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袖手旁观(近代现代)——清明谷雨

时间:2021-09-01 09:27:41  作者:清明谷雨
 
第4章 讲座
  袖手旁观章节阅读, 是不可能的,
  s 大有很多活动和比赛都在夏天举办,一年一度的科技节和校园嘉年华,气氛空前活跃,虽然主力军是本科生,但欢快忙碌的氛围感染了校园的每一个角落。
  过了夏至昼长夜短,就连复印店和咖啡厅的营业时间都从早上九点提至八点半。
  澹明湖、鹿鸣亭和蕴真楼前的芳草地,男生女生围成一个圈热烈讨论,饮料、零食和笔记本电脑搁在草地上,广玉兰花瓣掉落,有蝴蝶停经,夏日湖水也清,几朵莲,是紫色的,锦鲤游弋,有准备各种考试的学生来投食和祈拜。
  姜醒抱着刚打印出来的论文经过,偶尔也对大家的朝气蓬勃生出一点艳羡,明明他自己也才本科毕业不到一年,中午去买汽水的时候还被当成新生塞了一张粤剧的门票。
  大概是因为他本科时代的社团经历并不丰富,也没有交上特别要好的朋友,还是有一点遗憾。
  不过也只有一点,因为他的时间都被课业填满了,没有那么多心思想别的。
  周五下午,姜醒早早洗涤擦拭好仪器,第一个飞出实验室,怕时间来不及,随手找了一辆共享小黄。
  才四点,慎德大礼堂前就排起了长长的人龙。
  姜醒进场的时候抢到了第三排的好位置。
  能动用到这个百年大礼堂的都是规格极高的会议或赛事,今天讲座的五位来宾都是他们专业里的大牛,每一个名字在姜醒刚入门的时候便如雷贯耳。
  裴律年纪最轻、资历最浅,坐在讲坛的最边上,他不是主讲,只是代表主办方的青年学者,但英隽的面容和沉稳的气质还是吸引了万众目光,有专门的主持人,他要讲的话不多,这个位置可以清楚得观察到台下熟悉的身影。
  裴律猜想,姜醒应该是对引流数据态势分析很感兴趣。
  坐在他身边这位唐润宁老爷子并不是这几个人里最有名望的,甚至称得上冷门,但每次只要他发言的时候,台下那个人就会奋笔疾书记笔记,偶尔抬起的目光都格外专注热忱。在礼堂明亮的灯光下,青年乌黑的眼睛里闪烁着一把水洗过的星子。
  裴律有一点好奇,被姜醒这样桀骜冷清人用这样一种温驯又虔诚目光凝视仰望,是什么感觉。
  姜醒其实很好看懂,喜欢和不喜欢全然形于色,换到别人发言的时候,他整个人就明显松懈很多,撑着脑袋,手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转笔。
  尤其是轮到他自己发言,对方甚至低头看手机。
  姜醒无语地在微信上回复杨夕:“学术造诣这么深的人为什么也会这么没有道德底线。”
  绕是他对裴律这个人没有一点好感,也不得不承认对方的专业水平精湛,寥寥几句论述条理清晰一针见血,与几位学术泰斗交流起来毫不逊色。
  他知道裴律关于合成生化演算的研究很有名,当年姜醒看完他那几篇为数不多但得过很多奖的论文后很兴奋,深受启发,也产生了很多自己的疑问和想法,甚至一度想过发内网邮箱去请教探讨。
  不过这个突兀疯狂的突发奇想还是止步于他的社交恐惧。
  要是这个人和叶逸、方旭那群人没什么关系,或者他能稍微公平公正、公事公办一点,也许他们在学术上能有很愉快的交流。
  但是,事实证明,他也不过是个自私自利、极致的精英主义者罢了,背景相仿、资源互通的金字塔顶端者抱团的把戏实在卑劣。
  姜醒听着坐旁边几个女生对裴律夸大其词的赞叹,叽叽喳喳令人烦躁。
  一整场讲座下来,裴律用自己不卑不亢的谈吐赢得满场喝彩和掌声,心里却没有太大的成就感和满足感。
  那束像星星一样闪耀的目光从头至尾始终没有落到自己这个方向。
  自由提问环节,裴律自然又是大热门。
  连坐年过花甲的坐在最中间的老院士都打趣说看来还是裴博跟年轻人的频道比较同步。
  姜醒哑然,心中不平,替自己学校感到丢脸,德高望重、朴素和蔼的老科学家无人问津,整个会场反倒被裴律的迷弟迷妹搞得像粉丝见面会。
  竟还有女生在这样正式肃穆的场合问出 “裴师兄现在有对象了吗?咱们这个专业对象难不难找?” 这样令人啼笑皆非的问题来。
  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这样珍贵的机会,没有人珍惜。
  还是裴律自己把话题扭转过来,淡声警醒在座各位:“希望大家把注意集中到学业交流上。”
  姜醒从小学就不是会主动举手的人,但机会千载难逢,他自我拉扯许久,手举起又放下,犹犹豫豫,来回好几次,手都酸了也没有被主持人叫到,听到她宣布 “那最后一位提问的同学就交给我们裴博来点吧!” 的时候,姜醒颓然放弃,心中不再抱有任何希望。
  甚至鼓起勇气盘算好能不能在散场的时候混进后台和那位他钦佩已久的唐老院士说上几句话。
  裴律看着那双跃跃欲试的眼睛黯淡下来,状似随口道:“那就第三排从左往右数第七位同学吧。”
  话筒递到姜醒手上的时候他还有些蒙,对着主持人仓促又激动地扯了下嘴角,笑得很不自然,甚至忘了跟给他这个机会的人说一声谢谢。
  姜醒清淡冷冽的眉眼一舒展起来会显得很乖巧,握着话筒跟主持人说:“你好,我想提问唐院士。”
  主持人愣了一瞬,本以为裴律点的人就还是会问裴律,没想成点到了个真的来听讲座的,她反应很快:“来,我们把话筒递给唐院士。”
  姜醒弯腰对台上鞠了个躬,他极不喜欢把自己暴露在万众瞩目的公众场合之下,可是是自己擅长且感兴趣的领域,又会生出莫名底气和自信,沉溺其中,全情投入:“唐院士,您好,刚才您说的对流数控风险是同时存在多少种状态呢?”
  “我只能考虑到在已经试出燃点之后的分化情况,如果这时候我们不把强碱性试剂加入,会不会让分子活性变弱?”
  姜醒不怕露拙,所以直白坦然,他自问自答,又自我否定:“但是,这样对于制造出来的晶体材料是否不利于保证它的 PD 值?”
  “唔…… 抱歉,我好像提问太多啦,如果不方便,您挑其中一些回答就好。”
  唐润宁有些诧异地看了一会儿这个面嫩的年轻人,接过话筒笑道:“真没想到还有听得这么认真的小同学,你的思维很缜密,假设也够大胆,能引起你的兴趣和思考,我刚才说的那一通算是值得了。”
  “你能问出这么几个层次递进的问题,证明你亲手做过这样的实验。”
  唐润宁简要地解答了他刚刚一连串的问题,与姜醒一问一答,颇有相谈甚欢的意思。
  周围的学生跟不上他们飞速运转的思维,也对这些过于高深艰涩的知识没有丝毫兴趣,渐渐涌一小片不耐的躁动声。
  姜醒才不管他们,他今夜心满意足,直到坐下眼神还亮晶晶的。
  女主持人及时止住了话头,说后面会有专门的答疑环节。
  众人终于松一口气。
  会后答疑,是给学生和大师近距离交流的环节,还可以拿书去要签名。
  姜醒大学以来体育考试从来都是班里男生中的倒数,却在一群狂热涌向裴律的女生中杀出一条血路直奔唐润宁。
  唐老座前门可罗雀,老人家也不在意,非常心宽地开自己玩笑:“小同学不用跑,我这儿没人。”
  姜醒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裴律从众人包围的缝隙中仍能窥到他颊上急促的潮粉。
  唐老问他:“小同学大几了?叫什么名字?”
  “啊?” 姜醒刚才跑得太急,手脚还有点无措,“我研一了。”
  “哦?” 唐老眉毛一扬:“你看上去可不像,现在在哪个老师的门下?你们学校的教授我也认识一些。”
  姜醒干巴巴答:“导师是葛石教授。”
  唐老给他比了个大拇指:“年轻人,了不起。”
  葛石的研究生难考那是出了名的。
  姜醒面色正经地摇摇头,直接说:“但是您的精准合成和点击合成是我看过国内做得最好的。”
  也许是语气过于平静,这么直白的话也没给人阿谀奉承的感觉。
  老爷子 “哟” 了一声:“我最好?不怕我跟你老师告状啊?”
  姜醒抿嘴默了一秒,还是道:“有一说一。”
  唐润宁哈哈大笑,和姜醒继续刚才在台上没完成的讨论,难得碰到个能说得上话的年轻人,唐老眉飞色舞红光满面。
  中途裴律还来过一次,说是借笔,唐老满脸疑惑,姜醒忙着记笔记连头都没抬一下。
  裴律看了他发捎翘起的后脑勺两秒,又面色平静地回到人山人海中去。
 
 
第5章 荔枝红茶
  散场之前,唐老还给姜醒留了私人邮箱,说以后有什么学术上的问题和新的想法可以随时和他交流。
  姜醒激动,但不谄媚,又乖乖地:“好的,谢谢您。”
  唐老拍拍他的肩:“年轻人,好好干,大有可为,以后来首都,记得来找我这个老头子聊聊天。”
  姜醒是个很容易把别人的话当真的人:“您说真的?”
  唐润宁觉得他实诚得可爱,又笑:“我这个人是爱开玩笑,但从不瞎客套。”
  姜醒笑得不多,但是一笑眼神就会变得很柔软。
  裴律亲自将几位老院士送到下榻的酒店后,在司机取车的空袭拿出静音了一晚上的手机。
  cocal 又跳出了新的信息提示,是姜醒在聊天室里兴高采烈地描绘今夜奇遇。
  下面纷纷有人回应他,问他专业问题的有,说羡慕的有。
  裴律忽然意识到,姜醒似乎将这个论坛当成一个分享快乐和烦恼的树洞。
  他来实验室两个月了,显少见他这么轻松快乐的模样。
  像一盏充满能量的灯,由内而外散发着盈盈的光,充盈、饱满、雀跃。
  姜醒平时话很少,存在感极低,像元素周期最外围的氢氦锂铍硼,即便每天都打交道也不一定能给人留下什么特别的印象。
  他习惯一个人在角落里默默做自己的实验,从不参加茶水间的茶话会,不和别人交换外卖零食、不结伴吃饭或同路回宿舍,擅长自娱自乐,一个人听讲座,一个人看推理小说。
  偶尔有师兄师姐问他话也常常会冷场或语不惊人死不休,把对方噎得无话可说。
  裴律就见到过好几次本来一群人在茶水间热闹聊天,他一走进来大家都很默契地禁了声,或者故意把声音压得很低,等他走了才又重新热闹起来。
  姜醒满身与他年纪不相符的戒备与忧郁令裴律不得其解。
  可他今夜的笑容,很明亮,像月光,在华灯熠熠的礼堂里也过于闪耀。
  又像一片柔软的羽毛,搔得人心痒,想伸手撷取,又怕太过心急太过用力。
  苦夏的忧愁如丝缕烟雾萦绕,裴律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让对方感到快乐一点。
  裴律更不知道,当一个人开始费尽心思想让另一个人快乐的时候,他本人的快乐和情绪便也就不再由自己掌控。
  姜醒的好心情一直持续到周末将录音笔里的内容传到笔电里。
  笔记本上潦草的随记也动笔整理了一遍,在论文文献都高度电子化的信息资讯时代,亲自动笔将知识抄录在纸质上给人一种充实的收获感。
  昨晚答疑环节交谈之前他请示过唐院士,询问是否可以录音,因为可能他现场记笔记没那么快,老爷子爽快地反问有何不可。
  他信奉天道酬勤,也信奉功不唐捐。
  每周一早是例会时间。
  前两年 S 大把生院与化院并作一个大院后,会都一起开。
  硕博研究生是统一管理的,人不少,阶梯教室陆陆续续进来学生。
  光看面相和精神面貌,大家的年龄差距有些大,发际线、黑眼圈和眼角血丝可以窥探科研民工的现状。
  现代职场内卷严重,拖家带口来读博的也不少,校园也不再是单纯的象牙塔,多了很多现实的无奈。
  裴律到的时候姜醒已经选了靠窗边的位置坐下,那排位置都还空着,他想了两秒,还是选了姜醒左后方的位置。
  裴律走过来的时候引起了一点骚动,不过很小,他今天不需要上台发言,穿得很休闲,白衣黑长裤,肩颈线条凌厉,左手腕上藏了一款很学生的黑色电子智能表,额前头发放下来,完全看不出昨晚讲座上的斯文精英气质,走在人群里也只是个帅气的男大学生。
  但还是招眼。
  那种介于年轻与成熟之间的气质,非常抓人。
  不过不招姜醒的眼,他没有察觉。
  从裴律的方位看过去,姜醒甚至都还没有完全醒,窗外梧桐树落下的日光落在侧脸,他支手挡着,颈脖纤细,皮肤白得亮,后脑上翘起几根天线。
  戴着耳机,有线的。
  姜醒身上有种老派的固执,在身边人纷纷换了无线蓝牙耳机时依旧固执地坚持使用已经换代不再生产的旧型号产品。
  他小声地、很认真地跟杨夕说:“我总觉得没有那根线连着,别人会听见里面播放的内容。”
  “……” 杨夕拍拍他的肩,“相信科技,享受科技。”
  姜醒不听,坚持自己的理由:“而且也很容易不见。” 他经常找不见东西。
  除了耳机,姜醒也极其不愿意换手机、换系统、换坏了的家电、实验设备,他觉得那简直会改变他的世界。
  除了学术功课,生活里的一切他都喜欢墨守成规,不喜欢改变,不喜欢摸索,生活只要充实简单就很好。
  他把耳机里的长笛声音量调大了一点,企图驱走睡意,又习惯性地点开 cocal。
  里面的时差党还没起来,国内的朋友有人发了 “早上好,又开始搬砖的一天” 表情包。
  姜醒有很多表情包,毕竟聊天室就是他这个社恐主要的交流输出平台了,于是裴律看着他一脸严肃地在聊天室发了个【太阳晒屁股啦】的天线宝宝。
  是紫色的那只,眨巴着眼睛,给他一种错觉姜醒此刻也背对着他那样眨眼。
  【醒宝好早】
  【吃早餐了吗?】
  姜醒可能是在生活中没人跟他说话,因此每一条都很认真答【在开例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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