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水,我……”
“滚,从我家里出去。”
夏水抬起头,脸上全是泪痕,语气还带着哭腔,却斩钉截铁。
陆钧爻神色复杂,疲乏地辩解着:“对不起,但是我只是太……”
“你只是太喜欢我了,是么?”
陆钧爻面露微诧,低垂着眉眼,没有否认。
夏水眼中噙着泪水,玄关微弱的灯光透过隔档的玻璃,破破碎碎地映入他的眼底,一道阴影分割了墙面与沙发,也将他和陆钧爻隔开。
“你以前说,我的心思很好懂,因为我不会装模作样,所以把所有的心思都写在表情上。”
夏水亦是第一次这么严肃地看着陆钧爻,失望、难过和痛苦将他绘上了一层灰色。
“那你现在再看看我,我是什么表情呢?”
陆钧爻沉默了许久。其实他确实是看懂了,只是夏水连一点自欺欺人的可能性都没给他留下。
……也是,都是他活该的,他究竟在做些什么呢。陆钧爻在心里苦笑一声,起身之后,已经不知道如何去面对夏水,只能背对着告别。
“对不起,我真的……”陆钧爻微微停滞,“真的……抱歉。”
……
***
夏水一连好几天都没有睡好,陆钧爻那晚离开的背影总是不自觉地浮现在他的脑海中,而陆钧爻本人也像是从他的世界里消失了一样,无论是网上还是现实,都一点消息也没有。
但夏水已经没有时间想别的了,因为演唱会的时间迫在眉睫。他拒绝了去剧组拍戏的安排,所以确认要在演唱会上进行表演,并且官方已经开启了售票,为了不让来到现场的粉丝失望,他必须得好好排练。不仅排练自己的表演,还得去指点其他后辈的表演,让大家都能达到更加完美的效果。
忙碌是防止自己胡思乱想的最好办法。
五天后,演唱会终于来了。
但天公不作美,表演的当天晚上就下起了暴雨,虽然演唱会场馆是室内,但夏水还是很担心远道而来的粉丝。一连发了好几条让粉丝注意安全的微博,除了自己发的,还包括转发了工作室和公司官方号的。除此之外,他能做的只能让粉丝感觉到不虚此行了。
努力不是白费的,如夏水所愿,演出非常成功,整个场馆的氛围都相当火热,甚至有些后辈都超常发挥了。他在后台看其他人的演出时也感觉很欣慰,果然,他还是最喜欢看爱豆在舞台上绽放光彩的样子,来亲自参加这个演唱会是正确的选择。
如果这个夜晚有唯一的瑕疵,那就是天气确实很糟糕,夏水从挥汗如雨的舞台上下来时,不慎接触到了外面的气流,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助理连忙上前给他把外套披上了。
“这天气忽冷忽热的,下这么大的雨,风还特别大,真的太容易感冒了。”助理喃喃着感慨。
夏水摸着下巴想了想:“那等会儿我最后表演完,提醒粉丝出门记得穿外套吧。”
场馆外,暴雨洗刷着广场,路灯闪烁,但因为天气糟糕,行人极少。用来宣传演唱会的vcr在场馆外的大屏幕上无声播放,十分惹眼。
陆钧爻戴着口罩,穿着一身黑色的大衣,打着伞站在场馆外,抬头注视着屏幕上夏水的笑容。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走到这来,可能是通过微博知道了演出地址,有意无意都想来看看,不过他没有门票,也只能在外面听听从里面传来的歌声罢了。
……自己究竟在做什么呢?
大概是陆钧爻也觉得自己可恶又可笑,叹了口气,还是决定离开,毕竟雨实在是太大了,他也没有在风中自虐的倾向。
他是开车来的,去停车场的路上,一路都是夏水的广告牌,突然,雨声中突然传来一声微不可闻的咪呜叫声,陆钧爻停下脚步,看见牌檐下,躲着一只瑟瑟发抖的野猫。
陆钧爻原地思忖几秒,戴上大衣的兜帽,留下了伞。
黑色的大伞稳稳地卡在广告牌的柱子之间,将小野猫很严实地遮挡住了,演唱会结束人流从这经过时,引来了不少人的瞩目。
待观众散尽过后,夏水和其他后辈也从这里经过。
“谁把伞留给猫了?这么大的雨,自己不打么。”夏水停下脚步。
旁边的人道:“是多余的伞吧,正常人不会这么傻吧。”
“可能开车来的,不过这里离停车的地方还有一点点距离就是了。”
最终,夏水让工作人员把野猫抱走了,准备之后再去送给相关机构。
“这伞呢?看这牌子,还不便宜。”工作人员问道。
夏水想了想,道:“可能是粉丝的,用微博在大家的超话里问一下吧。”
结果,运营人员发完微博,等大家吃完充当庆功宴的夜宵之后也没人认领,最后竟塞给夏水带回去了。
夏水看着这把伞,有种奇怪的感觉,一股不安油然而起,让人莫名心悸。
第44章
演唱会结束后, 夏水又进入了如往常一样按部就班的工作中,这阵子没什么综艺邀约,于是他每天的工作就变成了——拍摄, 练舞, 再换一个地方拍摄, 换一个曲子练习。稳定得像普通上班族似的。
但是夏水这阵子有些状态不佳, 都提不起什么精神, 他就像被梦魇缠住了似的, 每天晚上都在做梦。梦见自己在高楼,在云端,在塞满生锈齿轮的森林。唯一相似的点是,每个地方都有个陆钧爻,或安静, 或走远,或被锁进了沉睡的盒子里。
他这次又梦见了陆钧爻, 他漂浮在海里, 周围气泡往上升又破碎在光亮里,陆钧爻在他面前闭着眼、安静地向下沉去,沉往深不见底的黑暗中。他想张口呼喊些什么,结果海水冲入口鼻, 让他无法呼吸, 也倒灌着往下沉……
痛苦的窒息感让夏水猛然惊喜,然后发现自己的脸捂进了被子里,起身用手抹了抹面,发现全是汗水。
夏水起床拉开房间的窗帘,傍晚的余晖将天边烧得火红,他这才意识到自己从公司回来后, 已经睡了三个多小时。今天是练习日,可能是上午练习的时候负荷实在太大,本来只想稍微休息一下,结果一不小心睡久了。
手机里有许多未回复的消息,夏水点开来依次查看,大部分是经纪人发来的工作让他确认。夏水回复之后,纪汀立马发了消息过来:【声乐老师跟我说你翘了下午的训练?这是怎么回事?】
夏水有些心虚地回复:【睡过头了……】
纪汀:【算了,我已经让人直接回去了,你今天干脆休息吧。】
纪汀:【你最近怎么这么迷糊,是没休息好么?好好调整一下,这种情况最好不要出现第二次了,业界评价会降低的。】
夏水:【好……】
夏水放下手机,靠在床头望着天花板,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陆钧爻为什么不来联系他呢?
夏水被自己突然冒出的想法吓了一跳,感觉他像是出现了类似于斯德哥尔摩的症状似的。他明明是被伤害了不是么?他应该理所当然不再喜欢陆钧爻才是,哪怕是有所惦记,也应该是怀着厌恶的态度,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像现在这样感觉到寂寞。
夏水揉着头发,垂下头露出苦涩的笑,忍不住在心里嘲讽自己:凭什么骂陆钧爻有病呢,会对他念念不忘的我才是真正的有病吧。
一直到吃晚饭的时候,夏水仍然心事重重。说到晚饭,其实就是便利店送货上门的便当,毕竟一个人在家的时候,很难勤快起来自己做饭,而且夏水也不怎么会做。他心不在焉地用勺子把饭塞进自己的口里,这时,突兀的,手机突然响了。
夏水没仔细看屏幕,以为是纪汀老妈子病又犯了担心他一个人不会吃晚饭,点了接通后便下意识开口:“在吃饭了,我知道怎么照顾自己……”
“哟,那我打扰你了,小帅哥?”
声音并不熟悉,但又好像在哪听过,夏水重新看了眼屏幕,这才发现是个陌生号码。
“你是……?”
“这么快就把我忘了吗?”男人的声音矫揉造作的装起了委屈,“我们见过的,我是段书亦。”
夏水记起了这个男人,微微蹙眉:“你怎么知道我的号码?”
段书亦:“这个不难,一些简单的手段,但这个不是重点……”
夏水一时激起:“这怎么不是重点?我的私人信息……”
“我查了下你没有外地行程,所以你现在是在家吧,你和钧爻是邻居。”段书亦没有理会夏水的抗议,而是自己说自己的,语气罕见得认真了起来,“这两天我一直联系不上他,但我现在还在外地的机场,可能凌晨才能回b城,我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你能帮我看一眼你邻居还活着么?”
夏水一时愣住了,不由自主站了起来,往门的方向慢慢走,努力保持平静:“你、你可不要随便吓人,好好的成年人怎么可能莫名其妙死了,他应该很忙吧,不是要拍戏吗?已经进组了吧。”
“啊?你不知道吗,你们不是关系很好吗?”段书亦语带疑惑,“他没拍戏啊,也不知道什么原因,他把本子都推了,这阵子应该都待在家里的吧?”
“不过我之前和他用手机联系的时候也感觉他的情绪有点奇怪,我本来想看看他的,但一直有客户要谈抽不开身,我明天就回来了,你先帮我看一眼吧?”
不知为何,段书亦这次的语气明明挺诚恳的,但夏水听了就是非常的不爽。
“说得好像陆钧爻是你的东西似的……”夏水忍不住小声嘀咕。
段书亦:“什么?”
夏水:“没什么。”
段书亦提醒:“啊,对了,他有个备用钥匙放在……”
“地毯下面,我知道。”夏水从门口的地毯下摸出了钥匙,这是之前陆钧爻骗他来喂金鱼的时候告诉他的。
“咔嚓”,夏水推开了陆钧爻的家门。
客厅特别暗,深色的窗帘全部拉了下来,只从缝隙里透出一点微弱的光亮,照亮着空气中往上翩跹的灰尘。整个屋子都没有什么生气,像是很久没人住过的样子。夏水站在门口犹豫了片刻,朝里喊了一声陆钧爻的名字,许久之后也没有人回应他。
夏水再三思考了片刻,还是脱鞋进了屋。他蹑手蹑脚在屋里寻找陆钧爻的身影,终于在最里面的房间里发现了异常。
床边摊了一床被子,一直拖到了地上,但等夏水走近看,才发现这不是被子,而是裹着被子的人。陆钧爻整个人都被笼在了被子里,脸上没什么血色,闭着眼趴在床沿,像是在床边摔倒了似的。而且不知是睡着了还是晕过去了,夏水靠近他的时候,他都没做出任何反应。
“陆钧爻?陆钧爻!醒醒,你没事吧?”夏水连忙蹲下来查看他,摇肩膀没用之后,又轻轻拍了拍他的脸,甫一接触到他的皮肤,就感受到了反常的滚烫。
——陆钧爻发烧了。
陆钧爻被夏水晃来晃去,眼睛迷迷糊糊睁开了一条缝,嘴里含糊不清:“嗯……夏水……?”
他用手肘撑着床边试图将身子立起来,结果竟然全身都虚脱无力,一下往旁边倾倒了下去,被夏水抱住了。
夏水抱着陆钧爻,感受他滚烫的额头贴着自己的肩膀,连呼吸都是听得见的沉重和勉强,身体也十分单薄,像是几天没吃饱饭似的。夏水第一次遇见到生命力如此脆弱的陆钧爻,似乎自己轻轻一摔,就能把他像玻璃一样摔碎。
“真不错……还能在梦里见到你……夏……”
陆钧爻在夏水怀里沙哑地呢喃,似是在梦呓,断断续续的,夏水只能自己拼凑出只言片语。
“不是做梦,你发烧了,得看医生。”夏水试图将陆钧爻抱起来,结果发现别说抱了,他被陆钧爻的体重压着都根本动不了身。虽然陆钧爻现在身体很虚弱,但重量却是丝毫未减。
夏水叹了口气,温柔地摸了摸陆钧爻的额头:“你还能醒过来么?我先扶你坐起来。”
“不要看医生……不要去医院……”陆钧爻像个做噩梦的小孩,嘴里重复着“不要”,抬起头边注视着夏水边将脸凑近。夏水感受到陆钧爻脸上的热度在靠近,不由得紧张起来,结果下一刻,陆钧爻就昏倒在了他的怀里。
段书亦到陆钧爻家里的时候是凌晨零点半,发现门没关,进屋后发现玄关明显有人来过的痕迹,客厅的灯也是亮的。他走到陆钧爻的房间,看见陆钧爻平躺在床上睡觉,夏水坐在旁边,一脸忡然。
“门都没关,我还以为进贼了呢。”段书亦看在墙边调侃。
夏水语气淡淡:“我家的私人医生刚走,可能他走之前忘记把门带上了。”
“私人医生?”
“陆钧爻感冒发烧了,晕过去之前一直说不想去医院,我就打电话喊我家的私人医生来了,就在家吊了一会儿的针。”夏水身体微微向前倾,伸手摸了摸陆钧爻的额头,“好在现在已经退烧了。”
段书亦从墙边走开,走到床边看了陆钧爻一眼,松了口气,郑重其事:“多谢,我欠你一个人情。”
夏水有些烦躁,咬牙轻轻“嘁”了一声,皱眉:“要欠也是陆钧爻欠我,和你有什么关系。”
段书亦眼中闪过一次诧异,对夏水的反应感到了些意外,忍不住笑了笑,刚准备开口,就听见夏水问:“你和陆钧爻认识多久了?”
段书亦稍作思忖,回答:“高中认识的,已经有十年以上了吧。”
夏水低着头,神情莫测:“你们认识了这么久,那他的事情你应该都清楚吧。”
段书亦:“怎么?”
夏水脸色苍白,眼底像是极力在压下什么情绪,复杂中流露出难以掩盖的难过,深吸一口,将陆钧爻的胳膊从被子里拿出来后,缓缓捋起了他的衣袖。
夏水的嗓音有些微微发颤:“这是什么,你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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