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宫大殿,华帝高坐上首,看着侍卫将宫女侍从捂了嘴带走,苦笑了一声。
她如今这不把人命当一回事的样子,哪还看得出前世是长在红旗下,遵法守纪的良民。穿越几十载,登基为帝,后宫三千,却连儿子都教不好。
若沐奕泽只是爱男色就算了,她的后宫也有香软的女妃,也不耽误她和男妃生子,可忠勇侯世子是什么身份?沐奕泽踩着她的底线了。
华帝叹气,罢了,长女教子不严,幼子不争气,所幸二女儿是个好的。
很快,华帝就被打脸了。
……
摘月楼坐落在繁华地带,稍微有点事,不出片刻就传得人尽皆知,何况是公主提亲这种大事。
杨尔暇以扇遮面,探头看向楼下。
只见摘月楼前空地上摆满了三尺长的红木箱子,箱子上扎着红绸,数十腰挎长刀的侍卫围住了摘月楼,而二公主一身红裙,头戴弯月型金色凤冠,坐在最前面的太师椅上。
二公主面上带笑,坐姿悠闲,仿若一位纨绔,和妫蕤宴上优雅矜贵的公主没有一点儿相似之处。
围观的群众越聚越多,把半条街都堵住了,窃窃私语声越来越大。
杨尔暇头疼地掩上窗,看向相顾无言的不朽几人。
侍立在一旁的宫女行礼,“公主正在楼下,请附马爷移步。”
不朽顶着众人的视线,摸了摸鼻子,无奈道:“贫道不是附马,还有,你们陛下马上就到了。”
虽然这么说,不朽还是跟着宫女下楼了。这事拖了几年,总要有个了断。
二公主见不朽下楼来了,颇有些惊喜、意外地站起来。
她逼婚归逼婚,其实并没有什么底气。都说修行之人已是跳出了红尘,虽然道士娶妻生子的不少,可不朽看着就不像会成家的人。
她只是,想试一试罢了。不成就不成,至少日后不会后悔。
不朽手执拂尘,低头一礼。
抬头看见沐奕妍眼眶微红,不知怎么有些不忍心,话到口中却说不出来。
两人相顾无言片刻,不朽抬手将腕上戴了十余年的铃铛银镯取了下来,递给二公主。
“这镯子是贫道亲自开光的法器,关键时刻可保殿下一命。今日赠予殿下,盼殿下早日堪破情劫。”
二公主闭了闭眼,后退一步重新坐下,“本宫明白了,你回去吧。”
不朽复一礼,转身上楼。
……
华帝走到半道,听说二公主已经回府了,转道又去了二公主府。
二公主脊背笔直,姿态优雅地走进公主府,手腕上的铃铛发出悦耳的响声。
宫女跟随在侧,忍不住道:“公主,这铃铛这么响,隔老远就知道公主的方位,依我看,别说保命了,分明更危险了。”
“本宫也没指望用它保命。”沐奕妍想起今日不朽张口贫道,闭口情劫地,心说这小道士以前满口你我他,除了那身衣服毫无道士的样子,也不像能做出多么厉害的法器的样子。
……
华帝训斥完二公主回宫后,大公主和大皇子染病,卧床静养的消息就传出来了。
不朽心知肚明那两位具体是怎么回事,早上已经和杨尔暇提了一嘴。
紧接着,华帝又下旨,收杨尔暇为义女,封恒昭公主。
华帝意图杨尔暇做她儿媳不成,竟直接收为义女了。华帝对杨尔暇执念之深,实在叫人唏嘘。
次日,杨尔暇在华国皇宫拜了华帝,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上了玉碟。
又两日,杨家一行人再次启程,北上到浔江,再顺着浔江往东直入云中。
作者有话要说:
艰难O。O
宫女侍从自称我也是私设哈,这个世界和历史古代不一样。
第12章 白玉
泽国云中,百年皇都。
杨家自繁华的泛辛港下船,将安置在下层船仓的马车挪下来,一行人坐着马车赶在傍晚进了城。
云中屹立几百年,城墙高大巍峨,城中房屋规整高大,人潮熙熙攘攘,是秀丽浪漫的宝安不曾有的壮观激荡又略带沧桑。
泽国皇宫绕山而建,站在大街上极目远眺,能隐约看见云雾中如同天上仙宫的宫殿。
杨老家主以前任奉常时赐的宅子早已被皇家收回,如今杨家人落脚的地方是杨家另外购置的三进宅院。
这宅子位置不好不坏,坐落在寻常小官员府邸中,府里只有一对老夫妇常年看宅子。
杨尔暇等人到时,杨家的人已经提前把宅子修整了一翻,他们到了就能直接入住。
云中湿冷,杨尔暇等人都添了厚重的外袍、披风,不朽体温一直如玉石一般微凉,一到云中他就将自己裹成了球,恨不得整日呆在房里不出来。
众人休整了一夜,就给云中亲近的人家发了拜贴,频繁出门走亲访友,每日忙得脚不沾地。
当然,走亲访友的是杨尔晟和杨尔暇孔氏三人,不朽一到云中就开始窝冬,不是吃饭连房门都不会出。
杨老家主致仕前,杨家嫡系一直生活在云中。杨家人在云中的亲家、师长、朋友、同窗等比陵阳还多,等拜访完一遍,不朽已经略微适应了云中的气候,开始偶尔出来走动走动了。
……
黎一凰束好胸穿上男装,贴好假喉结,又将自己的眉画粗,仔细在下巴上化出浅青的胡茬,揽镜自照,好一个清俊的小公子。
她落脚的地方是云中临水的一间民舍,被她租了几日,打算逛一逛云中就走。
转过几条住宅街就是热闹的市集,除了本地的一些吃食用品,还有渡海而来的异国风物。黎一凰兴致高昂,眼睛发亮地左右张望,每个摊位都忍不住流连一遍。
临街一扇窗棂后,杨尔晟上上下下看了几遍,怎么看这都是一个男子,忍不住怀疑:“这真是宁国太子的未婚妻?”
“千真万确。”不朽颇为欣赏地盯着正在挑选糖人的黎一凰,“难怪能躲过暗影和国师府的人,这一手易容术真是出神入化。”
黎一凰把自己打扮得亲娘都认不出来,又一路马不停歇地跑到了离宁国最远的泽国,若不是不朽这个作弊器,保准没有人会认出她来。
杨家的人悄无声息地来,又悄无声息地走了,黎一凰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经被认出来了,还在美滋滋地享受自由的生活。
……
清晨起来,四月的云中突然飘起了雪,从小生活在陵阳的杨家几人戴着风帽,坐在马车里还有些冷。
落了一层薄雪的泽国宫殿更显冰冷孤寂,前方带路的宫女侍从叉手垂眉,安静又整齐,一行十余人除了踩雪的声音竟再无半点儿声响。
杨尔暇有些不自在,忍不住看向二嫂,却见孔氏低眉垂目,安静又从容。
杨尔暇不自觉地跟着孔氏的姿态学习,不敢再乱看,暗暗警示自己不要堕了杨家的风骨名声。
泽帝是以诏见恒昭公主的名头见杨家众人,席上,魏太尉和其长子也陪坐一侧。
杨家人拜见泽帝,又与魏家人双方见礼后,纷纷入席就坐。
你来我往地说些场面话后,魏太尉似是不经意地提起了不朽:“听闻不朽道长道法高深,比国师更甚,不知杨贤侄可否引荐?”
“这……”杨尔晟心道来了,“实在相瞒,不朽道长畏寒,自来了云中后从未出过门,此事实是难为。”
魏太尉笑呵呵地,仿佛一点儿也不介意杨尔晟的拒绝:“无妨,道长畏寒,老夫不畏寒,劳烦贤侄带句话,等明日空了,老夫亲自上门拜访,可别不欢迎老夫啊。”
“世伯言重了。”杨尔晟早知权倾朝野的魏太尉不会被自己三两句就打发,也不意外。
期间年幼的泽帝高坐上首,几乎没怎么开过口,瘦小的身子陷在宽大的龙椅中,显得极为让人怜惜。
……
次日,魏太尉果然上门来了,还带来了个意料之外的人,泽国的国师,六合道长。
不朽完全不想理会魏太尉,随口敷衍两句就拉着六合道长转去了自己院子,只说要交流道法。
“不朽道长不通人情世故,”杨尔晟面上陪着笑,心里都快笑疯了,特别艰难地维持住了自己的表情不崩,“平日里与我们也是这样,还望魏世伯海涵。”
魏太尉拉拢人不成,还被人甩了冷脸,眼里满是阴狠,嘴角的笑却越发慈和了。
六合道长已是近一百二十岁的老人了,身体却仍是健朗。
泽国的国师是师死徒继,六合道长的师傅正是前一任国师,而他的师兄,是与杨家交好的五城老道。
五城老道看过刚出生的杨尔暇,后来与师弟六合道长论道时也提过杨尔暇的事。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六合道长不像五城老道一样淡泊名利,他看中了杨尔暇的命格,一直暗中关注着杨家。
不朽游历经过泽国时,六合道长机缘巧合与不朽见过一面,交流过道法,对这个年轻的道士佩服地很。
如今看不朽跟着杨家人出行,相当于直接站在了杨家一方,六合道长就更坚定了心中的想法,盘算着要不朽带个话,与杨家此行主事人杨尔晟谈一谈。
……
夜黑风高,魏府。
偏僻湿冷的小院里,杨尔暄素衣银钗坐在妆镜前,眉眼如古井无波。红蕖一手托着她的长发,一手执牛角玉梳轻柔地梳理。
自宗室郡主进了门,杨尔暄在这个小院里生活了十余年。湿冷的气候伤了她的身子,一降温骨缝里就密密麻麻地疼。
清冷的小院里,除了两个老仆,也只有红蕖时常会来看她。红蕖待她情深义重,而她又做了什么?
“小姐别哭。”红蕖弯腰轻轻拭掉杨尔暄眼角的泪,“我是自愿的,我不怪小姐。”
杨尔暄这才发现自己哭了,她虽是庶女,闺阁时却活得肆意张扬,绝不肯轻易哭泣落了面子,之前被魏九冷落正妻打压也不曾哭,原以为自己是不会哭的,没想到自己也有后悔哭泣的一天。
可哭泣是最无用的,想着杨家人来云中这么久,自己却羞于与他们相见,杨尔暄擦开眼泪:“明日辰时你过来找我,我带你去杨家见见人。”
“我不能去。”红蕖压低身子轻声道,几乎是凑在杨尔暄耳边说话,“我在魏九那是和杨家有仇的,我不能去。”
杨尔暄惊诧地瞪大眼睛看着她,仿佛第一次认识自己的这个贴身侍女。
“小姐你听我说,明日你告诉二少爷,杨家的恩情,我绝不会忘。”
“你要去做什么?”杨尔暄拉住转身欲走的红蕖,眸中像是燃着熊熊烈火,一字一字道,“让我来。”
……
不朽闲坐在庭前欣赏着细雪中火红的悦见花树,叹道:“美!”
紫兰脸上带笑,素手烹着茶,打趣道:“万没有想到还有我们公子不会的,别人赏景总要做个诗联个对的,就公子你不是好看就是美。”
不朽也不生气,“总要给别人胜过我的机会,我要都会了,他们就难了。”
两人说笑了几句,紫兰又提起了悦见花。
这悦见花最适宜云中湿冷的气候,大雪纷飞时开得最灿烂。若其他地方想要种植,得费很大的功夫,还很费银钱。
就像泽国的国花出岫,土生土长在湿热的长陵山脉,云中就皇宫里在玻璃花房中种植了一些,以前没有玻璃时,这些出岫花更难在云中种植,花销更大。
不朽有些愣神,没仔细听她后面的话,轻声问道:“悦见花在陵阳很难种植吗?”
“对啊,陵阳太热,悦见花树很难成活。”
不朽想起幼时玄清道人在杨家种的几株悦见花树,‘目光’越过重重青瓦楼阁,落在魏家后院的一片悦见花海处。
山川长不朽,愚智俱可惜。几年未见,不知道他师傅现在在哪儿。
……
平静的雪夜突兀地被一声惨叫划破,接着兵戈相接声,奔走喊叫声,马蹄声……不绝于耳。
寻常百姓缩在家中瑟瑟发抖,不敢探头看个究竟。深宅大院里防卫深严,也只敢派侍从悄悄打探。
远方居高临下的泽国皇宫火光冲天,相距不远的魏府也是一片红通通的火海,两处交相辉映,照亮了漆黑的夜与白茫茫的雪。
凡是认出了起火位置的人都知道,这泽国的天,可能要变了。
陵阳魏家把持泽国朝政几十年,朝堂上文武百官超半数都是与魏家沾亲带故的魏党。一夜之间,朝堂上空了近一半,行刑的菜市口更是血流成河,魏家这个庞然大物轰然倒塌。
……
不朽独自一人吃了近半旬的饭,才终于看到累得有些憔悴的杨尔晟三人出现在饭桌上,除了他们,杨尔暄也坐在了饭桌上。
自魏家倒了后,杨尔暄就搬到了杨府,只是红蕖受了伤,她之前都在红蕖房中一起吃饭,这还是不朽第一次在饭桌上看见她。
泽国立国几百年,杨家就在云中经营了几百年。此次雪夜行动的结果不朽一点儿也不意外,开了视野作弊器的他清清楚楚地看见杨家和泽帝、国师、杨尔暄等人都有联系,还有朝中暗地里是杨家的众臣。
刚扳倒魏家时泽帝还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这会儿杨家把朝堂稳定下来了,泽帝也后悔了。杨家比魏家各方面都更厉害,朝堂上新提拔起来的官员几乎都与杨家有关系,就连旧官员也有杨家的人,只要杨家有心,泽帝会比魏家把控朝堂时还要难过。
云中沉寂了几日才慢慢恢复了往日的繁华热闹。
泽国不以言获罪,茶楼里的说书先生说着魏家的兴盛与败落,摇头晃脑,赢得一片叫好声。
就连善歌的歌姬,都唱着:“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有小天使相信我本来就是想写快穿吗(手动狗头)
第13章 白玉
五月,冰雪消融,天光乍暖。
陵阳杨家来人接手泽国诸事,杨尔暇一行人则启程前往恒国。
此次北上到泽国云中,杨老家主把大房半数人都打发过来了,只大少夫人和三少爷夫妻俩在陵阳老家看顾四个年幼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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