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子你是在故意装纯吗?”
没再多言,虞扶尘道过谢便径直进入听雨楼结界的缺口,云无欲立在原处吹着夜风,感受着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的意境,又是一声轻笑。
“平日千金难得美人笑,见了他你倒是兴致大好,怎么,是为兄比不上他了?”
出尘的鸦青衣衫散乱风中,不知何时,他身畔已然多了一人。
那人手执折扇遮挡面下,只余一双与他极近相似的眉眼,幽紫瞳眸满含魅惑,让云无欲很是无奈。
“这不是一码事,他让我想起了从前亏欠于师尊的自己,如果那人尚在人世,见我为此进退两难,想来也是希望我出手帮他的。”
“你在他身上见到自己旧时的影子,帮了他,就好似帮了从前的自己。你在遗憾当初没人对你伸出援手,所以不愿他重蹈你的覆辙留下终生遗憾,合情合理。既然如此,你想要为兄如何去做?”
“随你心意,我不强求。我相信他和从前的我一样年轻有为,强势又强大,就算没有你的帮衬也能一举成事,进而受到瞩目,虽然那对他而言……或许并不是件好事。”
见他眸光暗淡,云无棱自背后环住他的腰身,俯首将下颌垫在他肩头,轻吻他的耳垂。
近在咫尺,气音更显诱惑,带着成熟男人独有的魅力,实在难以招架。
云无欲很快陷在柔情里,不愿再面对现实,仰望漫天星辰,他只对背后的男人说了三字:“我后悔……”
“但我们无力重写过去,你好好活着便能令他欣慰,九泉之下,也好瞑目。”
“风长欢……须得承认,我的确寄希望于法华君,怀着一丝侥幸,希望他能了结我的夙愿……哥哥,我是不是太贪心了?”
“不会,和我比起来,你差的远了。”
云无棱边说边将手伸进了他的衣衫到处乱摸,气的云无欲推开背后的癞皮狗,拂袖而去。
吃痛的兄长闷哼一声,不情不愿遂了他的心意,转而追向虞扶尘隐于夜色的背影,暗中观察。
后者并未注意到一双璧人的温存,穿过结界后置身于听雨楼华庭之中。
此处甚是僻静,少有人来往,能听到堂中时而传来的叫价声。
他抚着胸口,隔着衣衫握着颈上的玉佩,得了些许安慰。
晚风拂过,树影斑驳,虞扶尘揉着发酸的眼睑,见远处有丫鬟端着托盘步履匆匆,心生一计。
他照着丫鬟的打扮施法易了容,可惜在结界中咒法不能完全释放,表面是成了浓妆艳抹的姑娘,可他身形依旧颀长,看起来很惹眼,不得不屈膝艰难前行,以免被人看出端倪。
为避人耳目,他还特意取了下人端茶倒水的托盘,捡了截儿枯木用红布盖严,跟着前面的丫鬟一步步蹭到前堂,就在要进门时意外被看守大门的侍从拦下。
“站住,以前没见过你啊,鬼鬼祟祟的,走路像只鸭子,是不是浑水摸鱼的?”
“……”
一表人才虞行止被污蔑成公鸭,这等奇耻大辱……忍,只能忍!
虞扶尘挤眉弄眼的赔笑,捏细了嗓子尖声道:“这位大哥,奴家不小心伤了脚才会如此,不信的话,你看……”
这会儿他觉着自己受了风长欢的真传,戏瘾大发煞有介事,一掀裙摆没羞没臊的露出障眼法下的三寸金莲,果然令那侍从老脸一红,再没眼看,摆手放行了。
“师尊,为你我可是连清白都豁出去了,一定要快点好……唔!”
虞扶尘这厢□□叨着,忽见长廊两侧的客房里冲出个满身酒气的人,直愣愣朝他扑来。
由于屈膝行动不便,又穿着不习惯的长裙,他一时躲闪不及踩了裙摆,当场栽倒在地,连带着那醉鬼一并倒在他身上,咿咿呀呀说些胡话。
虞扶尘险些被压断气,毫不留情抬腿踢向那人下盘。
突如其来的疼让后者酒醒大半,哀嚎一声差点当场去世。
“你这小、小妞……太粗暴了些,不成,不成……现在哥哥我名花有主,不能、不能乱搞……”
这声音?这语气??这长相???
虞扶尘察觉到异样,揪着那人的衣领便把人像死狗一样提了起来,对着灯光一照,一个出乎意料的名字脱口而出:
“……步音楼??!!”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各位看文的小可爱,这几天摔得实在是难受,没有及时更新请见谅……
第52章 是追命而非天杀
“哎哟~轻抹胭脂妆, 是谁家的儿郎~”
步音楼喝得七荤八素,蹭着虞扶尘的腿耍起酒疯, 后者又恶心又嫌弃, 一脚把人踢回客房,左右开弓把人打得被迫清醒。
凌雪宫少主抚着他肿的老高的脸颊, 喝着醒酒汤模糊不清道:“下手太重了些……本公子被你揍成猪嘴还怎么疼爱各位姐妹啊。”
“再不说你为何而来, 我让你下面那张嘴也张不开!”
“得得得,这话不该是我问你吗?本少主万花丛中过,千金压身不嫌沉,出入听雨楼再正常不过了吧, 倒是你,穿的是什么样子, 给你师尊瞧见了还不得……”
说到一半, 他终于发现虞扶尘是孤身一人, 左右张望没见着明斯年的人影,急了。
“微之怎没和你一起来?你是偷溜进听雨楼的吗?!”
“说我被逐出师门了你可信?”
“信你个鬼啊?我猜你八成是为了普陀莲瓣,想救你师尊的性命。”
二人算是熟识,彼此间没什么秘密, 被无情道破心事, 虞扶尘也报复性的揭了步音楼的老底:“找不着明微之才来这儿借酒浇愁的人有什么资格说我?”
“……”
缓了大半个钟头, 少宫主稍微醒酒,愁思又上心头:“扶尘啊,你别……千万别怪他,那日他伤你师尊是有理由的。”
“如果你想说是为助我们脱身, 这事我已经知道了。”
“我以为聪明如你,一定会注意到凌雪宫发生惨案那日,我只把你带到现场而让微之回避。其实早在那个时候我就发现他目的不简单,只是没想到他与你师尊积怨会那么深……”
这话无疑是让虞扶尘的心提到嗓子眼,要是明斯年别有用心再次接近,此刻与他独处的师尊岂不是很危险?
看出他的顾虑,步音楼示意他不必紧张。
“怨是有的,但却不是对你师尊,他在动手之后才想明白,或许世上真有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存在。这些都是我以情蛊与他联通心意后才知晓的……当务之急是要让你尽快见到楼主,你如愿之后一定要告诉我他藏身何处,否则……”
否则情蛊反噬,他们都会有性命之危。
虞扶尘忘了这茬,拖着步音楼起身,匆匆出了客房走在幽深的长廊里。
听雨楼内廊道错综复杂,误入其中极易迷失方向,虞扶尘走了几步觉着情况不对,晃了晃手里提着的死狗:
“喂,楼主在哪儿?”
“神龙见首不见尾,不是在天上,就是在地下……”
“……”
那不就是死了么??
步老狗醉眼朦胧,笑嘻嘻推开虞扶尘,一掌打在墙上,随之而来的是机括转动的声响环绕四周,毛骨悚然。
就在虞扶尘后悔寄希望于醉鬼时,脚下的地板倏然塌陷,身体一时难受控制,二人双双坠入下面深不见底的空间。
步音楼一路哀嚎,虞扶尘则机智的踹了他一脚,令那人垫在自己身下用以减轻伤害。
他们下坠的速度很快,很难开出结界来护体。
虞扶尘咬牙克制着身体下落的趋势,双手在石壁上磨破了皮,忽见眼前一道微光乍现,他立刻抽出□□刺在石壁上。
神武淬了灵力,力道与御劲都被发挥到极致,适时减缓了冲击。
稳住身形后,虞扶尘拉住步音楼的后领,以免他闪躲不及摔个好歹。
借此机会环视周遭,他们正置身偌大的暗室中,穹顶有皎洁之光流入,柔和月辉照亮整个空间,而四壁各处嵌着大小不一的灵石,有如漫天星辰。
他们所处的位置不是很高,虞扶尘索性放手步音楼,任他哼哼唧唧摔在地上,而后收了□□径直跃下,踏在那人背后,让他呜咽一声吐出腹中的酒菜,神智总算彻底清醒。
“我去……要死了……”
“赶紧擦干净嘴起来了,让人看了不知道你是在吐还是吃,恶心。”
拍去身上的灰土,虞扶尘顾自上前查探。
暗室正中放置一张磨板大的玉制圆盘,石色晶莹剔透,纯粹的令人咂舌。
玉盘八方以灵石标明方位,代指奇门遁甲,正中是颗色泽如水的晶球,虞扶尘从中看到了自己扭曲的倒影,凑近一步还想细看,却被人打断。
“擅闯听雨楼,你们胆子不小,特意来寻死,真是多此一举。”
循声望去,暗室里侧正座上靠着一人,昏暗的光线没能映明他的面容,反而是手背上根根青筋清晰可见。
此人身着白衣,出尘的素净让虞扶尘想起尚在天虞养伤的那人,步音楼快步上前,先他一步开口:“楼主,多日不见,你连我也不认了吗?”
“还当是谁,原是被软禁凌雪宫的少主,以及被停职的地网杀手。”
“……”
神秘楼主一现身,暗室内温度骤降,虞扶尘只觉背后的汗毛都竖了起,生出莫名敌意。
那人见状起身,长袖一甩,手中赫然多了把折扇,“啪”的一声展开扇面,就见白底黑墨上书“爱来不来”四个大字,顿时格调低了几个档次。
虞扶尘一怔,又见楼主飘然上前,用折扇挡着半边脸,都快和他贴到了一起,这眉眼……怎如此眼熟?
“云无欲,你是在耍我吗……?”
步音楼解释道:“这位是他兄长云无棱,别乱叫。”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关系……
云无棱冷哼一声现了真容,虽与云无欲长相相似,但唇角勾起的弧度却有偏差,给人以截然不同的感觉,与后者相比,做哥哥的倒是有几分不近人情的意味。
“进入听雨楼禁地必定是有所求,既然是无欲的旧识,我也不好兵刃相向,说吧,所求何事。”
步音楼暗中戳一把还愣着的虞扶尘,后者回神,轻咳一声答道:“我需要普陀莲瓣救我师尊的命,还请楼主成全。”
“哦?这倒是稀奇,世间想要风长欢性命的人数不胜数,听雨楼一天接到的委托就足够写满一整本,救人远比杀人艰难得多,现在改变主意还来得及。”
虞扶尘没答话,云无棱与他对视,眼神有了交汇,一切都已了然。
看来这个小子终究还是如那人所愿。
无需步音楼说情,云无棱指着玉盘上的晶球,对虞扶尘道了声:“请。”
“这……”
“听雨楼有立于修界法度外的行事准则,所接受的委托不得与宗旨相悖,还应遵循先来后到的规矩。多年前我曾亲口允诺一人,听雨楼永远不会对风氏长欢出手,只要我活一日,只要听雨楼尚在一天,便没人能打破这个约定。”
所以不论条件多么诱人,听雨楼都会谢绝对风长欢赶尽杀绝的委托,这对虞扶尘而言自然是件好事。
但无利不起早,其中必定少不了云无棱的好处。
他怀着顾忌,没有掩饰自己的需求,掌心覆在晶球上,低声道:“他是我师尊,我得救他,无论代价如何,求楼主……帮我这个忙。”
云无棱轻叹:“我接受的委托是不杀他,而非救他,想必你也知道自己该付出什么。”
循他手指的方向望去,虞扶尘掌下的晶球蓦地拢起一团黑气,逐渐向外扩散,直至蔓延整个晶球,吞噬所有光亮。
漆黑之中,景象扭曲有如潮水涌动,虞扶尘定睛,从中看到了此刻他最不愿见到的人。
“虚无?”
“你曾在无相佛宗度过少年时,这位新任掌门应该并不陌生,既然你有追命令在手,为听雨楼谋事也算合乎情理。”
“有人要他的性命?”
“是追命而非天杀,雇主要的是他时常佩在腕上的乌木念珠。只要你能活着完成任务,风长欢便不再有性命之忧,稳赚不赔的买卖。”
说着,云无棱从袖中取出一块崭新的玄色令牌,在扇叶边缘划破指尖,将鲜血涂在追命令上,随着咒法施放散发出明光。
“有了这个,不论身处何地,听雨楼都能察觉你的所在。至于你这张脸在熟人面前太过招摇,步少主,我记得你那儿有我寄存的一件东西才是。”
被他点名,昏昏欲睡的步音楼才回神,在乾坤袋里摸了半天,翻出个四棱见方的锦盒递到虞扶尘面前。
暗色内衬上静置一张玄铁打造的精致面具,黑金配色,口鼻以下挡得严严实实,唯留一双利目在外,果真有几分杀手的意味,也十分的……眼熟。
“不瞒你说,这曾是你师尊的旧物,几经转手到了我这儿,本来是打算送给微之的,现在看来,你比他更需要。”
想起幼时一碗又一碗苦涩难喝的药汁,依稀记得他还不会说话时,印象中的那人总是一身血污狼狈而归。
虞扶尘能猜到风长欢曾为他做了许多违心事,以至于后来堕仙成魔,他难辞其咎。
如今,也算是他在反哺那人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各位看文的小可爱啊!
第53章 同沽一壶杏花酿
无相之境, 宝相庄严。
趁夜潜入山中的虞扶尘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和佛宗反目,原本残存的感念也在虚无对风长欢痛下杀手时磨得一分不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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