小花忽然“不小心”踩中一颗石子，向旁边歪倒，影帝这才从思索中回过神来，伸出手去拉她。小花却发出一声被扼了脖颈般的尖叫声。
“卡！”导演大喊，“小柳你是怎么回事？”
这尖叫不是剧本里的内容。张固冲上去，发现小花脸上犹带着惊恐，目光定定地望着一个方向，“那边有张死人脸，刚刚一直盯着我看！”
拍摄现场一时寂静，没人应声。还是张固最先反应过来，向小花指示的方向走去查看，那个方向丛丛生长着半人高的野草，他扒开野草，连只虫子都没有，更不用说小花口中的“死人脸”。
小花显然也从张固的反应中知道了结果，但眼里的惊恐没有半分消减，如同抓救命稻草般抓住影帝还没来得及收回去的手，“你应该也看到了的吧？我不可能看错的！”
影帝好半晌才摇摇头，“我什么都没看到。”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定在小花身上，小花脸色愈发苍白。张固回到小花身边，询问她是否需要休息一会儿，小花却摇摇头，于是拍摄继续进行。
死人脸不存在，但小花那副受到惊吓的模样是做不得伪的，接下来她的拍摄状态明显下滑，一场戏NG了好几次，人是自己选的，导演也没法发脾气，只好宣布先回去休息，第二天再继续拍摄。
下了戏的小花仍然没有缓过神来，苍白着脸色，这会儿正是初秋，但是在山里，风一吹还是有些冷，张固给她披上一件薄外套，跟着剧组其他人原路返回。
小花突然停住脚步，“小张，我的耳环好像落在刚才那里了，你帮我去找找吧。”语气难得的平静。她摸了摸耳垂，张固注意到，确实是少了一只耳环，点点头应了声“好”。
*
只零星还有几个负责善后的工作人员留在拍摄场地里，张固和他们一一打过招呼，埋头寻找小花的耳环。
等到终于在路边的草丛里找到耳环，连那几个工作人员也早回去了，天色转暗，夜风吹拂。张固虽然不信鬼神，但大晚上一个人在山里多少还是有点怵，打开手机电筒照明小心翼翼地往前走。
夜里的山野和白天有很大不同，在手机电筒的一点点光芒照射下许多景色仍然是轮廓模糊的，树木伸出来的枝桠张牙舞爪，花草也伸了手勾扯经过的人。尤其是寂静，只有脚踩在铺满落叶与枯枝的地上发出的声响。
张固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仅凭着手机那点微弱的光，视野维持在一个很小的范围内，让他有点晕头转向。
走着走着耳边多出一道脚步声，在寂静的山林间显得犹为突出，张固猛地回过头去，光线跟着落在身后的人脸上，却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人，看其衣着应该是村民，留着对男孩子来说有些不合时宜的半长发，刘海几乎盖过左半边脸，只右眼露出来，瞳色比夜色更深。
张固的举动似乎使少年受到了惊吓，往后缩了好几步。
“你也是回村里吗？”
既然是人，那就没必要害怕了，张固松了口气，主动开口询问。
见少年不说话，又补充道：“我是最近来村里的剧组的工作人员，先前在外边办事，如果我们顺路的话可以一起回去。”
“……”少年依然是那副沉默寡言的模样，但却向张固走近了些。张固便当他答应了，把手机拿低了些，继续前行。
有人相伴，即使那人是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在这种环境里也让张固安心许多，但他并非自来熟的人，说完基本的自我介绍内容就如同少年一般保持了沉默。少年倒是一反张固对他的第一印象，用力拉住了张固的衣袖，几乎要贴到他身上，这一来他们只能像连体婴儿一般走路，歪歪扭扭很不舒服。
好不容易看见村子里微弱昏黄的光线，张固近乎激动地颤了颤，转头问少年：“你家在哪儿，需要我送你回去么？”
却见少年缓缓摇了摇头，手却很快从张固身上移开，只是仍旧不说话，张固难免不怀恶意地怀疑他是天生嗓子存在些问题，无法发声。
正这时却从远处传来剧组里小姑娘的呼喊声，“小张哥，你在哪儿？”张固的注意力便被吸引过去，应了一声，没一会儿就看见几个相熟的小姑娘打着手电筒出现在他视野里，气喘吁吁，一脸焦急。
“小张哥你这个点才回来可急死我们了……”小姑娘们嚷嚷到，“还好你没事，要不然……你先前就该叫上我们帮你一起找的呀。”
“抱歉了，我不熟悉路，所以花的时间久了些。”张固满怀歉意地笑了笑。
好在小姑娘们并不是真的抱怨，也跟着笑了笑，拉着张固就要往回走。
张固这时才想起来那少年，回头望去，哪里还有人，想来可能是自己回家去了……
没等他细想，小姑娘们已经在前边催促起他来：“小张哥，快点回去吧，晚了我们给你留的饭可就彻底凉了……”
张固便摇摇头，不再想少年的事了，转而跟上小姑娘们的步伐。
一路上小姑娘们都在抱怨剧组里那些大男人的冷酷无情，半点同事爱都没有，抱怨小花事儿多，一只耳环也要斤斤计较。
“我毕竟领了柳姐的工资，总要做些事吧。”张固打断他们，平时他们聊天时说些抱怨脾气的八卦倒也无伤大雅，但抱怨拿了工资做事这种合情合理的事情被人听了去可就不好了。
小姑娘们这才讪讪地闭了嘴，彼一回到住处就飞也似的跑走了，临走前还对着张固做了个鬼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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