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宝安城内烛火高悬，百姓往来如织，喧嚣热闹，火红的灯笼照亮了长长的朱雀大街，远处的碧波湖微微荡漾，映着精美的画舫、弯弯的月亮和漫天的孔明灯。
宝安比陵阳冷，杨尔暇外面添了一件织锦长袍，倚坐在摘月楼五楼窗边看着楼下热闹的夜景。
孔氏与杨尔暇隔案对坐，新奇地摆弄着小巧的望远镜。孔氏既是杨尔暇的表姐，也是她的二嫂，两人一路都同吃同住，感情直线上升。
他们游历路线先往华国的原因很多，最主要的就是华国这些新鲜的事物。
据说华国女帝梦中得仙人指点，造出了水泥和玻璃、孔明灯三样物件。水泥为华国修筑了坚固的房屋和道路，玻璃使屋内更明亮，最重要的是玻璃做出了目及千里的望远镜，孔明灯据说是通天之灯，可以将想上诉天庭的话写在灯上，再放飞上天，若神仙碰巧看见了就不得了了。
“听说那孔明灯是华帝为了百姓特意向天庭祈来的上达天听之灯，也不知是真是假，不过这水泥玻璃当真巧夺天工，难道她真能梦遇仙人？”孔氏年幼时也曾来过宝安，当时宝安最高的楼也才三层高，如今华帝宫里九层高的通天塔都有了，“哎，七妹，不朽道长有没有说过这水泥和玻璃是不是华帝造的？”
“这到没有说过，”杨尔暇望着天上的蔚为壮观的灯海，心里也有几分火热，“等二哥办完事回来，二嫂你让他问问道长呗，我也挺想知道的。”
说起杨二少爷杨尔晟，孔氏又有些担心，再看望远镜也有些索然无味。这次游历她和杨尔暇是真的来玩的，杨尔晟却是有任务在身。
杨家近些年动作频繁，她也猜到了一点，知道杨尔晟做的事危险，她不能陪着夫君出去做事，只能管好府中下人，守着七妹，谨言慎行不给杨尔晟添乱。
好在有不朽道长同行，杨家的暗卫黑斗篷也拨了部分随行保护，杨尔暇又聪明懂事，孔氏一路还算轻松。
……
不朽之于杨家就是个监视器和最强护卫，杨家指使不动他，杨尔晟只能自己带着暗卫出门办事，而彼时不朽正闲坐在杨尔暇隔壁房间摆弄自己的卜筮工具。
不止杨尔暇她们好奇，不朽也挺好奇华帝造的这些新鲜事物。不过和杨尔暇她们不同，经过了杨尔晏那个看不到命运线的奇怪存在，不朽对华帝也有几分猜测，直觉华帝和杨尔晏一样，也是命运线早就断裂的人。
这些人与此间中人总有些不同，譬如杨尔晏，他似乎有些奇奇怪怪的能力，之前就能躲过他的‘视线’，杨家众人莫名对他都挺有好感的，连下人都没有一个说他坏话的。
走之前不朽已经和老夫人提过这事，后院尽在老夫人掌控，相信有老夫人盯着，杨尔晏搞不出大事来。原本杨家是想安排杨尔晏一起出来增长见识的，这事一出，不说一起游历，杨家还迅速给他安排了一个妻子，那将要进门的四少夫人暗地里也是杨家的人。
意料之中地看不到华帝的命运线，不朽让侍立在一旁的紫兰去隔壁说一声他不知道，也不管孔氏听后震惊的表情和杨尔暇有些尴尬的微笑，兴致勃勃地‘环视’整个宝安城，打算听听八卦了。
隔壁孔氏压低了声音，尴尬道：“我们之前聊的，道长都听见了啊？”
杨尔暇早就知道她哥的本事，但这事算是杨家机密，孔氏之前明显是不知道，没想到不朽就这么大大咧咧地暴露了，此时再遮掩就欲盖弥彰了，她只好微笑默认。
所幸孔氏也没继续追问，见杨尔暇不想说，自然地换了个话题。
……
摘月楼在外城热闹的商业大街上，内城环绕着皇宫修建的宅子住的都是权贵豪富之家，华帝的长女大公主的公主府就在那里。
大公主闺名沐奕嫤，华帝还是朝歌长公主时她就已经出嫁，如今夫君忠勇侯掌管着宝安的城防治安，长子忠勇侯世子又聪明伶俐，颇得华帝看重，常常召去御前伴驾。
华国至今未立储君，和初入朝堂的二公主沐奕妍、还在后宫厮混的大皇子沐奕泽比起来，大公主明显呼声最高。
自从杨尔暇来到宝安后，忠勇侯每日亲自巡视城防守卫，摘月楼附近的巡逻士兵也明显增多。
大公主从宫里回来后，听说忠勇侯正在书房，连繁复的礼服都没换就径自去了书房。
华帝对杨尔暇执念深重，非要她做儿媳，大公主早年还劝两句，如今提起这事她就冷眼旁观，缄默不言。
大皇子沐奕泽对外温文尔雅，礼贤下士，在华帝面前却极会撒娇，嘴甜如蜜，是以诸子中华帝最宠爱沐奕泽。
华帝觉得沐奕泽和杨尔暇郎才女貌绝配，沐奕泽掳获杨尔暇的芳心是轻而易举的事，了解沐奕泽底细的大公主却不这么认为，杨家若真心看重杨尔暇，那沐奕泽根本就不经查，毕竟杨家不是被爱子蒙蔽了双眼的华帝。
大公主不觉得杨家有什么重要的，值得舍一个皇子的脸面费心拉拢，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她的长子的婚事。今日她在宫里提了下长子的婚事，华帝当即表示要在妫蕤殿宴请众贵女，到时候让忠勇侯世子自己挑选心仪的女子。
大公主对贵女们已经暗暗探查了解过，且已经挑出了几个合心意的，就等妫蕤宴时重点考察一下。
走到书房外时，守门的侍女连忙垂首行礼。
“见过大公主，大公主安。”
大公主一眼瞄过去只觉得弱质纤纤，停下脚步又仔细打量了下她精巧的尖下巴和雪白的素手，目光停在她指间的墨迹上，脸色冷了下来。
忠勇侯久不见大公主进来，想起刚刚还在红袖添香的侍女不禁有些心虚，又担心大公主为难她，忙佯装嗓子不舒服“咳”了两声。
大公主嗤笑了声，吩咐下人将守门侍女带下去，并换掉本该在书房侍笔的侍从，这才甩袖走进去。
被大公主当众下脸，忠勇侯又气又恨，却还要笑脸相迎，假装刚才的事没发生。
华国的公主权势可与皇子比肩，忠勇侯在大公主面前逢迎讨好了十余年，怨气已积压到了极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爆发。
……
不朽‘看’他们开始商量忠勇侯世子的婚事，‘目光’一转，那位守门侍女被大公主的侍卫带到了浣洗院，扔了堆夜香桶给她。
彼时公主府世子院内，忠勇侯世子正在描绘一幅美人图。
图上女子云鬓轻挽，一袭粉嫩的纱裙层层叠叠，眉间点痣，娇俏可爱。忠勇侯世子目光中满是柔情。
不朽表情有些古怪，忍不住‘看’向皇宫内大皇子的宫殿，仔细端详这位皇子的长相。
刚到宝安时不朽就‘见’过这位皇子，不巧，和忠勇侯世子的画中人一模一样。
沐奕泽身边已有几个美貌侍妾，听说他特别宠女人，常常给侍妾们送精美昂贵的衣衫首饰。不朽看忠勇侯世子画的栩栩如生，仿佛亲眼所见一样，忍不住怀疑沐奕泽在他面前穿过这身。
正好奇地抓心挠肺，就见沐奕泽去了一个侍妾的屋里。那位侍妾看着胆怯瑟缩，似是怕极了沐奕泽，却又熟练地拿出自己的衣裙首饰，供沐奕泽挑选打扮。
眼睁睁地‘看着’沐奕泽转眼成了个美娇娘，俨然就是忠勇侯世子的画中人。
不朽：“……”
作者有话要说：
我网页晋江抽了，习惯了……
黎一huang，原来是个生僻字来着，没想到显示不出来，改成同音的凰了。
第11章 白玉
妫蕤殿宽阔精美，梁柱以彩绘金粉描画，饰以鲜花轻纱与画屏，清浅的香薰白烟袅袅升起。
贵女们围坐在莲形高台旁，窈窕的倩影在轻纱后影影绰绰，站在门口只能听见女子清甜的笑声，闻见扑鼻的花香脂香。
杨尔暇与孔氏相携而来，看见殿内仿若天宫的场景，不禁眼前一亮。
带路的宫女将二人请到靠前的位置上坐下，又有伶俐的宫女送上茶果点心。
跟着她们进宫的几位侍女是杨家黑斗篷假扮的，此时静静侍立在两人身后，暗自警惕。
“二公主到。”
华国二公主沐奕妍一身大红绣金色花蔓的繁复长裙，秾颜朱唇，美得如火般热烈张扬，甫一进门就吸引了众贵女的视线。
“见过二公主。”
“免礼。”
杨尔暇第一次看见这样绝艳如火的女子，行完礼后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她家也有爱穿红的姐妹，却远不如二公主的气度矜贵。
沐奕妍得了心上人的消息，正人逢喜事心情舒畅，和几个亲近些的贵女打过招呼，视线一转看见了静如空谷幽兰的杨尔暇，想起那人曾在杨尔暇的笄礼上赐福，心里有些羡慕嫉妒。
沐奕妍初次遇见不朽时正值豆蔻年华，她跟随母皇去道观上香时，扮作宫女偷跑出去玩，在小树林里见到了在道观落脚的小道士不朽。
那时不朽是个云游道士，素衣简衫长发微乱也掩不住夺目的风华，沐奕妍一见倾心，非要他做自己的正君，纠缠几天后，不朽跑路了。
想起那人跑了几年，才在杨尔暇的笄礼上露面，沐奕妍磨着后槽牙，周身冷气嗖嗖。暗道不是挺能跑的吗？这会儿怎么不跑了？公主的正君你不做，偏跑去做人家的护卫，哼。
……
妫蕤殿后面的叶蓁阁地势稍低，站在楼顶露台上能隐约透过窗棂看见妫蕤殿中景色。
华帝在妫蕤殿中宴请贵女们，却在叶蓁阁露台宴请世家儿郎。
这露台地方宽阔却没有屏风等遮挡物，妫蕤殿中的贵女们推开窗户就能将世家儿郎们看得一清二楚，声音稍高些两边还能对个诗。
不朽坐在大皇子沐奕泽席下第一个位置，对面就是忠勇侯世子。
在座的谁不知道华帝的心思，纷纷活跃气氛，想撮合上座几位未婚儿郎和自家联姻，可惜沐奕泽和忠勇侯世子都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让场面有些尴尬。
知道的太多的不朽一来就沉默静坐，摆出一副拒绝交流的样子，免得不小心说漏。
等这边冷了场，那边又‘看见’二公主和杨尔暇一副促膝长谈的架势，不朽难得也有些坐立难安。
他以前不懂少女心思，不知道沐奕妍对自己有想法。那时他吃了几日观里的伙食，吃得自己清心寡欲，遇见沐奕妍后，她顿顿给他送烧鸡猪蹄等美味，他舍不得拒绝，便画了各种黄符送给沐奕妍，以做饭菜的酬劳。
现现想想，难免有些后悔开始没说清楚黄符是饭钱，让二公主误会，越陷越深。
跑路的人总是心虚，等酒过三巡，华帝邀两边的儿郎贵女们同去园中赏花时，不朽便找了个偏僻的地方藏（ｂｕｓｈｉ坐着不动了。
杨尔暇刚刚和二公主聊得挺投契，就是不解二公主怎么明里暗里打探不朽的事，也不知道两人是否认识。
到赏花时，杨尔暇下意识找起了不朽，看了一圈却没找到人，还想到偏僻处瞧瞧时就被华帝派来的宫女唤走了。
沐奕妍看华帝坐在凉亭中，一左一右拉着沐奕泽和杨尔暇的手，满面笑容地说着什么，扯唇冷笑了声，不感兴趣地移开目光，转身吩咐宫女找找不朽躲在哪里。
不朽想躲一个人的时候，你站在他面前都注意不到他，托了寄生的玉石是死物的福，他伪装成背景的本事最厉害。
……
沐奕妍没在宴会上找到他，等杨尔暇一行人回到摘月楼后又听说他出现了，气得摔了案上的茶具。
摔完后她反而冷静下来了，让人继续盯着摘月楼，便如往常一样吃饭沐浴去了。
杨尔暇回去后在不朽那听了一耳朵他和二公主的孽缘，恍然明白了为什么二公主今日明里暗里地打探不朽的消息。
看着不朽这张脸，想起他在外游历了五年，杨尔暇愁道：“除了二公主，还有其他贵女对你有意吗？”
不朽想了想，没有其他人说过对自己有意，“大概……没有吧。”
杨尔暇和不朽面面相觑，一时无言。
杨尔晟今日难得有空闲，和孔氏坐在一旁听他俩讲话，闻言嘴角也有些抽搐，暗暗祈祷此行顺利。
他们一路顶着宁国暗影时不时的骚扰跑宝安这么远来，做的当然是危险的事，吸引到太多人的注意反而不美，只希望二公主盯不朽一个人就够了，千万别节外生枝。
孔氏也有些担心，询问杨尔晟什么时候离开宝安。
“快则两日，慢则四日。”杨尔晟盘算着任务进度，嘱咐道，“你们这两日先归置归置行李，等我这边收尾就走。”
三人中只有杨尔暇知道杨尔晟在做什么，不朽对这些权谋不感兴趣，平时都是‘一眼扫过’，知道杨尔晟安全健康，就不再关注他了。
几人交流完今日的事，不朽和孔氏就回了自己的房间，留下杨尔晟和杨尔暇商量正事。
……
当夜，华国皇宫一角灯火通明，朝歌黑沉着脸坐在上首，宫女侍从瑟瑟发抖地跪了一地。
大公主深夜被华帝口谕急召入宫，一头雾水，不知道有什么急事。匆匆忙忙走进来，一眼看见跪在朝歌面前衣衫不整的少年，眼前一黑差点厥过去。
大公主一眼认出少年是自己的长子忠勇侯世子，又见他旁边跪着个蒙在披风中的人，披风下露出一截粉色裙裾。不禁又恨长子胆敢在宫里与宫女乱来，又担心华帝盛怒下长子受苦。
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扑上去哭道：“你这逆子！这是什么地方？你也敢乱来？往日陛下那么疼你，你要真看上了你说出来，陛下难道还能不允了你么？你这是伤了陛下的心啊！”
大公主边哭边抱着长子狠狠打了几下，又泪眼朦胧地对着华帝跪下行礼，“娘，女儿教子不严，致使他犯了大错，您要罚就罚我吧……”
“是要罚你。”不等大公主表演完，华帝霍然站起来，“来人！将忠勇侯世子带下去，暂且收押在地牢，至于你……”
华帝恶狠狠地盯着大公主，“你瞧瞧你旁边是谁。”
大公主大感不妙，慌张地扭头看向一直垂着头沉默的‘宫女’，看见那熟悉的下半张脸大公主就懵了，她不禁仔细打量了一下，耳下的小痣、微翘的嘴唇……和她那个皇弟一般无二，这下大公主是真晕了。
华帝举高临下看着晕厥的长女和沉默的幼子，一时感觉心中悲凉，无力地回身坐下，让侍卫将两人带下去禁足。
7/16 首页 上一页 5 6 7 8 9 10 下一页 尾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