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白熔学着平时公孙寒走路的样子走到了他身边,一手背在身后,一手缓缓地扇着扇子,微笑道:“兄台一人独饮,岂不无趣,不知这身旁的座位可否借我一坐啊?”
“公子随意。”公孙寒没有看他。
白熔坐了下来,又道:“我单名一个熔字,左火右容,今年二十有二,公子呢?”
公孙寒依旧没有看他,只顾喝酒,顿了一会,道:“南来北往走西东,你我只是过客,我的名字,无需知晓。”
“公子这话错了,你我相遇便是缘分,就算是片刻的相遇也有记忆的呀,更何况公子与我都是爱酒之人。”说罢,白熔拿起酒杯,接过公孙寒手里的酒壶,倒了一满杯饮了下去。
“我叫公孙寒,冷冬严寒的寒,比你大三岁。本是太子的老师,现在,什么也不是了。”公孙寒自嘲的嗤笑了一声,说得话已经不怎么清楚了,又饮了一杯酒。
……
白熔不自觉地笑了一下,自言自语道:“初看你时,只觉你是个长相好看的公子,不由得想与你多说几句话,可后来,我竟发现你心肠那样软,我竟如此幸运,遇到了一个那么善良的人。”
白熔顿了顿,又道:“当年一语护我,竟成彼此三百年牵挂。多亏你护我,才能让我不永轮冰域,饱受人心寒凉。也因你护我,才能让我感受这世间灯火星光璀璨、煦如暖阳。”
“我沾满了太多的血腥气,已经没有保护你的资格了。”
“我只能为你,我的寒君,我曾经想要永远守护的爱人,做最后一点事情。”
说罢,白熔将公孙寒横抱起来,公孙寒的修长的脖颈仰在白熔的手臂上,乌黑的长发垂落向地面,四肢也没有生气的掉着,像是随时要被拆散开的零件一般。
只见白熔化作一道白光,朝着鬼界去了。
鬼界。
鬼王殿中空无一人,鬼煞王垂头丧气的在大殿里摇摇晃晃,像是一个喝醉了酒的流浪汉。
突然,紧闭的大门被踹开,一个身高腿长的男子怀中抱着人逆光站立着。
鬼煞王因大门巨大的撞击声而被吓了一跳,扭头发现是白熔和公孙寒,不由得更加害怕。
“你……你……还没……死?”鬼煞王几乎是惊叫出来。
“托你们的福,没死成。”白熔面无表情地走向鬼煞王,将公孙寒平稳的放在地上,语气松下来,道:“你能救他,对吗?”
鬼煞王现在心情极为复杂,他自己虽有不死之身,可是在云雨山上的种种全是他挑的头,白熔见到他第一反应竟然不是把他像上次一样大卸八块,而是……在“求”他?
鬼煞王咳了两声,端正了姿态,飘到了自己的鬼王座上,道:“是,他的魂魄,已经在鬼界了。”
“你想让我用什么换?”
“我得好好想想……”鬼煞王故意吊着白熔。
白熔当面给殿门口的石柱一掌,石柱刹那间变成了一堆碎石:“快,说。”
鬼煞王明显还是有些颤抖的,不过这可是折磨白熔最好的机会,他怎么能放过:“你先跪下来,求我。”
鬼煞王本以为白熔会僵持一会,不料白熔直接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关节发出了摩擦的声音:“求你,救救他。”
鬼煞王见到如此虔诚的白熔哈哈大笑:“白熔,态度诚恳些,声音太小,我听不到——给我磕几个响头吧。”
白熔按照鬼煞王所说一一做到。
声音太小就索性喊了出来,回声不断在鬼王殿中荡漾:“求,求,你,救,救,他。”
说让磕头,白熔毫不犹豫的照做了,每一次几乎都是将脑门撞在地面上,一下子磕了几十个,脑门很快就变得淤青红肿了,血顺着额头流了下来。
鬼煞王的心思得逞,自己更加洋洋得意,他道:“我说拿什么换,你就拿什么换?”
“是。”白熔几乎是从嘴里将这个‘是’字挤了出来。
“我想想啊……你身上,还有什么是很珍贵的呢?哦对,你的心骨没了!”
“你到底想要什么?”白熔明显有些不耐烦了。
“法力。你全身的修为。你知道的,没有心骨的白虎失去法力意味着连复活的机会都没有。”
鬼煞王见白熔沉默了一会,道:“不会是怕了吧,为了心上人不忍心付出到豁出性命的地步?那要不……”
“好,我换。”白熔站起了身,充血的双眸盯着鬼煞王,道:“只要我散去自身修为,你就让他活过来,对吧?”
“当然。我说话算话。”
说罢,鬼煞王眼前突然闪出了一道晃人的白光,眼前正在发生着让他不可置信的事情……
白熔手中生出了一团亮白色火焰,火苗不断的舔舐着,待火光的温度升向最高点时,白熔将那团火重重的打进自己的胸腔。
白熔当即呕出了一口鲜血,腿软了下来,跪在了地上。
胸腔里的剧烈灼烧感让他恨不得立马将自己的心脏挖下来,他咬着嘴唇直至血肉模糊也不发出一声因疼痛而起的喊叫,手紧紧地攥着拳头,指甲陷进肉里使得手臂都开始颤抖。
法力不断地从白熔的体内散出来,一股一股的白光涌进公孙寒的身体里。
长达一炷香时间的煎熬结束,白熔身上的痛苦渐渐缓解,身子软到再无半点力气走到公孙寒的身边,他只能睁着疲惫的眼睛扭头望着公孙寒,嘴角笑了笑。
“你!你耍赖!你将法术都过给了公孙寒!算什么散尽修为?”鬼煞王有些恼羞成怒。
“你的……目的,无非……是想……让我……死。”白熔被喉咙里涌上来的血沫子呛到,咳了两声,又道:“现在……目的达成了。灵力散了……也是散了,给你……你也……用不了。诺言……该兑……现了吧。”
鬼煞王看着身体正一点点变透明的白熔,那若隐若现的样子倒让他有些不忍心再在这样一个将死之人面前玩闹。
他便施法将公孙寒的魂魄带了出来,附到了公孙寒的身上。
公孙寒缓缓地坐了起来,依旧是无意识的闭着眼睛,后脖颈处多了一块虎样的红记,这红记只亮了一下,就藏在皮肤里了。
白熔看到了这一幕,想伸手去摸一摸,却发现自己的手正在一点点的消失,他笑着收回了手,看着公孙寒,不敢因为多眨一次眼而丢掉再看看他的机会。
本来想再摸摸你,却也做不到了。这白虎红记是我最后一点私心,它藏在你的后脖颈上,你永远都不会看到,但是它能代我一直陪着你。寒君,若是你又找到了一个心上人,就在一起吧。
我曾经承诺你,无论如何都会活下来,你说我很强,我能想办法让自己活下来。可是,我似乎连我的心上人都保护不了。
对不起啊,我终究还是食言了。
你给了我所有的温暖,扔掉了这些,我也舍不得,但是如果注定我们之间只能活一个人,那我宁愿这个人是你。
这个世界还是美好的,它本就不适合我这样一个在冰域中生长的人,但它适合你,适合像你一样心地善良给予别人温暖的你。
谢谢你,温暖了我。
我永远爱你。
也请你,忘了我吧。
白熔最终化作散尽了魂魄,像一缕炊烟,飘向了空中。
……
十日后,神界。天门。
一身着棕黄色衣衫,衣摆上圈着一圈白色羽毛,腰间别着白玉毛笔,长发用棕色的羽毛链高高束起,马尾似的垂下来,鬓边各留了两绺碎发的男子站在神界大门的门口。
“寒……寒灵仙君!——参见寒灵仙君。”门口年纪较大的守卫兵见到公孙寒连忙拉着旁边年纪较小一些的守卫兵跪下行礼。
公孙寒笑了笑,道:“三百多年过去,您还认得我。”
年老些的守卫兵笑了笑。
公孙寒握住了腰间的毛笔,身后展开了一双淡黄色的羽翼,直指天宫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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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敬礼!鞠躬!下跪!磕头!
感谢观看!!!
## 回归
天宫。
自打云雨山大战后,神界众仙灵几乎是在同一时刻接到了帝君白琰和太子白煴命丧于此的消息,纷纷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俗话说,家不可一日无主,国不可一日无君。
神界作为四界之主,现在痛失帝君和可即位的太子,全都乱做了一团。看热闹的,真担心的,老的少的,男的女的纷纷跑到天宫闹事。
真可谓是一副胜景。
太上老君捋着胡子缓缓道:“咱们如今还是需要从长计议啊。”
太白金星是个急脾气,俩人在岁数上都有几万岁了,唯一能反驳太上老君的也就是他了,只听他道:“从长计议怎么能行?现在都火烧眉毛了,我们现在应该速速立一个新的仙君作为帝君啊。”
站在旁边大腹便便的赤脚大仙道:“新的仙君?帝君之位向来都只能由白家人坐或者是帝君信赖的人代为管理,咱们这些仙君里,有谁姓白啊?你?还是我?还是……月老?”
众人的目光齐齐专项身上缠满红线的老头,这老头皮肤保养的极好,年岁也上万了,却还像是个几千岁的中年人一般。
月老除了管理凡界红尘之事,速来都不是正经的,他道:“我?我就是个玩红线的老头,一天到晚忙得很,那个帝君之位我可坐不起。光脚仙君,你是不是想让我折寿啊?”
赤脚大仙扇着大蒲扇笑了笑,又立马严肃,脸绷着,道:“那可如何是好啊?”
“是啊”
“是啊”
……
旁边推推搡搡的小仙君们纷纷应和着。
“众仙家看,在下如何?”一清澈又温婉的声音从殿门口传来,围成一团的仙君们纷纷让出了一条道让公孙寒缓缓走来。
“公孙寒?”众仙君们几乎是一齐叫了出来,所有人的脸上都露出惊诧之色。
公孙寒驻足行礼,道:“正是在下。”
太白金星打量着公孙寒,道:“你虽曾是先帝君白琰的心腹,但不是早就被他封印下凡了吗,由此,也算不上是帝君信赖的人啊。”
众仙君纷纷应和。
“我体内有白虎一族的修为,如此,可以了吗?”
大殿之内又是一阵惊叹。
……
其实,那日在鬼界,白熔以死复活公孙寒之后,公孙寒不出3日便醒了过来。
公孙寒一醒来就看到了鬼煞王,在公孙寒的追问下,决心短时间内从善的鬼煞王实在烦的不行,就把白熔复活公孙寒的全过程都说了。
公孙寒在凡界和神界所有的记忆全部恢复,足足在角落里哭了一天一夜最后眼泪都流干了才让自己平复下来。
他始终坚信,白熔会回来,即使残酷的现实是白熔已经魂飞魄散,连真身都找不到,那他也会一直等白熔。
一年,十年,一百年,一万年……他都会等。
他必须现在振作起来,上神界守护住属于白熔的帝君之位。
他不能殉,万一白熔回来,找不到他怎么办。
况且,自己这条命,是白熔拼死换下来的,他得好好的活着。
所以,他上了神界。
……
“你说什么?”月老在一旁吓得掉了自己手里的一团红线。
不由得过多解释,公孙寒手中生出一团白色火光,与曾经白熔施法剔除自己仙骨时的那一团火一模一样。
公孙寒的法术属于寒系,光凭自己的修炼不靠外界传输是没有办法练成火系法术的。
大殿内再次传来一阵惊呼。
“怎么可能?”……
众仙君都觉得自己一定是还在睡梦之中,或者一定是今天的起床方式不对,导致精神错乱出现幻觉了……
可这一切都是真的。
在一边交头接耳声中,公孙寒道:“诸位仙君即可放心,我只是代为管理帝君之位,待真正有资格坐上帝君之位的人回来,我自会将位置让给他。”
“还有谁啊?姓白的都死了。你说的不会是白熔吧?”太白金星问道。
“白熔也姓白,他不可以坐上这个位置吗?”公孙寒眸色一沉,坚定道:“况且,他一定,不会死。”
“凭什么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你一个远离神界三百多年的人,我们凭什么要听你的话。“人群中终于冒出了一个声音,随之而来的是这人借轻功飞出,内力聚集于一掌,正蓄势待发地朝着公孙寒打去。
公孙寒耳朵一动,随即向后一躲,那人后心当即受了公孙寒一掌,呕了一口血,摔在了地上。
公孙寒冷道:“我不喜欢杀人,也从不杀人。但在帝君之位这件事上,如果各位毅然相逼,我只能破例。”
白熔为我付出了所有,我无论如何,也要拼下这个位置。
不求别的,只为让他能名正言顺,让他堂堂正正。
让他知道,神界,还有一个位置留给他,还有很多的事情是他要做的,还有一个痴人在等他。
他,总不会忍心不回来的。
公孙寒现在的法术是自身修为和白熔的修为叠加后的,功力大涨,放在打在那人背上的一掌众仙君已然可以看出,大家纷纷向后退了几步,尽可能的不做出头鸟。
公孙寒缓和了语气,又道:“诸仙家放心,帝君之位,我不会碰,神界的大小事宜我都会和几位长老商量,再做决定。我相信诸位的意思也是希望四界和平,神界作为四界之首若是如此动荡,对谁都不利。”
公孙寒顿了顿,又道:“我唯一的底线是,在白熔回来之前,谁,都不能坐上那个位置。除此之外,任何事情,都好商量。”
仙君们再次议论纷纷,大家都当作公孙寒现在是发了疯的傻子,等一个连魂魄都散尽的人回来,简直就是黑言诳语。
可大家都不敢多说些什么,在座的都是文官,凭武力,现如今哪个都不是公孙寒的对手。
罢了,帝君之位,谁坐不是坐,只要能让天下安宁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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