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辞又道:“沈某今日登门不避任何耳目,一是为了给琰王看,二是,陛下今日定会召你入宫,陛下知晓林禹会谋反,但他定然要你的态度,你便将演戏一事告知他便是。”
顾清点头:“好,顾清定当如实相告。”
“不,”沈辞摇头,“你只说你是同沈某演戏,做那阴阳两面之人便好,不必提沈某如何。”
顾清不解:“这又是为何?”
沈辞遥遥望向皇宫:“沈某自有打算,顾将军只要知道,沈某不会做危害大楚和陛下的事就行了。”
顾清总觉得,沈辞此刻像极了一个用雪堆砌的人,等到太阳一出,他便会消散。
沈辞将一切安排妥当后出了将军府,莫棋再一次蹦蹦跳跳出现在他面前。
莫棋在马车上问沈辞:“听说京都有个和你长得很像的人,被琰王买走了?”
沈辞思索了一会儿,道:“是有这么一回事。”
莫棋惊讶:“我还以为只是谣言呢,那这是不是可以说明,琰王他喜欢你?!”
沈辞:“?”
“你在胡说什么,我与琰王并无太多交集。”
莫棋:“那就奇怪了,他为什么无缘无故要买一个和你长得如此相像的人呢?”
沈辞并不在意:“或许只是见那人喜欢罢,我与那人性格并不相同。”
莫棋摇头:“不可能,怎么就这么恰好买了一个和你长得像的人。”
沈辞经他几番怀疑,也有些奇怪,那日出宫游玩,楚阆故意将他拉到秦楼楚馆,他起初并不在意卖糖人之人所言,直到去了青/楼,才有了后来的事。
所以,是楚阆刻意安排吗?
沈辞不知道。
如沈辞所料,他刚走没多久,顾清便被召进宫了。
第二日,沈辞称病未去上朝。
他正坐在院中下棋,莫棋在一旁喂鱼。
沈辞看了他一眼,问:“你可知道林家两位将军的事?”
莫棋头也不回:“你说的是琰王林禹的父母?据说琰王这个异姓王是因为他父母战死沙场,庆德皇帝觉得愧疚,将他父母的奖赏全给了他,连带着对他也青睐有加,甚至当做半子。”
“嗯。”沈辞淡淡应了一声,手执白棋。
莫棋扯着手里的糕点,碾碎了丢进池塘里:“我也挺奇怪的,庆德皇帝对他这么好,他为什么看大楚天子不顺眼呢?”
沈辞想起史书记载,摇头:“我总觉得,问题就出在他父母身上,是他不甘心一直背负着父母的荣光,提起他就会提起他父母?”
莫棋赞同:“我觉得有可能。”
沈辞在棋盘上落下一子:“桐阳关大战是一统大楚的最后一战,你的师门就在桐阳关城外的山上,你可知道些什么?”
莫棋似乎来了兴致,一把将手里的糕点全部丢下了池塘,坐到了沈辞对面。
“我可是亲眼见过林家两位将军的!太飒了,他们夫妻二人手持长/枪,在马背上驰骋疆场,取敌人首级如割草一般简单,尤其是林夫人,巾帼不让须眉,桐阳关之前,游临城大战我就听说过她百步取敌军将领首级,那天我亲眼见到她,却发觉她并没有传闻中那般可怕。”
沈辞点头:“林夫人是个温柔的人。”
“对,她还冲我笑了笑,嘻嘻。”
沈辞看了他一眼,抬起黑子:“你当时在干什么?”
莫棋抢过他手里的黑子:“我在当小乞丐啊。”
他说的十分理所当然,沈辞知道,他估计是当乞丐骗人去了。
沈辞接着问:“然后呢?”
莫棋落了子:“桐阳关易守难攻,林家两位将军磨了很久也没有攻破,反而被敌军设计请君入瓮,然后在桐阳关内,二位将军孤立无援,却仍旧拼了个你死我活,这些应该都知道吧?”
沈辞点头:“我要听的,是细节,把你看到的原原本本告诉我。”
“哦,桐阳关一战大概有半年吧,粮草本是备足的,但是实在太久了,到最后粮草便短缺了,他们也曾奏请庆德皇帝,粮草也批下来了,只不过粮草还没到,仗就打完了。”
沈辞细细思索:“奏请粮草是何时?他们被擒又是何时?”
莫棋见沈辞认真,仔细回忆道:“半年以后奏请,到一个月之后两位将军被擒…”
“一个月…运送粮草从京都到桐阳关,大半个月足够了,明知粮草紧急,从就近的路颖城调拨粮草与军马半月也绰绰有余,为何…?”沈辞皱眉,连棋也无心下了。
两人刚谈到这,池塘对面便走来一人,那人分明才下了朝,一身朝服还没换去便匆匆而来。
沈辞只能起身:“陛下。”
楚阆头上垂帘冠微晃,连忙将人扶起来:“先生身体不适?可是旧疾复发?”
沈辞只是托病不去上朝罢了,根本没有不适,倒是没想到小皇帝如此堂而皇之地闯进国师府。
莫棋十分上道:“回陛下,国师大人胸中郁结,昨晚还吐血了!”
沈辞瞥了他一眼,还没说话,楚阆连忙扶着他在石凳上坐下,担忧道:“先生病得如此严重,怎么都不告诉朕?看来莫先生这治不好先生,朕再去找别的大夫。”
莫棋岂甘心受如此大辱,连忙道:“若不是我昨夜妙手回春,沈辞今日安有命在?!”
安有命在的沈辞:“……”
楚阆紧紧抓着沈辞的手,眸色越发的暗:“先生的病究竟是什么原因?”
莫棋摸了摸鼻子:“这个…还没查出来。”
沈辞出言:“陛下体恤臣,臣十分感动,只是臣并无大碍,陛下尽早回宫吧,祭天大典在即,陛下定然十分繁忙,日后不必为了臣特地出宫。”
楚阆沉着脸:“先生胸中郁结,可是因为林禹和顾清?”
沈辞垂眸:“陛下这是何意?”
楚阆握着沈辞的手逐渐收紧:“先生当真要背叛朕?为了什么?”
沈辞吃痛,面上不显:“陛下不信臣?”
他又一次问了这句话,他又一次犯了蠢。
他教导楚阆莫要轻信任何人,怎么如今却反过来问小皇帝信不信,何其可笑。
楚阆蹙眉:“先生不肯真心相待,如此行事,朕如何信您?”
沈辞倒是也将一张脸冷了下来,如这数九寒霜:“既然如此,陛下请回吧。”
楚阆看了他良久,松开他的手转身离去。
沈辞望着他怒气冲冲的背影,心道自己目的达到了。
第31章 你不是…也软禁过我了吗……
大楚天子从国师府怒气冲冲地离开, 此事传遍朝野上下。
林禹坐不住便又约了沈辞出去见面。
他替沈辞倒了杯茶,推到沈辞手边:“国师大人暴露得这般快,如此便丢了陛下的信任, 真的好吗?”
沈辞不动:“岂不是正合你意?沈某得罪了陛下,你不是更放心?”
林禹摇了摇头,先抿了一口茶:“顾将军那里,怎么说?本王看顾将军与陛下未生嫌隙,看来是沈大人失手了。”
沈辞看他喝了茶, 才拿起手边的茶盏抿了一口:“并未,沈某不过是要顾将军同陛下演一场戏,让他将沈某与琰王殿下的合作和盘托出。”
林禹抬眸:“和盘托出?”
沈辞点头:“顾将军是我们最大的一颗棋子, 陛下如今已经不信任沈某了,他身边只剩下一个顾清,顾清表面忠心于他,其实不过是沈某安插在他身边的棋子, 在最重要的时刻临阵倒戈,届时陛下孤立无援,你觉得, 如何?”
林禹听完, 轻轻拍了两下手:“沈大人不愧是我大楚国师, 玩弄人心的一把好手。”
沈辞一时之间不知道林禹到底是在夸他还是在骂他。
只是…
沈辞的目光落在茶盏,他方才觉得这茶的味道不太对。
沈辞目光微顿:“琰王殿下谬赞了, 不过琰王殿下似乎还是不信任沈某啊?”
林禹挑眉:“何以见得?”
沈辞推了推手边的茶盏:“不知道琰王殿下在这茶盏里放了什么?”
林禹似乎才想起来一般,假装懊恼地拍了一下额角:“本王适才饮过酒,这一杯不是茶,是酒,是本王疏忽了。”
沈辞轻轻蹙眉, 他不太饮酒,但方才只抿了一小口,应当无事。
沈辞摇了摇头:“罢了,不过既然沈某助琰王大人成事,那不知琰王大人对沈某的诚意在何处呢?”
林禹眸光一闪:“待事成之后,本王便会亲自送沈大人出京都。”
沈辞浅笑:“若是琰王殿下临时变卦,届时整个大楚皆在你的手中,沈某可是插翅难飞啊?”
林禹反问:“那沈大人要本王如何?”
沈辞指了指林禹腰间的令牌:“沈某要琰王的令牌。”
林禹愕然,将腰间的令牌取了下来:“沈大人要他?若是本王一声令下,即便有这令牌,你也出不了京都城门。”
沈辞点头:“沈某自然知晓,殿下只需给沈某便是。”
林禹将信将疑地将令牌递给沈辞,不知沈辞心里究竟做的什么打算。
他也确实并不想放沈辞离开,抛开幼时的恩情,沈辞是个极为危险的人,此人要么为我所用,要么只能除之而后快,否则将是一大隐患。
也不知道庆德皇帝是为何如此信任他,还将摄政大权交给这样危险的人?
沈辞见东西到手,便要离开,他刚要起身便觉得太阳穴传来一阵刺痛,仿佛一根银针扎了进去,令他无法起身。
他身形微晃,坐回了软垫上。
林禹在他对面关心问:“沈大人这是怎么了?可是身体不适旧疾复发?”
沈辞抬眸去看林禹,只见周遭的景物都模糊了起来,林禹的脸也带了重影,看不分明。
沈辞蹙眉:“林禹,你当真只是给沈某喝了酒?”
林禹十分无辜地点头:“自然,不信本王喝给你看。”
林禹举起沈辞方才喝过的茶盏一饮而尽。
沈辞甩了甩逐渐昏沉的脑袋,挣扎着起身。
林禹扶住他:“抱歉,本王还忘了,此酒乃是边外的烈酒,沈大人不常饮酒,怕是喝不惯。”
沈辞狠狠皱着眉,连他的话都听不清多少了,只觉得天昏地暗,周遭的声音都离他远去了。
但他清楚地知道,自己不能待在这里,更不能在林禹面前露出一丝不妥。
他推开林禹扶着他的手,用力撑着挨桌起身,只是这摇摇晃晃的身影依旧出卖了他。
林禹看着他故作无事的模样,只觉得此人十分可爱,拉住沈辞道:“沈大人这个样子怕是不好回府,不如就在雅间歇息一会儿,待酒醒了本王送你回府,与你赔罪。”
沈辞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林禹先拉着他朝床榻走去了。
沈辞甩开他的手:“琰王殿下,沈某可以回府,不劳琰王殿下费心。”
他说着步履蹒跚地朝门口飞快走去,林禹差点就要追上他。
沈辞手还没有碰到门,那门却自己打开了,沈辞跌撞进了一人的怀里,那人顺势将他护在怀里,冷眼看着林禹。
林禹目光一凛,行礼道:“陛下圣安。”
沈辞刚出狼窝又入虎口,又去推楚阆。
他本以为来的会是莫棋,毕竟临走前他交代了莫棋,怎么竟会在这里碰上楚阆?
然而楚阆将他强势地圈在胸前,沈辞也着实是头昏眼花难以支撑,只得先静观其变。
楚阆望着林禹,也没让他起身,只问:“琰王怎么会在这里?”
林禹低头:“臣与国师大人聊一聊国事罢了。”
“哦?”楚阆冷哼一声,“先生身体不适,告假不上早朝,却还要与琰王殿下在这里商议国事,果然是我大楚的股肱之臣啊。”
他这话几乎说得咬牙切齿,沈辞指尖微顿。
林禹道:“是臣思虑不周。”
楚阆看了一眼怀里的人,目光更沉:“先生不爱饮酒,你还灌了他酒?”
林禹怎么也没想到楚阆会突然出现在这里,难道沈辞与楚阆的关系…并非沈辞与楚阆所表现出来的这般?
林禹只得道:“臣未曾灌沈大人,只是一时疏忽,忘了臣方才饮过酒,这壶里是边外的烈酒,沈大人不过抿了一口,便醉了。”
楚阆嗤笑:“日后无事,莫要打扰先生。”
他便是一句话斩断了之后林禹要与沈辞的联系。
林禹无法,只得应着。
沈辞被楚阆带离。
楚阆看着怀里白皙的脸上被绯色晕染了一大片的沈辞,连耳尖都烧了起来。
他在马车上清晰可闻沈辞略微急促的呼吸声,喉结微动。
沈辞到底是没有彻底醉过去,从楚阆怀里起来,靠在马车里,微眯着眼:“多谢陛下。”
楚阆只觉得怀里空落落的,指尖微收:“先生称病告假,却还有空与林禹议事,好,真好,先生可真是一点都不将朕放在眼里了。”
沈辞垂眸:“臣不敢。”
“你不敢?”楚阆压了压眉,“先生知道欺君的后果?”
沈辞:“此事确实是臣之过,请陛下降罪。”
楚阆抿唇,一忍再忍:“先生在朕与林禹之间选择了林禹,为什么,朕难道不如他吗?先生如今情愿助他,也不愿意在扶持朕了吗?”
“朕对先生来说…连傀儡都做不成了吗?”
沈辞蹙眉:“臣从未将陛下当做傀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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