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梓整理了东西先走，一会议室大大小小的中高层管理也都站起来，暨苒合上电脑的时候，眼光掠过对面还在十指翻飞地打字的女孩。
李忻然——她负责做会议todo的纪要。暨苒顿了顿，视线向右移，撞见也同样在整理东西的詹程。
她眼神从对方身上划过去，明目张胆地剜了他一眼。詹程察觉到她的视线，顿住，却没抬头回视她。
这一周VP办公室的气氛多多少少有点儿僵。詹程做了什么，顾梓和暨苒心知肚明，其他小助理和向三人汇报的员工却不知道。
这又卡着顾安要进瑜星的时间点，敏感的人已经嗅出了未来腥风血雨的味道，嗡嗡乱叫的苍蝇似的，迫不及待地打探消息，就怕反应不及时，搞得暨苒也心很累。
她走到休息区，正想拐到办公室里，手机突然响了。暨苒干脆没回办公室，就在休息区接完电话，顺路拐到公共茶水间的零食柜里看看有什么能填肚子的点心。
零食柜由行政人员负责补充，种类繁多，紧跟风潮，经常出现所谓的「网红」零食，这几年一直是校招生们的心头好。暨苒司空见惯了，去找吃的只是为了补充血糖。
茶水间连着休息区，左边是水槽和咖啡机、微波炉、冰箱、售货机和零食柜，右边进去有两张桌椅，供大家办公累了休息时聊天用或者商讨事情用。
暨苒刚拐进茶水间，就看见了站在咖啡机前的李忻然。
她穿着泡泡袖的白上衣，下身一条淡粉长裙，平底凉鞋。
百褶裙遮不住脚腕到小腿微年轻女孩子，大抵也没用香水，身上就是沐浴露还是洗发水淡淡的香味。暨苒感叹了声，凑近她。
高跟鞋的声音惊醒了沉思中的李忻然。她睁大眼，戴着淡棕美瞳的眼睛瞪得溜圆，看见暨苒，嘴角一抿，无辜可爱的表情里就加了几分警惕，“暨助理……”
她整一个人白白嫩嫩的，又这幅机警胆小的样子，就像只毛茸茸的长耳朵兔子。暨苒笑道：“你好……”
李忻然小心翼翼往后退了两步，“暨助理怎么……”
“我房间没有零食柜啊……”暨苒说，打开柜子俯身下去，也不看李忻然，专心挑吃的，“大老远出来一趟。”
李忻然「哦」了一声，把杯子放上咖啡机。小白兔似乎还是在纠结，但因为她在场而担惊受怕，强迫自己下了决定。
咖啡机稀里哗啦地工作起来。磨豆的声音和打奶沫的声音充斥了一方狭小的空间。
暨苒挑了几个零食，都堆在笔记本电脑上，满意了。她却没走，李忻然不安地望着她，暨苒轻笑，扯开棒棒糖的包装，含在嘴里，鼓起腮帮囫囵转了转，才道：“你怎么好像很怕我的样子？”
“我没有！”小白兔声嘶力竭地试图否认。
暨苒「嗯」了声，说，“我开玩笑的。”
小白兔大喘一口气。
暨苒：“啊，我还没问你，最近工作怎么样？”
李忻然握着咖啡杯僵住了。
完了完了，敌方间谍来刺探情报了！
好，她懂了，敌方越凶，越不能慌。
不能慌，不能慌，詹程怎么跟她说的来着？
李忻然中气十足地说：“各个项目都很好，保证达到期望值，啊不对，超出期望值！”
暨苒：“额……”
暨苒笑出来，“怎么搞得跟士兵检阅似的。”
小姑娘跟个瘪掉的皮球一样肉眼可见地泄气了。暨苒收拾收拾东西，从她身边走，掌心在她头顶按了按，叼着糖含糊不清地说，“好就行……”
“就快绩效评估了，加油。”
她声音比李忻然其他几个上司都温柔，动作又亲切，不像高级助理，倒像邻家姐姐。
李忻然愣了愣才意识到自己被摸敌方是漂亮姐姐怎么办呢？
晚上姜歆娆没来造访——在关系没有进展到那个地步之前，顾梓是需要个人空间和消化时间的人。
姜歆娆要是每天都不厌其烦地黏上顾梓，顾梓反而会因此反感她。
所幸歌手好像了解她的脾性，也不多打扰她，除了成为她手机里没有感情的Frank直播机器，还自觉承担了催她上床睡觉的新功能。
说来可笑，顾梓以前约会过或者交往过的人，没哪个是从晚上催她休息开始接近她的。但不得不说，姜歆娆给她的，正是她需要的。
如果没有这人，顾梓大概还会一坐到天明。姜歆娆只给她发一两句话和表情包，也没什么多余的解释和讨论，语气更不强硬，顾梓看着看着就会笑起来，然后乖乖去睡觉。
她可能也不是不想睡，只是缺那么个人推她一把，让她切切实实地落下悬崖，重获新生。
现在的自己在哪呢？应该在悬崖上拽着某根藤蔓艰难求生吧。
她想掉下去一了百了了，大脑和过去的感情记忆却维系着她的生命，死死支撑着不让她放手。
“顾梓，顾梓。”视频对面有谁在叫她，顾梓回神。
程璐颐那边还是清晨。这人还迷迷蒙蒙地倚在床上，睡袍散乱，胸前一片白嫩都袒露着，隐隐能看到起伏的丘陵。顾梓捏了捏眉心，“Grace，穿好衣服。”
“哎呀，一上来就要人家穿衣服，不喜欢人家了嘛……”程璐颐故意嗲声说。
顾梓假笑，棒读道：“朕不喜欢你了，赐你三尺白绫，自去你该去的地方吧。”
“有了别人就不要我了，陛下心好狠哦！”程璐颐道。
顾梓大笑。程璐颐到底还是起了身，一会儿从浴室出来，已经整理清楚睡袍了。
程璐颐拎着手机下楼，一路在哼歌，把吐司插进吐司机，“哎呀我跟你说，姜歆娆做吐司真的好吃，我没吃过更好吃的牛油果吐司，哪天你们要是同居了，一定要让她做给你吃……”
顾梓：“额……”
顾梓：“哈？”
程璐颐刚刚起床的迷糊头脑如同被浇了一捧冷水，顿时清醒了。
完了，说漏嘴了。
程璐颐当机立断，倒扣上屏幕。
顾梓：“额……”
她已经听到了，黑屏有什么用？
三秒钟之后对面的程璐颐也反应过来。她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翻过手机，点了挂断通话，掩耳盗铃操作满分。
顾梓看着电脑屏幕上的「通话结束」，眨了眨眼。
作者有话要说：居然还有辣豆花！
是在下才疏学浅了。
闽菜抄青菜都要加糖的，辣度零分。
第35章 “ Don’t Start Now” Pt.6
程璐颐自欺欺人地挂了电话， 顾梓也不在意，把手机放一边，继续处理手上的事情。
一会儿程璐颐果然又打了视频邀请过来。她看见顾梓， 尬笑一声， 讪讪道：“啊，那个……”
“顾梓啊，你当我没说过……”
顾梓掀掀眼皮，看她一眼， 似笑非笑道：“没说过什么？”
程璐颐耷拉着嘴角，“就……就我刚刚说的事情。”
顾梓嗯声。程璐颐瞅着她反应不对， 惶恐地试图转开话题，“但是话又说回来，她做的牛油果吐司真的好吃，改天……
不，你想要试试的话，我去向她要个食谱，再发给你。”
顾梓挑眉，“不用，我自己问她要就好了。”
唉？
程璐颐正在倒油的手顿住了。她再意识到的时候，油已经在锅底积了小小一滩，完全超过了煎蛋的用量。
程璐颐她手忙脚乱地把锅抬到水槽上倒油，滋啦啦地溅油声又吓了她一跳。
她握着锅柄， 身体竭尽全力远离水槽，问顾梓，“所以你们认识咯？”
顾梓搞明白了。她双腿交叠，在宽大的书房椅上舒展身形，“感情你刚刚那一大串，都是瞎猜的？”
“当然也是有事实依据的……”
“事实依据？”顾梓问，“什么事实依据？”
程璐颐给她冷淡又正经的态度搞得没法了，小心翼翼地把锅架回炉灶上，承认，“我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是瞎猜的！”
“你说就是了。”顾梓道。
程璐颐老老实实地开始回忆，“就那天晚上，我不是说我找了你好多遍么？”
“你一直没回我，我就和Mark去敲你门了；你半天没出来，倒是姜歆娆出来了，我就问她你在哪，结果她说你已经睡了，我就……”
顾梓恍然，心说原来如此。
“我早上问你你不说，问她她也不说，我我我，我急死了好吗！”
顾梓按着额头轻声笑起来。程璐颐扁了扁嘴，“对不起啦，你知道我，我就喜欢瞎八卦。”
“不……”顾梓笑够了，往前坐了些，按着额头的手滑下来支着下颌，道：“不瞎。你猜了八九不离十。”
她当时那么忐忑地怕程璐颐看出端倪来，现在却释然了。
程
“她明天约我出去。”顾梓说。
“姜歆娆约你出去？你答应了？”
“对……”
程璐颐目瞪口呆。半晌她才揶揄道：“小顾总的感情生活那么丰富，都不和我分享一下。”
“这话怎么听着怪怪的……”不等顾梓说什么，她自己先收回了前言，“当我没说过。”
“确实……”顾梓却不介意，只说，“林之柔前几天还约我出去了。”
提到林之柔，书房里的空气好像肉眼可见地变粘稠了。程璐颐撇撇嘴，“那人又找你做什么？”
她声音不忿，咬牙切齿地狠狠道：“她每次找你，都没安什么好心！”
“她让我问问你VMC的事情……”
顾梓还没说完，程璐颐暴跳如雷似的从沙发上站起来，“她还敢和你提要求？我就替我好朋友出口恶气怎么了，她她妈的活该！”
“也不看看自己活成了什么狗样子，还有脸回来找你！”
那边程璐颐在原地跺跺脚，又跳了跳，拿空气撒气撒够了，兴奋地坐下来，“然后呢，你骂她没有？狐狸精灰溜溜夹着尾巴跑走没有？”
这人就是这样，风风火火的，有什么感情都挂在心上，为亲密的朋友两肋插刀也在所不惜。
顾梓苦笑。程璐颐怔住了，然后蹙起眉，“顾梓，你不会吧？”
“我答应她了……”顾梓说，“抛开我和她的私人因素来看，这毕竟还是长远利益的问题。Grace，你从你家的角度想想，我很感激你……”
“但是别因为我的关系，给程叔叔添麻烦。”
“那哪能叫添麻烦，一句话的事情，程家的业务又不在这儿，一年到头都碰不上林家几次……”
程璐颐上下打量着顾梓的表情，突然叫她，“顾梓……”
“你不会真的是想让我帮那女人一把吧？”
顾梓沉默了一会儿，坦诚道：“嗯……”
“你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程璐颐说，“你们俩都到这地步了，你告诉我你还想让我帮她？”
顾梓瞅了程璐颐一眼，咬唇。
她点点头，“况且，客观上来讲……”
“别给自己找那些乱七八糟的理由！”程璐颐吼她，“你记不记得她是怎么对你的，啊？书读了都记得住，遇上人我没忘……”顾梓细声说。
程璐颐给她气笑了，“好，你没忘，当初是谁出轨，是谁背着你找了男人的？”
“不是找的……”顾梓解释，“他本来就是她的未婚夫。”
“你清醒点，她和人家定了两年多婚了！两年多！瞒着没告诉你！”
程璐颐说：“SSA的事情做糊了，环球的事情做糊了，这都过了一个月了，她没找你一次，你悲春伤秋的还没完了？顾梓，说句不好听的，你自己想想，你是不是贱！”
“说到底也是我不好……”顾梓原先就咬着唇，现在也没放开，整张脸都失了血色，眼角有一点湿，“是我没给她保证，我应该早点和顾泽远出柜的……”
“小顾总，顾梓，顾大老板，现在二十一世纪了，你跟我谈名分？
林家长辈那么宠她，她要真喜欢你，早都会和家里人说起来了，哪会闹到最后下不了台？
你还那么喜欢她，是不是她要你和邹明睿玩3.P，你也要躺倒人家床上去，啊？”
“那倒也不至于。”程璐颐有多激动，顾梓就有多冷静。搞得被出轨的不是顾梓，而是程璐颐一样。
顾梓只是安静地坐着，像是灵魂出窍了，程璐颐意识到她很久都没出声，意识到自己在气头上说话着实是不大客气，慌忙准备道歉。
“你说的没错，是我贱……”顾梓垂着眼，低声道，“是我贱……”
程璐颐的道歉卡在喉咙口。半晌顾梓长长叹了口气，“Grace，谢谢你。”
“VMC的事情你定吧……”顾梓说，“我不插手了，我是不该插手的。”
程璐颐哑口无言。一会儿她皱皱鼻子，道：“你放心，要是她赶来找我，我把她骂回去！”
“德行，就会挑软柿子捏。”
“好……”顾梓笑道，“我是个软柿子，你就是把削铁如泥的宝刀。下次让她往你的刀刃上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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