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行觉:“……”
夫人,你是不是吩咐错人了?
然而日理万机的元帅大人也没觉得不合理,平静地应了声:“知道了。”
“好了,在这儿待了两天了,我得回去了,”郁瞳抻了个懒腰,笑吟吟地道,“小宝,不要趁妈妈不在的时候欺负小季啊。”
戚情决定绕过这道坎儿:“……我送您回去。”
他提起医药箱,淡声嘱咐:“蛋蛋,盯着你mama,让他躺下继续休息,我半个小时内回来。”
趴在季行觉腿上,假装自己是个玩具的小机器人立刻爬起来,似模似样地敬了个礼:“好的,papa!”
季行觉生生被按下了起身的动作,郁闷地拨了拨小机器人的耳朵,母子俩一离开,房间的气息又有些清冷起来。
他转头瞟了眼,发现安全部收缴的终端被拿了回来,放在床头,干脆伸长手,把终端捞过来,戴回腕上,重新启动。
小机器人尽忠职守地提醒:“mama,papa让你继续休息。”
季行觉瞅他一眼,灵光一现,边打开新闻界面,边徐徐诱哄:“蛋蛋,这个终端的智能芯片是最新研发的,处理信息快,功能完善全面,智能性高,你想不想也这么厉害?”
小机器人眼睛放光,充满向往:“想!”
随即又摇摇头:“但是papa说,换了芯片,蛋蛋就不是蛋蛋了,蛋蛋想做自己,陪着papa和mama。”
季行觉从容的动作一顿,摸了摸它的脑袋,唇畔的笑意温柔不少:“好,那就不换。”
仅仅两天,帝国星网上的舆论几度更迭,从沸沸扬扬的“安卡拉大学教授谋杀案”,转变为“元帅遇刺”,与此同时还有“梵特公司高层会议”。
那个攻破了梵特公司防火墙的神秘黑客,将圣教团的存在抛到了大众视野。
季行觉扫了几眼新闻,和预想的差不多,又打开信息界面。
最近他的生活相当丰富多彩,终端里的消息永远爆满,最新的消息一溜的都是问他身体怎么样的,大概是在安全部舍身救元帅的伟绩又传了出去,帝都是个没有秘密的地方。
季行觉划了几下界面,不熟的人一律忽视,点头之交的群发了个笑脸,剩下的也就宋枚和西塞莉,他特地亲自回了一句:刚醒,还没死。
下一刻,终端就跳来了俩人的视讯。
他接通了视讯,靠在床头,懒洋洋地招招手:“两位,晚上好啊。”
季行觉的脸色说不上多好看,但也没像传闻里只剩一口气了,宋枚瞅见他就松了口气:“祖宗,你可算出现了,戚情那孙子派人在元帅府外拦着,谁都不让进,我都准备和西塞莉挖条地道,钻进来确认你的安危了。”
“元帅府底部是金属构造,你们俩做双翅膀飞进来比较靠谱。”季行觉扬扬眉,调侃,“怎么,两天不见,这么想我?”
西塞莉在旁边嗑着瓜子,冷冷道:“想啊,大街小巷上都流传着你爱上了戚元帅,为了保护他飞身一跃挡炸弹的故事,我们相当好奇。”
宋枚一唱一和:“还传闻戚元帅对你爱恨交加,不惜得罪二皇子也要救你,真是非常令人感动啊嘤嘤嘤!”
季行觉:“……”
什么狗屁传闻。
他下手一时没个轻重,捏了把兔耳朵,被蛋蛋委屈地瞪了眼,赶紧摸摸以示安慰,斟酌着开口问:“你们知道凯茜怎么样了吗?”
“凯茜?”西塞莉咔嚓咔嚓嗑个不停,“她怎么了?”
“那姑娘有选我的课,前几天请假了,最近不在学校。”宋枚看得心痒痒的,凑到西塞莉身边,没轻没重地薅掉一大把,被后者冷冷斜了一眼,又悻悻地送了回去。
西塞莉翘着腿,分了一小把给他,继续嗑着瓜子问:“她和你那案子有掺和?”
看来戚情让人压下来了。
元帅大人嘴上不说,做事倒是稳妥可靠,瞒得密不透风的。
季行觉笑了笑:“没有,只是怕她太难过。”
对面俩人姿态一致,嗑瓜子声连绵不绝,嗑得季行觉脑瓜子疼。
他又跟他俩说了几句话,被吵得实在忍无可忍,听到外面隐约传来了悬浮车的声音,立刻准备挂视讯:“不跟你们聊了。”
“哎哎,”宋枚不满,“还是不是一起抢食堂睡懒觉带饭的好兄弟了,怎么说挂就挂,那边有啥比我重要的?”
季行觉看看这小胖子的欠样儿,决定学学戚情,语不惊人死不休:“老公回家了,再见。”
视讯滴地一声结束,刚好卡在对面俩人齐齐被瓜子呛到的一幕。
季行觉心情大好,关掉终端,躺好闭上眼,假装自己有好好休息。
外面很快传来了脚步声,随即屋门被推开,蔓延进屋的还有一股勾人的食物香气。
胃里传来些微不适感,季行觉这才想起,自己好像两天没进食了。
戚情手里稳稳端着餐盘,扫了眼裹在被子里的季行觉。
大概是他太过宽容,季某人骗人的把戏越来越敷衍,手腕上的终端也没摘。
后者还装模作样地打了个呵欠,一副睡眼迷蒙被他吵醒的样子。
戚情观赏完他的表演,直接扭向小机器人:“蛋蛋,我离开的这段时间,你mama都做了什么?”
季行觉头皮一紧,连忙向小机器人打眼色。
可惜小机器人的智能度还不支持它理解这种东西,说叛变就叛变:“mama打开终端,与‘宋枚’和‘西塞莉’聊天。”
戚情嘴角勾起个冰冷的弧度:“聊了什么?”
季行觉这下是真的头大了,连忙打住:“元帅大人,你这是侵犯隐私。”
然而能打断戚情,打不断小机器人:“papa进门前,mama在跟他们说‘不跟你们聊了,老公回家了,再见’。”
戚情:“……”
虽然这个称呼是从小机器人嘴里出来的,但他的手还是微不可查地抖了下,差点把餐盘滑掉到床上。
他状若无波无澜地放下晚餐,垂下眸子,凉凉的眸光笼罩着季行觉。
季行觉:“………………”
他决定今晚就拆了这个人工智障。
房间里的气氛一时很沉默。
季行觉闭上眼,深深地吸了口气,没敢看戚情的表情,硬着头皮解释:“你别误会,我就是和他们开个玩笑。”
头顶静默数息,才响起声淡淡的:“我知道。”
季行觉暗自决定,三天内不再抬头和戚情对视。
他无声骂了句脏,扒拉过餐盘,闷头吃晚饭,祈祷戚情能看懂这一屋的尴尬气氛,赶紧离开。
可惜戚情一向不看别人的眼色,也不给人面子,拉了条椅子坐在边上,自如地打开终端,检查有没有遗漏的消息。
季行觉感觉这饭是咽不下去了:“元帅大人,您可以不守在这儿的。”
“你想离开帝都?”听他开口,戚情头也不抬地问了句。
季行觉扫了眼把自己缩成一个球的小机器人,无言片晌:“……你什么时候也会做这种事了?”
在他心里,戚情应该是不屑于用这种手段的。
“不然你以为我怎么活到现在的?”发现季行觉对自己的误会颇深,戚情挑了挑眉,“放心,只监听了关键信息。”
季行觉一点也不放心。
不过戚情已经知道了,再死不承认也没意思,他喝了口汤,悻悻道:“有这个打算。”
“那个圣教徒为什么要对你出手?”戚情估摸着他也尴尬够了,掀了掀薄薄的眼皮,把目光重新放回去,“帝都新闻上写着‘邪.教徒袭击帝国元帅’,但你应该比我清楚,那个人是冲着你来的。”
这一切的风波,都是冲着季行觉来的。
有人处心积虑,想要除掉季行觉。
季行觉摊了摊手:“我怎么知道,说不定是帝国研究仿生人技术惹他们不快了,这可是为罪人服务的技术。”
这个人的话,只能信三分。
戚情缓缓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季行觉早就停止了进食,聊天也差不多该收场了。戚情收起餐盘,转身倒了杯热水,拧开几个药片倒出药片,放在掌心里,示意季行觉吃药。
季行觉差点忘了这茬,嘴角抽了抽,发现郁瞳的吩咐居然颇有道理。
药片有点大,季行觉的身体还发着虚,一片药得喝两口水才能咽下,吃完药喝得有点撑,脸色也红润不少,瞧上去少了几分狐狸似的狡黠,多了几分可爱。
戚情的语气难得柔和了点:“好好休息,后天和我进宫见陛下。”
进宫见陛下干什么,季行觉心里差不多有数,看戚情要走了,迟疑了下:“凯茜怎么样了?”
“暂时收关在军部。”
发现戚情还停留在原地,耐心等他说话,季行觉稀奇地喊了声:“戚情?”
戚情嗯了声。
元帅大人的臭脾气怎么突然变好了?
季行觉短促地弯了弯唇角:“我明天可以去看看她吗?”
戚情没应是与否,拧开门把,顺手把小机器人也拎上,丢下一句话:“欠我的解释记得还。”
屋门咔嚓一声合上,季行觉揉着肚子倒回床上,本来想再分析一下最近的情况,脑子却很快浆糊起来,眼皮沉重地往下坠。
大概是药的副作用。
不过也托了那几片药的福,整晚季行觉都没再做梦,睡醒精神又好了不少,脸色不复昨晚那样苍白。
吃早饭前,戚情把季行觉按下来,又检查了一下身体数据和精神数据,看数值一切正常,才放过了他,冷着脸补充道:“我妈让我记录的。”
季行觉笑笑:“我知道,麻烦你了。”
一起吃完早餐,季行觉上楼换了身衣服。
戚情给他买了一衣柜的衣服,一年四季各式各样都有,他随手挑了件衬衫,脑子里忍不住反复回荡着宋枚贱兮兮的“嫁入豪门了啊”的声音,深感自己也被精神污染了,决定回去再和宋枚算账。
虽然不是第一次去军部了,但大早上的,和戚情一起去军部,感觉就颇为奇妙。
跟他在送戚情去上班似的。
季行觉兀自想着,偷偷乐了乐。
悬浮车停靠到军部,上来接季行觉的是达梅尔。
两天不见,副官眼底挂了俩青黑黑眼圈,见到完好无损的季行觉,又惊喜又惭愧:“夫人,您没事真是太好了!非常抱歉,那天都怪我掉以轻心,差点害了您和元帅。”
季行觉摆摆手,和和气气地笑:“没事,不怪你。”
那些“改造人”一旦发狂,力道足以掀翻三个大汉,达梅尔能制得住才奇怪。
季行觉是秘密来访,没有跟戚情从正门进入大楼,和元帅大人挥挥手作别,绕了个方向,和达梅尔一起往军部收押人的临时牢房走去。
同样是关押人的地方,比起安全部,军部的牢房待遇就要好上不少,非常讲究人道主义,每一间都配备着完整的基础设施,环境也算得上宽敞明亮。
达梅尔领着季行觉,一路畅通无阻地走到第一层靠里的牢门前,敬了个礼:“夫人,我就不跟您进去了,监听设备已经暂时关闭,有什么事请尽管吩咐我。”
这些八成都是戚情的吩咐。
没想到戚情也会这么面面俱到,季行觉礼貌地道了声谢,看他刷开了门,抬脚走了进去。
凯茜抱着膝盖,蹲坐在床上,靠着墙在发呆。
听到动静,她也没有反应,直到季行觉走到面前,她才猛地反应过来,嘴唇动了动:“……季教授。”
季行觉没有被举报过后的愤怒,他垂眸望着憔悴了不少的少女,微微叹了口气,神色依旧是温和的:“外面风波未平,等再过两天,军部就会放你回去,学校那边为你请了假,没有人知道你在这里,也没有人会将这件事说出去,放心。”
在被鼓动着一头热地扎进“复仇”的漩涡后,终于明白自己沾到了什么不该沾的东西,凯茜充满了恐惧。
她不敢想象那些认识她的人,在得知她与袭击元帅的邪.教徒有过交易后,会有什么表情与言辞。
即使在和那人交涉时有过怀疑,知道对方可能不是好人,这个才满十八岁的姑娘也完全没想过会承受这种可怕的代价。
她觉得自己在另一种意义上,已经算是死亡。
——直到季行觉这么告诉她。
少女的嘴唇颤了颤,嗓音发抖:“真、真的吗?”
“真的。”季行觉安抚道,“别害怕,安全部和军部的人以后也不会去找你,做错事的不是你。”
他的语气真诚且肯定,有着让人信服的力量,连日的恐惧终于消散大半,凯茜呆愣愣地望着他,眼泪刷地就下来了。
她抱着膝盖,小声地哭了出来。
季行觉站在床边,静静地陪着她,不催促也不离开。
良久,她终于收住了泣声,抽噎着,从胳膊间抬起双眼:“教授,您不生气吗?”
“你是无辜的。”季行觉沉默了会儿,“我不该生气。”
凯茜的眼角还残留着泪花,茫然地望着他。
季行觉很难面对这样的目光,低低地道:“我得走了。抱歉,把你卷进这种事里,你会没事的。”
他最后又冲凯茜安慰地笑了一下,转身离开牢房。
达梅尔守在外面,见他出来了,重新开启了监听设备,关上牢门的时候,忍不住往里看了一眼:“那小姑娘虽然是被利用的……不过夫人,您真的一点也不生气啊?”
季行觉抿着薄唇,无声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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