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究竟是做了什么?”
“我不能确定,没有证据前,我不随意猜测。”
两人沉默了下来,李成薰这话对于曹焕来说,相当于什么都没说,他仍是不知道事件的核心是什么。
“我不能凭你的一面之词就相信你,如果你真的可以查到关于张……他的证据,等我看过了,再做判断。”
“我明白,没关系,我知道你需要一定的时间,但是有一点你要答应我,在我查完之前,你不能再冒险了,我没保住余了,不想连你也搭进去。”
曹焕勉强点了点头,他往前走了几步,在离办公桌一点距离的位置停下,问李成薰要了笔和纸,将自己家的地址写在了上面——反正他现在也不住那儿,不怕遭埋伏。
“我希望你查到后,可以把相关资料邮寄给我一份,在我做出判断前,我觉得我们少见面为好。”
曹焕盯着李成薰的眼睛道,在李成薰还要说什么时,他快步退至门边,反手拉开门离开了办公室。出了门,他几乎是同手同脚地跌进逃生通道,逃生门在背后吱呀叫唤,合上的瞬间,他立刻撒腿飞奔起来。与李成薰谈话的整个过程他都是吊着一口气的,神经高度紧绷,这一通跑才让他顺过来气。
“啊!”
“靠!”
曹焕只管瞎跑,没太注意周围环境,一个拐弯,差点踢到坐在楼梯上抽烟的人,他尽管紧急刹车了,也还是撞到了对方,两人同时发出一声惊呼。那人被撞得往前耸了下,要不是及时抓住了扶手,此时已经滚下楼梯去了。这人骂骂咧咧站了起来,转身就是一副要喷人的凶样,但在看清撞他的人是谁后,硬生生把要脱出口的脏话给全部咽了下去。
莫达拉和曹焕对视着,彼此表情都挺尴尬。曹焕想起笔还别在胸口,他一把将笔扯了下来按了停止键,背过手塞进了口袋中。
“你……”
“调查取证。”
“哦。回去了?”
“对,回去了。”
“……”
“……”
“余了……”
“余了……”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又异口同声说到余了,曹焕反应快,迅速抬了抬手,示意莫达拉先说。
“余了案子结了,我联系了殡仪馆,后天他们过来抬走,本来我想在他们那儿寄存一个月的,但他们说没法存那么长时间,所以我找了个关系还不错的医院,能给存一个月。”
“好的,谢谢。”这话说完,两人之间又没话了,曹焕挠挠头,往下走了一步准备离开,“那我先回去了。”
“诶诶,再见。”
莫达拉让开路,紧靠着扶手让曹焕通过,他尴尬地撇开头,往楼上看去,忽然,他意识到了什么,一把抓住曹焕的胳膊,手里的烟也因此掉在了地上。
“你、你、你从上面下来?”
“……”
“你去找李……了?“
曹焕反应过来,眼神略微飘忽,点点头道:
“刚好有点事,所以顺便……不过好像不是她……”
“那是……”莫达拉下意识要问不是李成薰那是谁,但他又想起自己此时的立场,他放开了曹焕,扯了扯嘴角道,“那就好。“
“嗯。“
曹焕此时不知该走还是不该走,他原地站了会儿,确定莫达拉没有要说的了,便指了指楼梯,拐了个弯迈下一级台阶。
“曹神。”
“啊?”
“周末有空不?很久没打了,组团打一局?”
曹焕抓着扶手,眼眶略感酸涩,他应了声,转头笑道:
“叫上陈弥,现在都没人带他,可怜得很。”
“好。”
曹焕朝莫达拉挥挥手,又一个拐弯,消失在楼梯尽头。
曹焕漫无目的地在外晃悠了会儿,消化着从李成薰那儿得来的信息,他思考着思考着,想起家里的生抽好像快没了,于是为了这一瓶生抽,在搞大减价活动的超市生生排了一个多小时的队。即使这样,回到家时也还算早的,他原本打算先带雷电下去溜一圈,一开门,却看到谭北海已经在家了。
“你早退?”
曹焕扒着厨房门,惊讶地朝里面正择菜的谭北海问道。
“你也早退?”
谭北海回头看见是曹焕,也有些惊讶,向他招了招手。曹焕把生抽摆在调料架上,这才发现他白排队了,见底的是老抽,不是生抽。他叹了口气,蹲在谭北海身边,靠着他一起择菜。
“我今天去拿了点东西,所以下午就没回去了。”
“哦,我……也差不多吧。”
“嗯?”谭北海没太听懂,朝曹焕看了眼,又继续低头择菜,“我炖了只老母鸡,肚子里还有蛋,等会儿差不多了,把蔬菜放进去就好。”
谭北海将菜盆端到料理台上,擦了擦手,牵起曹焕,拉着他往客厅去。
“我找到了一个人,是姚谦行在研究所第一小组时的老师。”
“你说的拿东西,是去查姚谦行了?!”曹焕瞳孔骤缩,相当激动,“你、你怎么不和我说?这样太危险了!”
还不知道详情的谭北海不太能理解曹焕这反常的反应,曹焕握了握拳,嘴巴开开合合几回,最终选择坐下来先听谭北海把话讲完。
“你先说吧,等你说完了,我也有些事要补充。”
“好。”谭北海观察着曹焕的表情,他没多问,缓缓道出自己的调查结果,“我没怎么查,只是想看看能不能从当时和他在一个研究所的同事那里多了解一些事,毕竟多听多看更容易找出突破点。我算是运气好,第一个找到的,就是他的老师。
“这位老师姓关,今年已经快八十岁了,现在住养老院里,关老师退休已久,按他说的,早就过了保密期,所以他能讲的事,别人不一定讲得了。关老师告诉我,姚谦行意外去世后,卫芊河母子不仅没有能拿到抚恤金,甚至连一点补助都没得到,不止如此,她们还被赶出了研究所宿舍。卫芊河当时产后不久,丈夫突然离世,又没了住处,因此换上了严重的抑郁症。关老师原先是想救助她们的,但卫芊河的精神状态极差,有一些被迫害妄想症,谁都不信,还用刀划伤了关老师,关老师家人很生气,不追究的前提是不让关老师再管闲事。虽然他不能明着帮了,但还是会偷偷给卫芊河母子塞钱,只是到底没能让她们渡过难关。”
“这、太过分了吧,为什么研究所会这么做?”
“你还记得姚谦行死的时候,手里是拽着图纸的吧,关老师说,研究所回收图纸后,曾让他检查过完不完整,他确认过图纸是没有任何丢失部分的,但是,研究所之后很快在一家英国发行量比较大的报纸上,看到了一篇名为‘中国自主研发航空发动机图纸曝光,与美国某公司生产的发动机相似’的报道,报道中有一张关键部分被盖住的图,与研究所的图纸是一模一样的。研究所进行内部调查后,认定了是姚谦行泄露出去的,他的死,也有可能是分赃不均等原因导致的,所以他们把卫芊河母子从宿舍赶了出去,并且还准备上诉,向她索取巨额赔偿,如果卫芊河恰巧还是知情人的话,甚至有可能面临牢狱之灾。关老师还说,因为这件事,当年航空发动机的研发项目就从一百零七研究所撤走了。”
“等等,让我理一下,”曹焕双手抓着头发,好一会儿才放开,“所以我确实是想错了,叶牡丹这个组织不是什么国际贩毒,而是,间谍?他们来这里,是来找那些有点官职的人买情报的?”
谭北海点了点头道:
“我顺便查了姚谦行的财产情况,因为时间比较久,非常古老了,都是纸质档案,我没有发现其中有不明来历的汇款,唯一进账就是研究所每月发的工资。我判断他应该是受害者,而不是组织中的一员,他在去复印图纸的路上可能是碰到了哪个要来抢图纸的人,争斗中被推出了马路,而且那个人当时一定没有马上走,还把图纸拍了几张下来,不然无法解释图纸一张没丢的情况下,报纸上是怎么会有图纸照片这件事。也就是说,如果能找到肇事司机,他说不定会有印象。”
曹焕盯着茶几一角,良久点了点头,他看向谭北海,抓住他双手严肃道:
“我也有要坦白的事,我今天去见了李成薰。”
“你……“
谭北海一下急了,却又说不出责怪的话,曹焕见状马上露出一个笑脸,拉着他的手摇了摇。
“我特意选在她办公室,就算有事我也能逃掉,何况我跟她谈下来,觉得她应该不是主脑。首先,她就不知道……不知道我父亲也是其中一员。我认为余了应该是查错了,或者不排除她是被真正的主脑带跑偏了。虽然只是我的个人猜测,余了说不定已经见过了真正的主脑,而那个人利用自己的巧妙话术暂时骗过了余了,而后在她反应过来前将她杀害。而且李成薰还给我提供了个人选。”曹焕把钢笔拿出来,扭开了笔身,从中拔出了一张SD卡塞进谭北海手里,“我跟她的谈话内容都在卡里了,你看看吧,我先去洗个澡。”
曹焕一溜烟跑没了影,不给谭北海再多说两句的机会。谭北海握着SD卡叹了口气,起身往书房去开了电脑,他把卡插进读卡器中,点开了其中的视频文件。
第九十三话
曹焕算着自己与李成薰谈话的时间,特意掐时间洗了个长时间的澡,但他忘了视频是可以快进的,谭北海根本用不了那么长时间来看。近些天气候闷热,卫生间又不透风,他泡着泡着,只觉得胃中翻涌,头晕眼花,一踏出浴缸,直接昏倒在地板上。谭北海面前的屏幕上,视频定格在最后一秒,他盯着屏幕思考了好半天,若张桁真的是那个阻碍,那确实如李成薰所说,不是他们想对付,就能对付的了的,交给李成薰,或许是最好的选择。他瞄了一眼电脑右下角的时间,往卫生间方向望了望,意识到曹焕好久没出动静了,他赶紧起身去敲了敲门,可里面人却没有任何反应。
“焕焕!”
谭北海拧了拧门把,门是从里锁着的,这会儿他一下子也想不起来门钥匙放哪儿了,直接退后几步,一个冲刺撞开了门。门甫一开启,一大股水蒸气扑面而来,他被喷得脚步微顿,凭记忆反手摁开了门框边的排风扇按钮。眼前景象差点没吓死他,只见曹焕俯面全裸趴在地上,整个人红得像刚出锅的虾子,摆出了个貌似案发现场人形的姿势。谭北海顶着热气将曹焕抗上肩膀,背出了卫生间,放在了客厅沙发上,他手忙脚乱地抱着两张浴巾毯过来,一边给曹焕擦身上的水,一边开了客厅空调。可曹焕身上的水跟擦不干似的,刚抹干的地方,马上又会沁出一片水珠。
“嗯……”
曹焕意识朦朦胧胧,本能地朝着凉风吹来的方向蠕动,等谭北海给他擦完腿,他半个人已经是悬空在沙发外了。
“我饿了……”
曹焕嘴里模糊不清地道,微微睁开了一点眼睛,不过眼神还不能对焦。
“饿了?吃饭还是面?吃面好不好,好消化。”
谭北海正挥着一把小猪佩奇形状的小扇子给曹焕扇风,闻言,他把曹焕抱上来了点,让他靠着沙发背做好。曹焕愣愣地坐了会儿,看着谭北海忙前忙后,意识回笼,他忽然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低头一看,瞬间清醒了,立刻蜷缩起来,拿过两个抱枕挡住自己,不可思议地盯着毫无所觉的谭北海。
“你喜欢吃拌面还是汤面?”
谭北海拎了杯水出来,放在曹焕手边,顺便拿手掌心试了试他额头的温度,曹焕退无可退,就差把自己塞进沙发垫底下去了。谭北海没听见曹焕的回答,疑惑地朝他看去,两人对视五秒后,他终于意识到了问题所在,一张脸涨得通红,跌跌撞撞往后退了五六步,差点被茶几绊倒。
“我、我不是……我……”
谭北海说话舌头直打结,他原地转了圈,闪进了卫生间中,捂着眼睛把曹焕自己准备的换洗衣服拿出来递向他。既然谭北海比自己更羞,曹焕一下就调整好心态了,他也不挡了,明明坐着伸手就能接到衣服,他偏偏要站起来,走近了谭北海,摸着他的手背拿过衣服。不仅如此,他还穿得特别慢,看谭北海要离开,他马上哎哟哎哟地喊腿疼,非要谭北海给他当人肉支撑,挽着他胳膊才慢悠悠把裤子穿上。
“面、面……面烧焦了。”
谭北海不敢走,又不敢看,只能盯着茶几腿任曹焕抓着他,待曹焕终于把裤子穿好了,他才轻声说道。曹焕闻了闻,还真是,空气中有一股焦味,他赶忙放开谭北海,谭北海跟个弹簧似的,一下窜进了厨房里,“哐”地拉上了门。
“哈哈哈哈哈。”
曹焕倒在沙发上无声狂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那边吃着鸡胸肉的雷电歪头看着他,一脸的不解。待谭北海端着碗再出来,曹焕已经在餐桌前坐好了,一脸奸诈地盯着他。
“等事情都完了,我们出去旅游好不好?”
曹焕双手往餐桌上一搁,头趴在上面,侧过脸拉住了谭北海的衣角。
“……好、好,你想去哪里?”
“我啊,想去海边,到时候我裸|泳给你看。”
谭北海发觉自己上当了,抿紧了嘴不回话,将一碗面放在曹焕面前。
“我说真的,没骗你。”
曹焕逗人逗上瘾了,还拉着谭北海衣角不放,一个劲儿地晃。
“我记下来了。”
谭北海自我恢复了过来,他在餐椅上坐正,一本正经地说道,手上拔了一个鸡翅膀放进曹焕碗里。
“这还用记,骗谁我也不会骗你啊。”
曹焕心情特别好,坐了起来大口大口往嘴里扒肉,一边吃一边笑,结果就是自作自受噎了好几回。
曹焕每天都在等李成薰的消息,虽然着急,但他也清楚调查不是一天两天的事,特别是现在,到了最后阶段,更是要耐心,不能给敌人可趁之机。谭北海这边倒是先查来了当年肇事司机的信息,只是毕竟过去了二十二年,虽然肇事司机是找到了,可对方哪还记得那么清楚,而且他表示自己当时非常慌张,全部注意力都在姚谦行身上,根本没注意到其他人。由此,这条路也就走不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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