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起来好像真的是天罚。
但等士兵们反应过来想要去抢救粮草时,为时已晚,只余一地灰烬和空气中的焦香。
关衡听到手下的禀告,匆匆忙忙地披了一件衣袍便往粮仓赶,但还没到粮仓就又听到了城门守卫高声道城外天煜士兵攻城的消息。
还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夏亦峥一看到城内的火光便下令攻城,只不过这次他只用了一半的兵力。
今夜若是全军出动,有很大的概率可以攻下秦关,但倘若给他们一丝苟延残喘的希望,诱得司南弦分兵来救,那便可以一次攻下两城。
这并不是夏亦峥贪心不足,而是天时地利人和样样俱全。他若是不好好把握住机会,那才真的是对不起这样的良机。
城中本就兵荒马乱再加上外有强敌入侵,两厢夹击之下难免会露出破绽。
关衡会惨败本就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但在最后关头夏亦峥好似是听到什么消息一般收兵了。
敌兵退却之后,关衡看着城内的遍地狼藉和城外的血流满地陷入了沉思。
如今兵马死伤大半,而粮草也尽数被烧毁,难道这真的是天意吗?
但关衡很快又自己摒弃了这个想法,兵家胜败实乃常事,怎可因为一次的失败就开始自我否定。
回府后他并没有追究章术看管不利的罪责,因为从当晚的情况来看确实不像是人为可以控制的。
而章术假意亲自上门向他请罪却反被安慰,到了这时章术一直悬着的心才算是彻底放下了。
至于竹瑾,他也趁乱出了城,受了些小伤。此次取胜,他居功至伟,夏亦峥自然是少不了他的记功和封赏。
那夜,关衡枯坐府中思索了一夜快到天明时还是修书一封给司南弦请求增援,按照秦关现在的情况,绝对支撑不了太久。
夏亦峥在城外大营,听着传来的捷报,心中却是半点都高兴不起来,他还是没有长昀的消息。
天生此战也已暂时取胜,关衡绝对不可能贸然袭营,那他不如先回汉口看上一眼也可安心。
许是有着一种心灵感应吧,就在他牵马准备离去时林初淮写的那封信送到了。
是长昀的字迹,虽然看着有些绵软无力。
信上叮嘱他不要担忧汉口的事,自己也一切都好,让他务必要顾好秦关。
这封信上的内容虽然不能完全令夏亦峥放心,但好歹暂缓了他内心的不安。
既已知晓长昀并没有大碍,那他也就不必再劳心费力地去往汉口一趟。眼下当务之急就是顺利地拿下两座城池。
不出半日的时间,司南弦就收到了关衡求援的信。
原本因为担忧他的身体而冒险入敌营的一颗真心此刻就像是一个笑话,好得很。
司南弦的眸光变的锐利阴狠,孟凌苏却觉得这才像是他认识的大齐摄政王,冷漠无情不为旁人所动。
夏亦峥让这人落入俗世,却终究是伤透了他一颗凡尘人的心,或许此后他将真的不会再懂什么叫做心软。
孟凌苏琢磨着也留了一定的时间给他接受现实,而后小心翼翼地问“你准备怎么做?”
司南弦斜睨了他一眼,冷笑着道,“救,怎么能不救。”
孟凌苏莫名地打了个寒战,觉得浑身起满了鸡皮疙瘩,真冷。
裕阳城内,梁御泽端了一碗药进了主屋,林初淮要比夏亦峥听话许多,这几日都在乖乖地卧床休息,也不给他添乱。
云书原本坐在榻边给公子打扇,见梁御泽进门赶忙起身接过了药碗。
“瑾轩。”林初淮想要起身却是被梁御泽按住。
“你躺好,余毒已经清的差不多了,你再服两日药便可。”
这几日梁御泽也分析出了这毒药的成分,相应地给林初淮配了药,将余毒拔除干净才不会留有隐患。
“有劳了。”这几日钟祁会将前线的情况送来给他过目,林初淮也不算太无聊。
“跟我就不必这么客气了。”
有个省心的病患,他也是谢天谢地了,要是再来个夏亦峥那样的,他也别做大夫了,迟早得被气死。
药凉的差不多了,云书端来后林初淮一气饮下,苦的直皱眉头,见状云书赶忙递上了果脯。
林初淮接过含在口中,见梁御泽还在场,便道了句,“见笑了。”
梁御泽轻笑出声,“没事没事,这药确实是挺苦的,不过良药苦口嘛。”
“对了。”他似是想起了什么一般又看向了林初淮。
“上次我取了云霁的血想看看媚毒是否会有后遗症,现下有了结果。”
闻言,林初淮原本是靠坐在床头的身子不自觉的坐正了,“如何,可有大碍,瑾轩你不妨直言。”
梁御泽看了一眼床顶的帷幔,又看了云书一眼,似是有些难以启齿的样子。
云书是个会看人眼色的,当即起身道,“公子,厨房里还炖着补汤,我去看看火候。”
待云书退出去后,林初淮才又问道,“是有什么不好吗?”
他的神色有些焦急,当时就只是毁了风灵瑶的名声,到底还是太便宜她了。
梁御泽的神色越发的古怪,组织了一下言语后才道,“倒不是有什么不好,就是,就是……”
“就是什么?”
这人说话怎么吞吞吐吐的,成心想要让他着急不成。
“就是会比旁人要重欲一些。”梁御泽就像是破罐子破摔一般一口气说了出来。
东夷这研究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就不能正常一点,真是有伤风化。
林初淮闻言先是一愣,而后耳根热了起来最后整张脸都染上了绯红,有些后悔问他这个问题了。
“也不会很多,就,一点点,可能得辛苦你一些。”说得梁御泽自己都觉得有些奇怪。
要命,他们为什么在讨论这个问题。
林初淮轻咳数声,气氛还是格外的尴尬,“知道了。”
还是钟祁的闯入打破了这一氛围。
钟祁一贯是个粗线条的,完全没有察觉到屋内的氛围有什么不对,而他脸上的喜色也是丝毫不掩饰。
见有人进来,林初淮他们正好可以跳过刚刚那个令人面红耳赤的话题。
“怎么了。”林初淮几乎是抢着问。
“秦关粮草尽数被焚毁,将军趁夜攻城,而今关衡自顾不暇,已是修书一封向司南弦求助。”
作者有话要说: 老夏:我,重欲?
某棠沉痛点头。
第52章
关衡写给司南弦的求援信在半路上让他们的人拦下, 送到钟祁的手上,钟祁过目确认可以后才又去到了它原本该去的地方。
那信上的内容恰恰是他们想要,甚至是不需要做任何的删减亦或是增添。
“钟副将。”林初淮闻言坐直了身子。
他们一直在等的机会终于来了。
“末将在。”钟祁抱拳垂首应道。
“你现在便去整军安排战术, 让人密切关注汉口城内的动向, 只要司南弦一走, 等上片刻便立即攻城。”
他要的就是出其不备,攻其不意, 一鼓作气收复失地。
“是, 末将领命。”建功立业的机会就在眼前, 钟祁如何能不热血沸腾。
裕阳城内一切准备就绪, 而汉口司南弦也在认真部署。
为防顾此失彼, 这次司南弦只预备亲自带五万兵马往救秦关,剩下的九万仍旧留守汉口。主将不在,城中一切事宜原本理应交由副将, 但李嵩冲动易怒实在是令人放心不下,司南弦便将孟凌苏留下来主持大局。
“凌苏, 本王不在的这段时日你只要严防死守撑到本王归城之日便可,无论天煜如何挑衅羞辱都不可贸然开城门迎战。”
虽然不知道裕阳城中究竟还有多少兵力, 但胜负往往只在一念之间,战场上最忌大意轻敌。
司南弦说完还不忘瞥了李嵩一眼, 凌苏一向是个办事稳妥的,他刚刚的话与其说是在嘱咐这人倒不如说是在借机敲打李嵩。
很显然, 一向怒意上头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李副将也很清楚王爷的意思,当即就有些羞愧地低下了头, 先前因为大意被擒的事他还记忆犹新,此次断然不会再上当。
见这人已经自省,司南弦也就不再多言, 趁着夜色便带兵往秦关去了。
他敢亲自带兵往秦关,一来是出于对孟凌苏的信任,这二来嘛,就是他料定林初淮是个稳中求胜的人,从之前的几次就可以看出,说得再难听些就是优柔寡断,拖拖拉拉迟迟不愿意攻城,若说是怕伤及无辜,那就更是妇人之仁。
这样的人,只有极小的可能性会主动攻城。
但很可惜他猜错了,或者说是长昀伪装地太好了。
司南弦离城的消息即便是趁着夜色也隐瞒不了谁,出乎众人意料的是这一次林初淮没有再退缩也没有采取任何间接地策略而是很果断地给钟祁下令,命他带十五万将士攻城。
他是很顾及将士和百姓的安危,但云霁有句话说服了他。
他说:任何一场战役都无法避□□血和牺牲,为将者不会因为畏惧死亡而选择退缩,那么长昀,作为决策者的我们就无权替他们做任何决定。而在对待百姓之时,我们能做的仅仅是将伤害降到最低,不放开手脚去做战争永远都难以结束。
长昀还是太善良,才会难以适应冷血无情的战场。
虽说林初淮不是个能在战场上一展宏图的野心家,但好在他是个能听得进劝告的人,他知道云霁一开始肯听他的话不攻城是出于对他的保护,不想伤害他天性里的善,但他自己也明白这种良善在战场上只会成为一种多余负累。
所以他最终下定决心攻城,他不能辜负云霁的信任,他要替他干净利落地赢下一城。
那边李嵩送完摄政王后就将自己一个人关进了屋中。
孟凌苏问他去做什么,只听得他回答道,“抄抄书来静心,这样才不会那么容易被人牵着鼻子走。”
这话听得孟凌苏连连摇头,这人大字都不识几个还抄书?更何况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也不指望他这妹夫能克制住自己,只能寄希望于自己多费些心看好他便是。
却不知他们这些担忧多少都显得有些多余,同样的招数用一次就够了,谁还会几次三番地去炒冷饭。
钟祁在确定司南弦已经离去后便立刻下令攻城。
汉口的城防不似秦关那般天险,真要不留余力地强攻也并非是一件难事,更何况司南弦带走了许多兵马,而今攻城的人数要远多于守城的人数,可以说是占足了优势。
不同于前几次的小打小闹,动了真格的夏家军以一种绝对强悍的姿态诠释了什么叫做北境雄狮,这场战役几乎是压倒性的胜利。
李嵩还在房中磨炼心性之时城门就已经告破,他被人径直押到了钟祁面前。
“哟,李将军,真巧,这才过了几日呀,咱们就又见面了。啧,真是可惜了贵国摄政王慷慨解囊赠送的粮草。”钟祁面上满是惋惜但话语中却是满满的嘲讽。
李嵩呸的一声险些啐钟祁一脸,也亏得是钟祁比较灵敏,躲得迅速。
还真是贼心不死,要不是云霁说了不允许杀战俘,要不然就这样的绝对看不到第二日的阳光。
“把人捆好带下去,交给林大人发落。”这次这人是要死还是要活他可就管不了了,要是个有气节的一头撞死了,说不定他还能敬这人是条汉子给予他厚葬。
城中士兵一律降者不杀,虽说也不会将他们收编入伍,但好歹会留他们一条性命,待战事结束再做处理。
李嵩都被抓了,那孟凌苏自然也不能幸免,不过这人就要识趣许多,既不徒劳挣扎也不肆意辱骂而是表现的很冷静,令钟祁都高看了他一眼。
完全占领汉口后,林初淮也入了城,这孟凌苏自然也就交由他亲自来审问。
这姓孟的可是司南弦的亲信,兴许可以挖出不少有用的消息。
林初淮请这人坐下却没让人解开他身上的束缚,有了上次司南弦的前车之鉴,这次由不得他不谨慎。
“孟公子,久仰大名了。”林初淮开口时的称谓给足了他尊重,并没有他孟凌苏当做阶下囚来对待,好似他们之间是平等的。
“林大人客气了,您的名讳是孟某人久仰了才是。”孟凌苏也没有半点被俘的焦急。
天煜突如其来的攻城确实是令他措手不及,但兵败被俘不过是技不如人,没什么好不服气的。
孟凌苏也是北齐有名的文人,脾性自然也是很合林初淮胃口的。
“明人不说暗话,我想问什么孟公子应当心中有数,只是不知您愿不愿意如实相告。”跟聪明人对话还是开门见山比较省时省力。
孟凌苏闻言轻笑了一声而后答道,“林大人想问什么便问吧,孟某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识时务者为俊杰,他断不会如李嵩那般倔强。虽然这样显得很没有气节,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汉口已然失守,犯不着为此再白白搭上一条性命。
这人愿意配合自然是最好的,也省的他让钟祁用些血腥的手段去逼问了。
“不知孟公子可知北齐国君此次挑起战争究竟是为何?”
“自然是为了攻城略地。”孟凌苏回答地很快,这几乎是标准答案。
林初淮也意识到了自己这么问有些不妥便换了种问法,“那此次你们目标是哪几座城池,或者说几座城池才足以满足贵国君上的野心。”
孟凌苏垂首沉思了片刻才道,“掠夺土地,自然是占领的越多越好,不过此次陛下看中的便是汉口,秦关和裕阳。”
这话说的半真半假,此次北齐国君所求的并不是扩展国家的版图,而是单单想要取夏亦峥的性命替拓跋寒报仇雪恨。至于这三座城市其实只是附加的战利品,有更好但没有也无所谓。
“所以阁下的意思是何日夺得这三座城池何日才会收兵吗?”
“自然。”孟凌苏回答地很干脆。
但事实上他们收兵的那一日并不是攻下三城的日子而是夏亦峥身殒的时候。只不过这次陛下挑错了人,让夜霖来领兵,这战事怕是得拖到地老天荒也结束不了。
“你们的计划是什么?”林初淮试探性地询问并没有指望他能够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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