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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鸟偷走当老婆这件事(玄幻灵异)——宁世久

时间:2021-09-06 10:23:22  作者:宁世久
  有没有灵力是天生之姿,李朝霜已很久没有为此懊悔,但就是此时,就是此刻,他真的很想将这幅没用的身躯抛下深渊。
  “……发生了什么?”
  他紧紧抱住自己,差点收不住那一点哽咽,“小鸟……”
  话虽如此,随着人逐渐清醒,迟缓片刻后,他脑子运转起来。
  北大封情况不好,殃及了东西二大封吗?
  为今之计,除了前行,别无他法。
  黑发青年抖落一身冰雪,踉跄爬起。
  “大荒山水图,”他唤道,“我们现在何处?”
  不远处,收成一卷的《大荒山水图》,从雪堆下飞出,展开环绕李朝霜。
  鲜红的脚印连成长线,迤逦在绣卷上,黑发青年伸出冻得青紫的手,点在脚印停顿的位置。
  一低缓的拗口。
  他抬头,上方是笔直的绝壁。
  他低头,手臂上显露的金丝,近乎燃烧殆尽,运转不良似的偶尔发出一点微光。
  “因为担心祝具失效焦急登山,反而导致掉下来昏迷,错过祝具还能有用的时间,”李朝霜僵硬地勾起嘴角,“实在太可笑了。”
  但,既然到了这时候,他必须活着登上不周。
  沉重冰镐砰地砸进冰面,溅起无数冰屑。
  将只剩下一支的手杖别在腰间,李朝霜以不知哪来的力气,挥动另一支冰镐。
  砰——!
  ***
  砰——
  石青看到大夫人在山道上摔了一跤。
  南桂城建在明珠江和珑河交汇处,有两位河伯驻守,偶尔涨水,并不会太影响南桂城百姓过活。但前日地动之后,石青他们第一次见到,一穿深蓝鳞甲,一穿浅蓝锁子甲的神君,从浑浊江水河水中浮出,呼喊让南桂城百姓马上上山。
  这两位神君,与巫庙里供奉的明珠江河伯、珑河河伯,看起来一模一样。
  但即便是近日来见过无数神异之事的南桂城百姓,一开始也并不想走,他们跪下磕头,想让两位河伯帮忙,挖出废墟下掩埋的人。
  两位河伯帮忙救出几人,却没有多做停留。
  珑河河伯还要继续通知沿岸村落人家,而明珠江河伯,要去下游,与湘君,湘夫人汇合,镇压受东大封牵连的湘江大潮,免得洪涝阻拦两岸百姓逃灾的路。
  见这两位神君离去,方才磕头的人又大骂大叫,说诚心供奉河伯多年,河伯竟然掀起洪水淹没他们的家乡。
  更多人在默默收拾行李。
  明珠江的浪好像大了些,很多老人不愿离去。
  是不愿离开家呢?
  还是觉得自己是拖累呢?
  刚从废墟下挖出来不久的石青,想不了太多。
  她只来得及和剩下的几孩子,草草祭奠一下妹妹们,和抚养她们长大的嬷嬷,就拿起仅有的几件包裹,在巫庙主祭的驱赶下,踏上山道。他们从阴云,走到落雪的阴云下。
  穿过群山,便是蜀道。
  巫庙主祭不打算带他们到蜀中去,他们会通过蜀道中的某几段,绕过盆地,去往蜀州北方。
  西南滔州能逃出来的百姓,都在蜀道中相逢。
  百兽虫鸟攀爬山中,从他们头顶跳过,身姿同样仓皇。
  石青有看到许多眉目艳丽的女子,她们大多只用皮毛树叶和藤蔓遮掩曼妙身躯,长发不束,骑在老虎,或者其他猛兽身上,在山壁上穿行。
  越往北走,地动就越发少见。
  但越往北走,天气也越寒冷。
  大夫人便是因此手脚僵硬,摔了一跤。
  她曾在土匪窝里受蹂.躏,便是搬到城中后,也因为不受宠,没过什么好日子。本来她因为身份,分到一辆车上,可以休憩,但没多久,她就将自己的位置,让给一堆必须携带的干粮和水。
  石青啧了一声。
  女人们走在一堆,大夫人可以说是在她眼前摔倒。
  她加快几步,没骨折的那只手抓住妇人的胳膊,拉人起来,接着一甩,将人背在背上。
  “……你,”大夫人道,“没必要这样……”
  男装女子骨折的手挂在胸前,看上去不比大夫人好多少。
  “之前那位朝霜公子,还留了赐福给我。”石青语气冷硬道。
  那些没入她身体的光点,至今仍有一份余力,默默为她修复外伤内伤。虽然看上去狼狈,作为习武炼体之人,石青比大夫人情况好多了。
  “就算倒下的是别人,我也会背的。倒是你,都这把年纪了,还是乖乖坐车吧。”
  一边说,石青一边叫旁边的鱼草,拿出一件旧披风,披在大夫人身上。
  顺便也罩一下石青自己。
  鱼草哆嗦着跟在她身边。
  石青瞥一眼,小丫头发顶肩上都积了浅浅一层雪绒。
  雪块简直像是狂风里的沙子,劈头盖脸打过来。如果继续冷下去,队伍里很多人就要倒下了。
  慈幼院的孩子们,哪怕坐在车上,肯定也是最先倒下的那一批。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无数念头浮动于石青心中,忽而,她听到一声龙鸣般的长吟。
  剑光划过低垂的天幕。
  风雪竟给这无双的长剑斩开,露出狭长的一线星空。
  星空缓缓向四面八方扩散。就见头顶云雾间,一根铁索摇晃,方才立于其上的人已离去,只留下一句话在群山中回响。
  “继续前行!”
  ***
  李朝霜爬上绝壁。
  他摇摇晃晃站立起,前方稍稍平缓一点的坡度,让他能用双脚一点一点向上。
  竟然爬上来了。
  他想。
  身体好轻。
  不是之前祝具全力运作时,甩去病痛的那种轻快,而是一种丢掉了身体的轻盈感。
  此刻飘摇在不周山上的,是李朝霜呢,还是一抹幽魂呢?
  脑海中他自言自语,仿若完全沉浸于自己的天地中。哪怕一道紫雷炸开在他身侧的雪坡,他眼睛也没眨一下。
  好痛,好痛,刚才挂在冰壁上撞的那几下,绝对让哪里骨裂了,现在他每走一步,都感觉有一把锤子在往伤处敲打。
  明明这么痛,却觉得身体这么轻——正是因为这么痛,更感到身体轻如鸿毛,好像骨骼间充盈着风。
  风滚烫,简直快飞起来了。
  感觉自己如在梦中——只是梦里不会这么痛——脸颊绯红的李朝霜抬起观察前方路线,恍惚中并未察觉,他飞舞的黑发在风中,忽然束成一片片羽毛的形状。
  鸦青羽毛旋即散落,重新化为黑发。他越发熟练地挥动冰镐,随冰镐落下,雪面拓印上一道数丈长宽的羽翼展开形状。
  “哈——
  “哈——
  “哈——”
  李朝霜眨眨眼,唯一能清晰听闻的,只有自己的呼吸和心跳。
  雪面上拓印下的羽翼,下一瞬就给风雪抹去,什么也没看见的黑发青年继续向前,黯淡的金眸没有焦点。
  他已进入《大荒山水图》从未记载过的范围,绣卷中,鲜红的脚印径直向上,迎着雷光。
  “这些雷电好像没往我身上招呼,”半晌后李朝霜才冒出这念头,“是运气好么?”
  又或者天眼直觉为他选择了一条不受侵扰的路?
  暂定为这答案,黑发青年同样不知晓,此刻头顶,就有一道紫蓝雷霆,向他击来。
  便在电光即将触及他发顶时,雷霆忽而一转折,无可奈何给引向李朝霜身后,在雪坡上落下长长一道。
  那飘摇的光亮,像极了鸟儿的长长翎尾,照亮雪地上洒落的金屑。
  玉佩,金饰,乃至刺入体内的金丝,犹如杂质,在他奋力攀爬时,从黑发青年身上洗刷去。
  唯有阿晕的尾羽缠绕手腕上,毫无动摇。
  “天眼。”
  有人唤道。
  “天眼,不要再向上了。”那是苍老的声音,“不周的峰顶不在这方天地内,你永远不可能抵达。”
  李朝霜停下脚步。
  他一身环佩都丢在了路上,东君亲手编织的浅灰纱氅,不知给风刮去了哪里。黑缎直身的广袖用绳子束成箭袖,长衣下摆破破烂烂,几乎给冰凌撕扯成一条条的。
  露在外的皮肤,全是血和冻伤,即便是面上也是如此。
  全不复过往养尊处优模样的李氏天眼,透过镜片的裂纹,看向说话的人。
  片刻,他笑出来。
  是阿晕讨厌的了然笑容。
  “见到您,我竟毫不意外。
  “……姬山长。”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七天了
 
 
第99章 柒日(二)
  三十年前——
  穿着白底黑边的深衣,头戴黑纱幅巾,四十多岁,在异人中可谓风华正茂的稷下学宫新任山长——姬天韵,跟随陈仓道主,走入这间悬空挂在峭壁上的三层阁楼内。
  推开花格门,一股剑阁诸山少见的暖意,扑面而来。
  姬天韵没看到碳火,却能见到这一层尽是大大小小的花盆,栽种有众多闻所未闻的鲜花奇葩,争妍斗艳绽放着。
  有看似柔软,实则会在火光下闪烁玉石光泽的灵花,亦有据说十年才会长一片叶子的仙草。光是收罗这些传说中能肉白骨活死人的灵药就够不容易了,更别说将来自天南地北的它们栽种在一屋内,却不见这些脾性极大的草木发生冲突。
  其中耗费的人力物力,说出来恐怕会让帝王家摇头,恐怕只有三秘境有这个家底能拿出。
  而这些祥瑞草木在这里,仅仅用来蕴养一个充满生机的环境。
  ……剑阁也开始流行娇奢之风了吗?
  姬天韵先是皱眉。
  再想到而今天眼就此一双,据闻出生开始便体弱多病,即便天眼不是谢剑主之子,如此小心翼翼对待并不为过。
  眼下最重要的是,这双据说天残的天眼,能否他一个答案?
  “姬山长,”陈仓道主站在一道楼梯边,引导道,“这边。”
  姬天韵收回目光,随剑客拾级而上。
  阁楼二层全不见一层的拥挤,哪怕温暖湿润的风不断从三层流下,二层依然显得空旷冷清。
  地面铺的是皮毛毯子,中间开有天窗,洒下自然天光。数根红柱间,仅摆放一张床,一张桌。
  软纱床帘挂起一边,一个看上去至多七八岁的瘦弱孩子,坐在床沿,棉被披在头顶,卷在身上。
  那双叫人不敢注目的鎏金眼眸,凝望着墙角。
  姬天韵随小孩视线望去,发现那墙角摆放着一座鸟笼。
  鸟笼内空空,似乎只是一件装饰,要仔细瞧几眼,才能发现鸟笼一侧栅栏扭曲着破开,鸟笼底部还能见到一撮绒毛,和几点血迹。
  姬天韵:“?”
  这场面看起来,仿佛天眼有虐宠癖。
  “崔嵬,”面容冷硬的陈仓道主,见到小孩,眉目都柔和了几分,“今日你醒得早了些啊,感觉如何。”
  “师叔,我挺好的。”小孩细声细气道。
  陈仓道主闻言,眉头拧起一下。
  姬天韵知道他为何拧眉,因为小孩嘴里说挺好,面上表现得却并非如此。
  他毫无光泽的皮肤一片灰白,不见半点血色,唇口泛着青紫,眼下则挂着两团青黑。
  姬天韵光是走入这阁楼,都觉得身体轻快数分。但看这孩子的脸色,那耗费人力物力收罗来的诸多灵药,好像对他半点用没有。
  ……从父母的血脉看,实在不该有这样的表现。
  姬天韵以文士的习惯,迅速回忆了一下李氏和谢剑主祖上谱系。
  待他确认过一番,才发觉,这空旷又冷清的一层,已经安静许久。
  小孩目光落在他身上。
  肉眼可见的,小孩的瞳孔颤动,毫无焦点的视线仿佛在看着姬天韵,但更像是在此刻,眺望极遥远的某处未来。
  他能看见。
  姬天韵心中笃定道。
  本是毫无希望,来见天眼不过将死马当活马医。稷下学宫的山长忽而精神一振,不知为何就是知道,见到他的这一瞬,天眼看到了某个极其重要的未来。
  “陈仓道主,”姬天韵道,“便如先前说好,请让我单独向天眼询问吧。”
  之前的确约定如此,但陈仓道主并不放心。
  停顿片刻,这剑客才点点头道:“我就在楼下。”
  说完,他一步一回头地下楼了。
  空旷冷清的阁楼二层,只剩下姬天韵和坐在床沿上的小孩。
  不知什么时候,仿佛眺望着某处的小孩面上,泛起两抹极不健康的嫣红。
  姬天韵不以为意,在小孩对面跪坐而下,思忖片刻,道出他的问题。
  “天眼,我只求一问——
  “大荒人间的轮回,可有终结之法?”
  ***
  “你半晌后在我面前吐血倒下,着实叫当时的我绝望了,天眼。”
  早不复当年风华正茂,苍老如百岁凡人,沉疴佝偻的姬天韵说。
  他依然穿着一身深衣幅巾,耸拉的眼皮盖在眼珠上,刀刻般皱纹上遍布老人斑,后颈露出的头发苍白如雪,实在看不出只有七十岁。
  由于修行,又无需白天黑夜辛苦劳作,异人通常比平民百姓老得慢,到古稀之年的文士,应当与他四十多岁时,相差不大。
  这番变化足以见得,三十年前李朝霜给姬天韵的回答,是如何叫他心力交瘁。
  “时到如今。”李朝霜说。
  他面容遮掩在呼出的团团白气下,显得朦胧模糊,以致旁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时到如今,”李朝霜咳嗽了一下,重复道,“山长已无需我来给答案了。”
  甚至李朝霜不用问姬天韵,也明白他的答案是什么。
  四邪神,卓迢渺。
  这一路所见,皆是姬天韵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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