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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静之中，思绪发散。
他开始想，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他们好像是真的哪儿也去不了了，大雨和滚落的山石封锁了出去的路，唯一的固定电话也没法与外界取得联系，虽然后面情况可能会出现好转，但是连影帝的事都还没解决，谁知道又不会再出点什么别的事呢……
“砰”——重物落地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发散思维，张固颤了颤，向声音发出的方向跑去，见得昨晚才见过的少年骑在墙头上，半长的头发被随手拨到脑后，露出一张堪称秀气的脸，而地上，是一个不算大的麻袋。
看到有人来了，少年那双深黑的眼睛立时直勾勾向张固盯来，幽冷漆黑，倒让张固一震，手足无措起来，隐约还有些熟悉之感。但少年很快就将目光收回去了，快到张固甚至还没来得及分辨出这种熟悉感来自哪里，接着又轻轻巧巧跃下墙头，落在张固面前，捡起那麻袋就往张固怀里塞。
“……给我的？”张固推脱不了，诧异道，“你是来……找我的？”
少年小幅度地点了点头。
张固便笑了笑，这天里头一回笑，低头打开缠了一圈绳子的麻袋，却是满满一袋不知名的果子，“都给我吗……为什么啊？”说完笑意又浓了几分。
但他注定得不到少年的回答了，因为少年闻言立马跟火烧了屁股似的又攀上墙消失在雨幕之中了。
张固目送他远去，心情都因这小插曲稍变好了些，心里想着等明天找村民问问这少年姓甚名谁。
然而一事未平，风波又起。
夜半三更，张固还深陷睡梦之时，忽然被一声穿透力极强的尖叫声惊醒。
——影帝死了。
起夜的小姑娘发现了他的尸体。
第5章
06
凌晨三点，剧组众人齐聚在老屋的天井里，神情惊惧，这个丢了一只鞋，那个套错了别人的外套，近乎呆滞的看着被悬挂在房梁上的影帝。
这场景堪比恐怖片现场——
身高过一米八的影帝仅被一根细绳子环过脖颈挂在房梁上，身形在朦胧的月光映照下往前延伸出一片黑色阴影，手脚不自然的下垂着，好像一个晴天娃娃在夜风中摇曳，死前似乎是看见了什么极恐怖的东西，面色青灰，双眼圆睁，眼眶几乎要涌出血色，更甚的是，其胸膛处已然是一个空荡荡的黑洞，鲜红的心脏就血淋淋地落在尸体脚边不远处……张固强忍着才没有呕吐，大多数女工作人员却已经到一边吐起来，空气里一时间弥漫着雨后的土腥气和各种呕吐物的酸臭味。
只有影帝的小助理冲到影帝的尸体跟前，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几近晕倒。
“怎么会搞成这样？陈哥怎么就死了呢，他平时从来不和别人起口角的，更没有什么仇家，到底是谁害的他？”小助理哭着嘶吼到，突然转身，目光扫过在场的一众工作人员，手指一一点过，歇斯底里，“是不是你？！还是你？！你们就看不得我家陈哥好是不是？等我把凶手揪出来，我要让他偿命！”
张固站在人群中，看他这样情绪激动的模样，其实很能理解他的心情，在心里叹了口气，到底没说什么。那头导演却也同样没说什么，显然仍然沉浸在因制片人的意外身亡而产生的悲痛中，还是之前大多数时候只负责后勤事务的副导演充当了主心骨的作用，出声让大家先把影帝的尸体从房梁上放下来。
几个胆大的工作人员便轻手轻脚地上去解开房梁上的绳子，都这种时候了也顾不得体面不体面了，只把影帝放在还半湿的地面上，又转头询问：“那个怎么办？”——他们指了指地上的心脏。
副导演半晌没说话，显然也被这问题难倒了。
还是医生开口说让他来吧，言罢取了医用手套带上，向影帝的心脏走去，弯腰，指尖刚刚碰上那团血肉模糊，愣住了。
“怎么了医生？”张固问，却没第一时间得到医生的回答，索性自己走过去，离近了才发觉医生脸色惨白，几乎可以同已死的影帝媲美了，他由此以为医生是突发了什么病症，下意识地搀扶他，身体一接触就感觉到医生正在不住地颤抖，皱了皱眉想再询问一遍，医生倒缓过神来似的回头看他：“……小张，心上有人的牙印。”
声音不大，但在这样安静的环境里也足以让在场的所有人听清楚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张固还没来得及做出什么反应，人群中已经有小姑娘被吓得哭出声来，更多的则是各色的议论声。
“医生你可不要吓我们，这地方应该没有食人族吧，咱们也都是受过教育的人，那些封建迷信就更要不得了……”
“导演，男主角都没了咱还要继续拍下去吗？您倒是发个话呀，我们呆在这儿也心慌。”
张固就在这议论声中将医生搀扶到一旁坐下，转头又去看那被医生断定有牙印的心脏，但因月亮此时被云层遮盖，月光更加朦胧，离远了看也不过能看到一团黑黝黝的模糊团状物而已，心里倒对医生的话没有多少怀疑。
况且如今的关键也并非是那心脏上究竟是不是人的牙印了，单说影帝的死，就没办法轻飘飘地揭过，他们来拍个戏发展成这个样子也是倒霉至极了，眼看是没人愿意继续呆在这小山村里了。
可大事的决断还是要看导演。
于是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导演身上，他自从得知制片人的死后整晚就是一幅不愿说话的模样，其时目光游移不知看向哪个方向，让人不由得怀疑他究竟有没有关注外界发生的事情，很久才道：“等天亮了我们去找村长请几个村民帮忙去山下把路清出来。”
大部分人显见地松了口气，张固也在其列，目光偏偏不经意间又落在那心脏上，也许是大半夜爬起来没睡好产生了幻觉，居然觉得它还在跳动：
怦，怦，怦。
带着异样的生机，仿佛它的主人还会回来。
潦草的推动一下故事情节。
第6章
07
尽管离天亮还有好几个小时，但发生了这种事没有一个人愿意单独待在自己的屋子里，是以剧组众人都挤在老屋的主屋里对付一下，天刚蒙蒙亮就由副导演带着一群人去找村长。张固还要照顾小花，只得留在老屋里等待消息，不多时就看到相熟的工作人员回来换轻便的衣物，说是村长答应了要帮他们清理山石，想来只要钱到位，一切都好办。
早饭仍然是村民送来的，张固眼见着好些人吃了几口就放下，还是副导演喊了一句“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才让他们再次端起碗，脸几乎埋在碗里，好像要把所有的恐惧都发泄在饭菜里。小花还没醒来，晚上闹出那么大的动静似乎对她半点影响也没有，张固把给她准备的饭菜放回厨房，预备等她醒了热一热再送去。
吃完饭村长带着几个高大壮实的村民来了，副导演忙迎上去递烟：“麻烦村长你帮忙找人了，我们实在是急着回去……”
“哪里的事……我们也不是白干，正好让乡亲们赚点外快。”村长也不客气，接过烟就抽，顺道帮副导演也点燃了手里的烟，态度看上去挺积极，继续道：“对了，你们要找的那个后生仔找着没有？”
张固一怔，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他话里的后生仔是指影帝，下意识看向副导演，看来他们没有把影帝的死告诉村民。想来也是，这种事越少人知道越好，剧组里人多眼杂根本没办法瞒，作为外人的村民还是要瞒的。
而在他愣神间副导演已经三言两语把话题揭过去，安排了张固和剧组里的小姑娘们留守在老屋，就领着其余人带着工具和村民们一起往山下去了。
“小张哥，我们想着去把东西收一下，到时候路通了马上就能走。”
小姑娘们待了一会儿就坐不住了，过来找张固商量。说是商量，其实只是来他说一声，但经了他们的提醒张固也觉得需要提前收一下行李，去小花的房间看过发现她还没有醒来，转身回自己的屋子了。
山路不好走，为了轻便这次来山里他带的东西不多，但日常拿出来用到底弄乱了些，张固花了点时间把衣物收进背包里，转身时扫见被他放在角落里的麻袋，不觉又想起那个同他有过两面之缘的少年。
他到现在也不知道那少年姓甚名谁，可想起来脑海里却总会闪过那双深黑色的眼睛，如果有机会的话，他是想找村民问问少年的情况的。
眼下显然没有机会，张固想了想，准备拿些果子给小姑娘们分一分，一不留神就让一个果子脱手滚落在地上，一路滚进床底。
好歹是别人送给他的东西，张固扫了眼黑黝黝的床底，趴下去试图把果子捡回来，左右探了好久也没摸到果子，反倒摸了一手的灰，索性起身去拿手机，打开手机电筒，一束白亮的光瞬间照亮眼前的一小片区域，没有果子的踪影，而更加广大的区域仍然是黑暗的。张固也在这张床上睡了好几天了，明明狭窄的连翻身都艰难，还低矮，侧着脸望进去时却好像有无穷无尽的黑暗似的，吐息间全是飞扬的灰尘，他忍不住咳嗽，移动光源，正正和一双眼睛对上视线，但动作先于意识，手已经惯性般地把手机向他处偏转了。等到慢半拍的后怕在心头升起，把光源移回先前的位置时，却什么东西也没看到。
张固松了一口气，只以为是自己眼花了，在床底找了一圈也没找到滚落的果子，干脆放弃了，拿了之前数好的果子出门。
随着老旧的木门“吱嘎”一声被关上，一个果子从床底滚了出来，赫然正是张固久寻不到的那颗，过了几分钟，大约是确定张固不会回来了，一只苍白瘦削的手捡起了果子，略一用力，淡红色汁液便飞溅出去。
*
小姑娘们显然很喜欢这果子，吃过后很欣喜地同张固说这是他们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果子。
张固觉得这话说的实在夸张，笑笑也不搭话，转头瞧见拎木箱的熟悉身影跨过门槛进屋——正是昨天给小花看病的老人。
“啊。”有小姑娘惊呼出声，除了张固，他们都是头一回见到老人，显然是被老人的脸吓到了，惊叫完发觉不妥忙捂住嘴后退了几步。
张固再见到老人也还是犯怵，想起老人是来给小花看病的倒觉得那些个情绪淡去了，甚至笑着跟老人打了个招呼。
老人却只看他一眼，目光落在小姑娘们手里的果子上，顿了顿。
“小张哥给我们的果子，可好吃了，老伯要不要来一个？”
小姑娘注意到了，当即递出一个果子。
都以为老人不会接，毕竟他那模样不像是会随意接外人的吃食的，却见老人接过果子，张张嘴，道：“谢谢。”
声音沙哑，好像被砾石磨过喉咙似的。
小姑娘忙摆手：“不谢不谢，一个果子而已……”
这不过是个小插曲而已，张固领着老人去小花的屋子。小花这会儿倒是醒了，正坐在梳妆台前梳头，见张固领着人进来头也不回：“我已经好了，用不上他。”
张固抱歉地看向老人，还想再劝一劝，小花继续道：“说了不用就是不用，大不了一死，总不会比陈××死的更惨……”
陈××就是影帝的名字。张固愣了愣，影帝死了那事儿他们都还没来得及告诉小花，听她这么说倒有种阴寒气，毛骨悚然。
老人却也不在意，拎上小木箱转身就走，动作全然不是这个年纪常有的缓慢。
“抱歉让您白来了一趟……”
“你那些果子哪儿来的？”
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张固愕然，没想到会被问到这个问题，早先见到老人接果子就觉得奇怪了，但怀着歉意，到底还是如实回答，想到自己本来就要找人询问那少年的情况的，还回忆了一番描述了少年的相貌，“您认识那孩子吗？”
话音刚落，却见老人皱了眉头，直勾勾地盯着他，似乎想看出个什么究竟来，张固从他的反应中觉出不对来，一时没有思绪，听老人硬绷绷道：
“离那孩子远点。”
嗨。
冒冒头
第7章
08
“什么？”
张固没反应过来。
老人深深看他一眼，重复了一遍：“离那孩子远点。”
“所有靠近他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他顿了顿，“你最好小心点。”
张固愣住，一时间诸多疑问升腾而起，张张嘴就要问明原因。然而任凭他怎么追问，老人都是一副不欲多说的模样，拎着小木箱头也不回地走了。
没办法，张固也只能暂时把疑问压下去，转身回屋继续他作为助理的工作。
“柳姐，现在要吃东西吗？”
小花头也不回，仍然坐在梳妆台前梳头，一点一点从头梳到尾，一边梳还一边自言自语些什么，显然没有回答张固的意思。张固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才辨清几个字，“死”之类的字眼，深吸一口气，只是觉得小花受到的惊吓太大了才会这样，没有得到应允也不能自作主张去热饭菜，索性留下来帮小花收拾行李。
比之张固，小花带来的东西就多得多了，光女明星日常护理用品就有几大包，还有一大堆换洗衣物，惯用的小物件之类的，平时没注意，用完后就随便扔在房间里的各个角落，乍一收拾起来还真有点麻烦，张固收收捡捡，发现很多之前没见过的东西，甚至有几张崭新的黄符，他刚拿起来就被不知道何时注意到的小花大力夺走紧紧地攥在手里，“别碰我的东西！”
小花脸色惨白，以一个戒备的姿势站立，“我不用你帮忙，滚！”
她反应太激烈了，张固不想再触她的霉头，双手举起示意自己不会再碰任何东西，快步走向门口，刚打开门就和外面的小姑娘们来了个大眼瞪小眼。
“你们怎么在这儿？”
他有些头疼，但还是勉强笑了笑。
小姑娘们显然是听到屋里的动静了的，瞪着眼睛没反应过来，好半晌才有一个机灵的做发言人，“哦哦是村长来了，问我们中午想吃什么，我们也拿不定主意，那么多人呢，就想来问问小张哥你。”
村长之前可没有这么周到的举动，村里没有吃午饭的习惯，剧组的午饭都是自行解决的。
张固点点头表示知道了，跟着小姑娘们往前屋去。
刚看到村长，他又是一怔，村长正拿着一个少年送给他的果子吃得汁水飞溅，嘴边乃至于半张脸上都是鲜红的汁水，很不体面的样子，不像人，倒像是饿了很多天的野兽血淋淋地撕咬猎物，他生出反胃感，好容易才把那感觉压下去，小姑娘们适时小声解释，“村长来了我们总要招待一下的，也只有这些果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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