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下一齐喊道:
“应该!”
潘秦楚两手向下压,示意他们都小声点。
“所以今天,我打算组织大家一起去保护欧思阳同学,下午三点他会从法院出来,我们要保护他不被坏人伤害!我的计划是,今天下午活动课上课后马上出发,从后门边的花园矮墙爬出去,到时候请各位同学发扬互相帮忙的精神,争取不让任何一个人落队!我们在校外集合后,一起坐车去市中级人民法院,希望三点前能赶到!愿意参加行动的同学请举手!”
这班都是从没有逃过课的好学生,一听要逃课,便都有点犹豫了,左看看右看看,一时间没人举起手来。潘秦楚在讲台上看着这画面急了起来,准备再发表点演讲激励下大家,然而出乎她的意料,就在这关头上,原先那个问询时一直哭,还差点哭晕过去的女生颤巍巍站了起来。女生手举得老高,一边擦眼泪一边打着哭嗝道:
“我参加!我要参加!如果这次没有欧思阳,我说不定以后还会被郑盛欺负!让我参加!我一定要参加!”
有一个人带头,而且还是最胆小的那个,合唱队的几个就都坐不住了,纷纷站起来表示要参加,其余的人也受到了影响,最终全班都站了起来。学习委员推了推眼镜,煞有介事地说:
“这虽是蚍蜉撼树,但只要我们团结起来,什么树都能推倒。”
边上有人一脸不解,小声说了句:
“皮肤?什么皮肤,王者出新皮肤啦?”
“是蚍蜉,就是白蚁。”
“哎呀好恶心,你才白蚁呢,那不是害虫吗!”
学习委员一瞪眼睛,脸都红了:
“对于那、那些很坏的大人来说,我们不就是不值一提的白蚁吗!倒是你、你们不知道蚍蜉的,肯定是没看老师布置的必读书目!我要扣你们的学习分!”
“哎你不能血口喷人啊,我是读得慢,还没看到,你才没读呢……”
刚说话的几人一听要被扣分,立刻缩起来了,小声嘟哝了句。
“哎别吵吵别吵吵。”
全班最高大的体育委员站了出来,他走到讲台上,拍了两下桌子,让底下已经岔开话题的同学们听他讲话。
“我们要保护欧思阳同学的话,就得准备点武器,不然打不过他们大人。”
他这一说,提醒了在场的所有人。
“对啊,比如说我爸,一手臂就能把我拎起来。”
“那到时候我们一起上,让他不知道拎哪个不就行了。”
“不行!”体育委员听着这话,马上出声制止,他两手往后一背,一副老派模样道,“我们的重点是‘保护’,决不能主动出手,但是必要时也不能占下风。武器是用来威慑对手的,搞不好他们看我们这么多人,还人手一武器,就怕得跑走了呢?!”
“对!大家赶快趁午休去找自己用起来顺手的武器,我们下午出发!”
潘秦楚赶快接道,抢回了自己的主场。
“好!”
全班齐声道。
“都说了小声点了!”
坐前排、后排以及靠窗位置的人,在潘秦楚的指挥下,又重新把门和窗帘打开,大家若无其事地分饭吃饭。午休时,潘秦楚和赵祁一起出去找趁手的武器,潘秦楚在校园里走了一圈,最后选了个比较尖锐的小石头,赵祁则是在自行车棚里找了个不知被谁丢弃的,生锈了半截的车锁。
全班同学下午上课的时候个个正襟危坐,心里隐隐有些兴奋,却又不敢表现出来,不约而同以认真听课来掩饰。这使得任课老师非常欣慰,连连夸奖一班同学们认真好学,是全校的好榜样。下课后的十分钟里,大家做着最后的准备,上厕所的上厕所,藏武器的藏武器,喝水的喝水,活动的活动,上课铃一响,全都自动自觉地集合在班级里。待上课铃终于停止,潘秦楚一挥手,全班从第一排开始,依次往后分批出门,他们先混进操场上玩乐的人群中,随后分散开来,一个个往后门花园走去。不一会儿,一班的人就都走空了,最后出门的是潘秦楚和赵祁,她俩在等在花园墙边的体育委员的借力下,一个接一个地翻出墙门,和墙外的同学们一齐往公交车站走去。
工作日的下午,公交车站只有两个人在等车,当这一批四十几个人过来时,这两个人纷纷朝他们看去,秉持着不管闲事的原则,虽然好奇,但两人都没想着要问这一群没有老师带着的孩子,怎么上课时间在外面游荡。路人不问,不代表公交司机不会问,这一大帮孩子陆续上车后,司机大叔坐不住了,朝他们问道:
“你们老师呢,这么多人怎么回事?”
这是这帮学生没料到的场景,有几个当没听见,有几个胆子小的拼命往车厢后面躲,还是潘秦楚作为班长镇得住场,先礼貌地向司机大叔鞠了一躬问了好,弄得司机大叔都不太好意思起来。
“司机叔叔辛苦了,我们今天实践课,要去法院参观,老师已经在法院那边等我们了,我们自己坐车过去,老实说,这也是实践课的一个环节。”
潘秦楚语调平稳,面带笑容,说得顺畅,声音洪亮,让司机大叔立马就信服了,还夸奖他们能干,并帮他们指出了该在哪一站下车。实际上,潘秦楚自己也紧张得要命,手握成拳背在身后,手心里全是汗。待司机大叔关门启动车后,赵祁赶紧过来,牵起潘秦楚去车厢后面落座。
·
给一班上下午第一节课的老师,上完课后心情好得不得了,脚步轻松地回了办公室,一边哼着歌一边写教案,看见一班班主任进来办公室,他忍不住上去对一班今天上课的表现一顿夸奖。班主任表面谦虚地说应该的应该的,心里却是开满了一朵朵小红花,她拉开抽屉,从中抽出几沓新买的贴纸,准备拿去给一班每个人的桌子上都贴上一个,以示鼓励。
班主任走进一班教室,却意外地发现里面一个人也没有,虽说是活动课,可一班也鲜少有全体都出去玩的时候。总有那么几个孩子生怕玩一会儿就得落下别人一大截,活动课也被他们上成了自修课,每次都要老师过来赶人才肯一步三回头地出去玩,老师一不留意,他们会立马溜回教室,躲着继续看书写作业。班主任虽然觉得奇怪,但孩子们肯在活动课出去玩,她还是开心的,她在每个人的桌角上都贴好了小花贴纸,打算去操场找潘秦楚,让她组织下大家,放学后先别走,到时候开个小班会表扬下。
但事情越来越蹊跷,班主任走遍了操场都没见着人,别说是潘秦楚,一个一班的人她都没看见。班主任绕着教学楼又找了一圈,没有,几幢教学楼上上下下跑了一圈,还是没有,她终于急了起来,但这帮孩子的书包明明都在教室里呢,能跑哪儿去,她原地思考了会儿,急出了一背的汗,踩着小高跟跑去传达室查监控。
监控中的一班学生看起来没有任何异常,活动课上课后,他们陆陆续续地三三两两结伴走出教室,有些往操场方向走,有些往教学楼后面走,待最后两个同学看了会儿书,一起出门后,教室就彻底空了。唯一的共同点,就是他们出去了之后,谁都没有再回来过。班主任又让值班的大爷帮忙调了操场及教学楼后边的监控,只见这些同学确实融入进了玩耍的队伍中,有几个还踢了会儿球,可到最后,每个人都是往同一个方向而去——后门边的花园。可惜花园那边是监控盲区,看不到发生了什么。班主任又急急忙忙赶到了后门小花园处,围着那一小块地方四处观察,忽然,她发现了墙角下卧着一丛被踩折了的草。一股不好的预感从脚心往上窜,班主任额头冒出了冷汗,转身向教导处跑去。
萧主任听到一班班主任的汇报后,一开始还没往今日郑盛庭审这事上想,他先安抚了下班主任,两人悄悄地从后门出去找人。萧主任领着班主任去了辖区派出所,并找管监控的警员说明了情况。一下子走丢四十几个学生,这事听起来有些魔幻,不过警员是认识萧主任的,知道他确实是附近小学的教导主任,便还是带他们去了监控室,把半个小时前的监控给调了出来。监控中果然出现了孩子们的身影,他们整整齐齐地排成一列,相当有纪律地朝着小区出口的公交车站走去,最后一起上了一辆公交车。从监控的角度,只能勉勉强强看到那辆公交车的编号。警员打了个电话给公交公司,将大概的车辆编号及准确的上车时间报了过去,公交公司的工作效率很高,没五分钟,当时开车的司机就回了电话过来。司机看来也是吓坏了,电话一接通,他语气激动地连珠炮般道:
“警察同志啊,我真不知道这帮孩子竟然是自己出来的,当时我还问了他们老师在哪儿呢!不信您可以调我车上的监控!还有还有,当时乘车的人都可以为我作证!孩子们说这是实践课内容,本来要是只有一两个孩子,那我肯定不会开这个车的,但是上来了得有个二三十个孩子吧,我就信了。我保证下次这种事情不会再发生了,一定先联系学校进行确认。”
“那他们是在哪里下的车啊?”
班主任心里急得不行,等不完这司机长篇大论说完,插嘴问道。
“市中级人民法院东门站下的车。”
萧主任一听,瞪大了眼睛,一拍大腿道:
“哎呀,这帮孩子该不会……”
班主任听到市中级人民法院,也立马反应了过来,她与萧主任对视一眼,与辖区派出所的民警们道了谢后,赶紧赶回学校取车,急速驶往市中级人民法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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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这里可能有关于未成年人证言能不能做数的疑问,其实是可以的,只有在【未成年人作出与其年龄和智力状况不相当的证言】情况下才不能单独作为认定案件事实的依据
第十四话
王老师比较心急,一早拉着曹焕一起去了市中级人民法院,王老师代表临床,曹焕代表物证,他俩根据法院发来的出庭申请上的信息,找到了位于角落里的第27号法庭。这次是非公开审理,没有旁听需求,于是便挑了个小型法庭。曹焕百无聊赖地靠墙等在门口,清洁人员进去打扫时,他往门缝里看了一眼,心拎起了一下,小法庭没有旁听席也就算了,连证人席也省了,这意味着到时候他作证,大概率得站到被告席上去阐述。王老师正在椅子上背提前写好的鉴定意见报告解释词,以求用词严谨、准确、通俗易懂。
“小曹,你不准备准备?”
王老师见曹焕无聊得紧,抬起头来随口问道。
“啊?有、有准备的。”
曹焕肩膀离开墙壁,站直了点,但想着等会儿说不定还得站多久,便在离王老师一个位置远的地方坐了下去。物证助理们其实也给曹焕准备了一份类似的庭上答词,但是他从来上庭都是即兴发挥,想到什么讲什么,不愿意背这些个套话,包里薄薄两页纸,他一个字都还没看过。曹焕手肘搁在膝盖上,两手托腮盯着紧闭着门的27号法庭,思维已经不知道飞到哪个外太空去了。
不多时,走廊上传来了好几双皮鞋踩大理石地砖的错位脚步声,最终一共有八只脚停在曹焕视线前,他直起身向上看去,迎面对上的就是谭北海的眼睛。谭北海跟往常一样,穿着他那套板正的检察官西装套,仪容仪表一丝不苟。南珊这回也换上了笔挺的西装,背脊挺直地站在谭北海边上,后面还有两位曹焕不怎么熟悉的面孔。一位看起来约莫五六十岁,精气神十足,她头发挽起,面容慈祥中带着肃穆。另一位略微年轻一些,面容祥和有如弥勒佛,他头发上了不少发胶,将鬓边的碎发也一并梳了上去,发缘在走廊顶上日光灯的照耀下反着光。
“这两位是未检办的李主任和唐主任。”谭北海向曹焕及王老师介绍到,继而又转向了未检办的两位主任道,“这两位是中华公义司法鉴定中心法医临床主任王老师,以及法医物证鉴定人曹老师。”
曹焕太阳穴跳了一下,曹老师?怎么这词从谭北海嘴里出来就这么变扭呢。曹焕硬生生忍住笑,站起来鞠了一躬,与未检办的两位老师握了握手。
几人寒暄了几句后,承办法官带着钥匙叮叮当当地奔跑过来,打开了27号法庭的大门,跑起的风将他梳在一边的头发掀起,露出了光洁的头皮,他若无其事地又将头发给盖了回去,伸手请外头几人进门。四位公诉人被安排在了原告席上,承办法官把写着“原告席”的牌子翻了个面,变成了“公诉人”。后边又进来几人,每人人手两张椅子,硬是弄出了一排旁听席来。曹焕心里大石落地,坐旁听席总比被安排在被告席上好。
“老师们好。”
两位女法官以及一位戴着眼镜的青年法官同时进门,与在座的各位打了个招呼,抱着记录本走上法官席落座。青年法官的座位面前有一台老旧的电脑,他按下主机开关,扶了扶眼镜,双手搭在了键盘上,看起来应该是位实习记录员。欧思阳是和父母一起来的,三人进门后径直走到了曹焕旁边坐下,欧思阳抱着他爸爸的手臂小心地觑着被告席,眼神无意中与曹焕接触时,他眼角微微弯起,小声问了声好。人都到齐后,只剩下一直空着的被告席了,承办法官看看时间,拍了拍记录员的肩膀,让他去问问怎么回事。记录员点点头,扶了下眼镜,小跑着出门,又小跑着回来,道:
“公安局那边在送人过来的路上堵车了,说是马上到。”
承办法官一脸不高兴,用方言骂他们不守时,不知道早点出门。
郑盛是从被告席边的小门被两个法警驾着进来的,他整个人比曹焕上次见到的时候瘦了一大圈,脸颊削了进去,两眼无神无光,看起来像是个多年的瘾君子,他的头发也是乱糟糟的一大团,纠结在一起,毕竟人到中年,原先可能还会定期染黑,此时没这条件,从头顶开始花白了一大片。郑盛那凹陷眼窝里的眼珠子将公诉人从左到右看了一遍,继而转向了旁听席。曹焕早在郑盛出现的时候就挡在了欧思阳前面,当郑盛看过来的时候,他与郑盛正面对视,直到对方不甘地移开眼睛。
·
一班同学们浩浩荡荡地赶到了法院,法院门口值班室里的人朝他们看了过来,见他们在法院门口徘徊,心中起疑,站起身似乎是想出来赶人。潘秦楚察觉到了值班人员的动作,她抬起手,示意大家先别动,四处看了圈想找个能躲的地方。就这一会儿的功夫,值班人员已经向他们走了过来,潘秦楚一惊,挥动手臂,带领大军拐了个弯向左边走去。值班人员停住了前进的脚步,站在门口看着他们一直沿着围墙走到底,才重新回了值班室。
“我们现在怎么办啊?”
有人出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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